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了一出戲,海藍只覺得自己快累垮了。
埃藍一離開會場,幾乎就這麼攤在車子里不想動。
她真是瘋了!竟然真的跟唐爾然來。
埃藍一上車就把腳上的高跟鞋踢掉。
「這樣你滿意了吧?大老板!」海藍的眼楮睨向禍首唐爾然。
天哪!沒想到這短短的出場戲,就已經耗盡她所有的精神與力氣。
全是為了那張合約!
為了那張廣告合約里的一條——茲為廣告效益,產品廣告代言人必須無條件配合其宣傳活動──海藍只得咬牙上陣了。
這可惡的男人,竟拿合約壓她!
想到剛才的場面,海藍只感到一陣手腳發軟──是!她果真不是成為大人物的料。不過是要學貴婦人在金光閃閃的宴會上走一圈嘛,就怕得胃痛,好孬!要不是為了不想讓這男人看低,恐怕她早在眾人的圍攻下當場逃了。
不過一想到剛才唐爾然的表現,她更泄氣了。他根本就是天生的有錢人氣勢!那種場跋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一舉手一投足就像是個優雅自在的王子,而她,倒像是個誤闖舞會的灰姑娘了。
扒!幣姑娘!幣姑娘在沒有成為王子的新娘前,還不是個假貴族!也說不定灰姑娘根本不是真的那麼想要麻雀變鳳凰呢。
「你表現得很好。」唐爾然已經從剛才那些人的表情中得到了他要的效果。
而這女郎果然沒讓他失望。事實上,海藍的表現比他預期中的還要好。
對這個身體內仿佛蘊藏著無數能量的女郎,唐爾然再次另眼相看了。
她不願泄露的緊張害怕,他看出來了;而即使看出來了,他還是硬帶著她上場。這次他會選在這個大場跋帶她公開露面,除了要制造出廣告女主角出場的懸疑開端外,另一個原因,是他想要測試她的見識與勇氣。
她通過了。
「不過恐怕從明天起,你無法再像以前那麼自由了。」唐爾然已經看出了她的一臉倦怠。
「因為今晚?」海藍在他的注視下,勉強撐起沉重的眼皮子。
堡作了一天,接下來還沒完全喘口氣就被抓來演戲,這時終于可以放松下來,她實在很難趕走突然降臨的困意。
她又打了一個呵欠。
「你累了。」自然已極地,唐爾然伸手撥開垂落在她頰畔的發絲。
經她的左晃右擺,她一頭挽起的黑發已經有些凌亂了。
看著這個卸去聚光燈下冷艷面具、在此刻顯得慵懶如貓的女人,唐爾然的心,竟詭譎地被牽動了一下。
他慢慢攏起眉,神情乍地陰驚下來。
半垂下眼楮,海藍的意識已經開始在恍惚了,所以她根本沒察覺到唐爾然難得柔和的動作和他現在盯著她、一臉詭異的神色。
而且車子的晃動簡直在助長她向睡神投降的速度。
她快睡著了,不過仍試圖振奮——不行,又在這男人面前睡著,太丟臉了!
「喂!你不相信童話故事……對吧?」坐直,她抬起迷蒙的眼看著身邊的男人。
「嗯。」唐爾然只發出輕哼。
「我也不相信,所以我不相信灰姑娘……」她的眼皮又慢慢在下垂——他的聲音好像從外層空間傳回來,她只听到嗡嗡一片。「……等待平空……掉下來的好運,倒不如靠……自己努力,我啊……就只有那個夢想了……」她已經口齒不清了。
驀地,唐爾然俯近她已經半垂的臉蛋前。
「告訴我,你的那個夢想是什麼?」一手執起她的下巴,他突然想听她的答案。
夢想?他記得她曾說過她的夢想是賺很多錢,而且他確實也是用她這個弱點讓她簽下了女主角的合約。不過賺很多錢的背後呢?那個才是她真正的夢想吧?
這個女郎的夢想會是什麼?
他竟好奇了。對這女郎好奇了。
「……夢想……我夢想……」海藍的嘀咕聲最後隱進她的唇齒間,接著,她將整個臉蛋歪放到下巴的支撐點上——唐爾然的手指。
睡著了,她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唐爾然仔細地審視那張完全把重量放在他手上的臉蛋,確定她真的睡著了。
慢慢地揚起眉頭,他終于相信,第一次有女人竟然無視于他的存在,敢在和他說話時睡著。
這女人,他倒要看看她還有多少能讓他驚奇的地方。
★★★
鈴……鈴……刺耳、尖銳的聲音將她自睡夢中吵醒。
埃藍終于張開眼楮醒來。
燦爛的陽光刺痛她的眼,不過持續的鈴聲已經足夠讓她清醒了。
在床上揉了揉太陽穴,她實在想假裝沒听見那電話鈴聲,可是真的太吵了。
嘆了口氣,她爬下床,在那個被堆滿畫具的角落里抓出了仍沒命在響著的電話。
「喂。」她哼著鼻音,然後,腦中開始跳躍過昨晚上床前的記憶……「藍!你真的在家?我還以為你被唐爾然拐到他的床上去了!」陳素娟一下闢哩叭啦的聲音從電話那一頭傳來,卻讓海藍皺緊了眉。
「你在說什麼?」怎麼她突然感到有些頭痛了?
唐爾然?
她想起昨晚發生的事了!猛地低下頭,她看到自己仍穿著昨晚那一身的長禮服——只是到了今早已經變成被壓皺的長禮服而已——而可惡!她就是想不起來她是怎麼回到自己家的……是唐爾然帶她上來的?
埃藍很不堪回首地想到自己似乎又在唐爾然車上睡著的事。可是,她怎麼向腦袋里尋就是找不到她回到自己床上的答案。
看來,應該只有唐爾然了。
不過,素娟是怎麼回事?竟然一大早用電話把她挖醒,劈頭說的就是唐爾然。而且還是這種讓她血管差點爆掉的話。
「我在說什麼?藍,難道昨天晚上和唐爾然在XX飯店的慈善酒會上現身的神秘女郎不是你?」陳素娟就是要求證這一點。
埃藍一听,差點驚訝地叫出聲。「你怎麼知道了?我都還沒告訴你……」
「那就是真的嘍!」陳素娟性子直快。「不只我知道,我看全台灣只要有看報紙的人都知道了。‘唐氏總裁唐爾然指一神秘女伴參加慈善酒會’……什麼‘與紀采薇傳有戀情的唐氏總裁在昨晚一場慈善酒會上與一名叫海藍的神秘女郎狀似親密……’這是今天一早的報紙,大大地登在影藝版頭條,而且上面還有照片,你穿著一身紫藍色長禮服對不對?」
埃藍听到後面早已經頭皮發麻了。
報紙?不會吧?她上影藝版頭條了?
埃藍忍不住想申吟出聲。
「藍,這是怎麼回事?唐爾然怎麼會突然帶你在公開的酒會中露面?」陳素娟完全知道海藍成為女主角、簽下合約的過程,甚至也到拍片現場去看過幾次,只是她不明白唐爾然昨天這一著是存什麼心。
不過看來!照片中的海藍可真是令人驚艷。盡避這張照片的焦距有點遠,不過她也看得出那照片中的神秘女郎就是海藍。況且,報導上也寫出了她的名字。
埃藍只得忍著頭痛說出昨晚的事。
听完,陳素娟也大概完全明白了。
「藍,我看從現在起,你的挑戰和麻煩來了。昨晚的事只是第一步,你應該開始要有心理準備了……」
陳素娟即使沒真正接觸過唐爾然,不過對于他的事也听過不少——在商場上,他被稱為商業奇才;精密的頭腦、出奇制勝的手段已經在短短三年間為唐氏集團創下前所未有的事業高峰。而這個意外年輕英俊的企業領導,當然沒意外地受到相當多女性的矚目。不過即使如此,唐爾然並沒有因此而傳出花邊新聞,因為听說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工作狂。倒是最近,他的名字突然和紀采薇扯在一起,也使得他受到了一般大眾的注目。
唐爾然,是極富魅力的男人;不過對女人而言,他也是個充滿危險的男人。
埃藍和唐爾然?
不知怎麼地,陳素娟想起海藍和他的一連串簡直只能以「奇遇」來形容的牽扯,就一直有種奇怪的感想——這兩個人除了相克,說不定也能迸出另一種火花。
陳素娟不知道該替海藍高興還是為她擔心。
埃藍一和陳素娟結束電話,就知道她的麻煩真的開始了。
原來這就是唐爾然的第一個策略──以他帶著她現身、讓所有人對她開始感到好奇的策略。
看來他成功了!
埃藍卻還不能完全消化這消息。低頭看了自己一身皺巴巴的禮服,嘆了口
氣,她懶洋洋地換下它,又將頸間那條昂貴的珠寶項練收好,準備將它和等會兒拿去送洗完後的禮服一起還給唐爾然。
唐爾然應該已經知道他們上報的消息了吧?
埃藍也想知道報上到底寫了些什麼,所以她出門到便利商店買了一份報紙,順便加早餐。不過,她才出門的這個短短時間,就已經發現有一、兩個穿制服的女學生突然拿著報紙盯著她猛看。
她能怎麼辦?裝作若無其事地,她提著早餐和報紙又晃回她的小窩。
她這一身邋遢樣不可能真有人認出來吧?
老天!她現在已經開始感到不自在了。
埃藍一回到家,還沒打開報紙就先接到一通電話。而電話,來自南部的家中。
「喂!阿藍哪!你最近到底在台北給我干些什麼?阿青說你上報紙了,啊你是給我做了什麼壞事?」一接起電話,她老媽氣急敗壞的聲音立刻從那一頭傳來。
埃藍一直沒把她簽下廣告的事告訴家里人——想當初她是以在台北工作好找為由硬是留在台北混,而家人其實也明白她仍沒放棄畫畫的事,到最後他們已經干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不過他們還是不相信她真能闖出什麼名堂來,所以這一年來三不五時她就會接到家中老父老母要她回去相親嫁人的話。而她則努力勤用拖延戰術。
二十五歲就要她嫁人?她瘋了!
她忘了媒體的力量有多驚人,現在家人已經看到報紙了。
埃藍突然不知道怎麼向家人解釋她的不務正業,到最後,她干脆以他們認錯人的理由搪塞過去。她說得口干舌燥,到最後她媽才相信。
也對!她媽認為她這平凡又沒幾兩份量的女兒怎麼可能會上報紙。
懊不容易掛上電話,海藍差點虛月兌天哪!才一個上報就這樣,那如果到時候他們在電視上看到她不就全沖上來了?!
他們根本完全不能想像一個原本只听說要畫畫的人,怎麼到後來竟然會出現在電視的廣告上!
埃藍有些心虛,因為連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而在看完手邊的報紙後,海藍才真正感到挑戰的開始。
★★★
近中午,海藍被唐爾然派來的司機接到了一家大飯店——是上次唐爾然害她受傷又生病帶她來的同一家飯店,而且是同一個房間。
唐爾然已經在房間里等著她。
他一通電話要她來見他,而她就得來。
埃藍已經相當習慣他的專制霸道了。
「這是昨天的衣服和項練。我已經把衣服洗好了,順便一起還你。」海藍把裝著衣服和項鏈的袋子放到他前面的桌子上。至于昨晚她穿在腳上的那雙鞋,她記得她一上車就踢掉了——所以昨夜她又是赤腳回家的。
唐爾然,一身的霧氣懾人依舊,而他也似乎從不費心掩藏這一身充滿攫奪的霸氣。
看也沒看那些東西一眼,他直視著海藍。
「那是你昨晚工作的報酬,拿回去吧。」他淡淡地。
埃藍卻睜圓了眼楮。「送我?」
那件禮服精致高貴,連她這對服裝沒啥研究的人都知道它價值不菲;還有那一條珠寶項練……她倒吸一口氣——那條項練恐怕都抵得過她這次廣告拿的酬勞了。
這男人瘋了!就算他很有錢,也不必用這種方式表達吧?
「還有那雙鞋。」唐爾然用眼光示意了那個在她進來前就放在桌上的紙盒子。
埃藍一看就知道是昨晚裝她穿的那雙搭配禮服的紫藍玻璃鞋的盒子。
「你出手一向這麼大方?」瞧這男人將大把的鈔票丟出去,眼楮卻是眨也沒眨一下,她簡直要嫉妒起來了。
唐爾然的嘴角微微上揚。「看心情。」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心情好,你就有可能一擲千金,你要心情不好,就一毛不拔?」
看著眼前女郎臉上露出的某種算計,唐爾然一開口就打住她腦袋在轉的主意。
「這些東西雖然已經是你的了,不過你最好別讓我發現你把它們變成錢。」
壁藍狠狠被他嚇了一跳,他怎麼知道?!
唐爾然雙臂環在胸前,眼里勾著犀利。
「別質疑我的話。這些東西不會讓你變成有錢人,不過我有辦法讓你變成窮人。」
叭!簡直是變相的威脅嘛!
不能變賣,那她要這也東西有什麼用?放著提心吊膽嗎?
「還你吧,我不要了。」海藍干脆得很。
唐爾然眉毛抬也沒抬。「你不要?行,你替我把它們統統丟進垃圾桶。」
埃藍差點跳起來。「什麼?丟進垃圾桶?你……你瘋了!」
唐爾然對她似笑非笑地︰「難道你有什麼更好的主意?」
「就算你不要,也可以把它送給別人啊!」她平常根本沒有穿這種禮服的機會,而既然珠寶不能賣錢,增加她的存款數字,她要了也沒用。不過這男人竟然浪費到這種地步,他的行為實在是太令人發指了!
「我從來不把別人不要的禮物再送人。」
唐爾然懶懶地看著她的暴跳。
明知道這是唐爾然的激將法,到最後海藍還是重新回收了它們——以她和他這幾次的接觸,她很清楚他的說到做到。搞不好他真的會把它們丟進垃圾桶里。
可惡!她真的是沒有跟這種人拚輸贏的本錢!
深吸一口氣,海藍盡可能心平氣和下來。
「昨天,是你送我回去的?」
唐爾然眼里閃過兩小簇奇異的火焰,而他臉上突然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笑。
「小事。我昨晚只不過是送你到家,再把你抱上床而已……」
「抱……」心猛地一跳,海藍只差沒被自己的呼吸窒息。「你……你應該叫醒我……」她實在難以想像下去昨天的情景。
「我試過了。」昨晚她睡沉到簡直像是昏過去一樣,唐爾然還沒見過睡死到那種地步的人。不過他也看得出她體力透支的程度。
他竟有種莫名的憐惜。
昨夜抱著這女郎,她身體柔軟與溫暖的觸感似乎到現在仍殘留在他的懷中與指間——還沒有女人,甚至是紀采薇,也不曾讓他的心這樣悸動過。她是第一個。
這女人又讓他驚奇了。不過就在她住的地方,他更發現到了另一個驚奇——
埃藍。藍。
唐爾然英俊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神秘的笑。
怎麼覺得這男人的笑實在很詭異?
埃藍一甩頭,試著甩去心頭的驚疑與不安。
「看來我該謝謝你的好心。」她扯著嘴角。
可惡!她真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想到她竟是被這男人抱上床、竟在這男人眼前毫無防備地呼呼大睡,她就覺得一陣不自在的別扭。
「不過大老板要我來,不會只是要我為這件事親自對你說謝謝吧?」她突然想到了她現在會在這里的原因。
就因為他的一通電話,她才會站在這里。他到底又想做什麼?
唐爾然的眼光乍地一銳,表情立刻冷靜下來。
「看到昨天的報紙了?」他開口就問。
「看了。」明白他問的重點,也突然想起了麻煩的開端,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很好。」他盯視她深鎖的眉頭。「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你來?」
「你說吧。」他會這麼問就表示跟昨天的事有關,而她得開始調適自己了。
對她、對這即將出現在眾人眼前的「灰姑娘」,唐爾然早已經有了全盤的計畫──即使現在有了一點意外,不過這一點意外並不影響他的整個計畫。
「昨天的事已經達到我預期的效果,接下來,我要你完全不能露面直到十天後的廣告片出來……」
「不能露面?」
「沒錯。從現在起,這個房間就是你的家,你必須住在這里一個月,而這段
期間,你的行蹤必須保密,包括對你的家人、朋友……」
到最後,海藍才總算完全弄明白唐爾然的意思。
昨天海藍的現身,已經引起了猜測與注目,而這正是唐爾然特意制造的引導效果──引導人們對她的興趣。唐爾然暫時不會給人們答案,不過他會給人們聯想——聯想神秘女郎所扮演的角色,甚至進而聯想到她或許就是唐氏征選出來的神秘女主角。
在這十天中,「彩妝灰姑娘」的預告式廣告也會開始在媒體上出現。而在這十天中,為了制造出海藍的神秘與顧及記者可能追查到她的行蹤而讓她提前曝光,唐爾然才必須讓她在昨晚的第一次公開現身後將她再藏起來,直到十天後「彩妝灰姑娘」的廣告正式上場。不過到那時,她的行動自由依然還是得在他的把關控制下。
簡單一點來說,為了配合唐氏的廣告策略,海藍得被限制行動自由至少一個月。
埃藍听得簡直快變臉!
「我要被關在這里一個月?」她不可置信地瞪著唐爾然。
「這里什麼都有,不會比你住的地方差。」唐爾然站在她身前,用的是穩定卻不容反駁的語氣。「而且我還會替你安排一個保母跟你一起住,你要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她。」
「我看她是被你派來監視我的吧?」海藍怎麼可能會沒想到這另一層涵意!
她能後悔嗎?
不能!
所以現在她只能往前走,不能回頭了。
她知道在她簽下的合約中,清清楚楚地寫著她必須完全配合廣告的一切宣傳行動。只是她沒想到,她必須配合到失去自由一個月!
她煩悶極了,同時懷疑自己是不是上了賊船。
「只要你遵照我們的約定,保母的存在對你而言沒有壞處……」發現這女郎竟能讓他動心是這項計畫的唯一意外。突然,他對著她燃燒的眼楮微笑──而這在唐爾然臉上難得展露的笑意竟使得海藍的心倏地被揪扯。
「你是我親手挑選出來的女主角,我相信我不會看走眼,我也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他的聲音低沉,意外充滿了獨特的魅力。
驀地,唐爾然伸手,指節如風般輕輕刷過她的頰。
一剎,海藍仿佛被催眠了般楞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而他的輕觸讓她下意識地反應她抓住了他的手。
有一瞬很短的時間,兩人沒出聲,就這麼眼楮對著眼楮。
然後,是唐爾然臉上的詭笑和沉厚慵懶的聲音驚醒了她。
「從來沒有女人能抓得住我,你想試試看嗎?」
★★★
杯面,只有黑與白。畫面,停格在一幅湖面山水的畫上。
擺白的山湖,宛如墨畫靜靜地呈現在電視螢光幕上。就只是這幅畫,甚至沒有任何背景音樂。
就在晚間黃金時段的廣告時間,人們剛看這個畫面,都莫名其妙卻又好奇這突然出現的奇特景象。
擺白的畫面,在吊人胃口的第四秒後,慢慢的,由屏幕上方而下,畫面出現了色彩。第八秒後,原本的沉靜黑白山湖畫面仿佛著了色彩的魔,剎那間,一幅令人不禁眼楮一亮的畫面鮮明繽紛地活現;接著,屏幕下方最右角突然打出兩個小小的字——彩妝。
下一個熱鬧的飲料廣告出現,可是人們的眼楮里卻仍殘留著上一個對比強烈、也讓人感受強烈的畫面影像……而這個短短的「彩妝」廣告,立刻引起了大眾的注意與回響。就在這個廣告接連在電視上出現的三天內,報紙上、網絡上,都已經紛紛在猜測這支沒打上任何產品名稱、甚至沒有廣告詞的廣告究竟是在賣什麼關子。不過,由于廣告片末後的「彩妝」兩字點出了蛛絲馬跡,幾乎所有人都一致傾向認為這個就是前陣子炒得火熱、而最近仍余溫未減的唐氏「彩妝灰姑娘」的廣告。
看來,唐氏的廣告終于要出現了。而光是這個可以稱之為預告式的廣告片就已經引起注目,勾起人們期待廣告片正式現身的手法,「彩妝灰姑娘」的廣告策略可說是已經成功了一半。
就在這個黑白換彩妝的畫面廣告出現了三天後,第四天,另一個更引爆大眾話題的廣告取代了它——
便告一開始,首先出現的是一只拿著畫筆的手。畫筆在畫布上盡情揮灑下的,正是先前第一支廣告中的湖光山色;接著,鏡頭一下子向後拉達,一名背對著鏡頭、坐在畫架前的長發藍衣女郎正徜徉在她畫下的山水間。
整支廣告,只有短短的幾秒;而未後,屏幕的下方悄悄出現了五個字——彩妝灰姑娘。
這支廣告一出現,一下子就在大眾間掀起話題的高潮。
第二支廣告片揭開了第一支廣告片的名稱謎底,可是第二支廣告片卻又制造了另一個謎——女主角之謎。
喧騰許久的「彩妝灰姑娘」女主角之謎,雖然在記者的追蹤下仍未獲得正確的解答,不過經過紀采薇的終于親口證實她非女主角、幾天前一則唐爾然帶著神秘女郎現身的新聞,又讓眾記者嗅出了異象,紛紛將重心全移到唐爾然帶著出現的神秘女郎身上。而這回,記者們不同于找「彩妝灰姑娘」女主角的一無所獲;
倒是經由不少認識神秘女郎的人挖出了一些訊息。只可惜;就算知道神秘女郎的一點小信息、甚至她的住處,但卻一直等不到她的人出現。總之,這位名叫「海藍」的神秘女郎竟然又神秘失蹤了。
不過還是有記者依舊不死心,甚至有人認定「海藍」就是廣告女主角,所以他們決定拚了命也要在唐氏的廣告片出來前挖到這個新聞。
唐爾然自身的防衛措施做得很好,記者用盡方法找不到管道采訪他,也只好在他的四周下手;只可惜,知道的人不會漏口風,不知道的人還是不知道。在這方面,記者們幾乎氣餒了。至于「海藍」方面,就算在她門口堵上幾天幾夜也沒看到她的現身。房東很少跟他的房客接觸,而鄰居也彼此不相往來,就算記者想從他們身上探出「海藍」就等于廣告女主角的證據也很難。
但也正因為如此,記者們反而感到更好奇了——或許就因為「海藍」是廣告女主角,所以她才會被藏起來,否則她的行蹤何必這麼神秘?
「彩妝灰姑娘」的廣告終于出現了。而當第二支有著女主角背影的廣告現身時,敏感的記者甚至還將唐爾然帶著海藍出席酒會的照片,用心地和廣告上的女主角對照,不過這樣的辨識方法實在太高難度了,至今還沒有人敢肯定。
唐氏的第二支廣告,將大家的好奇心推到最高點,人人都在猜測女主角究竟會是誰?下一支新的廣告將在什麼時候出現?
沒有人出面承認自己是女主角,甚至在「彩妝灰姑娘」的第二支廣告中女主角的背影出現時,被認為背影像廣告中女主角的藝人還是全都否認。一時之間,猜猜誰是女主角、女主角究竟長什麼模樣成了當前最熱門的話題。
至于這位引發話的女主角呢?
埃藍,怏被悶透了!
她也看到廣告了。而當她第一眼見到自己的畫出現在電視上,成為廣告的畫面時,她真的被嚇一跳——她當然認得自己的畫。那幅畫是她當時照導演的要求,原本他要她做做樣子,沒想到她卻真的對著山湖畫下來的一幅畫。沒想到那幅畫竟然成為一個廣告圖。
老實說,她驚訝的心情多于興奮。
而在廣告要播出的前幾分鐘,唐爾然親自打電話通知了她,她是看到才知道的。她不知道這是誰的創意,不過她承認,她也被廣告中傳達的高明手法懾服了。授著的第二支廣告,她看到了自己的背影、看到了畫畫中的自己,她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那就是她嗎?
即使只是一個背影,她就已經感受到了情緒的激昂。
她真的上電視了!她這平凡的、一心只有繪畫夢想的人,竟然真的上電視了!
不過,這卻也讓她成了失去自由的囚犯。
她已經被關在這個飯店的房間里快十天了。
十天前,在唐爾然的要求加強迫下,海藍搬到了飯店來。她甚至連她的畫具都統統搬來了。而在開始的一連三天,海藍忙得沒空想到自己被關在飯店的事——
她忙著上課。
唐爾然請來一位禮儀老師對她進行一連串的魔鬼訓練。舉凡談話、儀態、服飾、化妝,甚至連吃飯都包括在內——她不明白唐爾然的用意,不過為了打發畫畫、看電視剩下來的時間,剛開始她倒也沒意見地接受了。
起初的兩天,因為新鮮,所以她倒也學得興致勃勃,不過第三天,她終于被這老裝著一副高尚樣,又愛對她的一舉一動雞蛋里挑骨頭的老女人惹毛了──在她第八次又指正她拿刀叉的姿勢後,她還對她微笑,低頭繼續用自己的方法吃飯。第二天,那高尚的老女人就不再出現了。
在飯店里,真的什麼都不缺。而且這里又是最高級的大飯店,平常人進來住一晚就已經是最高級的享受了,更何況是要住上一個月。
罷開始,海藍確實把住在這里當成是一種享受,不過當飯店漸漸成了圍困她的牢籠後,原本的享受心情已經變成災難了。
唐爾然果真派了一個保母跟她同住在飯店里,而這個喚祥嫂的保母是原本在替他管家的人——現在,這個祥嫂則被派來當她的保母。
祥嫂,不多話,卻十分忠于主子地克盡自己的責任,有好幾次海藍悶聲不想地出門都被她阻止了。
埃藍現在的情況,陳素娟和房一廷兩人從頭到尾都知道,而在唐爾然的允準下,兩人倒也來看過她好幾次——不過海藍很稀奇地發現,房一廷與唐爾然竟是互相認識的,原因是他曾替唐爾然的公寓做過室內設計。台北還真是小啊!
至于唐爾然,她從那一天住進飯店後就沒再見過他,不過電話倒是接過好幾通,而他說的不外乎是公事。電話里的唐爾然顯得冷靜而沉穩,她卻很詭異地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在期待听到他的聲音……海藍猛地搖搖頭,努力將自己的心思和視線擺在眼前的電視節目上。
電視上,正在上演的是一出由紀采薇主演的電視劇。
其實看電視的人是祥嫂。祥嫂來這里的任務就是看著她,所以平時沒事做的祥嫂要不就是打毛線,要不就是邊打毛線邊看電視。
埃藍剛洗完操出來要到前廳去倒杯茶喝,就看到祥嫂專心在盯著的電視機。
然後,她不經意地瞄到出現在里面的紀采薇,她忍不住坐下來仔細地觀賞。
劇情正發展到紀采薇演的女主角遭受上司誤會,而她為自己據理力爭的一場戲……就算不懂戲,海藍也看得出紀采薇的演戲天分——果然是紀采薇。
一個美麗得令人無法抗拒的女人。
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捉住唐爾然那樣的男人吧?
突然,海藍想到了那天唐爾然說的話——從來沒有女人捉得住他。
是嗎?難道連紀采薇也不是那個捉得住他的女人?
那個霸道又狂妄的男人。
想到他,海藍乍地只覺胸口一股說不出來的躁悶。
她忽然感到這個地方好窄、空氣好稀薄。
她會瘋掉!再不踏出這個籠子,她真會瘋掉!
她必須出去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
一種突如其來的躁悶、突如其來的沖動終于引爆了她一直被壓抑的想逃念頭。
深吸一口氣,海藍走回自己的房間。一會兒後,她穿好外出的衣服又出來了。
「我要出去買東西。」她靜靜地對祥嫂說。
「你要什麼我幫你去買。」祥嫂立刻站起來。
「我要的東西,你可能不會買。」海藍對她微笑。
「你只要詳細地告訴我,我應該都可以替你買到。」祥嫂善盡自己的責任。
「我可以自己去買。」她搖頭。
「海小姐,你告訴我你要買什麼吧。」祥嫂堅持。
在祥嫂一如之前的堅決下,海藍只得讓步了。她列了一張單子給祥嫂,上面寫著她要的畫具材料和幾本書。
由于這兩天海藍乖得很,所以祥嫂的戒備沒那麼重,這回只交代了要她好好待在房里別亂跑便出門了。
埃藍終于成功地引開了看守她的祥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