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冬陽從厚厚的雲層里探出頭來;雖然有了陽光,還是趕不走連日陰雨所堆積的霉氣。
周遭冷冽的空氣讓怕冷的童言真是全副武裝的應付寒流。她頭戴毛線帽、身穿厚重的外套、脖子圍著圍巾、短短的十指包裹在手套里,她簡直就縮成一顆圓滾滾的球。
十點上班,她向來提早半個小時到公司,一方面可以悠閑的吃早餐,另方面順便整理營業處的環境。
「咦?」她看著已經被拉起的鐵門。這麼早會是誰?自從她來上班後,除非有特殊狀況,否則從沒有人比她更早到公司過。
她左顧右盼的走進大廳。破天荒的一遭,該不會是小偷在大白天光顧吧?!再往里走進,來到隔著屏風處的辦公區,她將自己的隨身皮包放在座位上,再擱下早餐,還來不及月兌下大衣式的外套,她身後的經理室傳來轉動門把的聲音。
她一回頭,正巧對上韓定以深沉的眼。
她愣了一下,還無法習慣他出現在她的生活里。
她揚起甜甜的笑臉,「經理早!」同時她彎腰打算來個九十度的鞠躬,無奈她一身的重裝備,這麼一彎腰,馬上重心不穩的往前傾,腳步跟著踉蹌一下,韓定以坐視她的狼狽,沒有伸出友誼之手,幸好她嬌瘦的身軀很有平衡感的沒讓她出糗。
看她凍紅了雙頰,穿得一身像雪地來的。有這麼冷嗎?瞥見她桌上那袋早餐,他擺起嚴厲的臉孔。
「營業場所不能吃東西,-是明知故犯嗎?」他冷聲質問。
她邊月兌下大外套,邊對他的質問解釋︰「經理,我不是明知故犯,我吃東西的速度很快,我會在上班前就把早餐吃完的。」月兌完外套,她再拿下帽子和圍巾,這下她整個人俐落多了。
「無論上班前或下班後,營業處不準吃東西就是不準吃東西!」他咆哮的堅持。
「那……我出去吃好了。」她拎起袋子,轉身往大門走出去。
他沒叫住她。制度就是制度,制度訂出來就是用來遵守的,不然國家不用律法,公司不用規章,一切就讓之隨性所為,那天下就會大亂、公司就無法運作,他這個經理也不用發號施令了。
一走出大門,冷呼呼的強風吹來,童言真整個人抽搐似的顫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穿外套,更別說那御寒用的帽子圍巾了。
她在為路人設置的休閑椅上坐下,拿出熱豆漿,用發抖的手捧著發燙的紙杯,讓熱氣熨燙著她冰冷的雙手。
吸了一口豆漿,熱氣直達胃底,咬了一口三明治,飽滿感驅走一些寒意。以前的他雖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至少是溫和的紳士;而現在的他,怎麼會變得這麼火爆不通情理?
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東西,她一向的好胃口,現在竟有些食不知味。
「小童,-怎麼在這里吃早餐?」邱隻驚呼的站定在童言真面前。
「沒辦法,里面不準吃東西,我只好到外面來吃。」童言真紅撲撲的臉蛋笑容可掬,將最後一口三明治塞進嘴里,整個人凍得牙齒都會抖。
「-怎麼連個外套都沒穿?-嫌日子太清閑,想弄個生病來玩玩嗎?」邱隻老是像大姐姐般關照著迷糊的童言真。
「外套在里面,我剛剛太急忘了穿出來。」她站了起來,手腳拚命的甩動。
「那個臭經理已經來了?」邱隻別的本事沒,就是會察言觀色。
「我來的時候,鐵門已經拉起來了,害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他那麼早。」
「他不讓-在里面吃早餐,把-趕出來?」邱隻聲音略提高了三度。
「他說里面不能吃東西,是我自己要出來吃的。」
「那-怎麼不去茶水間吃?干什麼跑出來吹風受凍?」
她沒預期會看到韓定以,一緊張下就跑出來。「我忘了……」
童言真的話還沒說完,邱隻就氣沖沖的走進營業處,她到處尋找著韓定以的身影,終于在茶水間里讓她堵到人。
邱隻的熱心腸再度發飆,一口氣從昨天吞忍到現在,實在忍不下去了,她一開口就炮轟︰「你知不知道小童很怕冷?!你是存心要凍死她嗎?!」
矮定以陰驚的眸穿過邱隻,定視在隨後趕來的童言真身上,看著她薄唇上沒有血色,他壓根沒想到她沒穿外套的事,內心閃過一絲驚愕,也就只有那麼一絲,他隨即也將炮火打回去。
「我只是告訴她這里不準吃東西。」這是他解釋的極限了。
「那你為什麼下讓她去茶水間吃?!現在才九點五十分,上班時間根本還沒到!你就是算準了她的好欺負!經理有什麼了不起?!人心也是肉做的,要不然你也去外面吹風受凍看看!」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她邱隻還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再換一個工作。
童言真一直拉扯著邱隻的衣袖,要她不要太沖動,她更不想邱隻為了她而失去這份工作。「好了啦,我沒事,-別再說了。」
「什麼別說!這是維護我們的權益!」邱隻不理會童言真,繼續口沒遮攔。
「我說的話就代表法律,要遵守就留下來,不遵守就請滾蛋,我這里不需要好吃懶做的員工。」韓定以精深銳利,他不吃邱隻惡言惡語這一套。
邱隻還想反擊,童言真馬上拉過邱隻的手臂,將邱隻扯到她身邊。
「經理,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生氣,我下次會吃完早餐再進公司的。」
「---」這個沒用的女人,竟然向韓定以磕頭認罪!看著那張拚命搖頭的臉,邱隻氣自己使不上力,只好腳跟一轉走人。
「對不起!」童言真再度彎腰道歉後才退出茶水間,趕忙追著邱隻去了。看來這次邱隻真的很生氣,今天她恐怕得用盡全力來安撫邱隻了。
矮定以的上任給營業處投下很大的變量。一切都跟往常不一樣,他的強悍作風、說一不二,引起底下員工很大的刺激和反感。
有人醞釀著跳槽,有人靜觀其變,有人為了三餐屈服,有人忍氣吞聲,有人暗自開心,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童言真。新的主管,她衷心期望能有新氣象。
以往的日子實在過得太輕松。沒有壓力就沒有上進心,相對的,也就學不到什麼東西,日子一天一天的在混,童言真期待能將頹廢的氣息煥然一新。
一大早的部門會議,氣氛凝重到大家都不敢吭一聲。
自從韓定以上任開始,每天準時的十點會議沒人敢遲到。剛開始的幾天,韓定以都在為這款XCR600新車做教育訓練,從外觀、性能、規格、機械、零件、構造到內裝、配備,他無一不仔仔細細的講解,希望業務人員在面對客戶時,能以專業的形象打動客戶買車的心。
「賣高級車不比賣一般房車,要社會頂尖的金字塔階層才買得起,這款限量兩百台的XCR600,必須造成搶購的風潮,一旦風潮過去,時間拖得愈久,客戶就愈沒興趣。」韓定以冷冽傲然的環視在場所有人,「我們不能光靠客戶自動上門,必須要主動出擊。廖主任,我要你們每個人在下班前,擬出有實力的客戶名單,並提出拜訪的計畫。」見廖恩誠點頭,他才又說︰
「小童,三天內-提出宣傳的企劃案,預算沒有上限,總公司會全力的配合和支持。」
「沒問題。」縱然有滿月復疑問,童言真還是用力的點頭,外加一張自信滿滿的笑臉。
「這款新車預計三個星期後新車發表會,預計三個月內銷售完畢,可以為總公司帶來十億的營業額,也就是你們四個業務員每個人得賣五十輛車。若無法達到預期的銷售狀況,各位和我就等著卷鋪蓋走人。」
「經理,這會不會要求太高了些?」袁嘉原輕聲咕噥。
「賣不到的人就等著遞辭呈。」韓定以的專橫跋扈不容置喙。
「沒問題、沒問題!」廖恩誠趕忙打圓場。
申立人和袁嘉原只能將唉聲嘆氣往肚里吞。五十輛的配額,怎麼可能達得到?!邱隻則嗤之以鼻,雖不再出言頂撞,但韓定以那種自以為是的傲慢和自大,怎麼听都讓人下舒服。
「邱小姐,-有意見?」韓定以看出她的不滿。不知為何,他習慣稱邱隻為小姐,叫童言真就直接喊她的小名;也許邱隻的冷淡疏離、高傲倔強也是一項重要的因素。
「經理的話就如同聖旨,小的我怎麼敢有意見?況且這麼高的挑戰,我想大家都磨拳擦掌等著應戰呢!」邱隻話里含著諷,不想和他正面沖突,畢竟韓定以對這款車型之了解,不像是初入這一行的新手,可見他在這款車身上下足功夫。若不是他的做人處事有欠公道,說不定她會對他生起敬佩之心。
「若沒別的事,今天會議就到此結束。小童-留下來,其它的人去忙吧。」韓定以不想在私人的情緒上浪費力氣,誰不開心、誰有怨言,他都不想理會,他要以鐵的紀律創造出新的氣象。
「他要是敢欺負-,回頭我再幫-報仇。」邱隻咬著童言真的耳朵交代。
童言真笑了笑,目送他們魚貫走出會議室。單獨被留下來,她感到有些緊張。
「不同于往常,這次的所有宣傳活動都由我們台北營業處主辦,這次總管理處只是協辦的角色,然後中南部跟著辦理。」韓定以的開場白依然不月兌工作範疇。
「為什麼?」以往她這個企宣外加業助,只是協助與配合總公司的活動,她的角色多半處于跑腿、打雜及會場幫忙,除非是營業處獨自舉行的活動才會由她負責籌備。
「畢竟營業處是站在第一線,最貼近消費群,最知道消費者要的是什麼。況且主導權在我們手上,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不會有人來干涉。」
「喔!」沒想到營業處也能有主辦活動的一天。
「-知道-要做些什麼嗎?」
他打算考她嗎?她避開他過于凌厲的眼神,「我想先推出企業的形象廣告,然後選訂新車發表會的場地……」她瞄了他一眼,見他專注的模樣,她才又繼續說︰「在各大媒體預告新車上市的時間表、聯絡重要的人士來當貴賓、推出一系列的造勢活動……」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只見他眉峰緊蹙的打斷她的話︰
「我要的是跟別家車商不一樣的宣傳想法,別拿制式的東西套在這款新車上。這款新車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再去想想,用用-的大腦,我要的是出奇制勝的點子。」
「喔!」她的眼神再度垂低在桌面上,沒有人教她要怎麼構思活動,通常她都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臨時要她想,她怎麼想得出來?
時間溶于短暫的沉默。他打量著她,單眼皮大眼下有著如深海般的墨藍,高不可測。
靶覺到他毫無顧忌的注視,她全身有著不自在的不對勁。
「-是文清高中畢業的?」透過侯禹呈,他拿到更詳細的人事資料。不為別的,就只是想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清楚他。
他對人事物已經沒有太多余的好奇心,偏偏她卻讓他勾起想明白的,就像急于想知道考試後的解答,那樣的讓他心癢難耐。
「呃?」她表情呆愣。話題怎麼轉得這麼快?害她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
「我也念文清高中。」他看盡她的不知所措。直覺告訴他,一定有什麼事,曾經發生在他和她之間。
她干笑了兩聲。他發現了什麼?他想起了什麼?為什麼大冷天的,她的手心卻開始冒出汗來。
「好巧!」她再次警告自己,面對他時要深思熟慮,否則嘴快的情形下,一定又會讓自己口沒遮攔。
「-小我兩屆,也就是說,我是-的學長。」他省視著她的表情。
「學長好!」她能說什麼?只能尷尬的扯動唇角。
「我在學校的時候,-就認識我,對不對?」他厲眸質問著。
這下好象不能否認了,否則就無法對自己說過的話自圓其說。她思量著說詞,緩緩的才啟口︰
「學長是吉他社的社長,我高一那年也參加過吉他社,可惜我的手指短,封閉和弦老是練不好,最後只好自動放棄,所以我認識學長,學長應該不記得我。」為了掩飾心中的紊亂,她笑得很不自然。
「然後呢?」他雖然不是什麼風雲人物,但曾經擁有許多女同學的愛慕,同校的師生很多人都認識他,他卻無法熟記每張臉孔跟姓名,就算現在,他也想不起來大部份同班同學的面孔,更何況是一個學妹。他凝視著她愈來愈紅的臉蛋,接受她的說詞。
「什麼然後?」她是真的听不明白。
「為什麼對我的發展這麼清楚?」
「這……」她擰眉,「學長在學校這麼有名,當年上T大時,還有貼紅榜單,我的印象很深刻。」她不擅說謊,尤其在他面前,所以她只能挑事實的部份來說。
他點頭,有些意味深長。她的說詞找不到破綻,還合情合理,可是她心慌的表情說明了她故意隱瞞某部份的事實。
「一個人可以對一個陌生人記憶這麼久嗎?」他提出反問,言談間有著嘲諷。
她的眼神飄了飄,快要沒有招架之力。十年了,她還是無法抗拒他舉手投足間的魅力。無論是溫和的他、霸道的他,抑或是火爆專制的他;她根本對他無法遺忘,她明白自己沉寂的心似乎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除非是這個人在她心中佔據了很重要的份量。」看她不說話,他替她下了結論。
「經理,我得趕緊去想企劃案,否則我會交不了卷的。」無法直逼他探索的眼光,她當下決定先躲過這一關再說。
「這是個大案子,-一個人無法處理得來,我會協助-的。」
「經理,你要協助我?」她有著深深的疑問,她沒听錯吧?!
「去吧。」他表明話題到此為止。既然她不想說出過往的事,他也就不急于這一時。
她連忙捧起會議桌上的文件,一個手腳打結,手里的文件掉落滿地,她趕緊撿起,簡直是落荒而逃。
他忍不住發噱,狡黠的看著她的倉皇。這個女人臉上藏不住心事,連他的惡聲惡語她都能氣定神閑,怎麼這會閑話家常,反而讓她像驚弓之鳥?
對立的感情、無奈的生活、壓力的工作,因為她,他的心情變得有些輕松︰事情背後的異樣,讓他覺得有些好玩!
童言真站在經理室門口,先深深的吸進一口長氣,才舉手敲門。
「請進。」門內傳出韓定以的聲音。
她擠眉弄眼一番,好讓臉上太過僵硬的肌肉能夠舒緩,才轉動把手開門進去。
原本以她的粗神經,對于和韓定以在同一個公司里上班,她還不覺得什麼,甚至能談笑風生的應付自如;可是自從那天他點明了和她學長學妹的關系後,不知怎麼地,只要和他獨處時,她就會感到那股未明的壓迫感。她寧可他對她板著臉孔,甚至吼著說話,就是承受不了他溫和的樣子。
她將一疊用卷宗夾好的文件,恭敬的擺在他辦公桌上。
「經理,這是你要的企劃案。」
矮定以從一堆專業汽車雜志上抬起頭,拿起她的卷宗夾,愈看眉頭蹙得愈緊。一分鐘後,啪的一聲,卷宗夾被他仍回桌上。
她早知道他不會滿意的。卷宗里的內容,全是兩天前她在會議上說給他听過的,當時他就全盤否決她的說法。她不是要挑戰他的權威,而是她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樣的造勢手法,不來當面向他請教,就算給她再多的時間,她還是達不到他的要求。
抱敬的站在辦公桌前,就等著他將要爆發的怒氣。
「我說過我不要這種不經大腦的東西!-听不懂嗎?拿回去重寫!距離三天的期限,-還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他的心情煩透了,一大早才跟翁曉歡又起了沖突,他的火無處可發泄,直接將台風尾掃到無辜的童言真身上。
她淺淺的笑著,「經理,你先別生氣,我知道你不會滿意的,所以特地來請教經理,況且經理說過會協助我的,我想請經理給我一個方向,這次的新車促銷,經理希望走什麼樣的路線?」她沒有生氣,反而平心靜氣的和他說道理。
「公司請-來是混飯吃的嗎?如果要我想,我來當企宣就好了,干什麼要-這個沒用的員工?!我說過會協助-,並不代表要幫-想點子,若-想不出來,我會重新尋找適合的人選。」他罵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面。
她小巧的圓臉還是微笑以對,心里只是感慨以前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是什麼原因讓他變了一個性子?
「經理,我知道我很笨,腦子也不夠靈活,可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多學點東西,也願意接受任何的挑戰,請經理不吝賜教,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很努力學習的。」她的頭用力點著九十度的彎度。
他雙臂環于胸前,冷冷的勾動唇角,「憑什麼我要教-?經驗的累積就是財富的換取,憑什麼我要毫無條件貢獻我的財富?」
對于他的怒火,有的人會像爆發的火山跟他硬踫硬,像是邱隻;有人會卑躬屈膝的怕丟了飯碗,像袁嘉原;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地里放炮,像申立人;有人是好好先生,應承著上司的所有指示,像廖恩誠。
只有童言真,理所當然的與他說起道理,不因他的惡言相向,全身上下仍然熱情有勁,絲毫不把他的怒火當回事。
她笑開一張臉,「憑經理是我的學長、憑經理想創造出汽車業的奇跡、憑經理現在是我的上司、憑我的熱忱、憑……」
看著她認真想著說服他的理由,不知怎麼地,他興起捉弄的意味。失去好多年的玩興,這會兒竟冒了出來。
「我可以指點-一條明路,可是,-要怎麼報答我?」邪魅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不放。
「我會盡心盡力把經理交代的事完成,絕對不會辜負經理的教導,以報答經理的栽培之恩。」她順口就說出千篇一律的感謝詞。
「盡心盡力做好工作上的事,是-身為員工的本份,這算哪門子的報答?」他反唇相問。
「那經理要我怎麼報答?」以她這種簡單的腦袋,要跟他玩猜謎的游戲,鐵定想破頭也猜不到答案,干脆直接問清楚比較快。
「不怕我叫-以身相許?」他怎麼愈活愈回去了?竟玩起年少時佔女生口頭上便宜的爛招數。
童言真笑得差點連口水都噴出來,「經理已經結婚了,不可能會叫我以身相許的。而且我還怕經理太太會殺了我,經理你別開玩笑了。」
結婚兩字狠狠的刺醒他,尤其那句經理太太,讓他的臉色籠罩上層層黑霧。「誰說我在開玩笑?」
沉聲的咆哮,沒把童言真嚇跑,她只是納悶自己又哪里說錯話了?
「經理不是開玩笑,那是認真的嘍?」
「---」他竟然會被她堵到無言以對!鼻子哼哼氣,他接受她的挑戰。「當然!-怕嗎?」
她沒別的意思,只是順著他的話問。在她的腦容量里,不可能會發生的事她一律當作笑話听;雖然這個氣焰囂張的男人不承認他是在說笑,但也無損她思考的邏輯。
「要怕什麼?」她問得很天真。
他站了起來,頤長的身軀橫過桌面,嚴峻的臉色在距離她的小圓臉三寸前擺定。
「以、身、相、許!」他咬著牙一字一字重重的說。
「經理是有老婆的人都不怕了,我要怕什麼?」他這麼粗聲粗氣的,她仍然以為他在戲弄她;要是他柔情萬千的說同樣一句話,她可能會嚇飛到火星上去。
「成交!」他為什麼沒嚇跑她?她真的勾起了他莫大的興趣。
「那這份企劃案?」
「XCR600是尊貴與地位的象征,是可望不可即的榮耀,擁有它即擁有頂尖的身分,我不要那種菜市場的推銷方式,更不要在通俗媒體前密集的曝光,我要塑造出XCR600的神秘感,那種想買卻不一定買得到的感覺,我要讓全台灣驚艷,要造成一車難求的盛況,XCR600將是一生中的一個願望,一個夢寐以求的願望。」
她仔細凝听他的話,心中揚起滿滿的佩服,那種痴迷與崇拜又好象回到十年前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眼里只看得見韓定以,對他的迷戀,比那些追星族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人在哪,她的眼楮就追隨到哪,好象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男人。
「這是我給-的方向,剩下的-自己好好的想想。」
她拿回桌上的卷宗,「謝謝經理,我一定會努力的。」
削短的發有著飛揚的青春,她愛笑的臉頰有著淺淺的梨渦,愈來愈強烈的熟悉感,他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她曾經跟他在同一個校園一整年,而他卻對她毫無印象,那時他眼中只狂戀著翁曉歡,哪容得下別的女人。
時間的河,原本的兩條平行流域,最後還是相互交集,匯成泱泱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