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我真的很沒用,居然為了愛情放棄了對你的承諾。
品謙不想要有個當刑警的女朋友,所以,我已經正式提出調職申請,相信分局長很快就會批準下來。
我無法繼承你的理想抱負、你的工作、你的夢想,我真的很孬,我這個女兒真的很沒用。
誰叫我曾經做過對不起品謙的事,我應該要補償品謙的;他想要一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我就應該給他一個他夢想中的女朋友。
只是,臭小強一向很挺我當警察,如果他知道我申請調職,且還是調勤務指揮中心這種安逸的地方,我一定會被他笑話一輩子的。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我真的無法可想了。
爸爸,你會原諒我吧?
***
一個月之後,藍慧文正式調任勤務指揮中心。
勤務中心的職掌,包含大家耳熟能詳的一一○報案電話,還有聚眾活動、交通事故、災害事件、特殊突發事故的掌握、處置、指揮、搶救的通報、呈報及轉報。
簡而言之,藍慧文現在做的是行政職,而不是需要親上火線的刑事工作。她沒有配槍,也不需要跟壞人硬踫硬,她就像是一般的上班族,雖然需要輪大夜班,但是生活規律、作息安定,她甚至可以在禮拜天和白品謙約會看電影。
照理說,這是很多女警夢寐以求的工作,可她卻越來越不快樂。在勤務中心工作三個月,新鮮感逐漸消退之際,她患了嚴重的職業倦怠癥。
一早起來,她總是不想去上班,她的心情沉重到連下樓的步伐都變得緩慢,完全失去了上班的動力。
每次一听到哪個地方發生了搶案,或者有殺人犯出沒時,她都忍不住想要往外沖,想要跟同仁一起出勤,更想要親手將那些歹徒逮捕歸案。
「慧文,你不是刑警了,要安分點,老是這樣莽撞,小心你男朋友不要你。」勤務中心的長官老是取笑她的躁動。
「是呀,沒想到你一談起戀愛來,個性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愛情的力量可真大。」另一個同事也調侃她,誰讓她現在把男朋友的話當聖旨,一向坐不住的她,居然可以乖乖待在辦公室里。
藍慧文表面上沉醉在愛河里,笑看同事的揶揄,可是,每天一睜開眼楮,她都不知道自己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在白品謙的期盼下,她變成了他想要的女人;她本來認定自己是可以為愛情犧牲的,沒想到卻驗證了那句古老的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原來為愛犧牲都是小說里騙人的玩意。她原以為自己可以甘願當個听話的小女人,只是,這樣的過程,有著超乎她想像的困難。
今天她輪的是白天班,當她踩著疲累的腳步回到家中時,媽媽已經煮好了一桌子香噴噴的晚餐。
白豐強坐在餐桌前,她看了他一眼,沒有什麼元氣,洗完手後在餐桌前坐下,完全沒有動筷子的。
「慧文,怎麼不吃?」藍母看著女兒的疲憊和精神下濟。
「我沒胃口。」她懶懶的說著,目光看向白豐強挑高的眉。
自從她受傷之後,兩人就恢復了邦交,斗嘴仍免不了,但她還是有意無意的閃避著他。
藍母焦急地問︰「生病了嗎?」
「不是。」
藍母再問︰「那是工作太累嗎?」
「不是。」她搖頭。「大概是天氣太熱了。」
「那喝點蛤湯,可以退火氣。」藍母舀了一碗湯,擱在女兒面前,一臉不舍的說︰「以前你的食量很大的,怎麼最近老沒胃口?」
「媽,我整天坐著都沒動,食量當然變小了嘛。」
「可別為了什麼愛漂亮而減肥,你已經夠瘦了,品謙不會嫌棄你的身材的。」
「我又沒減肥。」她咕噥,乖乖端起碗喝湯。
她不是那種愛漂亮的女人,也不會把瓶瓶罐罐往臉上涂,更不會斤斤計較身上是否多一公斤肉。
「沒減肥最好,那就多吃一點。」藍母勸著。
白豐強只用一雙冷眼靜靜瞧著她,一聲都沒吭,直到晚餐結束,藍母到廚房切水果時。
白豐強氣憤的一把掃住藍慧文的手腕,將她往浴室的方向拖去。「藍慧文,你跟我來!」
「你干什麼啦!」藍慧文一慌,忘了阻止他的暴行,就這樣任他拉進浴室。
一把她拖進浴室,白豐強就用腳跟將浴室的門踢上,然後將她定在鏡子前,自己則站在她身後,雙手按在她肩膀上,以防止她亂動。
「你看看你自己,變成了什麼鬼樣子?」
雙頰凹陷,眼下有著明顯暗青,原本笑起來連眼神都會閃閃發亮的爽朗模樣,如今卻像是罩上一層寒霜,除了疲憊,還有憔悴。
「我很好呀。」她逞強,不願正視自己的蒼白。
「很好?」他冷哼一聲。「你不是在談戀愛嗎?談戀愛應該會讓人越談越漂亮,你怎麼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白豐強的口氣又沖又硬,完全不留情面。
「你——」她猛轉過身來,狠瞪著他。「關你屁事呀!我又沒有怎樣,你管我是人還是鬼!」
「這真的太不像你了,你已經二十五歲,不是十五歲,你不要那麼智障,你這不是在談戀愛,你根本是在虐待自己!」
「你這個小表,少來教訓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用力嗆回去。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壓低嗓音,一臉惡狠。
她被他的氣勢駭住。「我——」
「你明明喜歡當刑警,為什麼要去坐辦公桌?白品謙真的值得你這樣犧牲?」
「值得,當然值得!」她口是心非,怎麼都不願在白豐強咄咄咄逼問下承認自己的錯誤。
「如果值得,那你為什麼不快樂?不但不快樂,根本已經是重度憂郁了。」
她一把撥開他按壓在肩上的手。「你憑什麼質問我?當年要不是你,要不是因為跟你上過床,我怎麼會變得這般狼狽!這都是你害的!」
白豐強的字字句句皆刺中她的要害,讓她毫無招架之力,沖動的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
「我害的?」白豐強始終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場夢,否則以她的個性,怎麼可以忍住不提。這麼多年了,如今听她親口說出來,讓他一時沒辦法反應。
塵封多年的往事,是兩人之間絕口不提的禁忌,沒想到她會被激到失去理智。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出口,她干脆不吐不快。
「對!你讓我覺得對不起品謙,我心里有障礙,根本無法跟品謙更進一步。我怕他嫌棄我,我怕他誤會我是個隨便的女生!這都要怪你,這都是你害的!」她揚高小巧的下巴,雙拳握得死緊。
「……」他心里似乎落了實,好像長久以來等的就是這一刻,等她說出兩人之間曾有過的一夜。
「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就很喜歡品謙?現在他好不容易喜歡我了,我卻不能坦然面對他,我怎麼可以背叛他?我怎麼可以和你發生關系?」
白豐強總算找回了失去的聲音。「我哥不是那種膚淺的男人,他不會因為你不是……,」他頓了頓,避開處女兩字,才又說︰「總之,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你說得倒簡單!我要怎麼有信心?品謙以前的女朋友個個是大美女,而我卻是粗枝大葉,萬一讓他知道我跟你上過床,他一定不會要我的!」
白豐強幽幽地說︰「我不說、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她猛搖頭。「就算他不知道,但我卻無法欺騙自己。」
「你就這麼愛我哥,愛到寧願失去自我、違背自己在大樹上的誓言?」
「是的,我很愛他,愛到無法自拔。結果呢?你害得我的人生變得一團亂,你害得我無法過幸福的日子!」
「文子!」他看著她的歇斯底里。
「為什麼我的人生要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你偏偏是他的弟弟?都是你害的!這是你欠我的幸福!你……」她沒能把話說完,因為全被白豐強吞進了嘴里。
白豐強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吻就這麼鋪天蓋地而下,霸道中沒有任何憐香惜玉,好像這麼多年來就在等這一刻。
她睜大眼,看著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然後狠狠咬住他的嘴唇,他吃痛,含著鮮血的唇,這才離開她的唇。
「你干什麼?」話一說完,沒有給他任何閃避的機會,右手一揮,給了他一個火辣辣的巴掌。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這一掌又下了十足勁道,就算個頭高大的他,也被打得腳下有些踉蹌。
「你們在浴室里吵什麼?」藍母在浴室外叫著,拍打門板的聲音隨即響起。「都這麼大了,不要再給我打架了。」
白豐強勾動唇角,流露出一股痞樣,動了動臉皮。她下手還是這麼狠,從小到大,他應該早就習慣她的拳頭了。
「藍姨,沒事的。」他忍住痛,隔著門板說。
「慧文,你都這麼大了,就別再欺負小強了,听到沒?」藍母叮嚀完了之後,這才離開浴室門前。
「白豐強,你什麼意思?」她壓低聲音怒問。
白豐強不怒反笑,勾動唇角,將唇角的鮮血用手背抹去。
「欠你的幸福,我一定會還給你的。」接著,白豐強打開浴室的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心跳得好快,像是打了一場激烈的籃球賽,更像是跑足了三千公尺。
白豐強話里是什麼意思?又為什麼要吻她?
她整個人顫抖不已,因為那十足十的巴掌,更因為他那莫名其妙的吻。
這個白豐強,小了她三歲,彼此從沒有看順眼過,偏偏她這一生像是注定要和他糾纏在一起。
時光無法倒退,若能倒退,她真想把那一夜抹去。只是,當一切都已既成事實,她的幸福,他又要如何還給她?
***
「姊,你真的喜歡品謙哥嗎?」
「嗯。」
「喜歡並不是愛,你確定嗎?」
她不確定了。「我確定。」她仍逞強。
「那你為什麼回答得這麼勉強?」
她再次否認。「我沒有勉強。」
「你要是真的愛品謙哥,就請你不要傷害他。」
「我怎麼可能傷害得了他?」
「你別看他是個大男人,其實他內心很脆弱的。」
「……」
藍慧文經常在午夜夢回時想起妹妹的話,一向好眠的她,如今卻是徹底失眠,常常睜眼到半夜。
白品謙這麼優秀,是眾多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就算她跟他分手,痛的也是她,她是絕對傷不了他的。
長痛不如短痛,看來她該有所行動了。
***
氣氛柔和唯美的高檔牛排餐廳里,白品謙和藍慧文面對面而坐。
空間中流瀉著動人心弦的鋼琴聲,讓一對對情侶,在燭光、鮮花的陪伴下,洋溢著幸福神情。
「慧文,你要多吃一點,最好吃得白白胖胖的,否則藍姨會認為我在虐待你。」白品謙拿著刀叉,動手替她切盤子里的牛排。
「品謙……」藍慧文欲言又止,今夜似乎選錯了地方,不該擁有這麼羅曼蒂克的氣氛的。
「你有什麼心事盡避說出來,別悶在心里。」白晶謙抬頭,對她笑了笑。
「警局的工作……」
白晶謙溫柔的接口說︰「要是不想做就不要做,我養得起你,你可以放心在家里當少女乃女乃。」
她重重嘆了口氣,這次沒有任何掩飾。白品謙永遠不懂她的心,她說再多也沒用。
「怎麼在嘆氣了?我很少看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看來你心里真的有事。」他擱下刀叉,專注地看著她。
她在心里暗想︰那是因為在你的面前,我一向掩藏得很好。她一直以他希望的樣子,當個稱職的女朋友。「我心里的確有事。」
白品謙溫柔的說︰「要不要說來听听?或許我可以幫你解決。」
她幾度啟唇,終于下定決心,深深呼吸了一口長氣,才緩緩說︰「我們分手吧。」
看著她認真的神情,白品謙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為什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絕不能將自己跟白豐強的事說出來,只能在唇邊漾起一抹苦笑。
「就算法官要定罪,也要給個理由,你不能讓我死得不明不白。我到底哪里不好?」白品謙極力穩住情緒,但那苦澀的表情、揚高的音調,仍是泄露了他的訝異和錯愕。
「你很好,你從小就是我的偶像。你也知道我仰慕你好多好多年,能跟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交往,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但是……」
白品謙凝看著她,等著她未完的話。
「但是,跟你交往之後,我才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壓力,居然大到讓我喘不過氣來。」一旦說出口,那哽在喉嚨里的話似乎就變得容易說出來。
「為什麼每個女人都這麼說?」白品謙搖搖頭,感到深深的無奈。
「啊?」她不懂他突然冒出來的話。
白品謙苦笑。「說我很好,結果卻跟我分手。我不懂,既然我很好,又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她從來沒有問過白品謙的情史,即使成為他女朋友之後,也不曾去探問他的前女朋友們。是她不想了解他,還是她害怕了解他?
「品謙,你真的很好,我很抱歉,因為我根本做不到你的要求,我配不上你。」
「為什麼要這麼說?」白品謙口氣加重,引得其它桌客人紛紛側目,他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緩了口氣,雙眼蒙上哀淒,才又說︰「每個女人都跟我說抱歉,都說配不上我;我只是要一段平凡的愛情,我也努力做好男朋友的角色,為什麼都達不到?」
「品謙,我想要當刑警,我對警察工作還有很多憧憬,我不要只是坐在辦公桌前,我想要追隨我爸爸的腳步。」
「你想當刑警就去呀,我不會阻礙你,何必要分手?」
「做刑警是高危險的工作,我不能擔誤你。」
白品謙明白了,有種多說無益的苦笑。「你連商量都沒跟我商量,可見你已經下定了決心。」
「嗯。」她重重點頭。
「快吃吧,牛排涼了就不好吃。」白品謙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繼續用餐。
「對不起。」她難過的掉下眼淚,心痛得快要死掉。
白品謙拿出面紙,輕拭她眼角的淚。「我以為你這麼愛我,是絕對不會跟我分手的。」
「我也以為跟你談戀愛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盼望,沒想到……」她吸了口長氣後才又說︰「對不起,幻想總是甜美的,走進愛情之後,才會知道愛情的真相。」
「你算是因為了解我而離開我嗎?」白品謙苦笑。
她搖頭。「我是因為了解自己,才不得不跟你分手。對不起,我無法做到你心目中的好女人,我配不上你。」
白品謙站了起來。「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我是男人,我沒有哭的權利,但我的心還是會痛,我無法假裝一切沒有發生過。」
「品謙……」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白品謙拿起賬單,走到櫃台結帳,然後快步離去。
看見白品謙臉上那濃濃的哀傷,讓她心如刀割。為什麼她會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團糟?跟不愛的小毛頭上床,卻跟心儀的男人分手道再見!
她的眼淚掉個不停。她這輩子算是毀在白豐強手里了,反正她已經注定要孤獨一輩子,那就努力當個稱職的好警察,把一生奉獻給自己最熱愛的工作,去完成父親的遺願。
就這樣,藍慧文結束了和白品謙半年的戀情,也在多年後才明白白品謙所說的話。
「好男人」是白品謙在愛情路上永遠拋不開的枷鎖,就因為他太好,才會讓一個又一個女人跟他分手說再見。
懊男人不是人間極品嗎?不是應該每個女人都搶著要嗎?為什麼會讓白品謙一再飽嘗失戀滋味?
***
談戀愛時,兩人在這小小的幸福社區里成了茶余飯後、三姑六婆話八卦的題材;一旦分手,同樣在這小小社區里掀起了巨大波瀾。
懊漢做事好漢當,分手這件事當然得由藍慧文親口對媽媽及妹妹說明。
「慧文,你瘋了嗎?像品謙這麼好的男人,你為什麼要跟他分手?」
藍母不敢置信的大叫。
「媽,就是因為品謙太好了,我配不上品謙嘛。」藍慧文說的是事實;像她這種從小野到大的女人,真的不適合再自欺欺人去當個淑女。
「哪有人嫌自己男朋友太好的!」藍母氣呼呼地,無法想透其中的邏輯。「那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才會遇到品謙這麼好的男人!」
「媽,我這個樣子,即使穿了裙子也變不了公主,我跟品謙手牽手時,你不會覺得很滑稽嗎?」
「你在胡說什麼!這跟穿裙子有什麼關系!品謙我從小看到大,早就把他當女婿了,你這樣子,我怎麼對得起你爸爸!」藍母說得既憤慨又感傷。
「媽,分得好,免得品謙哥讓姊姊給踏蹋了。」藍慧真冷冷的看了藍慧文一眼。
藍母氣得要死。「小真,不可以這樣說!我要去跟品謙談一談。」
「媽!」藍慧文急拉住媽媽的手。「媽,我求求你,別再去找品謙了,我真的努力過了,我沒辦法繼續跟品謙在一起,他這麼好,應該要跟更好的女人在一起,我跟他不適合啦。」
她一向好勝好強,完全男孩子個性;從十一歲那年喪父之後,她就不曾再哭過,如今她為了白品謙,眼淚掉了又掉。
白品謙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因此,所有的不是,藍慧文都得咬牙承受。
「什麼叫不適合?你們明明很適合呀!你不能這樣,你一定要相信媽媽,媽媽不會看走眼的,品謙絕對會是個好丈夫!」
藍慧文為了這件事,耳根子從此無法清靜。媽媽根本不了解她,她受不了媽媽的碎碎念,因而最近下了班之後,她總是躲在外頭,根本不想回家。
只是,無論走到哪,總有人追問到哪;婆婆媽媽、伯伯叔叔都用著疑惑又憐憫的眼神看著她,認為她是在要小姐脾氣,紛紛勸她要和白品謙和好。
她哪有什麼資格要脾氣!雖然提分手的是她,但,她的心還是很痛,痛到幾乎要死去。
中秋前夕,沭浴在一片金黃光芒中的土地公廟前,土地爺爺的供桌上擺放著素果和餅干,三炷清香的煙霧裊裊上升,日影拉長一個消瘦人兒的影子。
「土地爺爺,信女藍慧文,住在二十五巷八號,今天準備一點供品來祭拜,希望禰保佑我能順利回到刑警的工作,我會再準備供品來答謝,萬分拜托了。」她喃喃說著心里最虔誠的祈望。
說完心里的祈求,她將香插進香爐里,才準備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瞥見大樹下一個熟悉的背影。
不用細看,也知道那粗獷的身形是白豐強,他身前站著一個嬌小的女生,那個女生好面熟,仔細一瞧,在心里喊出了那個久違的名字。唐姿辰。
自從那一年唐姿辰和白豐強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唐姿辰了。也正是那一年,因為白豐強的情變,她才會糊里糊涂和他上了床,種下如今無法收拾的後果。
她隱身站在土地公廟的圓柱邊,雖然听不見白豐強和唐姿辰在說什麼,卻將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多年不見,唐姿辰還是那樣的優雅美麗,身穿淡黃色小洋裝,腳踩細跟涼鞋,白柔的臉上有著淡淡紅暈,嬌羞中,充滿柔美的女人味。
而正在等當兵的白豐強,雙手插在褲子兩側的口袋里,平常吊兒郎當的痞樣不見了,難得一見的靦腆正經。
藍慧文在心里嗤笑自己,大概除了學校的制服以外,她從沒有穿過任何裙裝,她這樣的男人婆,怎能跟小鮑主般的唐姿辰比?
她正飽嘗失戀的痛苦,現在只要看到這種柔美到像風一吹就會倒的女生,她就滿肚子火。
她這輩子再怎麼努力也達不到男人心中的標準。講話不夠秀氣,舉止不夠端莊,不僅變不成淑女,還跟男人沒兩樣。
沒想到白豐強對唐姿辰還挺痴心,這麼多年了,她從來不曾見白豐強再交過別的女朋友,原來為的是唐姿辰。
反正這輩子她是毀在白豐強手中了,連最愛的白品謙她都得放棄,看來她是永世不得超生,那她為什麼要讓白豐強好過?
不甘的故意從她心里揚起,尤其對象是從小到大的死對頭,她下手根本不需要留情。
那一天,白豐強莫名其妙吻了她之後,害她心神不寧了好久;而他這個痞子,居然從此消失不見,听說是跑到台北去打工,現在是趕著回來吃中秋月餅嗎!
白豐強讓她的日子不好過,她為什麼要讓他的日子好過?
她跨步向前,大動作、大步伐,有意提醒前方的兩個人,不要再演出那些含情脈脈、卿卿我我的戲碼。
白豐強听見腳步聲,回過頭看到是她時,唇角有著幾不可見的笑意。
唐姿辰也同時回過頭來,一看見藍慧文,下意識往白豐強高壯的身體挪了挪。
「臭小強!翅膀硬了哦?跟女生約會,還不怕死的約在土地爺爺面前,難道就不怕被別人撞見?」藍慧文挑動英眉,氣勢凶狠。
白豐強仍是一逕的笑,笑看她的脾氣,笑看她那凶巴巴插腰的模樣。反正他的心情很好,自從知道她和自家大哥分手之後,他就快樂得不得了。
唐姿辰膽怯地看著藍慧文;她是知道藍慧文的,只是因為年齡的距離,再加上家教甚嚴,讓她始終不曾和藍慧文有進一步的認識。
這個不太像女人的女人,有著眉濃大眼,留著一頭俏麗短發,笑起來時豪邁爽朗,從小就和男孩子們玩在一塊,那是她羨慕又無法做到的事。
「你笑什麼?」藍慧文質問白豐強那副笑里藏刀、一肚子壞水的模樣。
「你的頭發是被狗啃了嗎?」白豐強伸出手想模她發頂,卻被她頭一偏閃了開來。
「干什麼動手動腳的!」藍慧文一把撥開白豐強造次的手。「你有沒有眼光呀,這是最流行的發型。」
藍慧文揚高下巴,絕不承認她是因為在還沒跟白品謙分手之前,情緒失控,本來只是想要修修額前過長的劉海,卻不小心把頭發剪成了狗啃的鬼樣子,雖然進了美容院讓發型設計師修補了一番,但還是呈現出夸張的龐克風。
「跟土地爺爺求什麼?」白豐強還是一逕的笑,有著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傻氣。
他躲她,躲了一個多月;與其說他在躲她,不如說是在躲避自己的心。那個沖動的吻,讓他感到害怕。
他這麼多年沒有交過女朋友,別人以為他是因為念念不忘唐姿辰,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跟藍慧文那擦槍走火的一夜,才是他沒有交女朋友的主因。
「你管我。」藍慧文以唐姿辰和白豐強為中心點,繞起了圈圈,挑眉打量這一對登對的帥哥美女。「小美女,這個白家小子不是好男人,我勸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唐姿辰一听藍慧文那夸張的語氣和表情,忍不住笑了,淡淡地回說︰「他是好人。」
「小美女,他要是好人的話,天底下就沒有壞人了,姐姐我奉勸你一句,越帥的男人越不可靠。」
對于藍慧文的奚落,白豐強依舊是一抹無所謂的笑意。「真金不怕火煉,你是沒辦法毀謗我的。」
唐姿辰嬌羞的微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藍慧文的調侃。
「是嗎?我倒覺得是日久見人心。以我對你二十二年的了解,你頂多只能算是破銅爛鐵。」
「文子,你今天很閑?沒有去抓壞人,倒有時間在這邊數落我?」白豐強涼涼反問。
「在失戀的人面前放起閃光彈,這是很不道德的事,你不知道嗎?」藍慧文氣呼呼地說。
「姿辰很久沒回來了,我們也很久沒有見面,我只是陪她到處走走、聊聊天。」
白豐強是在跟她解釋嗎?不過,她壓根不信他的解釋。「聊天嗎?我看你艷福不淺嘛,小心呀,舉頭三尺有土地爺爺,千萬不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什麼是見不得人的事?」白豐強明知故問。
藍慧文沒有正面回答。「你知道的。」
「這里人來人往,而且還是在土地爺爺面前,你以為我能怎麼樣?」白豐強挑眉。
「其實你也大學畢業了,小美女的醫生爸爸應該不會再阻止你跟她往來了,加油呀,你一定可以抱得美人歸的。」話一說完,藍慧文差點沒咬掉自己的舌頭。她不是來搞破壞的嗎?干什麼還要白豐強加油?
唉。藍慧文突然感到很心酸,悻悻然的轉過身。看唐姿辰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而她連嘴賤的本事都沒有,誰讓她是代表正義的警察。
「文子,你去哪?」白豐強對著她的背影問。
「回家啦!」藍慧文不耐煩的吼著,然後收拾了祭拜的供品,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夕陽西斜,白豐強卻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帶著孤獨和寂寞;他突然很想走上前,將她緊緊摟抱在懷里。
只是,他腳下沒動,因為身邊那張帶著嬌羞的笑臉正小小聲的說著話。
因為不夠專心,所以不是很清楚唐姿辰到底說了什麼,他的心,正專注的追逐著藍慧文離去的腳步。
唐姿辰大概是在解釋那一年為什麼會不告而別,她有著不能抗拒父命的苦楚,更有著萬般不得已的苦衷。
他怎麼會有置身事外的感覺?好像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只是在旁听別人的心事。
曾經,為了眼前的溫柔話語尋死尋活,甚至一度想要放棄聯考,怎麼才短短幾年,痛就不見了?待傷口撫平之後,才發現少年的愛戀全是虛幻的一場夢。
唐姿辰是個遙不可及的公主,而藍慧文卻平平實實的陪在他身邊。
現在藍慧文失戀了,那他是不是也該為她做點什麼,來回報她陪伴的情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