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寧安靜而柔順的橫臥在鋪著青草的大石上,雙眸緊閉,長長的睫毛在雪白的臉上投下個完美的弧度。
燃燒的火光跳躍著,將棠列的影子孤獨的映在地上。
他愣愣的瞧著她出神,如果不是為了救她性命,他斷然不會看見她背後那錯綜復雜的鞭痕。
在她那倔強而蠻橫的無禮態度下,要掩飾的或者就是那傷痕累累的身軀。
埃寧迷迷糊糊中,依稀听到幾聲清幽的簫聲,簫聲婉轉動人,有安撫和憐惜的味道,她仿佛回到母親溫柔而溫暖的懷抱,只希望永遠這樣沉睡下去。
埃寧輕輕的申吟了幾聲,然後微微的睜開眼,她看清楚自己身在一個山洞內,陽光從洞口斜斜的射進來,棠列背著光坐在洞口手中持簫正自吹奏,金黃色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使他的身影看來有些模糊。
她起身的聲響驚動了他,棠列回過身來走近她。
「覺得怎麼樣了?」棠列一見她醒了,那顆高懸的心才算放下來。
她似乎有些迷惑,掙扎著想起身,這一動牽動傷口,痛得她冷汗直流、全身發顫。
「別動。」他連忙想去扶她,隨即想起她不喜歡人家踫她,伸出去的手又立即縮回來。
她慢慢的坐起身來,只覺得頭暈目眩背上痛得不得了,只能靠著山壁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忍住想去扶她的沖動,將一袋水丟到她腳邊去,「水。」她流了不少血,此刻一定覺得非常的口渴。
埃寧清澈的大眼楮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隱隱約約的蒙上一層霧氣。
她強忍著疼痛顫抖著拿起水袋,無奈傷重之後乏力,一舉手便又軟軟的垂了下來。
突然之間,幾粒水珠落在塵土之中,他抬起頭來,看見她眼里緩慢的滲出淚水,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他有犯到她的忌諱嗎?為什麼她哭了,他甚至連話都沒跟她多說一句呀!
「我知道我討人厭,你心里既然看不起我,又何必救我?」
從擺夷出來以後他一直不理她,連話也不跟她多說一句,連她受了傷他一句關心問候的話都沒有,還用那麼冷漠的態度對她。
難道只因為她是私生女,他就看不起她嗎?
「我沒有看不起你。」
「你明明就有,你看不起我是私生女,難道你當段家的走狗就很光榮嗎?」
「你含血噴人,不可理喻!」她老是罵他是走狗,到底是誰看不起誰?
「你才是愛多管閑事!別以為你救了我幾次就有資格教訓我!」
被她這麼一頓毫不留情的搶白,棠列不禁有氣,「沒錯,我就是愛多管閑事!避到姑娘你頭上,算我不識相!」
「你滾,你滾!我不要再見到你!」
「等到了大理之後,你以為我還會想見到你嗎?」他踢起地上的石子,憤怒的轉身出去。
「反正我就是討人厭,反正我一輩子都沒人疼、沒人愛。」海寧放聲大哭,又氣又委屈。
一听她這麼說,他頭也不回的冷笑道︰「依你這種喜怒無常、凶蠻無理的個性,誰敢疼你、愛你?你活該一輩子都沒人疼、沒人愛!」
「你……」海寧氣得臉色發白,渾身發軟,砰的一聲巨響直直的摔了下來。
棠列在盛怒之中,雖然听見洞內傳來巨響,但還是硬著心腸不去理會。
她簡直莫名其妙!對她和善些多說幾句話就要揚鞭打人,跟她保持距離少說幾句,她又要發標落淚,他真恨不得剜開她的心看看生的是什麼模樣。
餅了一會,他隱約听見她的啜泣聲和低語聲。
「娘,為什麼你不教我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不受傷害,又不討人厭?」海寧哀哀的啜泣著,棠列的話深深的傷了她,讓她的心比傷口還痛。
她只是不想受到傷害,沒想到卻讓自己變成一個討厭的人。
一連幾日,棠列除了摘些果子和烤些野味讓她果月復外,再也沒進過山洞。海寧見他始終一言不發,臉上猶如罩了一層寒霜,幾次想跟他說話總是踫了個軟釘子。
她看他腰間掛著一根洞簫,簫身碧綠顯然是新竹,應該是棠列用劍削下竹枝,穿孔調律新制的。
沒想到他如此聰明,不只武藝高強還熟通音律。
這一晚寒風大作,海寧在山洞內都感覺得到那股冷意,不由得擔心起洞外的棠列,她想要叫他入洞來避風,可是一定會被他所拒絕的,她在山洞中走來走去,顯得心神不寧。
她終于下定決心往洞外走去,看見棠列倚在一塊大岩之後避風。
他一見她出來,故意轉過頭去,裝作沒看見。
「喂!你要不要進去避風?」她輕輕的說,聲音非常的柔和。
他不理她,對她的好意充耳不聞讓她有些生氣,「不要就算了。」
她走出幾步,又回頭望著他,眼里帶著懇求的味道,低低的說︰「棠列,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很討厭?」他寧願風吹雨打也不願跟她共處一室嗎?
他微蹙著眉,沒有說話。
她輕咬著嘴唇,有些壓抑的說︰「我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我很少和人說話,小時候大家看我是私生女,除了責罵和侮辱之外,沒人來跟我多說一句話。這幾年大家知道我是皇上的骨肉,爭著恭維我、討好我,把我捧在手掌心好像我不是一個人。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人相處,我娘很早就去世了,沒人教我……」
「算了!」她咬咬嘴唇、一甩頭,「避不避風隨便你,我……」
他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很自然的拉住她的胳膊,「走吧,進洞避風去。」
听她說的真誠又可憐,他再怎麼生氣也只得算了。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態度突然之間又軟了下來,只得微微一笑,「嗯。」
棠列自己也不明白,他跟她越相處就越了解江海寧,他甚至非常無聊的猜想著,或許她那蠻橫而不講理的脾氣下隱藏的是受創甚劇的心。
她……怪可憐的。
燃燒的火光驅走洞內的寒意,也照亮兩張帶笑的臉龐。
埃寧指著他腰間的洞簫,欣羨的說︰「沒想到你這麼聰明,什麼都會,不如你再吹簫給我听好了。」
「我怎麼會聰明,我是只笨狗。」他雖這麼說,還是不拂其意,將簫湊近嘴邊奏了起來。
一曲既畢,兩人相視一笑。
埃寧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先前我還道你不是好人,讓你吃了不少苦頭,真是抱歉。」
「苦頭吃得不多,鞭子卻挨得不少。」
她雙手抱住腿,將下巴擱在膝上,幽幽的說︰「你不知道.有些人很可惡!他們會拉住我的馬,纏著我不放,我不得不用鞭子來防身。」
「真有人存心要侵犯你,一條鞭子有什麼用?」棠列搖頭道,「要奪下你的鞭子是輕而易舉的事。」
「挨了你一頓打之後,我也知道鞭子不能防身了。」她好奇的看著他,「你知道我的身份後,為什麼還敢打我?」
「要听實話?」
她用力的點點頭。
「我連你的太子大哥都打,教訓一下他小妹算什麼?」
她抿著嘴笑道︰「你答應說實話的!」
「好吧!其實我是氣壞了,沒想到那麼多。」他老實的承認。
「很多人,不管我怎麼無禮的待他們,他們總會記得我是皇帝的女兒。」她頓了一頓才又道︰「大家都想在我身上得到好處,根本沒有人真心待我。」
「大家爭著討好我、巴結我,我就越討厭他們!以前全族視我為洪水猛獸避之惟恐不及,現在卻反過來向我搖尾乞憐,這不是下賤嗎!」
「所以你老是疑神疑鬼別人待你好都是有目的的?」他總算知道她那喜怒無常的個性哪來的。
「我哪有疑神疑鬼,這是事實,你根本不知道他們以前怎麼對我的。」
「我知道。」他同情而憐憫的說,「我瞧見你身上的鞭傷了。」
「你瞧了我的身子?」她秀眉一抬,俏臉含怒。
「生死關頭只得從權了。」他只看了背上的傷口,不該看的他可是一眼都沒瞧。
「好,算了。」她威脅道,「不許再提起這件事。」
其實她早就隱約猜到他看過她的身子了,否則他無法替她醫治箭傷,他這麼老實的就承認了,反而讓她不知從何氣起。
「我發誓。」他舉起手,認真的說。
「發誓有什麼用?」她柳眉微皺,眼里淚光盈然,口氣有些悲傷的說,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洞口。
誓言不過是個騙人的手段,當年她母親若不是抱著那個男人的誓言不忘,也不會抑郁而終。
棠列不明白她為什麼態度陡變!看她孤零零的站在洞口,寒風吹得她衣袂翩飛,若是受了風寒不是又多受罪嗎?
「江姑娘,別站在洞口吹風,進來吧。」
埃寧恍若未聞,連頭都不回。
「江姑娘?」他走到她身旁,又低聲道︰「江姑娘,你這樣會生病的,我又在無意中得罪你了,是不是?」
「江姑娘……」
埃寧猛然抬頭,瞪了他一眼,「這里就我們兩個,別江姑娘左江姑娘右的叫個不停!少叫幾句不行嗎?」
棠列見她突然感傷起來,猜測她是感懷身世而想哭,此刻見她發怒,俏臉含怒,嘴唇微抿的模樣飽含著小女兒的嬌態,反而覺得好笑。
「行,我少叫幾句當然行,只是你一直不搭理我,我只好叫個不停。」
「哼!你愛叫人家江姑娘,誰要理你?一輩子沒叫過姑娘嗎?那麼愛叫。」海寧生氣的說。
原來她是為了這件事生氣,「我叫你一聲江姑娘是尊重你,沒想到這樣也冒犯你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還叫我江姑娘,明明就是心中瞧不起人,不屑叫我的名字!」
「哪有這回事!我哪有這麼想,你存心冤枉我!」棠列又好氣又好笑,原來她這樣大發脾氣,都是因為他沒叫她的名字!
她看著他,蒼白的臉上隱約透著紅暈,「我若冤枉你,怎麼你又不叫我的名字?」
埃寧蠻不講理,無法辯駁,他只得說︰「好,我愛叫你的名字,這樣總可以了吧!」他說不過她,只好投降了。
「算了,我也不會強要人家怎麼樣,人家愛听我的話就听,不愛听那也自得他!」她委屈的看了他一眼。
他笑道︰「我愛听你的話呀!怎麼不听。」
他這麼說讓她心里的感覺甜滋滋的,說不出是什麼味道。
埃寧臉上一紅,轉過頭去,「我才不信呢。」
淡淡的月光照在她雪白的臉上,似乎射出柔和的光芒。
一股奇怪的感覺緩緩的在棠列心中升起,海寧仿佛有些不一樣了。
「晚了,你歇著吧。」像是為了掩飾自己心里奇怪的波動,他的語氣變得正經。
她低低的嗯了一聲,「你也早點歇著吧。」
他點點頭,「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們就上路。」
埃寧微感失望,「要走了嗎?」
「嗯。」
當初是因為海寧身受重傷,追兵又緊追不舍,他才會帶著她躲到這個荒僻清靜的山澗,一方面養傷一方面逃避追兵,現在既然她已經大好,也就沒有逗留的理由。
「到底為什麼那群人要緊追著你不放?」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他許久。
「都是那個臭皇上害的。」海寧嘟著嘴說,「他們還不是想利用我威脅他。」
「真的?」一扯到皇上,他敏感的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胳膊問道︰「有多少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指私生女還是其他的?」
「海寧!這時候別鬧別扭,這件事或許很嚴重。」她可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發脾氣!
「好啦!也沒有多少人。」她扳著手指頭,「舅舅、十大長老……」
「只有這樣。」只有十一個人知道還好範圍不大。
「當然還有全族的人啦!長老們都是大嘴巴,這種事他們怎麼可能不跟親朋好友透露?大家不過是表面上裝不知道,其實他們心知肚明。」
「全族!」這下慘了,每個擺夷人都有可能是策劃這件陰謀的人。
埃寧笑道︰「大概就只有老實的白苗大夫不曉得了。」
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她還不知道自己身陷險境,隨時有生命危險嗎?
「真服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那群人不抓到你是不會罷休的。」
「有什麼關系?你會保護我,不是嗎?」她帶笑的眼眸信任的看著他,「你會保護我吧?」
「會的,我會的。」這個要命的海寧呀,怎麼能害他如此心神不寧呢!
「喂!」海寧立在一棵垂柳之下,微翹著紅唇,「我走不動啦。」
她雖然跟棠列說話,可是眼光卻落在對面的山崖上。
那里有一株紅艷艷的金線紅花。
「我有名有姓,干嗎開口就叫我喂?」棠列不高興的說,昨晚她還因為他沒叫她名字而大發嬌嗔,這會她居然叫他喂?
「你喜歡我叫你名字?」她露齒一笑,玩弄著飄搖的柳絲。
「你可以叫我列哥哥,棠哥哥……親哥哥隨便你叫。」他一副很大方的樣子。
「呸!」她無端的臉上一紅,莫名的感到一陣燥熱,「好不害臊,誰要叫你叫你……」
「叫我什麼?」
「叫你臭棠列!死棠列!」她一跺腳,那股嬌蠻之氣一掃而空,居然有些小女兒的嬌態。
「叫聲哥哥會怎麼樣?又不是叫你喊我好哥哥……」多少女人看見他不是媚眼如絲的跟他揮手絹,趕著他叫好哥哥?
埃寧潑辣是潑辣,蠻橫是蠻橫,可是終究臉皮薄,一聲哥哥別扭了半天就是叫不出來。
「誰要喊你了,不要臉!」
鞍哥哥怎麼會跟不要臉扯上關系?又不是叫她喊好相公、親親相公?
他聳聳肩,其實對海寧怎麼稱呼他根本無所謂,只是看她累了讓她稍微歇一歇,陪她胡說八道一會,免得她又大發脾氣說他不理她。
「咱們走吧,前面應該有市鎮,到時候就可以買馬代步。」
「我走不動了。」她干脆坐了下來,有點賴皮的說︰「我的腳好痛好痛,眼楮好酸好酸。」
「走路腳痛我還能理解,為什麼眼楮會跟著酸?」他莫名其妙的問。
「因為我的眼楮要幫腳看路呀,就會好酸好酸!」她無辜的說,居然顯得天真無邪。
棠列一笑,「胡說,明明是找借口偷懶。」
「真的。」她眨眨眼楮,「我的腳都磨破了。」
「是嗎?我看看!」他直覺的就要看她傷的如何。
「臭棠列!」她橫了他一眼,「我的腳怎麼能讓你看!」男女有別耶!
他一愣,沒多加思索的說︰「身子都看過了,腳又有什麼打緊?」
埃寧臉色一沉,怒道︰「你還記得這事,你發過誓不提的,原來你說的話都是騙人的!」
看她發怒,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居然那麼愚蠢的提起這件尷尬事。
「是我不好。」棠列拱手道︰「姑娘你大人大量,饒了在下這一次吧。」
「不必!誰稀氨你道歉討好?」她扭過頭去,用力的扯著自己的衣袖生氣。
「我已經跟你賠不是了。」
懊端端的居然這樣又生氣,她到底是臉皮薄憊是一天不發脾氣會生病?
「好了不起喔!我有逼你跟我賠不是嗎?」她嗔怒的說道︰「你嫌我脾氣不好?就走呀,誰叫你留下來受氣?」
「我哪有說你什麼!」
「你嘴巴雖然沒說,心里就是那麼想的。」
「又來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存心要這麼冤枉我,我也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她冷笑道,「跟不講理的人多說當然無益!我是蠻不講理,你當然不想跟我說啦!」
棠列又好氣又好笑,「你那張嘴簡直比刀子還利!嘖嘖嘖……我倒成磨刀石啦!」
「誰要你當磨刀石來賠罪,誰稀氨!一點誠意都沒有。」
棠列總算听出一些端倪,這女的還真是倔到極點,她不曉得要拜托他什麼事,硬是不肯說出來,找個事由來跟他生氣,讓他跟她賠罪。
她不用開口求他,他就會乖乖的去做她要他做的事。
「好吧,要怎麼樣跟你賠罪才稀氨?」
「誰要你賠罪?」她嘴巴這麼說,卻抬頭望向極為險峻陡峭的山壁。
棠列順著她的眼光看去,看見在極險的山壁縫中,居然長著一朵婀娜的紅花。
「你想要那花?」
「那麼高,誰摘得到。」她撇撇嘴,似乎覺得沒什麼,可是眼神卻顯得相當的喜愛。
「這花居然長在那麼險的地方,真奇。」他抬頭仰望,只覺得山壁平滑的像被刀削過,高聳得仿佛直入雲霄。
山壁上寸草不生,卻長著一朵嬌艷艷的紅花,險中有奇,剛中有柔,相當的顯眼。
「那是金線紅花,十年才開花一次,終年不凋,是……一個傳說。」
她沒繼續說下去,金線紅花是擺夷的一個傳說,關于一個執著等待情郎的深情女子,關于她等待十年之後終日哭泣而後泣血,最終化成紅花,金線代表她的堅貞與不悔。
長在高處是為了遠眺離鄉背井的情郎。
她想要那朵花。
看她的眼神,他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他深提一口氣,展開輕功輕巧的沿著山壁攀了上去。
埃寧驚呼道︰「你干嗎?快下來……很危險的!」
那山壁實在太過陡峭,他僅憑著一股真氣往上攀了數十尺後,真氣一濁差點摔下來,他百忙之中握住一塊突出的壁岩,身子又順勢向上縱了幾尺,一伸手摘到那朵花,他長劍一插直直的落了下來抵銷了下墜的速度,劍身在山壁上畫出一道深溝。
啪的一聲,長劍斷為數截,他一個跟斗翻了下來,落到海寧面前。
「給你。」
埃寧低頭不語,伸出縴縴素手來接了過去,眼淚卻一滴滴的落在花瓣上,像是清澈的露珠,更顯得紅花更紅!
「怎麼了?怎麼哭了?」棠列大為驚訝,看著她紛落的眼淚,他感到不解,難道他做錯了嗎?她其實不想要他去摘花嗎?
她緩緩的搖了搖頭,如夢似幻的淚珠,輕輕的綴在睫毛上。
為了一朵花,他值得冒生命危險去摘嗎?剛剛他身子往下一頓時,她一顆心差點從口中跳了出來,那種可怕的高度是能將一個人摔成肉泥的。
為了一朵花!
她本來只想刁難他,看他為難的樣子,她再對他冷嘲熱諷一番,沒想到……他真的冒險替她摘花。
「傻瓜!懊好的摘這朵花來做什麼,也不怕跌死你,你死了也沒人會可憐你,只會罵你笨而已!」
看著她不斷落下的淚水,他突然想到,她罵他的這些話,會不會是關心和擔憂的意思呢?
貶是嗎?
*************
「人居然被帶走了?」東平王一手重重的拍在桌上,語氣威嚴而不悅。
「屬下無能,請王爺恕罪!」
「恕罪?」他冷笑道︰「養你們這群酒囊飯袋有什麼用,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這麼難嗎?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
「王爺,您別生氣!這群飯桶怎麼比得上段智暉的結拜兄弟棠列?」一個貌美的女子溫柔的說。
「照你說,該怎麼才能抓到江海寧?依姑娘?」
她柔柔的一笑,「不能力敵就只好智取了,我有辦法讓王爺你既能兵臨大理城又能抓住江海寧逼段宣平退位。」
「喔?」他喜形于色的說︰「真的?」
依姑娘不但貌美如花又心思縝密,她既然說有辦法就一定真的有辦法。
「我什麼時候讓王爺失望過了?」她信心滿滿的說。
「沒有,從來沒有過。」
她的美貌和溫柔是她的利器,很少人會對她這樣的女子加以防備,因此她能夠完成許多任務,這是他訓練她的目的。
「那麼一切就交給我來辦。」
「有勞了。」
他一定要奪得皇位,段宣平竊佔他的皇位長達二十八年,還害他被趕到荒涼的東蠻之地,此仇怎能不報?
筆位是他的,他才是段氏皇朝的繼承人,他是先帝的長子,一直以來皇位都是傳給長子,只是因為他母親是宮女出身,因此被剝奪了他的繼承權,帝位才會落到段宣平身上,這對他太不公平!
之後先帝又以他野心太大心術不正,恐怕有危害朝廷之虞將他流放至東蠻,又下令不許他進入大理城,雖然頂著東平王的頭餃,但過的卻比尋常百姓還不如。
他恨被剝奪的一切,這些年來一直暗中招兵買馬、精策圖謀覬覦帝位,等到反撲的時機來臨。
去年宮中的探子傳報段宣平病倒,他本以為有機可趁,無奈太子段智暉卻是個精明的狠角色,他雖然不動聲色,但卻對他防範嚴密,他派人到東蠻來說是為了替他祝壽,實際卻是監視他的舉動,讓他只能按兵不動暗地咬牙切齒的詛咒他。
憊好老天有眼,讓他知道宣平皇帝多次派人到擺夷去,他直覺有問題也派人去擺夷一探究竟,這才知道一向正經秉直的段宣平,居然還有一段風流史,留了一個女兒在擺夷。
這是他的大好機會,因此馬上派人收買江海寧的舅舅江鷹。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段智暉居然會派出手下最精明、狡猾的惡狼棠列,搶先一步的將人給帶走。
他命手下多次伏擊卻失敗、又失去他們的蹤跡,只要江海寧進了宮,要再逮到她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他才會大發雷霆。
憊好他還有依芳這個蛇蠍美人,只要她出馬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看樣子他的帝位依舊穩當的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