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的風鈴聲,隨著推進的玻璃大門而發出輕脆的聲響,通知櫃台里的人,有客人到來。
「歡迎光臨。」
田葳葳連忙走出櫃台,展開甜美笑容的同時,一顆芳心也跟著怦怦跳著。
走進門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對她微微點了個頭。
「先生,老位置嗎?」田葳葳輕聲問著。
「嗯。」男人輕應了聲。
她帶著男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先生,一樣是拿鐵嗎?」
男人對于她的好記性有些驚訝。「是。」
「請稍坐,馬上來。」她笑著走回櫃台里。
然後,男人打開他帶來的手提電腦,專心于工作上。
冬日的午後,連陽光都顯得慵懶,在這三點的時光,是田園簡餐咖啡廳客人最少的時候,男人的出現,無疑是在清閑中多了幾分美好的想像空間。
田葳葳邊煮咖啡,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羞怯的淺笑。
自從男人規律性地出現在店里之後,她每逃詡期待午後三點的來臨,因為他簡直就是她心目中完美白馬王子的化身。
他不算帥氣,卻整個人干淨到有種特別的氣質;他的膚色偏白,戴了副無框的眼鏡,修長瘦高的體型,全身上下散發著斯文的書卷味。
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好男人。別怪她耍花痴,她從小到大對這種斯文男是一點抵抗力也沒有,連走在路上她都會對這種穿著干淨整潔的斯文男多看兩眼。
「葳葳,你在笑什麼?」田純純從廚房走出來,就看見妹妹傻笑的模樣。
「哪有呀。」田葳葳否認得有些心虛。
田純純往男人的方向瞥看過去。「哦,原來是他來了。」
「姊,你小聲點啦。」田葳葳覺得怪難為情的。
「欣賞他就大方承認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那個男人除了放假日,已經連續半個月光臨我們這間小店了。」田純純早就看穿妹妹愛慕的心思了。
「姊,你也注意到他了啊?」田葳葳大眼閃亮亮的。
「拜托,他這麼大一個人,天天來喝咖啡,還挑這種冷門時段,我怎麼可能會沒注意到他,我又不是近視一千度。就不知道他是真的來喝咖啡還是別有意圖。」田純純斜睨著妹妹,把話說得很曖昧。
「姊,待會再聊。」手里的咖啡煮好了,田葳葳端起咖啡走出櫃台。
她將咖啡端到男人的桌上。「先生,你的咖啡。」
「謝謝。」男人沒有抬頭,雙眼緊盯著電腦螢幕看。
田葳葳有些失望,小嘴嘟了嘟,又走回櫃台里。
田純純挑眉,有些嗤之以鼻。「葳葳,你不是一向很大方的嗎?怎麼現在變得這麼閉塞?」
「你不知道我在越喜歡的人面前越像‘卒仔’嗎?」田葳葳調侃著自己。
「好男人是不等人的,你在這里偷偷的幻想他,說不定別的女人早就趕著下手為強了。」田純純故意嚇她。
「也說不定人家早就結婚或者已經有女朋友了,能作作白日夢就不錯了。」在事情還沒有打听清楚之前,田葳葳才不敢貿然出手。
「那不會去問清楚嗎?虧你還是田葳葳,曾經拿過大專院校辯論比賽第一名。」田純純卯足全力的激妹妹。
田葳葳本就不是怯懦的女人,她的外型甜美,一頭波浪短發更顯她的可愛俏麗。念書時,她算是校園內的活躍分子,追求他的男生,用一卡車來形容絕對不為過。
她也談過幾次戀愛,跟各式各樣的男生交往過,她認為青春不要留白,趁年輕要努力追求自己的夢想,不管夢想是什麼,都絕對不要放棄。
田純純的話深深地刺激著田葳葳。別說好男人不等人,美麗的愛情也是稍縱即逝;為了一場美麗的愛情,即使這場愛情只是短暫如煙火,她也要勇敢的試一試。
于是,田葳葳拿了一張自己的名片握在手心里,轉身又走出了櫃台,來到男人的桌邊。
「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你一下。」
男人從電腦上抬頭,看著眼前有著可愛小圓臉、濃厚青春氣息的美女。
「先生,你經常光臨本店,算是我們的熟客人,所以我們想為你制作一張貴賓卡,以後你來喝咖啡就有九折的優待,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賜一張名片給我們?」店里真的有九折貴賓卡的活動,田葳葳沒有說謊,只是明正言順利用這個活動當作搭訕借口。
「為什麼要名片?」男人不解地問。
田葳葳比了比男人前方的一小面牆壁,牆壁上除了幾幅電影海報外,還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名片。
「那些名片,都是我們店里的貴賓所留下來的;除了可以有九折的優惠,如果你不方便過來喝咖啡,只要一通電話,我們還可以外送到你的公司,讓你想喝咖啡時,隨時隨地都可以喝到咖啡。」田葳葳談吐親切、說話合理,一點都不像是別有心機。
「那要喝多少杯咖啡,才可以成為店里的貴賓?」男人被她挑起了興致,難得地放下手上的公事與她閑聊起來。
午後三點,在忙碌的工作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男人習慣喝一杯咖啡來提神。
當然,他可以喝公司里小妹為他泡的咖啡,但就在某一天,第一次走進這間店里之後,他就被這里的咖啡香給深深吸引住了。
除了香濃的咖啡香,他還很喜歡這家小店帶給他的寧靜舒服感受;從那時候開始,一杯咖啡的時間,就成了他喘口氣的最好調劑品。
「那可不一定。偷偷告訴你,只要是我和老板娘認定的好客人,就可以得到貴賓卡了。」田葳葳比了比坐在櫃台里的田純純。
「哦?那你都是怎麼認定的?」男人再問。
「像你就是好客人。有的客人雖然天天來喝咖啡,但是老愛嫌東嫌西的,或者大嗓門的叫來叫去,不然就是別有企圖。這樣就不是好客人了。」
「意思是我是夠資格的好客人?」在不知不覺中,男人被贊美了,這個女人捧客人的手法很高明,讓他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田葳葳用力地點頭,並將手里的名片遞到了他面前。「這是我的名片,謝謝你對本店的愛護。」
男人接過她手里的名片,也從西裝褲口袋里掏出皮夾子,再從皮夾子里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
這是第一次他在工作場跋之外,遞出自己的名片。
當然,他不是為了那九折的優待,而是為了他想喝咖啡時,隨時隨地都可以喝到咖啡。這個女人很會說話,字字句句都吸引著他想喝好咖啡的。
田葳葳接過他手里的名片,樂得心髒簡直要跳出喉嚨口。
他叫雷明、他叫雷明……她再三在嘴里咀嚼他的名字,這麼特別又具親和力的名字。
「雷先生,原來你在雷門企業服務。等制作好貴賓卡,我會親自為你送上的。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告訴我,謝謝。」見好就收,田葳葳可不想讓雷明嚇得奪門而逃。
雷明微微點頭,收起她的名片,繼續對著電腦工作。
拿到名片的田葳葳喜孜孜的回到櫃台,跟田純純交換了一個勝利的眼神。
這是好的開始,相信也會是成功的一半。
這間名為「田園」的簡餐咖啡廳,是田葳葳在大學畢業之後和姊姊田純純共同申請青年創業貸款開設的。
雖然開店至今才一年多,店面也不大,但在兩姊妹投入日日夜夜的心血之下,不但可以按月償還貸款,還有余力供給弟弟念大學。
田純純長年在餐飲業服務,而田葳葳念大學時也都在咖啡廳打工,為了一圓她們當老板的夢想,更可以擺月兌長年的窮困,創業這條路兩姊妹走得既艱苦又小心翼翼。
店里除了她們兩姊妹,小弟在課余時也會過來幫忙,中午用餐的忙碌時刻,也有工讀生會來打工。
此刻,午餐剛結束不久,田葳葳提了六杯咖啡,第一次走進雷門企業。
這是一棟與田園簡餐相隔十個門牌號碼的舊式大樓,而雷門企業就位在其中的十二樓。
自從要到了雷明的名片之後,田葳葳又陸陸續續從雷明口中探得一些消息。
雷明在雷門的管理處擔任經理一職;從姓氏來研判,他跟雷門一定有某方面的關系,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
田葳葳曾經以想多辦一張貴賓卡給他女朋友或者老婆使用當借口,卻被雷明笑著拒絕。
這讓田葳葳信心大增。嫁入豪門雖然不在她的預期內,但如果可以當豪門少女乃女乃,看來也是不錯的事。
雖然她還不知道雷明到底是不是豪門內的人,但在平凡的生活里,懷抱著美麗的幻想,對每一個女人來說都是種浪漫的情懷。
一來到十二樓,她就看見一整面的展示牆,展示著雷門出產的各種飲品,其中以茶類及礦泉水佔大多數。
雷明這個人真怪,自己家出品的飲料不喝,偏愛來喝她的咖啡;難道真如姊姊所說的,雷明對她有意思?
「小姐,有事嗎?」櫃台里的總機小姐起身問著田葳葳。
「我是送咖啡過來的。」田葳葳說。
「放這里就好。」總機小姐接過咖啡,並且當場岸了現金。
可惜呀,田葳葳沒有見到雷明,這樣就得走了,看來今天雷明是不會去田園喝咖啡了。
帶著落寞的心情,田葳葳按下電梯的按扭,沒想到電梯門一開,迎面走來的正是雷明。
「雷……」田葳葳想跟他打招呼,不過雷明似乎沒有看到她,就匆匆走進辦公室,讓她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谷底。
就這麼一閃神,電梯又往下跑了,她只好繼續等電梯。
這時,雷明又匆匆走出辦公室,手里多了一份文件。
「雷先生。」她開心地笑了。
雷明這才轉頭看著她,剛剛他的確沒注意到這里站了一個女人。「田小姐?」
「我送咖啡來的。」田葳葳看出他的疑惑,趕緊解釋。
「謝謝。」雷明淡淡笑著,顯得有些距離,並不熱絡。
「你不喝咖啡嗎?看樣子,你好像要出去?」田葳葳試著問。
「本來要開會,所以讓秘書叫了咖啡進來。」
她一問他一答,他和她的相處模式,連朋友都稱不上,向來都是她主動的多。
「那現在呢?」她再問。
「臨時有點急事,所以,我得出去辦事。」
電梯來了,他先走進電梯,紳士地站在電梯門邊,按著開門鍵,等她走進電梯之後,他才按下關門鍵。
他真是個好男人。看著他的舉動,田葳葳忍不住在心里為雷明的表現加分。
「那今天不就沒空來喝咖啡了?」她很婉惜的說。
「不一定。」或許是因為不忍拒絕她眼里的邀請,明明沒有時間,雷明還是說了連自己都覺得意外的話。
她的笑容很甜美,她的一頭短發讓她的氣質更顯天真又活潑,跟她聊天,可以感受到她那飛揚的朝氣,或許這就是他一再踏入田園的原因吧。
「田園開到晚上十點,如果你有空,記得來喝杯咖啡。」田葳葳大大的雙眼眨著對他的期待。
雷明點頭,電梯也同時到達一樓,他同樣按住開門鍵,等她先走出電梯,自己再走出去。
「田小姐,再見。」
「再見。」她說。
兩人在大樓外道別,她看著他匆匆跳上一輛等在路邊的車子,心里填滿了甜甜的滋味。
必到咖啡廳的田葳葳,感覺今天的時間特別難捱。他到底會不會來呢?如果他特地來喝咖啡,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大膽假設,他對她也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意思?
接近打烊的時候,田純純因為有事先離開,留下田葳葳一個人顧店並且關門。
快十點了,店里已經沒有半個客人了,田葳葳失望地嘆了口氣,看來雷明是不會來了。
就在她已經拉下鐵門,只剩下鐵門邊的玻璃門時,推開玻璃門的聲音,讓正在結算一天所得的她著實嚇了一大跳。
「打烊了嗎?」
進門的是雷明,領帶松開、襯衫袖子卷起、偏白的臉色通紅一片,更有著滿身的酒味。
天呀,頹廢的他對女人更有股致命的吸引力。
「打烊了。不過,可以特地為你煮一杯咖啡。」她迎上前,扶著有些腳步不穩的他。
「我的確需要一杯咖啡來醒酒。」
他還是在老地方坐下。為了怕被打擾,她干脆連玻璃門的那道鐵門也拉下,私密的空間里,只剩她和他。
她為他煮了一杯他最愛的拿鐵,也為自己煮了一杯。這是第一次,她以朋友的身份跟他面對面坐著。
「你晚上去應酬呀?」她問。
「嗯。」他點頭。「還是你煮的咖啡好喝,公司小妹泡的咖啡難喝死了。我想我是中了咖啡的毒,一沒喝你煮的咖啡,就全身不對勁。」
听他這麼說,她喜孜孜的笑了。「喜歡喝,那你就常來喝呀,下次我給你打八折。」
叭醉酒的他,少了那份疏離感,多了一種人性,平常的他太正經,正經到連說話都是一板一眼。
「好,我一定常來喝。田小姐,我會不會打擾到你?」他明明醉了,還是問得很認真,還是維持他一貫的紳士。
「當然不會。你叫我葳葳就行了,叫田小姐好像把我給叫老了,其實我才二十三歲。」天賜的大好時機,她終于和他單獨相處了!她全身上下的血液拚命鼓噪著激動,她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
「二十三呀,你好年輕。我都已經二十八了,卻還是過著這樣的日子。」他拿下眼鏡擱在桌上,用手掌揉了揉自己的雙眼。
她這才發現他的神情是那麼的憔悴,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那是種深沉的疲累,讓她覺得好心疼。
「工作很忙吧?我看你一定忙到沒有時間交女朋友。」她不介入人家感情的,所以還是得旁敲側擊再問清楚些。
「很忙,忙到我常常忘了今天是星期幾。我根本沒有時間可以交女朋友。」他的唇邊淨是苦澀。
「那你可別累壞了自己。事業要沖刺,身體也要顧好,若能夠談個小戀愛也不錯。你知道嗎?談戀愛可是能調劑身心靈的。」
她查過雷門的相關資料,根據網路上的報導,這個昔日對產經界呼風喚雨的大企業,如今表面上雖仍風光,事實上卻只剩華麗的空殼子。
雖然如此,據說雷門的第三代很努力的在力求轉變,不僅產品推陳出新,期望能打入年輕消費族群的市場,也準備西進大陸設廠。
「時間一到,來個相親,自然而然就會有對象可以談戀愛的。」他揉了揉太陽穴,言語之中有著深深的無奈。
「拜托,你是活在哪個世紀呀,怎麼會說出相親這兩個字。」她夸張的說著。
看著他的感傷,她的心微微地擰疼了。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看似認認真真在為事業打拚,結果好像滿懷心事。
他果真笑了,喝了一口咖啡。「我是活在二十一世紀,不過有些事身不由己。其實像個十八世紀的男人也不錯,不用想招數去追女人,就有老婆可以娶進門。」
「千萬不要吧,好男人可是很搶手的,你可別又回到過去,讓好男人又少了一個,那那些嫁不出去的女人可是會怨恨你的。」當然也包括她在內。
「哈哈哈!」他又笑了。「你很可愛,講話很好笑。」
他的眼神迷蒙中有著專注,那樣的專注讓她的臉頰悄悄熱了起來。
「你真的認為我很可愛嗎?那你不要去相親,我當你的女朋友,你看怎麼樣?」她開玩笑似地問。
叭了酒的他,話多了,表情也豐富了,所有的防備全悄悄卸了下來。「好啊,你當我的女朋友,我就不用被逼著去相親了。」
她明知他喝醉了,卻還是當真了。誰讓她是真的喜歡他,喜歡到一天沒有見到他,心里不僅空洞失落,還會沒精打采到不知道該怎麼辦。
人與人之間的吸引力,真是難解。明明她對他什麼都不了解,就這麼一頭栽進喜歡他的世界里。她想,她一定是被他天天出現給制約了。
「能當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哇,這是老天爺賜給我的好運,沒想到這麼晚了,我還能撿到一個男朋友。」她開心地笑著,以笑容來化解難為情。
「說得我好像小狽一樣,隨便撿就能撿到我嗎?」他的上半身往前傾,一張紅透的臉幾乎要踫上她發燙的小臉。
她像是被電影鏡頭給定格般,連呼吸都暫停了。「你要是小狽,我一定馬上、立刻把你撿回家養。」
他的氣息那麼重,那是酒味加上他那陽剛的男人味;她以為自己也喝了酒,不然怎麼會頭昏腦脹,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了。
「汪汪。」他淺淺笑起,童心未泯的學狗叫了兩聲。
「哇,沒想到你還挺幽默的。」她因為他的玩心而稍稍松懈那緊張的心情,高懸著的心跳總算慢慢回復正常。
「你是第一個說我幽默的女人。」他的背靠回了椅背上,又跟她隔出了一個桌面的距離。
「哦?不然你平常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她對他可是好奇極了。
「無聊、呆板、不解風情、不懂浪漫、缺乏幽默感,簡而言之,就是乏善可陳。」然後,他的笑聲越來越大聲,笑聲里有著嘲諷自己的無奈。
「那你應該每逃詡喝一點酒,這樣你就會變得很風趣。」她笑說著。
「跟你聊天很愉快,不過我該走了。」理智告訴他,再不走,他可能真的要躺平在這里了,他可是用了所有的意志力在控制蠢蠢欲動的酒精。
「男朋友,你要怎麼走?」她故意這麼叫他。
「開車呀。女朋友,難不成你真的要我走回去?」他應和著她的叫法。
「男朋友,不行啦,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她連忙來到他身邊。
他搖搖蔽晃站了起來。「那你會開車嗎?」
「不會。」她連忙扶著他的手臂,男人呀,十個有九個都愛逞強,明明都已經醉到站不穩了。
「女朋友,那你說該怎麼辦?」他干脆將右手臂掛在她的脖子上,將大半的重量壓向她。
「男朋友,不然你把車子先停在這里,我替你叫計程車,你坐計程車回去,怎麼樣?」她的身高不高,體型也不胖,被他這麼一壓,幾乎快要站不住腳了。
「不好。」他像撒賴的小阿。
「男朋友,那不然附近有間飯店,你去那里睡一覺,等睡醒了,再開車回去?」她幾乎要撐不住他的重量了。這個男人,等酒醒之後,知道了自己荒誕的行為,一定會後悔喝太多酒的。
他身心俱疲,連動都不想動,此時此刻,好像所有的精力都消失了。
「你這間店有沒有地方可以睡?」
「後頭有一間小小的休息室。」由于顧店的時間太長,所以那是她和姊姊輪流休息的地方。
「女朋友,那我睡那里就好了。」他的眼睫已經半眯了。
她想拒絕,可是看他這副樣子,實在拒絕不了。看來他體內的酒精已經開始發揮作用,萬一半途他倒了下去,她可抱不動他。
「你可別睡著,我帶你去休息室。」她拖著他往後頭走。
她推開門,小房間里頭擺了一張上下鋪鐵床,上層床鋪擺放雜物,下層床鋪鋪著柔軟的床單。
「你小心頭。」她讓他在下層床鋪坐下。
他一個側躺,立刻窩睡進床鋪里,不到三秒鐘,就這麼陷入了昏睡狀態。
她看著他的睡顏。這男人其實是外冷內熱吧?她能感同身受那種為工作努力打拚的壓力和辛苦,就像她現在這樣。
也許他們都是同一種人,都得為生活努力,只是她是生在貧窮的中下階層,而他是生在上流的豪門世家。
她走出休息室,打了通電話給田純純,要姊姊不用等門,今晚她打算睡在休息室的上鋪。
把雜物挪一挪,床單鋪一鋪,她就可以睡了。
只要想像和他隔著一層床板,近距離地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那她的呼吸和心跳里也就多了一股暖暖的情意。
「雷明……」
午後三點,初夏的陽光,柔和得讓人想打瞌睡,田葳葳的十指卻已經絞成了麻花辮。
「怎麼了?」雷明雙手還在鍵盤上,眼神仍盯在螢幕上。
「我……」田葳葳支支吾吾,緊張中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葳葳,你怎麼了?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雷明終于停下敲鍵盤的手,看著眼前交往三個月的女朋友。
自從那一晚雷明醉倒在田園之後,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酒醉時說過的話,在清醒的那瞬間,立刻宣告了他男朋友的身份。
「我……我懷孕了。」終于說出了這件令她忐忑不安又無措的事。
苞他在一起之後,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在田園後頭的休息室被他給吃了。
她還記得那天,天空一直下著毛毛細雨,而他也是在快要打烊關門的十點才來到田園,身上依舊帶著應酬後的酒氣。
他頹廢到有種悲傷的心酸,她深深被他所吸引,也許是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也許是她愛慕之心難耐,就在那張克難的鐵床上,她就這麼跟他發生了關系。
之後,陸陸續續中,夜空下、飯店里、車子中,都有他們恩愛的痕跡,她和他的激情來得快又濃。
可是,她在瘋狂愛戀下,心里總存著某種不安。
他忙,她也忙。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農歷年,天天得開門做生意,兩人幾乎沒有正常人約會的程序。
牽手、看電影、逛街、打電話,這些程序全都省略跳過,他和她在一起,除了性,好像什麼都沒有。
他從來沒問過她的背景、她的家庭;他也從來不說他的家庭、他的生活。他對她很好,卻一直觸不到她心靈深處。
雷明的唇瓣緩緩拉起一股笑意。「那我們結婚吧。」
「結婚?」她沒想到他會說出要結婚的話。
「你不想嗎?」他反問,伸長的手撫在她臉上。
「我沒想過,我還這麼年輕。」更多的是恐慌吧。
姊姊反對她把感情投入得這麼快、這麼深,她也想讓自己緩一緩,只是沒料到,每次都做好防護措施的情形下,她還是意外中獎了。
「我也沒想過。不過,既然懷孕了,那表示這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你總不會想把孩子拿掉吧?」他的雙眼透露著更深的期盼。
「我……」他因為肚子里的孩子而跟她求婚,她該為他的負責任感到開心,可是她腦子里此刻卻亂成了一片。
「我們結婚吧,那是一個生命。」他的話簡短而有力。
「可是,雷明,你愛我嗎?你會不會覺得這一切太倉卒了?」
兩人相處時,他靜默的時候居多。她不是個依賴心重的女人,可是有的時候,她還是會覺得──他真的是她男朋友嗎?
他們甚至還沒見過雙方的父母,而且她連他的想法、習慣、個性都還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很愛他,可是單憑愛他,她就真的能嫁給他嗎?
她雖然被熱戀沖昏了頭,可是還沒有傻到要去結婚。
「那你呢?你愛我嗎?」他技巧性地反問。
「當然。我姊姊都說我瘋了,怎麼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愛你愛到這麼瘋狂。」她的語氣很急,深怕他不信。
「這就對了。你愛我,我們一定可以給小阿一個幸福的未來。」他的大拇指一下又一下摩挲著她柔軟的肌膚。
「那你家里的人,會同意嗎?」這是她最感惶恐的事。
听到這,他的濃眉蹙得死緊。「會的。你這麼可愛,大家都會喜歡你的。」他還是給她肯定的保證。
「真的?我們真的可以結婚?」她的雙眼重燃光采,心窩又怦怦跳起。
「當然,只要你願意。」他又拍了拍她的肩,唇瓣露出淺笑。
嫁入豪門呀……她知道他是雷家的第三代,目前台面上最有聲望的接班人,她沒有天真到以為憑她這樣就可以進雷家的門。
「我會認真考慮的。」她還是說得很保留。
他坐到她身邊,不顧櫃台里還有田純純那雙虎視眈眈的眼,緊緊將她摟在懷里。
「不要考慮了,肚子可是不等人的,難道你想大著肚子當新娘?」
他的懷抱安撫了她不安的心。「嗯,都听你的。」她什麼都無法想,只好把自己交給他。
雖然雷家已經不算是頂級豪門,但雷家早年累積的財富還是相當可觀,除了雷門企業之外,據說還有高達好幾億的土地、房屋之類的不動產。
她真的可以當雷家的少女乃女乃嗎?這讓她感到彷徨又恐慌。
夜里,拉下鐵門之後的田園,只剩兩姊妹坐在櫃台里。
「姊,該怎麼辦?要是被爸知道,我一定會被爸打死的。」田葳葳苦惱地嘆著氣。
「葳葳,你真的要嫁給雷明嗎?」田純純眉宇之間顯得憂心忡忡。
「嗯。」田葳葳用力點頭。
「你夠了解他嗎?我總覺得他像一個距離外的偶像,一切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田純純一開始雖然很鼓勵妹妹去談場戀愛,可是跟雷明交往之後,她這個旁觀者,越看越心酸。葳葳幾乎是投入了全部的愛戀,以雷明的意見為意見,根本可以說是已經失去了自我。
反觀雷明,好像不用付出什麼心血就平白得到一個女朋友,他要找葳葳是隨時隨地找得到,而當葳葳想要見他一面,那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我可以慢慢了解他,我跟他有一輩子的時間。」田葳葳現在滿腦子里都在幻想著可以成為雷明新娘的美夢。
「他知道爸爸和媽媽只是個在工地里混口飯吃的工人嗎?他知道我們的經濟壓力很大嗎?葳葳,戀愛可以愛怎麼談就怎麼談,可是結婚就不一樣了,那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田純純說得語重心長。
「他沒問過,我想他應該不在乎這個吧。」田葳葳也不是很有把握。
「那結婚之後,你們是自己住憊是跟他家里的人住?你可以繼續來咖啡店工作嗎?你還可以拿錢回娘家嗎?」這些看似小問題,其實對雷明這種大門大戶卻是個大問題。
「我想我們應該可以自組一個小家庭,我當然也會繼續來這里工作,所以拿錢回去孝敬爸媽應該不成問題的。姊,你不要想太多,開開心心當我的伴娘就行了。還有,幫我跟爸爸說好話。」田葳葳笑著安撫田純純。
「你知道他家里有什麼人嗎?你見過他的家人嗎?他們喜歡你嗎?」田純純畢竟大了田葳葳三歲,看得多,想得也比較實際。
「姊,不管他家里有什麼人,不管他家里的人喜不喜歡我,憑我的好人緣,我一定會努力當個好媳婦、好太太的。」
「安排時間讓雷明見見爸媽吧,至少他得到家里來提親,總不能他說要結婚就結婚,你可是爸媽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看妹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田純純也不好再說什麼。
「嗯。」田葳葳開心的點頭。
明知雷家門難進,田葳葳還是想進雷家門,因為她真的好愛雷明,她願意為了他犧牲所有,只願換得跟他在一起的心願。
可是在半年梭之後,她徹底的大徹大悟。
不該屬于她的男人,硬是強求也強求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