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疲憊已極的綠萼和紅葉被方清揚趕回房間睡覺後,老郎中帶著哭得鼻頭通紅的陳亞仙在管家的陪同下進來了。
一進門,老郎中就拉著女兒跪在方清揚的身前,慚愧地說︰「莊主,老夫已經查問過小女,綠萼姑娘所說屬實……如今,小女在此,任憑莊主處置吧。」
「莊主,是我不小心將木條扔在地上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表小姐會踩到……」陳亞仙哀哀地哭泣道。
「請原諒我這次吧,我以後會小心。」
一听果真是她所為,方清揚心頭火大,可是看到她滿臉悔意,再看看連夜趕來為蘭兒治療的老郎中年紀大了還下跪求情,心中的火氣便無法發作了。
他冷漠地說︰「既然已知道錯,我就再給-一次機會,以後如若再犯,將兩罪並罰,-自己掂量吧!」
「是,是……謝謝莊主寬宏大量!」
陳氏父女連連磕頭,方清揚要管家將他們送了出去。
在大家的精心照顧下,蘭兒漸漸康復,然而當她真正清醒時,發現自己不僅錯過了年卅夜,還錯過了正月十五的花燈,為此她非常遺憾。
「我長這麼大頭一次沒在家過年,可是卻錯過了大年夜,也沒有點燈,好可惜哦!」她哀嘆著讓方清揚替她腿上裹上一張皮毛。
方清揚安慰她︰「今年不行還有明年嘛。」
「可是明年我還會在這里嗎?」她依然噘著嘴。
「當然會在!」方清揚毫不遲疑地說。「-以後每年都會在這里。」
看著他篤定的神態,蘭兒不笑了。「你不想幫我找我姊姊了嗎?」
「找,當然要找,可是找到了-還是會在這里。」
蘭兒奇怪地看著他。
「找到姊姊,我自會隨姊姊去,怎麼會在這里?」
方清揚不說破,只是微笑著將她抱起,說︰「到時-自然明白。」
蘭兒不明白,但也沒有去問,因為她現在有更關心的事要問。
「我穿了這麼多,你抱得動嗎?」
「-?再穿多點也沒問題。」
「你真要抱我去後院看紅眼楮?」
「當然。」方清揚對收拾房間的綠萼說︰「-也來吧。」
冬天的腳步已漸漸離去,明亮的陽光柔柔地照在院里,但氣溫還是很低。
久未出門的蘭兒被風一吹,本能地往方清揚懷里縮。
「小姐,-來了?」正在兔籠前喂食的紅葉,看到小姐十分開心。
「我好久沒有見-了。」蘭兒欣喜地想下地,但被方清揚阻止。
「不要急,我會讓-看的。」他說著坐在木柵上,將蘭兒放在自己腿上,不讓她的腳落地。紅葉忙走過來將蓋在籠子上頭的氈子掀開一角。
「紅眼楮——啊,怎麼有這麼多小兔子?」當看到四、五只剛睜眼不久的小兔子時,蘭兒欣喜異常地歡呼著。
「哪里來的?紅眼楮長胖了!辦眼楮過來!餅來呀!-是不是還在生病?為什麼見到我只動耳朵,就是不過來呢?」
蘭兒一會兒喜一會兒憂地說著。看到這只她從家鄉一路抱到這里來的兔子對她如此冷漠,她心里好難過。
「小姐,-別急,-沒有病。」最了解她的綠萼趕緊安慰她。
見她毫不給人機會地又說又叫又埋怨,方清揚笑道︰「-不是生病,只是剛剛生了小寶寶,當然會很累。」
「什麼?-……那些小兔子……怎麼會?」蘭兒的眼楮頓時瞪得比銅鈴還大,好像被咬了舌頭似地艱難地說︰「可-是……是公、公兔,也會生、生寶寶啊?」
她呆呆的神態將大家都惹笑了。
「老天,蘭兒,-養的寵物,居然是公是母都不知道嗎?」方清揚笑著問她。
綠萼笑著提醒她道︰「小姐,還記得嗎?當初-捉到紅眼楮時,還問過兩個農夫,他們說兔子太小也不敢確定,是小姐自己斷定紅眼楮是公的。」
「沒錯,沒錯。」蘭兒想起往事也笑了。「那時紅眼楮跑得快,很難捉,為了抓住-我還摔到洞里去……」
她拍拍方清揚的胸膛,說︰「你也別笑話我,兔子本來就很難辨雌雄嘛。何況紅眼楮又機靈又能跑,哪里像母的?」
方清揚拍拍她的頭,打趣道︰「可憐的紅眼楮,落在我們蘭兒小姐手中要不機靈善跑的話,恐怕早就被玩死了。」
聞言綠萼紅葉笑了,蘭兒可笑不出來,她捏緊拳頭對方清揚揮揮,威脅道︰「那你要小心別落在我手中,不然我同樣要把你玩死!」
方清揚將她的拳頭握在掌心,笑意不減地說︰「-若再這樣三天惹一事、兩天闖一禍的話,我想不用多久,我準會被-玩死。」
這番話倒讓蘭兒無話可說了。想想自己從認識他以來,確實將他折騰得夠嗆,這次腳受傷,更是害他和綠萼紅葉都瘦了一大圈。
「唉!」她嘆口氣,內疚地說︰「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好,可是就像大姊說的,我天生就是個惹禍精,跟我在一起的人注定要受苦。」
方清揚淺笑著說︰「-天生的頑皮如果沒有人照顧會怎麼樣呢?」
蘭兒皺眉道︰「我也不知道。」
她的率真再次挑動了方清揚的感情。這個單純的女孩,她的勇敢、善良總是和魯莽、狂熱聯系在一起。如果沒有人在身邊照顧她、保護她,她的未來會怎樣呢?他不敢去想。
他輕聲對她說︰「放心吧,我不怕受苦,我會照顧-!」
冬去春來,萬苗吐綠。蘭兒的腳終于恢復自如了!
對她來說,能自由地行走真是最快意的事,于是彷佛要將困守病榻而失去的時光補回來似的,她每逃詡往外面跑。
清明節那天,到根子的墳頭祭拜過後,蘭兒要綠萼紅葉先去做事,自己則獨自到花園去,想向園丁要點花枝插栽到根子的墳前。
園丁明白她的意思後,在花園內為她剪枝,蘭兒則坐在一叢矮花木旁等候。
報園里很安靜,蘭兒的思緒因追悼根子而十分消沉,她懷念往日的生活,懷念死去的和離散的家人。
突然一陣腳步聲伴隨著說話聲傳來,蘭兒不用分辨也知道那是老夫人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對那個專橫又刻薄的老女人,蘭兒始終不喜歡她,老夫人的凶狠和乖戾是她長這麼大來首次見識到的,令她有時也不得不感到害怕。
眼看逃跑是不可能的,而且她李蘭兒也絕對不願做逃兵!于是她本能地將身子縮小並盡可能地藏到花木後面去。
然而透過枝葉縫隙,她還是看到老夫人往這邊走來,而陪伴在她身邊的正是方清揚。
看到方清揚,蘭兒倒是安了心。只要有他在,老夫人就算看到了她也不會太為難她。
「清揚,這事我剛才在你爹的墳前已經說過,你也听到了。就這麼辦吧。」老夫人的口氣里依然是一貫的不可一世。
「再說吧……」方清揚的語氣也一如既往般地順從,可是這會兒就是他的順從也未獲得老夫人的認可。
「不要再考慮了。」老夫人挺起背腰。「身為你的二娘,我深為你的成就感到自豪,也為耽誤了你這麼多年而愧疚。現在,我不會再耽誤你的前程,你盡避听我的安排沒有錯。
那個小泵娘雖然可愛,但行事實在太魯莽,不適合作莊主夫人!但是亞仙就很穩重,又有大家規範,是你百中選一的好妻子!」
「亞仙?!妻子?!」蘭兒傻了,她沒有听到方清揚的答復,也沒有看到方清揚銳
利的目光往她這里溜了一圈後,引著他的繼母往花園外走去。
此刻她原本低落的心情更是郁悶到了極點。她垂頭喪氣地想︰小泵娘?這個小泵娘是誰?原來是老夫人要他娶陳亞仙?難怪之前在娘娘廟里,陳亞仙那麼肯定地對她宣稱自己是未來的莊主夫人?
她還以為自己可以阻止他娶妻呢,其實只要老夫人的一句話,清揚怎能不听?
拔況紅葉說過,陳亞仙是這里最有名的美女。而且,蘭兒這才想起,從她來到這里後所看到的,方清揚對陳亞仙同樣很溫柔。
想起在娘娘廟時自己的表現,真像個白痴!
唉,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一想到清揚要娶別的女人心里就好痛?
蘭兒沮喪而悲慘地想著,無精打采地看著這滿園的春色。
女敕綠的花葉在清風中搖曳,搖頭晃腦地彷佛在嘲笑她的無知。想到方清揚要與陳亞仙成親,以後這個花園里會有他們的孩子玩耍……
不!我不想看到那個!
在他們成親前,自己無論如何要離開,她可不想稱呼那女人「表嫂」!
就在她黯然神傷地為今後打算時,園丁抱著滿懷的花枝來了。
她接過花枝,謝了園丁綁,往後山根子的墳走去。
蘭兒心中自此有了一道撇不開的陰影,然而她努力漠視它的存在,將自己的失落藏匿在歡笑的背後。
這天,她與綠萼、紅葉走到大堤邊的桃林,觀看堤上的人們築壩修堤。
看見遠遠走來一個男人,蘭兒低聲說︰「喂,大柱來了,別讓他看見我們,否則告訴了清揚,他又得管我。」
綠萼、紅葉同時抬頭往堤上看。
「是二柱。」紅葉說。「他不會過來的。」
丙真,那個男人並沒有看見她們,轉身下了堤,消失在滿眼桃紅的樹林里。
蘭兒松了口氣,四處眺望著說︰「這幾個月可把我憋死了,該好好玩玩去。」
「小姐不可以亂跑,莊主會生氣的。」綠萼權威地說。
「-!」蘭兒嗤鼻道︰「-們還不知道嗎?我要是不跑跑,一定會生病的……喂,小心,二柱又轉來了,這次是往這里來了喲。」
綠萼、紅葉再抬頭往堤上看。
這次是綠萼說︰「是大柱,他一定是有事找。」
看著她自信的神態,再想想紅葉先前的神色,蘭兒一愣。還沒來得及細思,那男人已經走到她們面前,將手中的草帽遞給蘭兒。「蘭兒小姐,此時的太陽很辣,莊主讓我把這個給。」
「喂,你是大柱還是二柱?」蘭兒接過草帽,在他轉身時突然喚住他。
他看了眼綠萼,說︰「我是大柱。小姐有事嗎?」
「沒,沒事,你去吧。」蘭兒說著讓他走了。
等大柱的身影消失在堤上後,她轉向兩個丫鬟,湊在她們臉前看了又看,然後翹起一根食指對著她們晃動著說︰「咦,有點不對喔!」
「有什麼不對?」蘭兒的神態把兩個丫鬟嚇了一跳。
「當然不對-!」蘭兒板著臉說︰「這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啊?」兩個丫鬟見她面無笑容,小嘴微翹,頓時手足無措。「什麼事?」
「什麼事?」蘭兒將手中的草帽往頭頂一扣,雙手插在腰間,美目微-地說︰「柱子兄弟是雙胞胎,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像,甚至連說話聲音、走路方式都一模一樣,我這麼聰明的人到現在都還常常搞混他們倆,-們為何分得如此清楚?」
她的聲音才落,眼前的兩張臉霎時比身邊的桃花還紅。
見狀,蘭兒慧黠地笑了,用指頭點著兩個丫鬟的鼻子道︰「哈哈,鬼丫頭,居然連我都敢瞞著?」
綠萼、紅葉被戳穿了心事,當即面河邡赤地辯白︰「我們哪敢瞞著小姐?」
遇到捉弄人的事,蘭兒如何能放過?只見她雙手往身後一背,板著臉孔,甕聲甕氣地說︰「若想許配人,先得過本小姐這關,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知道小姐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可還是抵不過她的緊逼,兩個丫頭只好承認道︰「是,都是他們啦……」
看著她們漲得通紅的面孔,蘭兒大笑起來。「行,我去跟清揚說個媒吧。」
「-要給誰說媒?」正嘻笑間,坡下響起方清揚的聲音。
蘭兒回頭,看見他正大步向自己走來,心里頓時充滿了歡樂。
他臉上帶著微笑,那雙明亮而黝黑的眼楮充滿自信和快活的表情,仿佛他的人生沒有煩惱似的。
「干嘛不說話?-要替誰說媒?」就在她分神間,方清揚已經走到了她身邊。
「哦,就是你的隨從和我的丫鬟嘛。」蘭兒回過神答道。
「是嗎?」方清揚眉頭一挑,有趣地看著兩個藏身在蘭兒身後的丫鬟。
「我若再不出面,恐怕哪天她們跟人跑了我都不知道呢!」蘭兒笑著看看柱子兄弟,那兩個質樸壯實的漢子因興奮和羞澀紅了臉。
「小姐,-又拿奴婢們開玩笑。」紅葉又羞又喜地說。
「不,不開玩笑,是時候了。」想到方清揚很快會娶陳亞仙,而綠萼、紅葉嫁給柱子兄弟後自然得留在這里,她勢必得獨自離開這里,她的心里一陣難受,但蘭兒還是正色道︰「-和綠萼都年長于我,本該稱呼-們一聲姊姊的。多年來-們精心照顧我,我理該替-們做點安排。」
綠萼、紅葉感動地說︰「小姐,-對我們已經很好了……」
「好事,這真是好事!」方清揚立刻贊同道。「等春耕播種忙完後,我先去趟越州,回來後咱們擇日把這事辦了吧。」
听他說起越州,蘭兒一喜,忙對他說︰「你要去替我尋姊姊?」
方清揚點點頭,將她頭上的草帽戴好。「戰事已平息,朝廷正在與金議和,我想可以去看看了。」
「清揚,謝謝你!」蘭兒高興地拉住他的手。隨即又擔心地說︰「可是路上還是不平靜,你得特別小心,多帶幾個人去。」
方清揚知道根子的遭遇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便安慰她道︰「放心吧,我會帶柱子兄弟倆同去,他們可是一個頂十個呢。」
「那就好。」听他這麼說,蘭兒略感放心。
可是就在方清揚臨出發前往越州時,蘭兒發生了一件事,使得他改變了主意,沒有帶柱子兄弟去。
春耕播種結束後,歡樂的人們舉行了個傳統的迎神會。當地的迎神會是個十分喜氣而又熱鬧非凡的活動。活動當天,家家戶戶貼神像掛紅燈,當地有名望的地主富紳與官吏名流們都會相互拜訪。作為當地首富的大龍山莊更是迎神的主場,因此這天一早方清揚就叮囑蘭兒要好好玩,不可闖禍,還讓綠萼紅葉照看好她。
整個上午蘭兒玩得果真高興,她從沒見過這麼盛大的迎神活動。方家的長明坊內布置了迎神台,莊園大院內搭了戲台,各地的迎神舞隊輪番上去表演了一番,好
不熱鬧。那些威儀動听的簫鼓,闢邪的獅子舞和吞刀吐火、彩童上索等表演令她大開眼界……
快到中午時,隊伍漸漸轉往他處,老夫人的丫鬟來喚綠萼紅葉幫忙收拾場子,于是意猶未盡的蘭兒只能獨自一人在長明坊內閑逛,心里依然為迎神會上看到的一切激動著,覺得這實在是一次奇妙無比的經歷。難道這麼敲鑼打鼓、吹笛鳴鞭地迎接一番後,神仙真的會來眷顧芸芸眾生嗎?那麼神仙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咯嘰——」不小心,她的身子靠在了活動的雕花木門上,門開了。
蘭兒走進去,看到是一間不大,但很潔淨素雅的佛堂。
正中的佛龕上端坐著面目慈悲的觀音菩薩,她縴縴玉手單舉,比出個蘭花指,另一手輕托拂塵,面帶微笑如春風撲面,讓人看了渾身舒坦。
「哦,這個觀音娘娘真美!」蘭兒贊嘆著,走到神像前,用手輕輕撫模著觀音潔白的手指,低聲說︰「娘娘,大家在迎接-,-現身吧?」
臂音依舊淡笑無語。
蘭兒突然福至心靈,整整衣服,退後數步,跪在觀音身前的蒲墊上,虔誠地對神像磕頭,心里默默念誦著︰「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請您現身顯靈,幫助蘭兒找到失散的姊姊,蘭兒從此定每日香火不斷……」
「先收拾這里。」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和老夫人的聲音,蘭兒一驚,老夫人來了,可不要讓她看見我,否則又得生出事端。
心念電轉間,她四處尋找藏身之處。想起那日在大龍山「娘娘廟」曾睡在神像上,她急忙走到佛像身前,模索著想爬上佛像躲藏。
不料忽听「啪-」一聲,菩薩左手的拂塵突然斷裂,露出一個凹下去的深槽,好奇心促使她不顧一切的往那里看,頓時傻了眼。
那里頭整齊地放置了許多白銀和珠寶玉器,還有一堆堆黃澄澄的黃金。
嚇,看不出來,這里竟是個價值連城的寶庫!
「-在做什麼?」門突然被推開,老夫人手持銅煙袋威嚴地站在門邊。
但當她看見開啟的蓮花座及呆立于蓮座前的蘭兒時,立刻神色大驚,急忙對門外的丫鬟說︰「站到廊下,守在這里不許人靠近!」然後將門關上。
趁這機會,蘭兒竭力想把蓮座復原,可是她失敗了。
她本能地轉身擋住蓮座,不讓氣勢駭人的老夫人靠近。
「滾開!」老夫人面目凶狠地說。
「不行,這是方家的財物,別人不該動!」蘭兒決心不退讓。
「呸!-知道什麼?」老夫人啐了一口。「這是我在方家辛辛苦苦二十年積攢的寶物,二十年來沒人知道的秘密竟被-這個臭丫頭尋到,-真是我的克星!」
說著,她毫不客氣地一把將蘭兒推開,其勢之猛令蘭兒踉蹌了一下。
只見老夫人十分熟練地將蘭座還原,又撩起衣袖輕輕擦拭一番,像對待自己的孩子般細心。
「-的?-私藏方家的財物不是跟賊一樣嗎?難道……」
「啪!」一個耳光結結實實地落在蘭兒臉上,直打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要敢對清揚或任何人講一個字,我定叫-生死兩難!」老夫人陰險地威脅著,把她逼到佛像後。
「-要干嘛?」蘭兒忍著臉上的火辣痛麻問道。
「進去!這里是思過室,-進去好好思過!」老夫人厲聲命令。
「不要!我不……」蘭兒掙月兌她的控制,轉身往後跑,卻被一個金屬重物砸在後腦勺上,頓時失去了知覺。
當她悠悠醒轉時,只見眼前一片漆黑,想張口,卻發現嘴被堵住了,而且手腳也被捆得死死的。
「臭巫婆!人都被打昏了,還敢將我捆成粽子似的,就算到了陰曹地府也還有點鬼火吧,可是在這菩薩廟里居然連一米亮光都不給!真是夠缺德的!」
憤怒的蘭兒在心里開罵,但還是難消心頭之氣。
她靠著牆站起來,雙腳跳著模索著門,可是還沒跳出十步,就摔倒了。
不行,這樣是沒用的,白白自找苦吃,還是老老實實躺著等救星吧。
她相信清揚一旦發現她失蹤了一定會來找她的,就算將整個山莊翻遍,他也會找到自己的。現在自己只能耐心等待了。
然而對她來說,她最缺少的就是耐性。可是被關在這里口不能喊,四肢難動,她又能怎樣?
于是她生著悶氣,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也不知道被關了多久,蘭兒只知道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她已經沒了睡意,依然沒有人來救她。
也許清揚還在跟人應酬,綠萼、紅葉一定想不到她正被關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口干舌燥的蘭兒艱難的轉動舌頭,她覺得自己的體力正在流失,她有氣無力地在心里鼓勵自己,她希望自己再睡著,那樣時間會容易過一些。
可是……肚子好餓!她從早上等著看迎神開始,就沒有喝過一滴水。
就在她既絕望又期待地想著天下什麼東西最好吃時,門忽然開了,令人欣喜的光明頃刻間將黑暗驅散。
當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時,蘭兒欣喜異常。哦,她就知道他會來救她!
「蘭兒……」方清揚快步走過來,將燈放在地上,扶起了她。
「你帶好吃的東西來了嗎?」當嘴巴恢復自由時,蘭兒開口就問。卻因嗓子發干,嘴巴疼痛而申吟起來。「喔,我的嘴……」
方清揚用手輕揉她的嘴唇和仍有紅痕的面頰,再將她手腳上的束縛解除。四處模模她的頭和肩臂,陰郁地問︰「-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好餓……啊,好痛!」蘭兒說著,卻在方清揚的手踫到她的後腦勺時痛呼起來。
「怎麼了?」方清揚立即轉過她的頭,撥開她的頭發,看到一個大腫塊時,驚訝地問︰「哪兒來的傷?」
「一定是被老夫人用銅煙袋打的,我昏過去了才被她關進來的。」蘭兒說著探手模模後腦痛處,又立即縮回手。
「該死的!」方清揚低聲咒罵了一聲,問她︰「很痛吧?」
「一點點。」看到他忿忿不平的樣子,蘭兒輕描淡寫地說,不想讓他太擔心。
方清揚扶著她站起來,說︰「是我不對,我早該將這事解決好。」
「什麼事?可是……我現在好餓。」蘭兒感覺到他身上充斥的憤怒,知道他關心她,她很開心,可是對她來說此刻吃似乎更重要。
方清揚神情依然緊繃,但語氣充滿了寵愛。「等下讓-吃個夠,現在-先隨我去個地方。」
隨他出門後,看到繁星似錦,璀燦美麗的天空,蘭兒才知道自己已被關了大半天。
當他們靠近「雅客居」大門時,蘭兒拉著方清揚的手本能地一縮,此刻她可不想見到老夫人。
「別怕,有我在。」方清揚握緊她的手鼓勵她。
蘭兒一挺胸,壯著膽說︰「誰怕了?我才不怕呢。」
方清揚低頭對她笑笑,但當他抬起頭時,笑容已經消失。「等會-不要說話,听我說就行。好不好?」
他的要求很奇怪,而且目光堅決,于是蘭兒點頭答應道︰「好,我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