夏望月與童妍兩人對看一眼,再轉頭對著劉成奸笑,還笑得肩膀一聳一聳地。「嘻、嘻、嘻!」
「有刺──」劉成還來不及喊出聲,她們一人用手抱住他的頭,一人則捂住他的嘴往房里拖。
童妍急著找尋能將他綁起來的繩子,一抬頭便看見一名少女梨花帶淚地縮在床角,身上衣衫被撕得破爛,白女敕小手抱著絲被遮著身子,不僅發亂了,雙眼也充滿驚恐。
沒想到景德鎮的惡霸劉成,是一個有著五短、臃腫身材的男子。
想來他能做盡傷天害理的事而不被鄉親父老活活打死,靠的並不是他「高大威武」的身材,而是他爹的官威。
「有沒有能夠綁的東西?」童妍對著少女問道。
少女愣了愣,立即收住眼眶里滾動的淚水,只是呆呆地看著她。
顯然,她已經被嚇得忘了怎麼開口說話。
倒是劉成不只不停地掙扎著,狗嘴里更是吐不出象牙。
「放開我!我警告你們,不管你們是誰,我爹可是這里的縣令,你們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童妍冷冷地挑眉道︰「你很吵耶。」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花瓶就這麼硬生生地往劉成的頭上砸下去,劉成瞬間昏死在一堆碎瓷片里。
夏望月拍拍雙手。
「我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你感覺到了吧!’,
「好!」童妍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我們是來幫你的,快點找一下有沒有東西可以綁住他。」夏望月急忙想喚醒仍然一臉呆滯的少女。
夏望月的話喚醒了少女,她環顧著房內,隨即緩緩地移動嬌小的身子爬下床,走到床柱旁扯著尾端系著紅穗的紅絲繩,用力往下一拉,紅絲繩便被扯了下來,她將繩子遞給童妍。
童妍用繩子將劉成綁在大床上,因為床兩旁的柱子各有一條紅繩綁帷,于是她使用一條將劉成的雙手綁在床頭,一條則將劉成的雙腿綁在床尾。
大功告成,兩人驕傲地站在床邊觀賞成果。
「對了,你沒事吧?」童妍拍拍少女的肩膀。這女孩看起來那麼小,劉成居然下得了手!
「你住在哪兒?」
夏望月拉著少女坐下。
少女搖了搖頭,眼眶中的淚水又要掉落。
「別哭呀。」一見她要掉淚,童妍便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急忙抱住少女,安慰地拍拍她的背。
「乖,不哭了,大姊姊疼。」
少女像是找著了依靠一般,直接窩在她懷里啜泣著。
「該死的劉成,我非剝他的皮拿來做鼓不可!」
「為、為什麼是做鼓?」夏望月搔搔頭不解的問。
「做成鼓我就可以天天照三餐打。」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處理他?你不是要揍他嗎?」
童妍突然記起自己到這里的目的。
「對呀,我是為了要揍他才會潛進這里的。」
她環視房內的擺設想找尋最好的武器,結果看了看還是找不到適合的,倒是桌上有個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筆。
「哼,像他這種人的房里居然也會有文房四寶這種有修養的東西。」腦子里陡然出現一個念頭,她拿起筆與硯台走到床邊。
「你做什麼?」
「嘻、嘻……」童妍奸笑幾聲,將筆沾滿墨汁,開始在劉成、滿是贅肉的胸膛上作畫。
懊不容易「大作」完成,她站在床邊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真是幅好畫呀。」
夏望月與少女看了不禁大笑出聲,但隨即又警戒地捂住嘴。
「有蜚蠊有守宮,有叉叉有圈圈兒,還有一只愛撤尿的大烏龜……落款。」童妍指了指劉成身上的圖,又握住筆在他腰際寫下──美麗大方童小妍到龜兒子家一游。
「童妍,夠了、夠了,我已經忍笑忍得快沒力氣了……」她忽然有種錯覺,覺得童妍與夏玄月一定會很合得來,腦中甚至閃過童妍在夏玄月結實的胸膛上畫出同樣的畫……夏望月咬住衣袖忍著笑。
「走吧,回家了。」
「這樣就回去?」
夏望月睜著訝異的大眼看著她。「你不是要揍他?」
「沒力氣揍這敗家子,畫個畫我就氣消了,反正我們還做出濟弱扶傾的事,這樣就夠了。」
她打了一個呵欠。「而且夜深了,我好想睡覺。」
「你這一提,我也覺得好困,那我們出去好了。」兩人才踏出門檻,身子便被一股力量拉住。
「你們要去哪里?」
她們回頭望著少女。
「回家呀。」
「我、我可不可以跟……」
兩人相視了一會兒,隨即朝少女招招手。
「一起走吧。」
貝住少女的手臂,童妍細心地替她將被子拉高以擋去她外泄的春光。「看你不像是本地人,你家人在哪?你叫什麼名兒……」
***
童妍一大清早起床,梳洗完畢後便準備到大廳去用早膳,然後再到鋪子里去幫忙。
打開房門,伸了個懶腰,精神飽滿又愉快。
「夏公子醒了嗎?」她隨手攔住一名路過的丫鬟。
「夏公子早醒了,他與另一位夏公子正在大廳等著大小姐用膳。」
「嗯。」童妍走了幾步連忙又喚住丫鬟。
「那敏兒姑娘呢7’,
「也在大廳。」
「好了,你去忙吧。」
「是。」
沿著回廊一路行經分隔院落、精雕玉琢的雲牆,繞過竹亭走上曲徑,橫跨水池兩岸的小橋上鋪著大小不一的石板,接連過了第二道雲牆便看見大廳偏門。
她從偏門進入大廳內,廳內熱鬧的氣氛令她微愣了一下,而敏兒的嬌嗔與夏玄月爽朗的笑聲更讓她覺得刺耳。
兩人間融洽的氣氛竟讓她的心里不是滋味,有股酸酸的、不知名的東西充斥在她的五髒六腑。
「童妍,你醒啦,快來用膳。」
夏望月拍拍身旁的梅花凳,示意她坐下。
徐徐走到夏望月身旁坐下,童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敏兒與夏玄月身上,他們兩人比肩而坐,臉上帶著笑容……她怎麼覺得那樣的笑容看起來很刺眼?
「敏兒的家鄉在哪兒?」
「家住京城。」敏兒臉上總是帶著一抹嬌羞,看來就像是朵含苞待放的花兒,純淨而清靈。
「哦,那怎麼會到景德鎮上來?」
「嗯……老實說,我是偷溜出來的。」
夏玄月若有似無地睨了夏望月一眼,讓她也羞愧地低下頭。
童妍將夾好菜的小盤子推到敏兒面前。「嘗嘗,我們這兒廚娘的廚藝可不輸宮里的御廚喔。」
敏兒若有所思地望著盤子里的菜,隨即拿起筷子夾菜放進嘴里,才咀嚼了幾下,她就露出興奮的表情。
「果真可以比擬御廚耶。」
「我就說吧。」
童妍驕傲地挺直背脊。
但夏玄月那雙溫和的眼瞳竟隱隱露出深沉難解的光芒。
「你們也吃,別光看。」她催促著眾人開動。
夏玄月聞言露出溫煦的笑容。
這似乎已是他慣有的表情,不管遭遇任何狀況,他的臉上始終都只會展露出微笑,讓人根本就模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飯才吃了一半,門外便傳來鬧哄哄的嘈雜聲。
「盤兒,去瞧瞧外頭發生了什麼事。」
盤兒點點頭,往外頭走去,半晌後她竟然帶著驚慌之色沖進來。
「小姐,外頭……」她吞吞口水以緩和喘息。「劉縣令和劉成帶著大批人馬闖進來了!」
「什麼!」童妍拍桌子跳腳。
在所有人都還未準備好時,劉府的人便已進到前廳,劉縣令還特地穿了官服,帶了衙役。
「嘖嘖嘖,童家大小姐。」劉縣令一臉尖酸刻薄的模樣,語氣里還帶著些許憤怒。
「劉大縣令,您的宮威可真大呀,未經通報便帶著大批人馬闖入我們童府,不知到底所為何事?」童妍咬牙切齒的說。
劉縣令冷眉冷眼地瞅著童妍。
「昨夜本官府邸被幾名刺客闖入,不僅打傷武師還侮辱了小兒。」
童妍強裝鎮定地坐下,但掌心里的絲絹卻被捏得死緊。
「這與童府有何干系?」
「經由本官查證,昨晚本官府邸的後院門被人打開,而刺客則潛進府內對府里的人進行傷害。」
「什麼傷?說來听听。」
童妍的有恃無恐讓劉縣令怒火中燒,他忍無可忍地叫道︰
「童妍!昨夜闖入劉府的人就是你!」
童妍苦笑兩聲。
「縣太爺,您可要拿出證據呀,咱們景德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官產又如此之多,朝廷大小闢員往來也相當頻繁,您這大縣令說話可謂不得不三思呀。」
「童妍,你這是在恐嚇本官?」
童妍聳聳肩看著夏玄月等人苦笑。
「小女子我何時恐嚇劉大縣令您了?劉大人您可別含血噴人呀。」
劉縣令咬咬牙,氣得七竅生煙。
「好,你要證據是不是……」劉縣令招來劉成。「我兒昨夜听見刺客喊著童妍的名字──」
「這也能當證據嗎?劉大人。」
「他是人證。」
他指指劉成頭上的傷。「這是物證!來人,將童妍拿下!」
「且慢。」
夏玄月往前跨出一步,良善的笑容始終沒褪去過。「劉大人,敢問您是要依大清律例哪一條收押童妍?」
劉縣令眯起原就細小的眼楮。
「你是哪根蔥,竟敢這樣和本官說話!」
夏玄月拱手作揖。
「泉州夏府夏玄月。」
「哪個夏府啊?這年頭姓夏的就像腐肉上的蛆一樣,滿街地上爬,鄙俗得令人生厭。」
「雅堂夏府。」
夏玄月靜靜地觀察著劉縣令听見雅堂時的驚愕表情。
「雅、雅堂?」
「正是。」
劉縣令的肥臉上頓時堆滿討好的笑容。
「夏公子呀,原來是你,我正巧要找你談談窯場的事,沒想到會在這兒踫上你。」
「爹!」
劉成捂著頭一臉痛苦地拉拉劉縣令的衣袖。
「我知道,你別吵。」劉縣令皺著眉頭抽開衣袖。
「劉大人,關于窯場之事,咱們還有機會再談,不如先將眼前的情況解決好嗎?」
「我兒昨夜听見一名刺客喊著童妍的名字,府里的武師也能作證,闖入府邸的一定是童妍與其同夥。」
「劉大人,光是听見並不能當成證據,您得有實質的物證才行,否則依此判刑,要如何堵住他他眾口呢?」
「那名刺客不但在我兒身上涂鴉,還落了款,款上明白提著童妍的名字。」
童妍笑逐顏開。「那就讓我們看看物證啊。」
劉縣令有些踟躕。」
劉縣令的一張臉變了又變,內心似乎正在進行天人交戰。
最後他牙一咬。
「劉成,將上衣褪去。」
「爹!」
「廢話少說,快月兌。」
劉成憤恨地瞪著童妍,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衣衫褪下──
「哈哈哈哈……」
在場所有人見了都不禁大笑出聲,只有劉氏父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大小姐,那真是你的杰作嗎?太絕了!」盤兒顧不得喉嚨的傷,痛快大笑。
就連一向斯文的夏玄月也忍不住笑出聲。
正當眾人樂不可支時,聞訊趕來的童家人個個手里拿著武器,不過都是各自在工作上的工具,掃帚、竹板、鍋碗瓢盆樣樣來,就連石杵都派上用場了。
「大小姐!」原本就一身肌肉、長得有些嚇人的段叔,此刻更是卷起袖子露出結實壯碩的手臂,手里正拿著當初他死都不肯讓童妍拿去揍劉成的竹板。
劉縣令冷冷地睨著身後的童家人。
「怎麼,想攻擊朝廷命官?」
「劉大人,這里可是童府,這些人都是童府的下人,他們在童府走動有什麼不對?」
童妍雙眼銳利地盯著劉縣令。「倒是您,不但帶著劉府的武師闖入童府,還一副想打人的模樣,真是讓小女子我心驚膽戰呀。劉大人,難不成您想命您府里的武師對付我童府里的人?」
「除了府衙里的人,其他人全退至童府外!」
武師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只好听命退到外頭去。
「來人,將童妍拿下。」
「是。」衙役才往前跨出一步,又立刻被喊住。
「慢著。」
夏玄月再往前跨出一步。「劉大人,倘若您要拘捕童妍,那麼是否也該將令公子一並拿下?」
「你說什麼!」
「听聞昨夜令公子劉成強欺良家婦女,硬是逼少女與他合歡,難道這不算犯法?」
劉縣令挑了挑眉。
「夏公子只是听聞,未必是事實。」
「那麼光憑令公子胸膛上的字畫,又何以證明是童妍所為?」
「你!」劉縣令被惹毛了。
「本官行使朝廷賦予的職權,不容任何人干涉,童妍我今天是拿定了,若要替她月兌罪,去聘個狀師再來和本官談!」
衙役伸手想捉童妍,只見她冷著臉閃過他的手。
「不必了,我自己會走。」她與夏玄月互相對看了一眼,隨後她便跟著衙役離開。
「小姐──」
童妍搖搖頭,示意童家的下人別輕舉妄動。
「等等!」
夏望月沖上前去。「如果要捉童妍,那就連我也一起捉。」
「好,既然你那麼喜歡待在牢房里,一並帶走。」
一行人走沒幾步又有人出聲了──
「等等!」
「又是誰?」劉縣令不耐地轉過頭。
「我也去。」敏兒突然出聲喊道。
「你們當牢房是什麼地方?」
「你走不走呀?」夏望月忍不住叫道。
「走!」劉縣令見已達到目的便驕傲地抬高下領。
「段叔,難道我們就這麼看著大小姐被劉縣令帶走?」盤兒驚慌不已。
「我也沒法子,只能去聘個一等一的狀師了。」
夏玄月手中的扇子猛地一拍。
「哈薩。」
炳薩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大廳嚇了眾人一跳,只有他的主子絲毫不受影響。
「有件事你去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