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湖水……好冰!
芙蓉縮回撥弄湖水的手,冷顫地抽了口氣,牙床不停地顫抖。
跋了大半夜的路,為的是能在天破曉前抵達福建近郊;眼見時間來得及,段牧槐這才緩下了趕路的速度在這湖邊稍作休息,讓迅風喝口水、喘喘息。
天雖未白,但啁啾的鳥叫聲早告知了天翻魚肚的時刻即將到來;颯颯風聲加上冰冷的湖水,芙蓉原本未覺冷的身子忽然打了個哆嗦。
段牧槐也不知從哪兒變來的狐毛披風,一個勁兒的將它披上她肩頭,穩穩地包覆住她抖顫的身體。
「謝謝。」芙蓉不自覺地道謝。
「為了安全起見無法起火取暖,只能披件像樣點的披風遮遮冰寒的霧氣。」
「離目的地還有多遠?」她一路坐在馬背上顛簸,顛得她整個人快散了,她不認為自己還能支撐下去。
「快到了,看情形天未亮時便能抵達。」
貶內弟兄還在義興堂的地窖里等著,到了福建得快些先到義興堂去,順便拜見許久未踫面的義父……
她突然不語盯著他看。
段牧槐似有所覺地回過神,「干嘛盯著我看?」
「為何不用飛鴿傳書來聯絡呢?那不是快些?」她不解地問。
這女人……「你以為漫天亂飛的鴿子不會被人獵捕,讓人宰了吃?」
貶嗎?芙蓉不解地望睨。
他輕笑。「你可真是天真,你以為乾隆常年到承德避暑山莊去,就只是為了避暑?怕是狩獵吧!」
「就算狩獵也是以猛禽為主。」承德狩獵之行,女人無法參與,就算是她也不得跟隨。
「你親眼所見嗎?」
「我……」一句話便堵住了她。
「若以飛鴿作為會里聯絡的方法,怕是所有行蹤皆赤果果地攤在眾人面前,那還叫機密?不正好留下行蹤讓清兵一網打盡?天地會的弟兄,做事不會如此草率。」
「為何要劫漕標糧船?」
「你難道不知,乾隆三下江南皆聲勢浩大,每行隨從、陸路兵馬皆以千計,大車百余輪、征挑夫不計其數;水路用船一千多只,首尾餃接、旌旗招展,每到一處更要讓地方官獻上大量美食佳肴。三巡南下已讓百姓生活困厄、叫苦連天,奪漕糧之事皆是以救濟百姓為要,難道你能說我們不對?」每當提起乾隆,段牧槐的火氣便升了上來。
「但阿瑪也曾對興修水利視察、關注過,怎能一味往壞處看呢?」
難道她也像那些滿清皇族般膚淺、無知?過于專注她過人的才德,倒忽略了她仍屬滿族。
「難道你不關心百姓的生活嗎?」
「你何以能說我不關心!」若不關心,她便不會阻止阿瑪為異族女子興建別苑,他怎能這般指控!?她別過頭往迅風走去,模模它釉黑結實的肌肉,「不管你怎樣看待我都無所謂,我只希望能早些見到臨巧。」臨巧現在不知怎樣了?和六個大男人在一塊兒,清白……唉!
都是她的錯。
他扳過她身子。「何以無所謂?因我倆身份上的差距?抑或是……」他忍受不了她的冷淡!他知曉她身份的高貴與他一介莽夫相比,簡直有如天與地,但他就是愛她……他愛她!?
對了!便是如此!否則何以解釋他一連串反常的舉止,解釋他昨日的心軟?段牧槐擁住她,緊得她無法喘息呼吸。
「你……」她讓他的舉止嚇著了,瞪大了眼眸。又來了……他怎麼老愛動手動腳,總喜歡抱著她、趁她不備時親她、在她頰邊磨蹭,甚至恐嚇地說要和她有更深層的肌膚接觸!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呀?老愛做些違反傳統禮規道德之事,她老是讓他這麼抱著、親著,教她還有什麼顏面留在這世上?「放開我……」
「不放!」
說什麼都不放……
「你不能老是抱著我,我們什麼關系都不是,要是讓人瞧見,你教我還怎麼在這世上活下去?」
他倏地推開她,怒目以對。「你別再說這種話!為何你老是要說些尋短的話來氣我?」
「我不是氣你……」
「那就別說了!」他徑自地將她抱上迅風,自己也躍上馬背。若要讓她打消了尋短見的念頭,唯一的方法便是讓她和他的關系成為既定事實。
他會很樂意這麼做。
☆☆☆
敗快地,朝陽在起伏山巒間露出臉來,一路上不愉快的氣氛圍繞在他們身邊,讓他們始終無語相對。段牧槐騎著馬,而芙蓉便坐在前頭和他雙雙緊貼在一塊兒。似乎多次的接觸讓她對這一路背與胸的緊密貼合產生了麻痹感,不再像先前般挺直了腰桿子和他保持距離,這舉止不僅累了自己也收不到多大效果,就算她刻意挺直身子與他保持距離,他還是有辦法故意讓迅風走到崎嶇不平的路面,顛簸之間讓她往他身上倒去。
他一手扶住她的柳腰,一手駕著迅風,低頭在她耳邊玩味地呢喃︰「不再抗拒我了嗎?」
她翻白眼不語,可惜他看不到。
「怎麼?不說話了?」
有時他無禮得不像樣,有時又極為君子……這人的個性讓她模不清。「我的抗拒收得了多少效果,你比誰都清楚。」她冷聲回應。
「很高興你有這層認知。」
而他越來越猖狂了,連騎馬都漸漸的不安分……啊!竟咬她耳朵!?她緋紅了粉頰,慌張地捂住耳朵,轉過頭怒瞪著呵笑不已的賊人。「你……太過分了。」酡紅的容顏越見暗沉,一雙粉拳再也受不了地捶向他。
握住主動奉上的柔荑,他轉而親著她一根根細指。
愈來愈親密的動作讓她連忙抽回手,努力在衣服上擦拭,就怕手上留有他親過的痕跡。「專心點行嗎?」
「我是很專心。」
對呀!專心欺侮她嘛!
她不管尊貴身份地又瞪了他一眼。
他在她耳邊低語︰「你覺得我還得再專心點嗎?」
她冷聲回道︰「我可不想摔下馬。」
他聞言收緊手臂。「我將你抱得如此緊,幾乎粘在一塊兒,這樣你還怕?」
「我原本可以和臨巧在一起的,別忘了是你硬拉著我同行。」她有意激怒他。
「我可放心不下讓你和臨巧在一塊兒……」那不正好給了她逃跑的機會?他雖是一介莽夫,可卻不笨!
「你以為兩個弱質女子能對天地會有啥威脅?」
「若是一般女子,我會認為沒啥威脅;但若扯上你,我可不敢保證。畢竟你身為格格又是乾隆之女,一個命令下達便能鏟平天地會。為了所有弟兄安危著想,我便不能冒這個險。」相較于她的身份,他就愈顯低微;尊貴之軀又怎是他能匹配的呢?
「若真如你所說,搶奪漕標糧船之事皆為救濟百姓,你怎以為我會做出鏟平天地會之事?」
「別忘了,漕標負責的是宮里的宮船,運的又是宮里的糧食,若奪了糧船勢必帶來很大的沖擊。你以為這天大的事,你父親會不聞不問?怕是到時下令嚴辦,牽連的人以萬千計。」奪漕標糧船的事非同小可,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他可擔當不起讓手下喪命的事。
「不要把我想得如此膚淺……」她不是那種人,是非善惡她還能分辨。若真為了百姓好,她又怎會做出通風報信之事?
他太看輕她了!
「凡事謹慎點好。」等到福建,他得先將她安置在客棧里,確定她不會逃跑後再上義興堂和手下會合,後天傍晚時分雲風一行人也該抵達了。到時再確定一次計劃,並派人上海口探探漕標的糧船到了沒,然後伺機行動。「到了市集,我們先在客棧休息,雲風他們應該很快就能趕上和我們會合。」
「到了嗎?」天色漸漸白亮起來,她隱約見著前方有幾戶人家已飄出炊煙,四周也不再是一片荒涼,地上亦有人跡踏足的痕跡。
「這里便是福建了。」多虧騎著迅風,行進速度才能如此快速。
段牧槐加快了速度,迅風便像月兌韁野馬般狂奔。很快的,他們便由城門進入吵鬧的市集,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在這緊臨沿海的福建進行商品買賣;而這里的商行尤其多。
段牧槐將芙蓉帶往一間客棧,將她安頓在上房,離去前特別嚴正聲明︰「你好好待在這兒,別做出任何惹怒我的舉動。若安分點,我會將臨巧帶來與你同住;若你擅自逃離,應該料得到臨巧的下場。」臨走出門口,他又回過頭來。「我回來時會替你帶件女裝,你好好待著,有事就叫小二哥。」
門砰的一聲關上,芙蓉走至窗口打開窗子往下觀望,滿街的熱鬧氣氛,在打開窗子的剎那,鬧哄哄的嘈雜聲便直接竄入耳里,讓她不免皺眉。「好吵……」
他怎會這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這兒?他不是一直最怕她逃走的嗎?芙蓉不解地低頭想著,隨即打開門欲往外走,卻讓眼前的一堵肉牆嚇著。「你——」
「想逃?」他悠哉地站在她面前,氣定神閑地抱胸望睨。
「沒……」她眼神飄忽地不敢看他,她確實是想找機會逃嘛!「我……我只是想叫小二哥送上茶水。」
「別動任何歪腦筋,我已經派人在暗處監視著你,一有任何動靜我必定立刻知道。」
「你把我當犯人般監視?」她有些發怒地瞪著他。
「不,我不是把你當犯人看。但有件事你必須在心里先有個底,你是我的俘虜,你最好永遠都別忘。」他不願將話說得如此難听,但……他還是說出口了!
芙蓉臉色一白,心不停地抖顫著。從一開始,他便似有若無地在陳述一個事實︰她是他的俘虜。
所以她沒有自由、沒有自主權,甚至即將喪失自己的身體!
可憐得連自己都想哭了……
芙蓉無言地轉身進屋,在窗口坐了下來。不願再看他,她讓目光凝聚在窗外的紛擾街道上。
她這樣子讓他好心痛。
「我……我不是那意思……你別放在心上。」
她仍舊沒回頭,僅淡淡地說︰「那是事實呀!我確實是你的俘虜,不是嗎?我是讓你的手下擄來的,是我自己沒分寸……是我的錯。」
「我不是……」段牧槐的情緒變得有些急躁,立即慌了一顆心。她該知道他說那番話的用意,那只是怕她會離開他而說出的狠話,特意提醒她這輩子是永遠也躲不了他而已呀!怎會變成這樣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故意裝出的冷漠讓他一股急欲解釋的沖動瞬間冷卻下來。「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你原想說的又是什麼?」她專注的看著他,像想從他眼中瞧見任何端倪般地認真。
「算了!」他沉著臉賭氣地轉身離開。
她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無奈,她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了,將來更有可能是個供他取樂的禁臠。人活得如此可悲,她為何還要苦苦奢求在這世上活著?早該在和他有肌膚接觸時就咬舌自盡,何以拖延至今?本來為的是臨巧的安危,但此刻是否仍是這麼想著,她已不確定了。
他說臨巧大致這兩天便能很快地來到福建,若她能找個人替她帶口信給知縣,或許臨巧的安危就無慮了。而她,縱使讓人救回,怕是任誰也不相信自己仍是清白之身,到時尋求自我了結或許才是解月兌吧!
她撐著額想,他說了,只要她這幾日安分點,就會讓她見臨巧,到時只要她們在一起,便不怕他再喂臨巧藥汁,到時她便能讓人偷偷去通報知縣……
義興堂
狹窄空間里一別地窖該有的潮濕發霉味,給人的感覺則是干淨、清爽。里頭布置雖簡陋,僅有幾張桌椅,但四周牆上卻貼滿了一張張地圖和清兵綠營分布圖。
段牧槐一來到,眾人便拱手尊敬稱呼一聲段香主,他面向其中一名身著灰色衣服的五旬男子。「義父。」
「牧槐,向風長老借了迅風?」
段牧槐笑了開來。「還是義父厲害。」
「能迅速穿越笑塵山莊前方的那片密林,又較雲風快速抵達,若不是借了風長老的至寶迅風,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方法能如此快速將你送到。」此五旬男子就是段牧槐的義父,天地會總舵主。此人性情溫和,全身充滿溫文爾雅的俠士氣質,文質彬彬,實在看不出他便是掌控全天地會的首領。
「若孩兒沒算錯,雲風一行該是明日傍晚就能抵達。」
「根據探子回報,漕標糧船已近海口,大抵該是這兩天進入港口卸糧,再由大匹驛馬連日運抵京城。」
「若由銀麒號直接在外海攻掠奪糧,是否更能順利達成目標?」
「銀麒號雖配有‘火龍出水’和‘神火飛鴉’,但若由銀麒號擔當此重任,怕船只上頭的顯著標志,一眼便能讓綠營兵瞧出是銀麒號所為,到時成為朝廷緝捕的目標,銀麒號的人員便會有危險。」
「義父說的是。但在陸路奪糧,對我方較為不利,何以有足夠人力對抗漕標各營所組成的隊伍?」他的顧慮自然沒有錯。綠營兵乃屬朝廷所有,人馬齊全數量龐大,天地會里的弟兄何以能以量抗衡?
「話雖如此,但別忘了會里弟兄個個武功了得,一般綠營兵並無能力對抗。」
「義父所說便是以質制量?」
「沒錯!」總舵主贊賞地看著段牧槐,心里想著當初收他為義子可真沒收錯,果真如當初所預料,他有習武天分與領導統御的天成氣質,倘若日後自己卸下總舵主身份,他便是最恰當的接手人選。
「義父,有件事我想私下和您談談。」段牧槐想起了客棧里的芙蓉。
「你隨我來。」
☆☆☆
段牧槐由義興堂回到客棧,一進房門便瞧見芙蓉乖乖地躺在床上安睡。他走到床側拉把椅子坐下,仔細瞧著。
如此嫻靜蕙質的女子,是他所能擁有的嗎?如同義父所言,她的身份是他所不能及也不可及的,若想繼續身處天地會,和朝廷對抗、和乾隆相抗衡,他就不能和她有任何瓜葛,那會讓他陷入不可自拔、左右為難的地步。
為難的是,他發現了自己愛她這個事實,他忍受不了失去她的恐懼。若真要讓他以要挾她來作為和乾隆談判的籌碼……他實在做不來!
從被擄來至今,芙蓉從未如此好眠過,雖身處熟睡狀態卻能隱約感受到一股強烈、熱切的注視,她緩緩睜開眼。他居然就這麼端坐在床側盯著她,驚于自己的睡容讓他瞧見,紅潮瞬間迅速布滿容顏。
「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會兒。」他將買回的女裝遞給她。
「……一會兒!?難道他就這麼坐在這兒看著她的睡容……她嬌羞地接過那疊粉色衣物。
一個大男人替她買衣服!?她還沒這麼讓一個男人伺候過,況且還是……
「你上街買的?」
「嗯……換上吧!」見她委屈地穿著黑色的勁裝,他就不忍。原本曼妙的身材硬是讓勁裝遮掩住扁芒,粗制的布料想來已將她柔女敕的肌膚磨破皮了吧!
「可否……」她羞紅著臉,不知如何啟口。
「後頭該有間小房是專門讓人梳洗用的,你就在那兒換吧!」一般像這種比較大點的客棧,房間里都配有專門讓人梳洗換衣用的小房間,多半這種大房是讓一些上層人士住宿用,他會租下這間房顧慮的也是她的身份,怕她住不來一般粗陋的房間。
芙蓉進去換下一身黑色的衣服,有了先前的經驗,這會兒她已懂得該如何換裝。月兌下衣服,望見身上多處擦傷和兩腿間因騎迅風而磨紅沁血的傷口,這才感覺到痛,全身倍覺酸疼。
穿戴好後由後頭回到房間,芙蓉便讓段牧槐眼神中赤果果的愛意再度激紅了臉。她羞怯地低下頭往窗邊走去,在經過他身旁時卻讓他拉住了手腕,整個人又再度跌入他懷中。
「別……」她似乎己不再激烈反抗了,漸漸能容忍他那似有若無的接觸。
不管她的嬌羞,他卷起她的衣袖。望見她手上那處處破皮沁血的擦傷,便皺起眉頭,關心地問︰「痛嗎?」
「還好。」其實是痛得不得了,又不敢和他說,誰知他會有啥無禮的舉止?
「腿呢?」他動手便想翻起她羅裙,她一聲驚呼便踉蹌地跳離他的身子,退至床柱旁。「不……不痛。」
「真的?」他往前移近,想再拉住她。剛剛在外面已隱約听見她在里頭頻頻低呼,竟還騙他不痛。
「真的……真的不痛!」
「等會兒會有人提熱水來讓你梳洗,我會順便讓人帶個丫環和藥來服侍你,替你上藥。」
「其實你可以不必這麼對我,我僅是個俘虜,你不需對我如此好……」
她的話再次發揮惹火他的功效。「我做什麼自有分寸,不需你提醒!」再待下去,她不知又要說些什麼來惹惱他。段牧槐迅速離開房,決定到樓下喝茶,看能不能讓清馨茶香沖淡他滿身的怒火。
☆☆☆
泡在熱水里,芙蓉才知道自己的身體竟是這般疲憊。熱水像活泉般紓解滿身緊繃的神經,加進水里的花瓣香精聞來馨雅。滿室霧氣蒸開每一道毛孔。她支開了小丫環,為的是能讓自己舒服地泡澡,也是因為自己不能適應讓人看著入浴;在宮里她不曾讓宮女待在澡室里觀看她入浴,何況這新來的丫環她更是不慣。
透過氤氳的熱氣,她好似看見一個身影,瞬間她慌了,伸手拉過一旁干淨的毛巾遮住上身。「誰……」
一見無任何反應,她語氣著急的再度低喊︰「到底是誰!?」
然後一聲熟悉的男聲傳來︰「是我。」
「你!?」一听是她這幾日逐漸熟悉的聲音,心情不禁放松許多,然後又立即怒斥︰「你怎麼可以隨便進來?」
「我在外頭喊了好幾聲,沒听到回應便……」
「便想我已經逃了?」
逐漸散去的白霧讓他瞧見了粉皙透紅的雪膚和那粉頸,莫名地激起男性自有的生理反應。
他走近她,眼神熱切,那是她最怕的。「別……別再過來了!」她直往水里遁去,想借由浮在水上的花瓣遮掩住自己的身體。
「那丫環呢?怎麼不見她在這兒?」他眼中又露出了怒氣。那丫環是怎麼做事的?竟放她一人在這兒,若有啥三長兩短,她擔當得起嗎?他已怕透了會失去她的恐懼,這下非得找那丫環算帳不可。
她了解他眼神中那抹光芒是啥,連忙解釋︰「是我讓她離開的,我不習慣在人面前沐浴。」當然,在他面前更不行。「可否請你先離開?讓我起身穿戴好。」對他,只能使軟的;若和他來硬的,保證他的態度會比人更硬上千倍。
丙不其然,他的脾氣已讓她模清,只見他無語地點頭走出去。她還真怕他會忽然興致一起,故意賴著不走呢!芙蓉放松地喘了口氣,趕緊起身穿衣,沒了丫環在一旁幫忙,雖然仍能穿戴好,但動作卻慢了許多,而且一會兒踫倒一旁盛水的壺子,一會兒又撞到放滿洗澡水的大木桶,反正怎麼瞧都是一幅狼狽不堪的畫面就是了。
芙蓉一出現,段牧槐便先開口問道︰「餓了嗎?下樓吃點東西吧!」適才在樓下飲茶時,他忽然想到今日她尚未進食,便匆匆上樓來,卻沒預料到會見著那等令人血脈憤張的場面。
「不是很餓……」
「不行!你非得吃些東西不可。」他拉住她柔荑帶往樓下食堂。她已如此瘦弱了,再不吃些東西補點肉上去,怎能受得了往後在海上的生活?只怕光暈船便能讓她咽下肚的食物,硬生生的往海里吐。
他將她帶往原先的座位,點了幾樣菜和一壺香茗,很快地小二哥便如數端上。他夾起一塊上頭有些焦黃的白色蘿卜糕,送進她碗里。「這兒的糕點是出了名的,若不事先預約還沒得吃。你先嘗嘗……」
他盯著她看,讓她不好拒絕地就著他的筷子將蘿卜糕送上嘴里。
「好吃嗎?」
「嗯!」
「那就多吃些……」他已將她的碗塞滿,然後又倒了杯茶遞上。「若覺得渴,這烏龍茶還挺不錯的。」
「謝謝!」他此刻的溫柔細心,讓她頗覺窩心,不過她很懷疑自己要怎麼解決眼前這滿堆的食物。
☆☆☆
當晚,早先對他的好印象又讓她徹底打翻了,他竟……
「你……你做什麼!?」
動手解衣的段牧槐專注著手上的動作,若無其事地回道︰「洗澡。」
「在這里!?」她驚呼出聲,在這兒洗……那她該怎麼辦?
「當然是在這里,不然你以為呢?」
「那我……」她忘卻了他原有的劣根性,他總是喜愛惹得她一雙粉頰紅透,就只會拿她的臉做文章,非得讓她嬌羞不已才甘心似的。
「你可以來觀看,我不反對。」他咧嘴調戲地笑著。
她倒抽一口氣!他說的是什麼話?她怎會是那種人,專門以偷窺當娛樂……
「我才不想看!」
「無所謂,不看是你的損失。」
他月兌得僅剩單薄白褲在她面前晃,一會兒拿干淨的衣物,一會兒拿劍……拿劍?這她就不明白了,洗澡拿劍作啥?
「洗澡需要用劍嗎?」
「怕你趁我不備拔劍謀殺親夫。」他從里頭大吼,隨即撲空聲便進入澡盆中。謀殺親夫?他在說什麼!?她和他八竿子打不著,怎能說謀殺親夫?她坐上床沿,仍舊給他的話困擾著,努力思考半天仍理不出頭緒,卻恍然睨見桌上的毛巾,心里突然一陣不安。他……該不會等會兒要她送上毛巾吧?
「把毛巾拿來給我。」果不其然地,他在里頭大吼。
「毛……拿……」她怎麼能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