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連年弘,不是因為受傷而昏迷,而是一夜沒睡又加上追捕小偷耗盡體力,身體太過疲累才睡著。
他記得躺到縫合台上時,沒有幾秒他就陷入昏睡之中,直到那柔軟的手用力握上他的手,他才在極度疲累中清醒。
他知道是她,手中的觸感只有她一人,他貪戀她難得主動的柔情,所以仍假裝睡覺,就是想看看平時強悍的她,會不會因為他受傷而變得不一樣。
她那帶著哽咽的音調揪緊了他的心,他的確不該那麼莽撞。
被她嘮叨了,他卻覺得爽快,那是自家人才有的親密感。
那個吻觸動他的神經,可惜意猶未盡;不過他不該太貪心,她能主動吻他,他就該放鞭炮慶祝了。
就在他情不自禁想回吻她時,就听見了那句深情的告白。
半弘,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這句話如天簌般騷動他的心,讓他整個人飄飄欲仙,手臂上的疼痛也被她的話而消彌無影無蹤。
他選擇繼續假裝睡覺,期待能听見她更多內心真實的告白。
結果,左等右等,鼻間少了她的體香,溫柔的觸感也消失了,他這才緩慢地睜開雙眼。
人呢?
他還以為她只是出去一下,結果進來的卻是他的媽媽。
連母關心地問:「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媽,淑女呢?她剛剛不是在這里?」
「她走了。她說她有事要趕去台北。」連母好氣又好笑的。「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淑女,你不怕你老媽擔心哦?」
他的心以重力加速度墜落谷底。她居然為了要去台北而丟下他?!那個如羽毛般輕柔的吻,難道是他在作夢?那句愛他的話,是他平空的幻想?
「媽,我好好的,你要擔心什麼?淑女走了嗎?」
「她請小萬開車載她去火車站。」
他撐著要起床,連母一看,緊張地問:「你要干什麼啦!你的手都縫了好幾十針,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我要拿手機。」一手吊著點滴,一手重傷,要從床上爬起來不能靠手,他只能靠雙腿。
「你別動啦!」連母將床頭調高,讓他可以坐起身。「我幫你拿啦。」
他換下的外衣擱在一旁的矮櫃上,連母從衣服口袋中找出手機,才遞到他手上。
他以吊點滴的手,按著快速鍵,立即接通手機。「小萬,你把車子開回來。」
萬毅元不解地說:「我還在醫院的停車場。你怎麼了?」
「你等我,我要辦理出院,我要跟淑女一起去台北。」他口氣暴沖。
要不是她那句愛他的真心告白,他不會有這麼篤定的想法。她會把受傷的他放下,堅持要去台北,一定是有什麼情非得己的事。
萬毅元勸說:「你不能出院,醫生說還要觀察,至少你也得等點滴吊完。」
「我不管!你跟淑女說,你們若不來接我一起去,我就自己拔掉點滴,然後用著殘廢的左手開車!」他低低吼叫。
連母既心慌又不好意思,因為他失控的情緒,就快要把病房里的病人都吵醒。
萬毅元知道連年弘說到做到,只好無奈地說:「好,我先跟淑女進去病房,你先等我們進去再說。」
連年弘不想讓事情有商量的余地,他按下床頭的緊急電鈴,請來護士,執意拔掉點滴瓶。
堡士沒法作主,只好去詢問醫生,醫生看了連年弘那生龍活虎的模樣,反正點滴也只剩下五分之一,于是同意讓他拔除點滴。
此時,萬毅元和蕭淑女又折回病房。
蕭淑女氣呼呼地說:「你干什麼那麼不愛惜身體?!」
「那你又為什麼堅持一定要在我受傷時去台北?你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
「醫生,他這樣需要住院嗎?」她問著年輕的急診室醫生,希望醫生可以制止他沖動的行為。
醫生評估之後說:「不用。外科醫生替他縫合得很好,後天再來門診換藥,一個星期後再來拆線,我會開些消炎藥給他,記住傷口不要踫到水,還有動作也不要太大,萬一傷口滲出血來,就趕緊回醫院檢查。」
醫生都這麼說了,蕭淑女也無法阻止,只好去櫃台結帳、領藥。
連父和連母先行開車回家。這是年輕人的事,兩老決定不插手,知道兒子沒事就好,反正他們也管不動兒子,倒不如放手讓媳婦去管。在他們的心目中,早已經認定蕭淑女是連家的媳婦。
一群人因為連年弘的固執,只好離開醫院,此刻來到醫院外的草坪上。
朝陽照耀草地上那晶瑩的水珠,照著連年弘那不滿的情緒,蕭淑女實在不懂,他究竟在鬧什麼瞥扭?
「你都已經幾歲了!傷口這麼大,怎麼可以這麼任性?!」在病房里她無法跟他吵,只能在這里抒發情緒。
「我看任性的人是你!有什麼事情重要到得丟下受傷的我?」連年弘反問。
「弘哥,你要是可以離開醫院,恐怕得麻煩你去警局一趟,我們得制作筆錄。」陳英豪突然打岔。
「陳英豪,你找死呀?!你不會跟你的長官說我還昏迷不醒,要作筆錄等明天再說!」現在天大的事都不能阻止他要跟她去台北的決心。
陳英豪被吼得一臉委屈。「我只是盡忠職守。小偷還在警局里,得要有你這位受害者來作證嘛。」
萬毅元笑著對陳英豪搖頭,要他別再耍白目。
蕭跟女從隨身的包包里拿出一個公文信封,遞到連年弘面前。
懊是讓他知道的時候了,否則他的火氣可能會狂燒到無辜的人。
連年弘伸手接過,一臉狐疑。劉忠孝替他打開信封,拿出里頭的公文信紙。
「高峰的父母控告我詐騙婚姻、企圖謀取斑家財產,以及涉嫌妨害名譽,我今天下午得到台北出庭。」她唇邊帶著笑意,眼里卻漫著苦澀。
連年弘、萬毅元、陳英豪、劉忠孝都非常驚嚇,輪流將那張出庭通知看過一遍。
要不是親耳听見她在他耳邊說著愛他的話,他會以為她心里根本沒有他存在,否則怎會將他當路人甲,隱瞞他這麼重要的事!
「蕭淑女,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可以瞞著我,你究竟有沒有把我放在心里?」
從夏天到秋天,她已經回來四個月了,兩人的感情在昨夜重新回到沸點,他卻在這一刻感到十足憤怒。
她苦笑,幽幽嘆口氣。
「就是因為把你放心里,才不能告訴你。」
浴室里,熱氣蒸騰。
連年弘變成大老爺,蕭淑女則化身為小婢女,正服侍著大老爺入浴洗澡。
誰讓連年弘成了獨臂俠,傷口不僅踫不得水,也不能太過用力,以致于這幾逃詡由她來協助他洗澡。
她從一開始的羞郝、慌亂,到現在雖然仍會臉河邡熱,但至少已不再那麼笨拙,可以假裝若無其事地替他刷背擦身體。
他躺在浴白里,受傷的手臂用塑膠袋包裹住,但還是得小心翼翼將手臂掛在浴白邊緣。
「高峰如果沒法讓他的父母態度軟化,我就去供出他是同性戀的事實。」
五天前,在他無法開車的情形下,萬毅元充當司機,載著他和她到台北出庭。
斑家委派了律師,高峰也親自出庭,為她說了不少好話。不過控告蕭淑女的是高父,只要高父不撤銷告訴,這場闢司仍要繼續打下去。
法官勸他們私下和解,也請律師勸告原告,能否降低求償金額。蕭淑女在庭上表達極大的誠意,但五百萬這天文數字,不是她能負荷及承擔的。
況且,她將高家贈送的手飾、名牌包、禮服等等昂貴物品,在離婚時都已經全數退回,她絕沒有貪圖高家的財產,希望高家能夠降低賠價金額。
要不是高峰向法官求情,連年弘恐怕會和高峰爆發沖突,畢竟當初若不是高峰,蕭淑女根本不會嫁入高家,連年弘始終無法諒解高峰。
「你不能這樣,高峰有他的難處,只要賠償合理,我願意支付高家父母這六年來對婷婷的照顧。」她半蹲在浴白外,正替他刷背。
「問題是賠償不合理!」
「官司還在進行,我想不會賠那麼多的。」
「你干什麼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婷婷是我的女兒,高家照顧她六年我很感恩,這筆帳應該由我來跟高家算。」他當然明白這個倔強的女人心里在打什麼主意,難怪她之前什麼都不告訴他,就是怕拖累他。
「高家告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不要自以為是的自己跳進來。」
他側轉過身瞪著她,她只好停止手中的動作,要比眼楮大的話,她可不會瞪輸他。
「蕭淑女,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我是那種薄情寡義、遇事就落跑的男人嗎?」
「就是因為你不是那種男人,我才不要你蹚進這渾水里。」
「你認為我會乖乖听你的?」
「你最好听我的。高峰的父母不是為了錢,而是要給我一個教訓。這種官司恐怕得打個一兩年才會結案,你最好置身事外。」她態度堅持,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動搖的。
「你如果要我置身事外,那你干什麼要回來?」他氣得口不擇言。
「我是為了婷婷!」
暴地一聲,他從水中站起來,赤果地站在她面前。
她半蹲著,這令她臉河邡熱的畫面,對她而言也未免太刺激了,她的理直氣壯一下子就變得氣虛。
她只好避開眼,緩緩站了起來。
「好呀,你為了婷婷,我只是路人甲嘛。」他雙手環胸,下巴微抬,眼神凝聚一股火熱。
「你干什麼這麼說啦!」她只能將目光盯在他那高傲的嘴臉上。
唉,她到底在害羞什麼,明明沒穿衣服的是他又不是她,她可是一身整齊。
「你認為我有辦法眼睜睜看著你被告嗎?」
「你講點道理嘛,我這麼做是為你好。你該不會只想當一屆村長吧?」雖然她的雙腳虛軟,氣勢減弱許多,但她還是盡量讓自己保持理智。
他雙眸微眯。「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跟小逼同等級?一點官司就可以讓我丟掉村長的寶座?」
「你別忘了,杜小月在一旁虎視耽耽,她努力在河東村里運作,尤其是婦女的票源,你要是惹上官司或者有金錢糾紛,她絕對會把你說得很難听,你下屆就別想選上。」
「選不上就選不上,我又不是只能做村長。」他一副無所謂。
「連年弘,你志氣就這麼小嗎?只做一屆村長,你不怕丟盡你爸的臉嗎?」她刺激他,更是嘲諷他。
「這就是你不願跟我復合的主要原因?」他原本一直猜測著她的想法,可是若沒親耳听她說出口,他就無法判定自己想法的正確性。
「我們這樣其實也算復合了嘛,都已經住在一起,該做的也都做過了。」她有些扭捏,因為她的小臉又發燙了。
就算他一只手受傷,但每次在幫他洗完澡之後,他總有辦法弄濕她的全身,接著兩人就會滾到他睡的客房里。
真是糟糕,她也變成不良的女人了。她讓女兒睡主臥室,她則和他睡在客房,常常依賴著他身體的溫度一覺到天亮。
「你不嫁給我,那算哪門子的復合?!」他非常不滿。
他的阿嬤幫他求過婚,他的爸爸和媽媽也三不五時在她耳邊叨念要把婚事辦一辦,但她總是有借口,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就只差一張結婚證書而已嘛。」
「差一張結婚證書可差多了,你想走隨時可以走,你想變心也隨時可以變心,我一點保障都沒有。」
「我不會變心,也不會離開的。」他怎麼這麼番!她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你根本就對我沒信心。」他抬腳跨出浴白,一步步逼近她。
「這不是信心的問題。只要我跟你在法律上沒關系,這件官司就不會影響到你,我的債務也不會拖累到你。」她越講氣越虛,因為他越來越靠近。
「所以,債務是你的,官司是你的,我只是婷婷的爸爸,只是你的對象?」他冷冷吐出一口氣,不顧手臂的傷口,用力握住她那退無可退的臂膀。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啦。」
當他的俊臉靠近她,她一度以為他會吻她時,他那失去笑意的臉只寫著「認真」兩個大字。
「嫁給我。」
「連年弘,你別鬧了,你澡才洗到一半,你到底要不要繼續洗澡?你要是不洗,我就不管你了。」她迅速轉移話題。
「我要你嫁給我。你到底嫁不嫁?」他低低吼著。
「不嫁就是不嫁!我沒有好到非讓你娶我不可吧?」在法庭上的那一天,高峰才告訴她,他已經透露自己是同性戀的訊息給連年弘,她那時才知道,高峰為了成全她和連年弘,居然說出了這麼私密的事情。
「蕭淑女,你以為這種小闢司會影響到我村長的寶座嗎?你也太小看我的能力了!」
「我只是覺得我們現在這樣也很好,不要用一張薄薄的紙來束縛我們的關系。」她撥開他擱在她肩膀上的手,迅速轉過身,面對浴室的門。
「你不想洗,那我出去了。」
她在瞬間落入一具濕熱的懷抱,他從身後環抱住她的腰。「你好狠,你不知道我的手受傷嗎?還這麼大力。」
「你有沒有怎麼樣?!」她急問,卻受制于他的力道,無法再轉回身,只能背對著她。
「痛死了!」他故意哀嚎著。「我的手要是廢了,你得幫我洗一輩子澡。」
「我願意啊。」她柔柔說著。
「你願意幫我洗一輩子澡,卻不願意正大光明嫁給我?」他壓低嗓音,口氣多了幾分不自覺的柔軟。
「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心,何必為難我呢?」
「就是明白你的心,才不能讓你受委屈。」他的下巴抵在她軟軟的發絲上。
「我是自作自受,哪有什麼委屈。」
他緊緊抱住她,氣她,更氣自己,只好使用慣有的招數將她揉入懷里。「我不管,你嫁給我,你的官司由我來處理。」
「這算哪門子求婚?有人求婚是這麼凶巴巴的嗎?」
「我不是在求婚,我們之間還需要求婚嗎?」
這男人說的話真是令人氣結,她的滿腔羞澀瞬間化為烏有。
「連、年、弘,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不管他手臂上的傷口會不會裂開,她用力拉開他的右手臂,氣沖沖走出浴室。
蕭淑女很堅持,不結婚就是不結婚。
連年弘軟硬兼施,還是狠狠踢到鐵板。
她只能心動,卻不能心軟。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求償,她的房子可能被查封,她不能連累他,甚至是連家。
「如果你不想舉辦婚禮也沒關系,我們直接去戶政事務所登記,只要十分鐘就可以完成登記。」
「不要!」她拒絕得干脆。
這種在言語上逼迫她嫁給他的戲碼,經常在兩人之間角力著。
他一把拉過她,將她吻得酥軟無力、頭昏腦脹,在她唇上喃喃低語︰「求求你啦,嫁給我好不好?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我都听你的。」
這種在肢體上逼迫她嫁給他的戲碼,也經常在兩人之間上演。
總之,他什麼招數都使出來了,但她還是無法點頭答應。
每逢農歷初一及十五,媽祖廟里人聲鼎沸,祭拜的香客絡繹不絕,當然捐獻的香油錢也為數可觀。
以致于每當這兩個日子,蕭淑女就會特別忙碌。除了仔細點算鈔票,還要詳細記帳,更要會同廟方的總干事將錢存放于保險箱中。
在忙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將帳目處理完畢,在她準備要下班之際,就看見那抹嬌俏的人影——杜小月。
杜小月最近搬進河東村,更在村頭村尾四處走動。這麼早就來布局,跟三姑六婆博感情,可見杜小月對于村長之位是勢在必得。
杜小月可說是連年弘競選連任的最強勁對手,她出身政治世家,除了村長爸爸,她的爺爺還曾當過立法委員,在政界的人脈資源相當充沛。
蕭淑女看見萬毅元在招呼杜小月,她不想跟杜小月打照面,想從廟門的左側離開時,還是被眼尖的杜小月看見了。
杜小月小跑過來,粉臉上有著淡淡的怒意,不過很快就掩飾掉。「淑女!淑女!」
蕭淑女想假裝沒听見都不行,只好停下腳步,咧嘴微笑。「嗨,小月。」
「什麼時候要請我們喝你跟連村長的喜酒?」
「哪有什麼喜酒喝,我跟他只是老朋友。」蕭淑女撇得一乾二淨。
杜小月懷疑地打量著她。「你們不是已經同居了?」
「我們只是同住在一個屋詹下,為的是要讓我女兒安心。你知道嗎?我反而跟小萬比較熟。」蕭淑女偷偷拿萬毅元來當擋箭牌。
杜小月臉色微黯,有股落寞。「看得出來小萬很幫你,連工作也是他幫你找的,我想要使力都使不上。」
「你也想要來媽祖廟工作?」蕭淑女微訝。
鄉間的工作機會少,不是務農就是得自己做生意,像她還能找到這種朝九晚五的工作,雖然假日只能排休,不過這份工作的確是令人向往的穩定工作。
「是呀,你這算是肥缺,不要說我自己了,也有很多鄉親拜托我打听,沒想到小萬卻把工作機會給了你。」
蕭淑女听得出來杜小月話里的酸意,還有那感慨的表情。「小萬跟我是二十幾年的朋友,他是看我可憐。我剛回來這里,又要養女兒,我的手頭很拮據的。」
「淑女,連村長不養你們母女嗎?那他還真可惡。」
「他當然會養婷婷。他對我和婷婷真的很好,可是我跟他沒關系,我不能靠他養,女人得要自立自強,你說是嗎?」蕭淑女話說得小心,就怕被杜小月抓到小辮子。
「你說得沒錯,女人還是得要靠自己,所以我特別欣賞你。那要不要幫你申請急難求助?」
「不用啦,我還可以應付,謝謝你。」
杜小月很熱心,蕭淑女就是害怕這分熱心,才不願意和杜小月太過接近,一方面也怕連年弘會不開心,畢竟杜小月擺明就是在正面攻擊他。
「好吧,有什麼需要一定要告訴我。單親媽媽很辛苦,你千萬不要累著了,別忘了還有很多人在關心你,如果日子過不下去,一定要找人諮商,加油嘍。」
「嗯,謝謝。」蕭淑女簡直是落荒而逃。
面對杜小月善意的關心,蕭淑女有些窘迫,畢竟她撒了謊,讓杜小月以為她和連年弘的感情不好,其實她和連年弘很甜蜜,就跟一般的夫妻一樣,只是她沒法讓別人知道。
她在河東村的名聲依然很臭,大家都在揣測她會待多久,一年、三年還是五年?誰讓她曾經記錄不良,不能怪別人這樣看待她。
自從連年弘的手受傷,暫時沒辦法騎車之後,他總算去劉忠孝的機車店替她弄來一輛狀況很好的二手車,讓她可以代步上下班。
綁來他的手復原之後,她仍騎著機車,畢竟這樣比較方便,不用處處依賴別人接送。
闢司不會這麼快就有結果,高峰爸爸的態度似乎有些軟化,她只能祈禱下次開庭時事情能有轉機。
站在廟門口,看著那寬闊的廣場,每逢初一、十五,廟前就聚集許多攤販,形成美味的夜市文化,那是她小時候最甜美的記憶。
她走過一個個攤位,心里盤算著要帶點什麼東西回去。那個男人愛吃甜食,或許可以帶點河詮餅,塞塞他的嘴巴。
她一直沒有點頭同意跟他去辦理結婚登記,他就像個吃不到糖的小男孩,有些暴躁和不安。
她想對他好一點,至少讓他放心,她不會像她媽媽那樣拋夫棄子,她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然而此刻她卻有種狹路相逢的感覺,因為迎面而來的女人也是她極想轉身避開的。今天果真是個好日子,不想遇見的全讓她遇見了。
「蕭淑女。」劉巧慧攔住她的去路。
「小臂。」她笑著打招呼。
「可以借我十分鐘嗎?」
蕭淑女點頭。看樣子劉巧慧應該是專程來等她的。她跟著劉巧慧走到廟旁較無人之處。
雖然她跟劉巧慧不對盤,不過她還是很希望跟她化敵為友,畢竟她是劉忠孝的寶貝妹妹。
「你今天不用開店嗎?」蕭淑女先打破沉默。
「我的店收起來了,等農歷年過完我就要離開了。」劉巧慧看著遠處來來往往的人們,表情有股心酸。
「你把面店收起來?」蕭淑女很是驚訝。
秋天過去,冬天來臨,婷婷的第一學期即將結束,農歷年也即將到來。
「我想去台北,不想留在這里了。」劉巧慧說得很坦白。
「為什麼?你店里的生意應該很好。」蕭淑女猜測著劉巧慧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她們之間應該只有仇人相見的眼紅,不該有掏心掏肺的真心。
「吃不飽、餓不死。我想去台北開開眼界。我還這麼年輕,總不能一輩子都留在這個鄉下,感覺一點用處都沒有。」劉巧慧哼了哼,表情仍然冷淡。
「是呀,你還這麼年輕,世界這麼大,的確可以多出去看看走走。」
蕭淑女附和。
「你一定很納悶,我今天干什麼要找你。」
「嗯。」劉巧慧已經好久沒有找她麻煩了。
「我今天找你,還是為了弘哥的事。」
「嗯?」她揚眉,等著劉巧慧的下文。
「你干什麼還不嫁給弘哥?難道你真的打算欺騙弘哥的感情?」劉巧慧語氣很不好,是種興師問罪。
「我要是嫁給弘哥,你不就沒機會了?」
劉巧慧打量著蕭淑女,從上到下,有股鄙夷。「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麼好,弘哥竟對你這麼痴心。這麼多年來,其他女人他都看不在眼里。」
「我沒什麼好,他大概只是習慣吧。」蕭淑女也不明白為什麼連年弘會對她這麼好;或許連年弘自己也不懂,愛情原就沒有道理可言。
「我警告你,你不要騙弘哥的感情。你拋棄他一次就算了,他絕對禁不起再被拋棄一次!」劉巧慧說得很是氣憤。
「你……」蕭淑女苦笑。「你真的很喜歡弘哥,處處為他設想。」
「弘哥沒跟我在一起是他的損失,他選擇的人是你,那我就成全他的選擇,我希望你能好好待他,不要辜負他對你的感情。」
「我不會辜負他對我的感情,只是我還暫時不能嫁給他。」
「為什麼?你要是不想嫁給他,干什麼跟他同居?你這個女人怎麼這樣子!你真的很差勁!」劉巧慧不懂她那是什麼邏輯。
「我有我的難處。你回去問你哥,他會告訴你的。」這前因後果,她無法跟劉巧慧解釋太多。
「我不管你的難處是什麼,你這女人很自私,都只為自己想,你從來都沒有站在弘哥的立場想。」
「我就是替他想,才不能跟他結婚。」
「你知道嗎?有一天他在我家跟我哥喝酒,他醉言醉語的說,他很想跟你結婚,很害怕一覺醒來你又不見了,可是無論他怎麼求,你還是不肯點頭。你為什麼不能安他的心?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會害怕你不見了!」
劉巧慧的話震撼了她的心,就像是被五雷轟頂般。
她跟他睡覺時,他的右手會一直牽著她的左手,無論她夜里如何翻身,到了天亮,他還是能夠緊緊牽著她的手。
原來他是如此沒有安全感,害怕一覺醒來她會不見,就像七年前她的不告而別。
她傷他如此之重,他還能夠重新接納她、愛上她,他得有多少的勇氣及力量?
這個男人苦了這麼多年,結果她竟然用自己認為的難處在為難他?
「小臂,謝謝你對弘哥這麼好,我知道該怎麼做,我不會辜負他的。」
廟前的夜市,越晚人潮越多,她走進攤販之中,買了他愛吃的河詮餅,不只要甜他的嘴,也要暖和他的心。
就算未來的路再怎麼難行,她也要努力創造屬于兩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