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暑氣正盛,徐任楓所開的診所患者川流不息。
自從診所開始看健保後,為了服務患者,徐任楓另外請了兩名推拿師輪流來看傷科。
不過因為他想要追朱雨橋,所以當初在選推拿師的時候,他就特地挑過了。未婚的不要,太帥的不要,年紀和朱雨橋相近的不要,口才好、會討女孩子歡心的也不要。
最後他冒著生意不好的危險,請了兩個長相嚇人、脾氣古怪的中年推拿師。沒想到常常笑容滿面的朱雨橋,還是和他們兩個相處愉快。診所在朱雨橋幫忙打點之下,生意也越來越好。
這一天晚上,推拿師都下班了,兩個人還在忙著收拾。
其實徐任楓早就可以走了,但他還是故意留在朱雨橋身邊模東模西,說說一些有的沒的。
雖然他很會放電,但他從沒告白過,所以他到目前為止都只是增加機會,制造曖昧。也許哪個時機對了,告白的話就說得出口了。
徐任楓伸了個懶腰說道︰「患者太多,不大習慣。」
「患者多是應該的啊。」朱雨橋笑笑地伸出手指。「一來我們這里冷氣強。」
嗯哼,徐任楓不以為然地看了她一眼。竟然把患者多的原因歸于冷氣強,這是什麼態度啊。
看他的表情,朱雨橋笑得更燦爛。「二來小姐可愛。」
徐任楓勾了一抹笑。好吧,這一點呢,他是承認的。哈,小姐不可愛的話,他干麼還巴在她身邊呢。「那第三呢?」他問。
她抬起下巴。「當然是推拿師認真嘍!」
可惡!徐任楓哀怨地沉下臉來,她竟然把他排到推拿師之後了。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問︰「第四呢?」
「沒有了啊。」朱雨橋無辜地眨了眨眼楮。
「那我算什麼?」他終于忍不住帶著抱怨的語氣問她。
「你啊……」朱雨橋忍著笑,雙手環在胸前。「你算受我們庇蔭的醫生了。」
「朱雨橋!」徐任楓的雙手橫出,作勢掐她。
朱雨橋一溜煙地想竄逃,可惜她腿短,徐任楓一個回身就擋住了她的去路。不只如此,徐任楓還故意往前一傾,硬是把朱雨橋逼到牆角。
朱雨橋前有徐任楓,後有牆壁,左右各有櫃子,情勢大壞。
「嘿嘿。」她咧嘴,討好地笑著。「開個玩笑咩∼∼沒有你,哪有診所,哪有小的我?你是診所的精神領袖,經濟中心。」
徐任楓被她逗出了笑。
朱雨橋搖了搖頭,老氣橫秋地說道︰「這種話也要我說出來,真是幼稚。」
她以為這樣說會讓徐任楓氣結,沒想到徐任楓不但不生氣,還端出一臉的賴皮。「怎麼樣?我就是幼稚。」
他的表情,調皮得像個少年,害得朱雨橋吃吃地笑起。
她笑嘻嘻地看著徐任楓。老實說,她覺得這樣的男人很可愛。跟他工作之後,她覺得自己心情愉快,心情上也變得更年輕了。
徐任楓的目光和朱雨橋相接觸後,收斂了笑容,以曖昧的眼神勾誘著她,有意無意地逼靠著她。
他享受著他們之間曖昧的氣息,因為她莫名嫣紅的雙頰而帶起惡劣的笑容,愉快地尋找著她眼神中的慌張或是迷戀。
朱雨橋的心跳加快。徐任楓看起來不懷好意ㄋㄟ,可是,嗚嗚,她還是被他的眼神電到雙腿發軟,目光呆滯,完全轉移不開。
唐綿綿的話一直在她的腦中響起--徐任楓會不會是喜歡上她?
老天,她的心跳快從胸口中蹦出來。這樣的想法太甜蜜、太瘋狂,而教人暈眩。
「-看什麼?」他的笑容猖狂,輕易看穿她的虛軟。
她吞了吞口水,穩了穩心跳後,咧嘴笑著。「不說。」
「說!」他果然逼她吐實。
「是你要我說的喔。」她像拿到免死金牌一樣,囂張地一笑。「我看你的臉好討人厭。」
呃……「哪里討人厭了?」
「這里。」她指著他的眼楮。這里最討人厭了,老是喜歡搞曖昧地看她。
她的手再往下移,指著他的鼻子。「這里。」這鼻子這麼挺,讓他五官更立體,臉更好看,也很討人厭。
最後,她的目光跟著手指移動到他的嘴唇上。「還有這里。」
他的嘴巴常會說些讓人誤會的話,他常會勾起迷人的笑,他低低吐息的時候,常讓人臉頰潮紅。
她的呼吸微微促快,他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性感得害她又心跳加速。她的神思混亂地放縱,猜想他的唇吻起來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她的手指幾乎是無意識地摩挲他的唇,撩起他異樣的酥麻。
這個女人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啊?他抿了抿嘴,與她的指尖輕觸,她才驀然驚醒。
她的臉唰地熱紅,瞅了他一眼後,迅速地逃開。
他卻在這一刻握住了她的手,害她差點嚇到心髒一麻。
「喂!」門被粗魯地推開。
兩個人倉卒地分開,朱雨橋一溜煙地從他旁邊的縫隙擠出去。「請問有什麼事情嗎?我們已經要下班了喔。」
走進來的是兩個穿黑衣的年輕男人。兩個人雖然是一高一矮,不過體型都很結實,看來很不好惹的樣子。
徐任楓見狀,快她一步擋在她的面前。「我是這里的醫師,有什麼事情嗎?」他怕對方是來找麻煩的,自曝身分好保護朱雨橋。
「你是這里的醫生喔。」兩個人上下打量著徐任楓。「你好,我們是來跟你交朋友的。」
交朋友引徐任楓看了看他們。跟他們兩個大爺交朋友,大概就跟養小表一樣,好請難送吧。
朱雨橋好歹也出了好幾年的社會。她一看就知道苗頭不對,這兩個人像是黑道的混混,怕是來找碴的。
「我們有注意過。」年輕人說道︰「你們的生意很好嘛!抱喜!抱喜!」
「沒有,都是大家照顧。」徐任楓笑笑敷衍地說。
看來他們應該是要來收保護費的。徐任楓和朱雨橋都是這麼想的,兩個人的心跳微微地加快了。
一這句話說得好。」一名年輕人順著徐任楓的話說下去。「在家靠父母,出外靠兄弟。如果沒有「兄弟」照顧的話,很多事情都會辦不成的。」他的話暗示得很明顯,只差沒亮把刀子或亮個槍表明身分和來意了。
「當然了。」徐任楓笑笑。「不過兄弟如果不夠力的話,能幫上的忙,可能就不多了。」
一旁的朱雨橋,听得出來徐任楓的意思,翻譯起來就是說--要足大尾一點的話,我怎麼可能不給錢?但如果是你阿貓阿狗想來要錢,我也不能就這樣給吧!
朱雨橋雙手交纏緊握著︰心里喊著「不要、不要」。
老實說,就算眼前這兩個壯碩的年輕人真的是「大仔」,她也不甘心看著徐任楓屈服在惡勢力之下,輕易給錢。這樣等于是縱容這些人,養壞這些人,一想到這,她就覺得嘔,巴不得能拿掃把,把這兩個人轟出去。
斑個子的年輕人露出笑臉。「這點你放心,這一帶做生意的都歸我大哥保護。你看,大家不都平平安安。」
矮個子的年輕人接腔。「我們做兄弟的,也都不計較,只要一點心意,大家就是朋友。」
「這是應該的,大哥肯跟我們做朋友,那是我們的福氣。」
朱雨橋沒想到徐任楓會說這樣的話,當場傻在那里。
等看到徐任楓打開抽屜要掏錢出來的時候,她臉都綠掉了。她想也沒想地壓住徐任楓的手,企圖阻止他。
徐任楓看著她,朱雨橋正皺著眉頭。
「你們小姐是不是有什麼意見?」高個子的年輕人發出不悅的聲音。
徐任楓一把抽出手,拿出錢來。「當然沒有。」他回身,擋住朱雨橋。
其實他也是下甘心給錢,但是為了怕惹出事情,牽連到在場的朱雨橋,他只好拉開笑臉。
朱雨橋緊咬苦下唇,不讓自己的不爽說出口。真是氣死了,她可練過很多年的「合氣道」,真要撂倒這兩個男人也不是不可能,偏偏徐任楓礙手礙腳地擋在她前面。
而且,她也怕出手後,反而被徐任楓怪多事,只好硬生生地吞了口惡氣。
唉,錢雖然是徐任楓賺的,但是他怎麼能這樣就妥協了,這樣好……孬啊!
其實如果是別的男人這樣,她搞不好還能體諒,但是她喜歡的人這樣,這讓她既憤怒又沮喪。
徐任楓把錢交給了兩個男人之後,兩個人即揚長而去。
他一回身,對上的是朱雨橋不屑的眼眸。兩個人對看了好一會兒,朱雨橋扁了扁嘴。「我要回去了。」
徐任楓看了看她,吞下心中委屈的感覺,勾了一抹笑,說道︰「路上小心。」
憊要她小心哩!朱雨橋翻了個白眼,這男人孬到底都還有一種讓人說不出話的體貼,真讓人不知道該氣他,還是該拿他怎麼辦。
朱雨橋硬從他身邊擠出去,忿忿地騎上她新買的摩托車離開。
朱雨橋騎到半路,才想起皮包和手機還放在診所,她只好騎回診所,經過一條巷子的時候,她听到里面有打斗的聲音,好奇地探頭。
一看,剛剛那兩個年輕男人,正把一個人壓著打。
榜!這兩個人行徑實在太囂張了。朱雨橋二話不說,摩托車一停,快步走過去,大喝一聲。「你們干什麼?!」
兩個年輕人停了手,被打的那個人也轉過頭來。
朱雨橋這才看清楚,竟然是徐任楓!
「啊!」她——地張了嘴巴。
徐任楓一看到是她,整張臉脹紅了起來。一個大男人,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竟然還讓喜歡的人看到,那就更糟了。
必過神後的朱雨橋連忙說道︰「我來幫你。」
一向好脾氣的徐任楓,竟然吼道︰「不要-幫忙,我自己來!」
他鼓起胸中的一股惡氣,毫無章法地和兩個男人扭打起來。本來屈居下風的他,因為不願意在朱雨橋面前丟臉,打起來格外有力。
朱雨橋越看越緊張,雙手握拳,血液熱竄,忘情地喊著︰「小心啊,左邊,右邊,一拳,好啊!帥呀!太贊了!」
朱雨橋興奮地又跳又叫,好象徐任楓正在奪取奧運金牌一樣。
「干!吵什麼吵!」已經被打得頭暈眼花的兩個年輕人火氣更大,矮個子的年輕人一個箭步往朱雨橋那里沖過去。
除了叫朱雨橋閉嘴,他也想借著控制住朱雨橋讓徐任楓收手。
徐任楓想抓住矮個子,卻被高個子拖住︰心急的他,出手更重,幾拳下來,壓著高個子打。
「啊!」一聲慘叫發出來。
除了朱雨橋之外,所有的人都很驚訝。因為那聲慘叫是矮個子的年輕人叫出來的。
現在是什麼情形?徐任楓看了過去,矮個子的男人竟然被朱雨橋擒住!
朱雨橋眨了眨眼,看著徐任楓,貌似無辜地問︰「請問我可以打他嗎?」喔,希望徐任楓不要覺得她太殘暴。
徐任楓笑了出來。「可以,但是要幫人家留點面子,被女人打倒很難看的。」
「好的。」她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把矮個子狠狠地摔到摩托車旁邊。
徐任楓呆呆地看了看他,半晌後雙手抱拳,走向朱雨橋。「女俠,小人不知女俠隱身小人診所,平日多有得罪,還請女俠原諒。」
「好說,好說。」朱雨橋笑嘻嘻地說道︰「小試身手而已。」
她也已經很久沒練功了。本來也不是那麼有信心,不過可能是因為眼見徐任楓處在危急之中,被激起腎上腺素了吧。
兩個人正在說笑的時候,矮個子模到朱雨橋摩托車上的大鎖,往背對著他的朱雨橋沖過去。
「小心。」徐任楓推開朱雨橋,把矮個子撲倒在地。
矮個子手上的大鎖往徐任楓額邊砸過去。
等朱雨橋站穩的時候,只見徐任楓被砸,身子晃了晃。「啊!」朱雨橋放聲叫。
徐任楓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徐任楓意識恢復的時候,他人已經在醫院了。
他醒來的時候,頭還很暈暈重重,另外還伴隨著輕微的惡心,他的視線還來及聚焦,就被朱雨橋激動地抱住。
「痛!」因為身上好幾處瘀傷,所以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痛。
「對不起。」朱雨橋趕快放開他。「老天,還好你終于醒了。」她的聲音有重的鼻音,顯然之前慘慘地哭過。
明明被他嚇得要死,她還故作堅強地反過來安慰他。「你不要怕,醫生做過查,說你應該只是輕微的腦震蕩,沒有什麼事。」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怕什麼。徐任楓一笑,覺得她實在好可愛。
听她說話,他才慢慢想起來,他跟人打架,後來應該是被大鎖敲了一記。
現在想起來,情形的確很可怕。說來也是他幸運,並沒有發生嚴重的腦震蕩否則他可能意識越來越不清,抽搐,講話含混,甚至喪失記憶。
她剛剛抱他抱得好緊,那樣的擔憂好深。
他突然興起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忍著笑,一本正經地問道︰「請問-誰?」
她果然嚇得倒彈。「什麼?!」
她的眼楮睜得好大,那樣子好可愛、好可愛,害他更壞心了。「請問-是誰?,我又是誰?」
「我是朱雨橋,你是徐任楓。」她說著,好下容易才忍住的淚水,又噴了來。「拜托,你不要嚇我。」
之前,在暗巷大戰惡漢,神勇無比的朱雨橋,此刻在他面前狼狽地嚎啕大哭。
他看了好心疼,又覺得好感動。
他知道惡作劇到這里應該要夠了,可是又好想再逗她一下下。「我是朱雨橋,你是徐任楓。」他學著她的話說。
她急著說︰「不是,是我是朱雨橋,你是徐任楓。」
「對啊。」他慢條斯理地說。「我是朱雨橋,你是徐任楓。」
「不會吧。」她的頭皮發麻,心跳快到會出人命。「你連什麼是「我」,什麼是「你」,都搞不清楚了嗎?」
「我搞不清楚什麼是我,什麼是。我現在才知道,-也是我,我也是。」他的眼神深深地看她,說得像是讓人頭暈的情話。
她眨了眨眼。從她認識他以來,他就是一個超級惡劣的人,眼楮老是要放電,嘴巴老要說甜蜜的話。
她皺起了眉頭,又看了看他。
他的眼楮一眨,閃過慣常出現調皮戲謔的神色。
「徐任楓!」她板起了臉,越想越不對。
「朱大女俠好。」他嘻皮笑臉地說。
「你很爛耶!」可惡,他居然作弄她。她氣死了,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啊!」他之前就受傷了,被她一打,痛到下行,咳了好幾下。
「你沒事吧?」听他咳嗽,她又心疼了。
他賣乖,巴巴地看著她。「這是應該的,我就是被-打死,也絕對不會怨。」
「又在胡言亂語了。」朱雨橋瞪著他。
都是他啦,害她又哭又笑,一下擔心,一下惱怒。既生氣他作弄她,又高興他沒事。總之,她覺得她像個瘋子一樣,情緒到現在都還不能平復。
「你給我記住啦!」她扁了扁嘴。
「我怎麼舍得忘了-?」他的聲音放得好溫柔,說得好深情。
真是的,他又害她了,害她起了雞皮疙瘩,又暗暗高興著。
她睨了他一眼。「你這腦子不能壞,壞了就沒人知道你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
徐任楓直勾勾地盯著她瞧。「怎麼會呢?」他的眼楮里都是她呀。她怎麼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呢?
他熾烈的目光,害她心慌意亂,趕緊轉開話題。「喂,你後來怎麼會又和這兩個男人打在一起?」
「我是去找他們兩個談判。我也不甘心軟弱屈服,助長惡勢力,好嗎?」說到這兒,他語氣中的委屈就出來了。
她知道他委屈,可是……「你在診所大可拒絕他們,何必拖到他們走了後,還去找他們呢?」
「當然是因為-在診所呀。」他深深地說。「我也想保護-啊。」
糟了,他又開始說著感人的話了,讓她心跳加速,讓她胡思亂想。
她無措地咬了咬下嘴唇,囁嚅地說︰「我本事這麼好,哪需要保護?」
「我之前哪知道-本事這麼好,再說……」他停下話,吸引著她的目光。
兩人目光相接觸的時候,他一笑。「就算我知道-的本事比我好,我也是會想保護-的。」
她的臉紅了起來,偷覷著他。「喂,我跟你說過了,不要常說些會讓女孩子誤會的話。」
他一笑。「-以為這是誤會嗎?」不能怪他總喜歡逗她呀,誰教她每個樣子都這麼可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張大眼楮,模樣看起來呆呆的。
「是誰腦震蕩呀?」他的笑意加深。
「哎呀,好嘛,我笨嘛!」她嘟囔著,誰讓她一遇到他那種目光就頭暈了。
「你有什麼話就說清楚嘛!」
她的臉紅得好厲害,心跳狂急,冬冬冬地。還好這是醫院,她要是被他害到心髒麻痹,隨時都還可以叫醫師。
他拉住她發燙的手,溫柔地一笑。「說不定,哪天我真的會什麼都忘了。我想做一些,值得我們兩個好好記得的事情。」
她看著他,目光發直。其實她是想矜持一點,害羞地別過目光,可是眼楮被他電住了,動都動不了。
「我要告訴-,我喜歡。」他的眼楮始終笑得好迷人。
他在她的唇上,甜蜜地輕吻著。
她最後一個想法是,腦震蕩說不定也會傳染的,要不然她怎麼會頭暈得這麼嚴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