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在幽幽的月光下緩行。
御花園里的百花雖美,但她卻沒有心情欣賞。
「小喬,-怎麼了?-不高興嗎?」
駱凝綠跟在她身後,本來還能安安靜靜的走著,可是她踟躇的時間一久,他便忍不住要問了。
「沒有。」她頭也不回,輕輕的說︰「你回到家,找到了親人,我替你開心都來不及,怎麼會不高興?」
「那-為什麼不跟大家一起說話?」他來到她身前,讓她無法再向前走,「-怎麼一個人偷偷跑來這?」
「我哪有一個人,你不是跟著我嗎?」她對他微笑一下,眼里的淚光盈然。
「-哭啦?為什麼?」他伸手去踫她臉上的淚珠,不解的說︰「-不是說-為我高興嗎?為什麼卻哭了?」
「我只是想到別的事。」她又嘆了一口氣,「我擔心如果找不到解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听了駱凝藍的解釋,她才知道原來他會變傻變笨,什麼都不記得了,是因為被人下了藥。
「-為什麼要擔心?難道-也嫌我笨,不喜歡我這樣子?」
「不是的,當然不是。」她委屈的說︰「我心里怕你變聰明了,就把我給忘了。」
所以她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幫忙,或者干脆就此離開。
他已經不是她撿來的大喬了,光是他的身分,就不可能讓他跟她回水晶湖去。
他們之間的一切已經俏俏改變了。
「我怎麼可能忘記小喬?」他咧嘴一笑,「我看我們還是回家去好了,-說好不好?」
「這里就是你的家呀。」她握著他的手,笑著說︰「不要再說傻話了,等你好了,你才不會想回水晶湖呢。」
「那我就不要好呀。」他反手把她的手握緊,「我們去找爺爺,偷偷溜出去。」
她抿嘴一笑,「這里是皇宮呀,你以為很容易就溜出去嗎?」
「趁他們現在都在那邊說話,我們快走嘛!不知道爺爺回神了沒,真是傷腦筋。」
「爺爺他是高興過頭了。」她臉一紅,「一會兒就好了。」
駱凝藍派人把他接來時,他還以為自己在作夢,拚命捏自己的臉,沒想到他也有進皇宮的一天。
听見駱凝綠的身分之後,他更是高興得神游四海去了,認為以後就發達富貴了。
「走走走,我們現在趕緊找爺爺去。」駱凝綠高興的說,把小喬的手一拉,滿心歡喜終于要回家了。
「嘻嘻,不用找了,我在這。」樹叢一分開,喬老背個大包袱鑽了出來,「我就知道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一定有問題。」
「你才鬼鬼祟祟的,爺爺,你干什麼?這是什麼東西?」
「難得進皇宮,當然得帶幾件紀念品回去嘛!」他振振有詞的說,「爺爺我早知道-這丫頭有私心,八成不會想留在這里,當然得提早做準備了。」
小喬跺腳嗔道︰「又不是我的主意,怎麼說我有私心。」
對,她就是怕他好了之後忘了她,或是更慘,壓根就看不起她、不要她。
所以她寧願他一輩子都這麼傻呼呼的,永永遠遠跟她在一起!
「是呀,是我說要回家的。」駱凝綠連忙說,「通通都是我說的。」
「-,小喬放個屁你也搶著說是香的。」
喬老是覺得有些遺憾啦,畢竟這麼大的一場發財夢,一走了之很可惜。
可是他當然知道孫女在擔心什麼,所以也就不反對。
「爺爺,你不能帶這些東西走啦,咱們做賊不能做到這里來。」
「為什麼不行?」喬老笑著說,「笨哪!這里地方大、東西多,丟了什麼他們不會發現的。」
「是呀,爺爺說的有道理。」駱凝綠點頭,「不要緊的,他們說這是我家,從我家拿東西不算偷。」
「好聰明呀,就是這樣沒錯。」喬老贊許的拍拍他的肩,「爺爺越來越喜歡你了。」
「謝謝爺爺。」他開心得眼楮都彎了,似乎讓爺爺喜歡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
「哎呀,你們兩個,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她非常無奈,「每次都這樣,要跑路的時候才拿一堆累贅。」
「-少說幾句,我們趕緊走吧。」喬老說道,「-爺爺做賊做了一輩子,大半輩子都在逃命,經驗很豐富,要出皇宮一點都不難,這些東西也一點都不累贅。」
「真的要走嗎?」她看著駱凝綠,又問了一遍,「這里才是你的家、你的生活,你真的……」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走吧。」
于是喬老走在前面,他們手牽手跟在很會找路的他身後,小心翼翼的閃過巡邏的士兵。
突然一道黑影從逃邙降,駱凝藍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冷冰冰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憤怒。
「喬姑娘,-是我見過最自私、最卑鄙的人!」
看這陣勢,他也猜得到他們想干麼。
小喬居然趁凝綠腦子不清楚,想擺布胡里胡涂的他!
被駱凝藍這樣毫不客氣的指責,小喬的臉上一片飛紅,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她是個人嘛!
自私跟卑鄙都是人性,她也控制不了想要保護自己的念頭呀!
喬老生氣的說道︰「我們家小喬也沒做什麼,需要罵得這麼狠嗎?」
總覺得他罵到自己身上來了,好像他喬某人不會教孫女似的。
駱凝藍哼了一聲,「我沒罵她,我只是說實話而已。她的確是自私,完全不為別人著想;她的確卑鄙,想帶我腦子有病的弟弟一走了之。」
「對不起。」小喬低聲說︰「是我沒想清楚。」
「喂!別罵小喬,是我要跟她回家的,而且我腦子也沒有病。」駱凝綠不滿的說。
「如果你沒有受藥的毒害,而作出這個決定,我也會攔你,更何況你現在不能自己。」
如果責任這種東西是一走了之就能拋棄的,那他為何困守宮中?
「我听不懂你說什麼,我要跟小喬回家。」
知道跟他說不通,于是駱凝藍轉向小喬,「喬姑娘,-清楚前因後果,我也跟-解釋過凝綠的身分和責任,-還堅持要發揮-的影響力,讓他跟-走嗎?」
「我……」她咬咬唇,「我不知道。」
「-當然知道!當務之急是醫好凝綠,而不是帶他出去。讓他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他會恨-阻止他恢復健康的。」
小喬看著駱凝綠那單純又充滿信任的臉,知道自己終究必須放開手。
他不可能一輩子都躲在她身後,雖然她不知道他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一定不會希望自己痴傻一輩子。
「對不起。」她低下頭,眼淚落下,「是我做錯了。」
「小喬別哭呀!」
看著弟弟急急忙忙拉著袖子幫她擦眼淚,駱凝藍輕輕嘆了一口氣。
在一間充滿檀香味道的書房里,一抹光明在漆黑中亮起來。
雖然只是微光,但三個人影卻還挺清楚的,分別是駱凝藍、喬老和阿福。
筆上雖不曾點頭,但駱凝藍還是決定立刻冒險進國師府偷藥,他親自跟來就不怕阿福偷假藥,因他可以一掌斃了他。
而原本是小喬要幫忙進國師府找密室,可是喬老覺得她經驗遠遜于他,于是自告奮勇要用他多年的經驗,幫助駱凝藍快速找到密室。
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是個賊,還洋洋得意的說自己從沒失手過。
駱凝藍看著喬老原本要模走的那一大包東西,是皇上寶庫里的,于是相信了他的能耐。
因為他避得過守衛還進得去寶庫,沒有驚動任何人,真的是太神乎奇技了。
「嘿。」喬老雙手叉著腰,得意的笑,「我做賊做了一輩子,哪里有密室、哪里藏了寶貝,哪能瞞得過我呀。」
「是,你老了不起,拜托你小聲一點,可別驚動了國師。」阿福緊張兮兮的說,不斷的左右張望著。
他真的很怕撞見國師,丟了自己一條小命,可是不答應他們,自己也難逃一死。
他只好拚命祈禱自己辦完這件事後,能夠順利月兌逃,這一輩子都不要讓國師見著,也許就能長命百歲。
「快找密室。」駱凝藍說道,「免得節外生枝。」
「那有什麼難的?這屋子里一定還有夾間,里面大有文章哪!」他伸手在牆壁上輕敲,一邊念著,「瞎子才看不出來里面空間不該這麼小!」
完全不對嘛!騙騙這些笨蛋還可以,但要騙他這個偷雞模狗的專家就很難了。
「誰會注意這種東西。」阿福低聲反駁,「我在國師府里待這麼久,從來也沒想過屋子應該有多大。」
「所以說你笨嘛!鋇人沒一個聰明的。」喬老很肯定的說。
他剛在外面用腳步量過了,屋深有九九八十一步,里面卻只有七十三步,這不見的空間一定就在牆壁後面。
只見他到處敲、到處模,還用鼻子聞來聞去的。
「有了。」他欣喜的說,在黑暗中不知壓了什麼東西,只見整面牆退開。
駱凝藍立刻沖上前,卻被喬老一把抓住。
「等一下啦!沒機關的話我跟你姓駱算了!毛毛躁躁的,你想壞事呀?」
被他訓了一頓,駱凝藍也只能哼一聲,不去搭理他,誰叫人家真的有本事。
當賊當到這麼精,也是不容易的。
只見喬老嘴里念念有詞的,手指頭折來折去,不知道在算些什麼,一會才說︰「左三步,退一,就是這樣。」
阿福咕噥了一聲,「真的還假的?」
可是當他們這樣照做時,原本完整的地面突然出現一道向下的樓梯。
「不用稱贊我了。」喬老洋洋得意,「小意思。」
「多謝。」駱凝藍哼著,直接拖著阿福沖下樓梯。
喬老雖然滿臉笑嘻嘻的,似乎很驕傲、得意,可是心里不免希望最好是讓駱凝藍找不到解藥。
司馬婷婷的心情很好,因為她偷錯藥,而害駱凝綠變傻的罪惡,正慢慢離她遠去。
原因很簡單,因為解藥得手了,也讓駱凝綠吃了,他暈在床上,現在就只等他醒來恢復正常。
駱凝藍和她皇兄正在商量如何鏟除國師這個威脅,她沒事做,于是就想去看看駱凝綠。
說不定他早就醒了,完全好了。
當司馬婷婷興匆匆前往駱凝綠的住屋走去的時候,看見小喬坐在他門前的石階上,雙手托著腮,出神的看著天上的明月。
「-在這里干麼?」她酸溜溜的說,想到駱凝綠跟她親熱的模樣,司馬婷婷就沒辦法讓自己的口氣好一點。
小喬猛然回神,有些慌忙的說︰「沒有,只是坐一下而已。」
「沒有別的地方好坐,-一定要坐在這嗎?」司馬婷婷一哼,臉上有種瞧不起人的神情,「我皇兄說,能拿到解藥要謝謝-爺爺,可是他又是個賊,要是大力表揚他,好像在鼓勵大家做賊似的。」
小喬臉微微一紅,說道︰「爺爺也沒有要討賞的意思。」
她以前從來不覺得當賊很丟臉,畢竟她從小就跟爺爺當賊長大。
她把這當作一種生活,他們只是跟人家不大一樣而已。
可是被公主這樣賊來賊去的講,她心里居然覺得難堪極了,仿佛自己非常見不得人似的。
司馬婷婷自顧自的說︰「不過-爺爺拿了寶庫的東西,本來是要殺頭的,看在他幫了這個忙的份上就饒了他。」
小喬默不作聲,但心里覺得很氣憤。
爺爺大可把寶庫搬空,但他並沒有呀,他只拿了幾件而已,皇上錢那麼多、寶貝那麼多,分一點給百姓會怎麼樣?
司馬婷婷瞄了她一眼,「喬姑娘,我看-跟-爺爺還是早點出宮吧,要是-爺爺又瞧中了宮里什麼東西,順手拿走,那就不大好了。」
小喬一臉不悅,「時候到了我跟爺爺就會回家去,不用公主操心。」
「我哪里是操心?我是怕-越晚走,就越傷心呀。」司馬婷婷一笑,「我知道-喜歡凝綠,可是那是沒用的,-根本就配不上他,等他好了以後,-以為他會喜歡跟一個女賊在一起嗎?」
小喬恨恨的瞪著她,「不用-說我也知道!」
「既然知道-怎麼還不走?」她嬌聲笑著,「我知道了,-想讓凝綠親口跟-說,-好死了這條心是吧?」
「是又怎麼樣?」小喬握著拳,一副惱火的模樣,「我就想親口听他說,-管得著嗎?」
「我們都是女人,我當然不想看-心碎。而且說起來也是我害了-,如果不是我拿錯了藥,-也不會遇到凝綠,現在也就不會傷心了。」她假裝同情的說,心里巴不得這個情敵快點走。
小喬不假思索的反駁,「我干麼要傷心?我又不需要愛情散來讓他喜歡我!」
司馬婷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氣呼呼的說︰「-以為他是真的喜歡-呀?那是藥效的關系!他吃了藥之後見的第一個人是-,當然就會喜歡-,等他醒了,沒把-趕出去才怪。」
小喬火大的說︰「-大概忘了,笨得分不清楚愛情散和失憶散,他吃的是失憶散,他是真心喜歡我的!」
「誰說國師不能把愛情散跟失億散調在一起?他傻呼呼的時候當然喜歡-,現在他好了,還會喜歡-這個賊丫頭嗎?」
斑,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她這個金枝玉葉他都不喜歡了,有什麼道理他會喜歡一個女賊?
「那是我們的事,跟-有什麼關系!」
雖然她表現出不被影響的樣子,但是她心里非常清楚,公主說的並不是虛言。
他好了之後,他們就結束了。
「當然有關系,我不喜歡一個女賊纏著我未來的相公!」她伸出手指頭,戳著她的肩窩,「拜托-有點自知之明,不要讓人家拿難听的話來趕-,-照顧凝綠我們都很戚激,也準備好好謝謝。
「但是-別痴心妄想還有別的可能,告訴-,-永遠都配不上他,也不可能飛上枝頭當鳳凰,趁早死了這條心,大家才不用給-難看,我話說到這里,如果-還厚著臉皮不走,我也拿-沒辦法。」
小喬看她一扭頭推門進屋,氣得臉色發白,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得站在這里听她侮辱。
說她不自量力、沒有自知之明?這她有什麼辦法,管他什麼身分,喜歡就是喜歡呀,如果她能控制的話,還會這麼難受嗎?
她氣的不得了,眼淚不爭氣的落下來,她氣呼呼的甩手背抹去。
「傻丫頭,人家說的有道理呀。」喬老舌忝著一根雞骨頭,帶著一臉回味無窮的表情,從樹後走了出來。
「爺爺!」她一跺腳,拉著他的衣服,委屈的淚珠撲簌簌的掉。
「有什麼好哭的?趁早把眼淚擦干了,咱們回家去,還怕找不到要娶-的小憋子呀。」
怎麼說他們家小喬也是水晶湖上的一朵花呀。
「爺爺,別胡說啦,我又不想嫁人。」
「小喬,不是爺爺說-,-就這死心眼、倔脾氣討厭!」他搖著頭說︰「當初要是把這傻蛋放在朱寡婦家就不管他,那不是很好?-偏偏要把他弄回來,好得蜜里調油、-濃我濃的,這下可慘了吧。」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吧!他就不相信駱凝綠好了之後,還會對小喬這樣出身的女孩有興趣。
趁早帶著皇上的賞銀走人,也不算吃了多大的虧。
「我又沒怎樣,有什麼好慘的?」她嘟著嘴說道︰「我好的不得了呢。」
「是呀,給人罵得好痛快!」他輕輕的一掌打在她的後腦勺,「笨丫頭,-就是心軟,要爺爺去幫忙偷解藥,-讓他一輩子痴痴傻傻的跟定-不就好了?現在藥到手了,-在這哭也來不及啦。」
她一個哽咽,「駱凝藍說的對,我不能那麼自私,我怎麼能夠為了自己的快樂,就害大喬……害駱凝綠這樣過一輩子?」
「那-就別哭啦!當作沒這回事,咱們回家去,管那傻蛋聰明還是笨,咱們都不管了。」
「可是我……」或許是她笨、她蠢吧,她想再看看他,想知道他一切安然無恙。
「不用可是了。」他將小喬的頭一攬,讓她伏在他肩上,「爺爺知道,-也不想留在這里,猜測他到底會變怎麼樣吧?」
那太煎熬了,如果期待落空,他不認得她或是嫌棄她,那對小喬更是巨大的打擊。
吧脆回家去,如果他有心還有情,總是會找來的。
水晶湖,並不是一個遙遠而難以到達的地方。
司馬玄的好夢正甜。
他夢到了自己的登基大典,百官伏地大喊萬歲的美麗畫面。
雖然一批不中用的屬下壞了他的大事——
他原本想將那對救了駱凝綠的祖孫抓來當作人質,好讓對方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沒想到飯桶屬下不但讓人跑了,還讓他的黃金座車慘遭洗劫。
而且他派出去的笨蛋殺手不但沒幫他辦好事,反而讓駱凝綠回宮!
司馬玄已經想好一百種酷刑,打算都用在阿福身上,不過問題是,找不到他的人。
雖然他的大事有些挫折,但不影響他作著登基的美夢。
駱凝綠怎麼都死不了,或許他可以改動駱凝藍的主意,只要他一死,皇帝也活不久了。
他忙著作夢,不知道他的密室遭人入侵,解藥被盜走,更不知道他桌上的茶壺剛剛被一個模進來的黑影加了料。
他有睡到半夜起身喝茶的習慣,托阿福的福,很多人都知道了。
如果司馬玄知道他醒來之後,喝下的茶里有他最引以為傲,讓人完全無法察覺的失憶散,那他就絕對不會喝了。
他作夢也想不到,是發明人的他,也避不開這個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