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風和日麗的,連艷陽都顯得特別的可愛。
星期六一早,河濱運動公園里,小隻果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正努力在布置愛心義賣園游會的活動場地。
與其說是義賣會,倒不如說是感恩大會,現場來了許許多多曾經接受小隻果基金會援助的少女、少婦和媽媽們,她們攜帶著自己的寶貝子女,一起來共襄盛舉。
鱉動是基金會主辦、社會局協辦,配合著婦幼節,讓社會大眾重視關懷弱勢婦女及孩童。
冰金會是全數總動員,上至執行長,下至專門清潔打掃的「阿桑」,還有許許多多接受過援助,而後成為義工的媽媽們。
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可以只捐發票,也可以捐二手衣物,更可以捐出物品來拍賣。
現場憊請到當紅的偶像女歌手來助陣。全靠執行長的魅方,玉女歌手不但沒有收取任何唱酬,還大方捐了三百片新出版的CD來義賣。
在這個愛心義賣園游會上,俞宇潔不但是最好的服務員,更是最棒的解說員。她忙得滿場飛,不但得照顧來參與的義工們,還得招呼前來共襄盛舉的朋友們。
不到十點,每個攤位前都擠滿了人潮。這是大家動員所有的人際關系,大量散發出將近二千份的邀請函才有的盛況。
俞宇潔請來了俞家的大大小小,光是俞家人就從桃園開了八台車北上,當然,也包括紀博濤和俞宇心這對前夫妻,他們也帶著可愛的女兒子恩來報到。
這不但可以當成是家族的聚會,對小朋友也是一種機會教育,也給足了俞宇潔面子。
雖然俞宇潔常常向親朋好友勒索金錢捐款,但大家還是好喜歡這位充滿正義感又有豐沛愛心的家人。
當俞宇潔走出服務台,打算將整個會場再巡視一遍時,這才發現那個背對著陽光、站在服務台邊的男人,竟然是……薛育淳!她的心猛然一跳。
她沒忘記他曾經惡狠狠的趕她離開,她不想往自己臉上貼金,他應該是受俞宇心的邀請而來的。
于是,她假裝沒看見他,低著頭,打算從另一個攤位繞過去。
「小潔。」有人喊了她的名宇,她嚇了一跳,幸好是個女聲,一回頭便看見了林沛容的笑容。
林沛容是今天的服務人員,幫忙在入口處做指引。她正在和方國豪打官司,幸好基金會有義務律師可以協助出庭,免除了一筆訴訟費。
而被告的方國豪正面臨被裁撤職務、老婆鬧離婚、親朋好友唾棄的破碎人生。他一直以為林沛容深愛著他所以不會告他,沒想到這次他徹底失算,只能準備去吃牢飯了。
「沛容,你來了。」俞宇潔熱情地握住了林沛容的雙手。「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好。」
「在你三餐的喂食下,我的腰圍已經胖了兩寸了。」林沛容拍了拍自己的小骯。「我該減肥了。」
「不要減,這樣剛剛好。」俞宇潔笑著說。
不遠處傳來小娃兒的哭聲,吸引了林沛容的注意,一側過頭,她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薛育淳。
「薛先生,你怎麼站在那?」說著就拉著俞宇潔往他那走去。
俞宇潔覺得很尷尬,想要阻止林沛容,但卻不知要如何阻止。「沛容……」
「你怎麼把男朋友丟在一邊呀?」林沛容已經來到薛育淳的面前,所以這句問話也讓薛育淳听了進去。
「他不是我男朋友啦!」俞宇潔急急否認。
薛育淳一身休閑的襯衫和牛仔褲,比起平常上班時的模樣顯得輕松愜意許多,他的唇邊掛著淡淡笑意,「你好。」
「你好。上次幸虧有你的幫忙,還害你受傷,一直想找機會親自謝謝你,可是小潔又不帶我去見你,都說你很忙。」林沛容抓緊機會道謝。
「別客氣,那只是舉手之勞。」薛育淳看了俞宇潔一眼,發現她根本沒看他。
「沛容,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忙,走了啦。」俞宇潔拉拉林沛容的手臂。
「你干什麼那麼緊張?是害怕我會偷偷搶走薛先生嗎?」林沛容故意椰掄俞宇潔。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不是我男朋友啦,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俞宇潔眼神四處游移,就是不看向薛育淳。
「薛先生,真的是我誤會了嗎?」見薛育淳點頭,林沛容才堆起笑意。
「不好意思,我看你對小潔很好,我還以為……」
「就跟你說你弄錯了嘛。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忙,快走啦。」俞宇潔拉著林沛容就要閃人。
「小潔。」溫柔的男聲喊住了她的腳步,她只好鼓起勇氣看了薛育淳一眼,並且客氣地說︰「薛先生,謝謝你的光臨。需要什麼就讓沛容幫你,我還有事要忙,就不招待你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那極欲想要落跑的樣子,分明是不想要跟薛育淳有任何接觸。
說完她便匆匆離開,也不管林沛容和薛育淳有何反應。她是「俗仔」、是「烏龜」、是「駝鳥」,只能演這種逃走的戲碼。
她被自以為是的友情狠狠地刺傷了心,就算她臉皮再厚,也無法在薛育淳的面前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這場義賣會在當紅偶像女歌手演唱時達到最,並且順利將三百片CD全數賣光。
最後,在基金會執行長的演說下順利落幕。游客來賓開始陸續離開會場,俞家人也一一告別俞宇潔,最後只剩下俞宇潔和幾個工作人員。
俞宇潔和基金會的同事正在跟擺攤的廠商點算園游券,以園游券的八折價當場折算現金給廠商。
「小姐,你快一點。」歐巴桑很不耐煩地對俞宇潔說,「你都已經用計算機了,還算這麼慢,我用嘴巴念一念都已經算好了。」俞宇潔算出了一身汗,誰讓她數學不靈光呢。光是加這些面額十元、二十元、五十元的點券,她就已經算到頭昏眼花了。
「不好意思,我怕算錯嘛,要是少算給你,就不好意思了。」她只好露出招牌笑臉。
排在她這排的廠商很倒楣。基金會的出納折算一個廠商的園游券不用五分鐘,而她至少得花上十分鐘,這還不打緊,最丟臉的是她還連連算錯。
「小姐,總共是八仟二百一十元,你最後這筆加錯了啦。」歐巴桑糾正她。「你少算了兩百元啦。」
「是嗎?」她用手背抹了抹額上的汗。幸好她今天沒有化妝呀,否則琨在鐵定變成小報瞼了。
「你怎麼連錢都算不好。」一道圓潤的男聲介入了俞宇潔和歐巴桑之間。「我來吧。」俞宇潔一抬頭,隨即對上了薛育淳那雙精亮的眼。「你……」
薛育淳自動在她身邊坐下,不理會她的詫異,直接拿過她手里的園游券,也不用計算機,光用眼看、心算,就把一疊園游券給計算完畢。
其實廠商已經把園游券分面額捧好,並且五十張一疊,用橡皮筋捆綁好,上頭還有寫明數量及金額。所以計算起來並不困難,但需要細心及耐心。
「的確是八仟二百一十元,以八折計,總共是六仟五佰六十八元。」薛育淳用手肘輕踫了她的手臂。「快付錢呀。」
「喔。」俞宇潔這才趕緊算錢給等了許久的歐巴桑。
「你只要負責給錢,其它的我來就好。」薛育淳又繼續計算著下一個攤販的園游券。
俞宇潔沒心思去想薛育淳怎麼還在這里,她現在只能專心點算鈔票,萬一多付一張,那基金會就虧大了。
在薛育淳的幫忙下,點券拆換現金的速度加快許多,原本還大排長龍的,沒想到一下子就全數結算完畢。
俞宇潔將點算的園游券交給出納後,這才有時間面對突然冒出來的薛育淳。
早上她把他丟給林沛容之後,還以為他待不了多久。偌大的場地,人山人海的,就算她想注意他,也沒有辦法。
「謝謝。」她走到了河岸邊,有意避開同事的目光,找了一張涼椅坐了下來。「你怎麼還在這?」
「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話,可是你一直很忙。」
他也在她的身邊坐下。
一整天,他的眼神幾乎都跟著她轉,看著她滿場跑,還得陪小朋友玩,連熱情的粉絲要靠近偶像歌手,她都要出面抵擋。
一天下來,她除了喝水,沒有時間吃任何食物,他好幾次想上前幫忙,但最後還是作罷。
他很欣賞她的熱血,也因為這樣,那些無依無靠的女人和孩子才能得到這麼大的快樂。如果當初能遇到一個像她這麼熱血的人。或許他的母親就不會把他丟在育幼院里了。
況且,他那時不該因為自己情緒不佳而跟她發脾氣。從俞宇心的嘴里,他對俞宇潔又多了解了一些。
「要跟我說什麼?」她看著被夕陽映照得波光粼粼的河面問道。
「小潔。」她最無法承受的就是他喊她的名宇,但她還是力持著鎮定地回道︰「嗯,我在听。」
「對不起,那一天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對你的態度不友善,我真的很抱歉。」他該給她一句道歉的,就算她正在跟沈風交往,他也不該對她那樣。
這一個多月以來,他一直想跟她道歉,但除了抽不出時間來,也沒有很好的時機。
她搖頭。「沒事的,你別放在心上。」她有一腳沒一腳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
「那你原諒我了嗎?」他微側著臉看著她,但她從剛剛到現在都沒看他,感覺像是他在跟空氣說話。
「你別這麼說,是我打擾到你,宇心也常常說我很白目,我不該沒顧慮到你的心情。」之前的她,對他是崇拜欣賞的成份居多,也才敢有那些挑逗勾引的言詞和動作。
綁來他趕她走,說討厭她,她的心被狠狠刺傷,她才明白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了。
餅年那一段時間,她過得非常痛苦。別人愉悅的享受著年節假期,她卻被他的無情給折磨著。
其實她也算是身經百戰,看過的男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很多時候她也會被辱罵刁難,可就算難過,她也是越挫越勇。不會放在心上。
之後她才明白原來自己是愛上了他。不愛就不會在意,不愛就什麼煩惱都沒有,她就是愛上了他才會這麼痛苦。
所以她要跟他保持距離,她沒有辦法對她喜愛的男人說出任何挑逗的話、做出任何曖昧的行為。她會怕,怕無法掌握自己的心。她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她得將一切隱藏得很好。
她以為她和他會結束在除夕那夜,沒想到今天他居然會這麼戲劇性地出現!「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對吧?」他當然感覺得出來她對他十分客氣,那簡直可以用疏遠來形容了,語氣不再、眼神不再勾人、動作不再狐媚,就像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沒這回事,是我不好。」她站了起來,風吹亂了她的發絲。「今天謝謝你來。」他跟著站了起來,心頭有些氣悶。「我想要固定捐款給基金會,我要準備些什麼資料給你?」談到捐款,她眼楮一亮,終于肯正眼看他了。
「你只要準備好信用卡,再填寫相關表格,手續很簡單的。」
「到時,你來我家幫我辦理。」
「我……」她想說不行,卻偏偏拒絕不了。
「我們先去吃飯吧。」
「啊?」你一整逃詡沒吃東西,難道你不餓嗎?」
「不餓。」她忙到根本沒有想吃東西的,但經他這麼一提醒,她的肚子竟咕嚕咕嚕地叫起來。
他微笑道︰「走吧。」她連連搖頭。「我得跟工作人員去吃飯,我們執行長為了感謝大家的辛勞,已經在餐廳訂好位了。」她沒說謊,這是事實。
「就是那個跟你穿著一樣衣服的男人。」他手指向遠方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
「這是我們小隻果的制服啦。」白色T恤的左下方印著兩顆又紅又亮的小隻果。
「那我可以一起參加嗎?」他問。
她像被鬼嚇到,臉上滿是驚訝。「不行,不能帶外人。」
「這樣呀……」說著他往執行長的方向走去。
「喂,你干什麼?」她急問。
「我去問問執行長,如果我每個月固定捐三仟元,那方不方便讓我順便吃一餐。」他沒理她,逕自往執行長的方向走過去。
俞宇潔看著薛育淳反常的行為,心里有種極不祥的預感。
「薛育淳!」她喊著他的名宇,不放心地追了上去。
她原已決定不再踫感情了,但如果對象是愛小阿的薛育淳,她是不是就有勇氣再談一次戀愛?「唉……」她深深嘆了口氣,一頭亮麗的烏絲快被她抓成鳥窩了,她這才下定了決心。
「榮莉。」她來到基金會出納的身邊。「你今晚有空嗎?」
拔茉莉問︰「有空呀。什麼事?」
「晚上跟我去一個地方。」那天薛育淳不但厚臉皮的參加基金會的餐會,事後還要求她送表格到他家里,好完成信用卡扣帳的手續。
雖然她之前曾去過他家好幾次,但這次她心里有鬼,而那個鬼就是滋生的愛苗,這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獨處。
在心愛的人面前,她一向都顯得很笨拙,所以她還是離他遠一點,她不能讓自己越陷越深。
一個星期了,她不能再躲了,再躲下去,基金會的扣款手續就沒法完成,就會收不到薛育淳的捐款。
于是晚上她載著何茉莉到薛育淳家樓下。
「小潔,既然是薛先生,你怎麼不自己拿上樓去?」園游會那日,何茉莉已見過薛育淳,看他和大家笑談在一塊,大家都認為他們倆是正在進行式的男女朋友。
「我……」俞宇潔有口難言。「我要顧車子,這里不好停車。」
「你們吵架了嗎?」何茉莉關心地問。
「沒有,我只是……」俞宇潔無法解釋自己那理不清的心思。「反正你就幫我把表格拿給他填寫,我在這里等你。」
拔茉莉只好下車,然後走進巷弄內,按下薛育淳公寓的電鈴。對講機傳來薛育淳的聲音,何茉莉表明來意,不過一樓的大門沒有開,沒有多久,薛育淳便下樓來了。
「何小姐,小潔呢?」薛育淳客氣地問。
「小潔她要顧車子,因為這里不好停車,車子暫時停在紅線上。」這是何茉莉早就想好的說詞。
「車子停在哪?」
「停在巷子外面的馬路上。」何茉莉將手中的牛皮紙袋遞上前,「薛先生,牛皮紙袋里是捐款要填的文件,你只要將資料填妥,再掛號郵寄到基金會,這樣就可以了。」
「讓她親自來找我,我才要捐款。」薛育淳沒有接過何茉莉遞來的東西。
「這個……薛先生,你……」薛育淳沒什麼表情,何茉莉也看不出來他是高興還是生氣。
「何小姐,請你幫幫忙,小潔為了一些事情還在跟我生氣,所以她才一直避不見面,麻煩你請她過來。」薛育淳俊臉上有著淡淡的哀愁。
「那你等一下,我去告訴小潔。」何茉莉不好拒絕,只好走回車子。
看見何茉莉,站在車門邊的俞宇潔忍不住急問︰「怎麼樣了?」
「他要你親自拿給他,他才肯捐款。」何茉莉搖了搖手中的牛皮紙袋。
「別把我牽扯進來,有什麼事你們當面說清楚。」
俞宇潔咬牙想了想,他就是知道她見錢眼開,所以才拿錢來威脅她。
「茉莉,不好意思,那你開我的車先回去好了,明天再把車子開到基金會還我就行了。」
「我等你好了,不然你要怎麼回家?」何茉莉將手上的牛皮紙袋交給俞宇潔。
「這里不方便停車。我怕待會有警察來開單,你等我十分鐘。若我十分鐘沒下來,你就把車子開走。」俞宇潔交代完畢,拿著自己的皮包,往巷子里走去。
那一天在基金會的餐會上,他的行為舉止讓別人以為他跟她已經很熟稔了,其實,她和他的心,整整隔了一個太平洋。
她拖著腳步,有些無精打采,完全不像她平常見到錢時那種眉開眼笑的模樣。
「你讓我足足等了你一個星期,現在募款的人都這麼大牌嗎?」薛育淳冷冷地諷道。
「不好意思,我這一個星期都根忙。」她想隔出距離,又怕他會認為她還在為除夕夜的事情生氣。其實她早就原諒他了,她只是無法克服自己的心魔。
「地上有錢嗎?」
「什麼?」她這才抬起頭來。
「要不然你干嘛老是看著地上。」他的表情有些無奈。
因為如果看著他,她怕自己會撲倒他,要不就是拔腿落跑,而這兩種情形她都不希望發生。「我怕跌倒嘛。」她隨便搪塞道。
「上樓吧。」他的長腳往大門移動了兩步,卻發現她動也沒動。
「麻煩你把這個填好,再寄到基金會就行了。」她伸長手,將牛皮紙袋遞到他面前。
他眯著雙眼打量她。今天她倒是樸實得像是要去菜市場的歐巴桑,黑色寬T恤加牛仔褲,然後再配上一臉的畏懼。
「你還在生氣?」
「沒呀。」她搖頭。
「沒生氣,那是不肯原諒我了?」
「沒呀。」她再搖頭。
「那你是怕我嘍?」
「我……」見她支支吾吾,他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之前不讓你來我家,你硬要來;現在邀請你來我家,你卻不肯來。」
「我怕我的車子會被拖走,況且茉莉還在車上等我。」幸好她今晚帶了茉莉一起來,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要用什麼理由。
他狐疑的看著她。「走,我去幫你停車。」他牽住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不用啦。」她急急掙月兌他的手,心里哀叫著︰今天這男人怎麼這麼難纏呀?
「那就上樓,你只能二選一。」這女人的言行舉止越奇怪,他就越好奇,明明之前看到他是極盡貝引挑逗之能事,但現在卻是急于與他撇清。
她細眉一皺。「上樓也好,你趕緊把資料填一填,我順便帶走,就不用再郵寄了。」這句話像是說給他听,但其實她是在說服自己。她只上去一下下,根本用不著害怕。
愛情不要來呀!愛上了就會有牽掛,有了牽掛她的心就會隨時隨地被愛情控制著。
她不想被控制,她只想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