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可言快要餓死了。
在這個富裕的國家里,居然還有人瀕臨餓死邊緣,實在太諷刺、太可笑了。
桑雯的挖內計劃徹底執行,除了礦泉水和一片全麥吐司、半顆水煮蛋之外,什麼東西她都不讓女兒塞進嘴里。
才一個周末而已,喬可言已經覺得自己輕盈得像紙,隨時都會被風吹跑了。
「餓餓餓……」
喬可言兩眼發昏,走路像游魂似的,不斷的撞到電線桿、行道樹之類的。
她已經沒有力氣把路走好,而老天爺呀,她還要上班哪!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死掉的啦!
正當她覺得自己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死于饑餓時,她的雙眼突然一亮,耳中響起美妙的音樂。
辦公室樓下的那家便利超商,救世主般的聳立在那里,那不斷開關的自動門,活像是上帝的雙手,殷切的呼喚著她——
投入我的懷抱吧,來吧,讓你吃到飽為止!
對呀、對呀,她怎麼這麼老實、這麼笨?一旦走出媽媽的勢力範圍,要吃什麼就吃什麼,吃到發撐想吐也是她的自由嘛,
喬可言不禁開始感嘆自己笨得可以,居然餓得快要昏倒了,才想到可以去買點東西拯救自己。
應該早點想到的,這樣她剛剛就不會在公車上,對著那個拿火腿三明治的小學生流口水,說不定人家還以為她是個變態,有戀童癖咧。
二話不說的,她立刻沖入上帝的懷抱里,在充滿學生和上班族的超商里,奮勇搶到一個飯團和兩顆超大包子。
「今天怎麼這麼多人?」
喬可言拿著戰利品,迫不及待的加入結帳的人龍里。
移動的速度是如此的緩慢,而喬可言的饑餓卻是如此的急迫,她幾乎無法忍耐將兩顆包子都塞進嘴里的沖動。
快一點呀!怎麼這麼慢嘛!她在心里不斷的抱怨著,結帳的工讀生似乎擺明了跟她作對,用超慢的動作對抗她的急切渴望。
啪!拉開鐵環。
嘶!氣體爭著沖出來。
喬可言瞪大了眼楮,看見排在她前面的人拉開罐裝可樂的拉環,擺出豪邁的擦腰姿勢,痛快的喝起可樂來。
「對呀,橫豎都會付錢的嘛!那我就先吃一點點好了。」
有了別人正確的示範之後,喬可言覺得壓抑渴望是一件很不健康的事。
所以她小心的將包子的紙撥開一些,一口氣咬下一半。
那種美味的感動快速的在她嘴巴里蔓延開來,幸福萬分的滑進她的喉嚨,最後落入她那吶喊著要食物的胃里。
鱉著真是太好了。她懷著感激的心,默默的OS著,老天爺真謝謝你讓我活著,有機會吃到這麼好吃的包子。
罷剛她真的是太貪心了,居然咬掉那麼一大口,狼吞虎咽的,沒有好好品嘗包子的絕妙滋味。
所以她這次懷著謹慎、感激的心,盛重的再咬下一小口,滿足的在嘴里緩緩的咀嚼著。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那微小的幸福之中,輪到她結帳了。
喬可言不大好意思的把那袋包子和飯團放在桌上,抓起皮包伸手找零錢袋。
堡讀生有點吃驚的看著被咬掉一半的包子,但還是幫她結了帳,「一共六十五元。」
噠噠噠,發票跑出來了,而喬可言也拉開零錢包的拉鏈,掏出一張紙鈔。
正當她要將紙鈔交出去時,她突然發現自己拿著的並不是四個小朋友,而是一張折起來的便利貼。
「呃,拿錯了,不好意思。」她趕緊把便利貼拿回來,直接把零錢包拉到最大,低頭去看。
堡讀生收回伸出的手,微皺著眉。
對喬可言來說,世界上所有的燈光都在這個時候熄滅,冷呼呼的風吹得她渾身發抖.
「沒、沒有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的皮包里會沒有錢?
提款卡呢?
她昨天領出來的四個小朋友呢?
她傻呼呼的看著那張悠游卡,很希望它立刻變身成提款卡。
再看著手上的便利貼,她顫抖的將它打開——
你的午餐在包包里,我看是用不到錢了,媽媽。
她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變成孟克那幅「吶喊」名畫。
「喔!MyGod!怎麼會有這種事?!」
她媽居然對自己的女兒趕盡殺絕?
「小姐?」工讀生臉上疑惑的表情始終不減,盯著突然間變成臘像的喬可言又說了一遍,「六十五元。」
六十五元?六十五元?
她的動作與思考完全停格,在她想不到該怎麼辦的此時,很想直接倒地裝死。
「我、我……」冷汗涔涔而下,全世界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是不是有人在她背後開始竊竊私語了?
「真是對不起。」她很小聲的說著,希望只有工讀生听到,「我好象、好象沒有帶錢出來。」
「啊?什麼?」
她無助又害怕的說︰「該怎麼辦?」
「呃?」工讀生臉上有點抽筋,他似乎在想著,該怎麼辦這句話應該是他的台詞才對吧?
「我是說,我知道你已經結帳了,可是能不能拜托你把帳消掉,我把東西拿去放好?」她誠懇的請求,「我保證,我會放得很整齊,你根本不會發現東西被拿出來過。」
「是沒有問題啦。」工讀生也一副傷腦筋的模樣,「那這顆咬過的包子……」
頒轟轟!青天霹靂準確的打在喬可言頭上。
貪心呀,貪心的下場就是這樣,如果她能忍受誘惑的話,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嚴酷的懲罰。
「你要不要找一找,十五元而已。」工讀生用充滿希望的口吻說。
她僵在當場,只要再差個三秒左右,她的眼淚就會奪眶而出。
她一點都不想為了十五元被送到警察局去,運氣好的話,也許還會上十二點的午間新聞?
標題就是︰離譜!上班族吃霸王餐,十五元一顆包子?
她想象著記者會訪問她的媽媽,「請問你養出這樣的女兒,連十五元的包子都要白吃,會不會覺得很羞愧?」
也許還會問到樓下的警衛,「對呀,那個喬小姐就是這麼愛吃呀,她出這種事我一點都不驚訝。」
甚至抓個路人,「你對吃霸王餐有什麼看法?你相不相信有人連十五元一顆的包子都要賴皮?」
喬可言覺得自己的世界徹底的崩潰,她的人生、她的前途,完全陷入黑暗當中,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一顆十五元的高麗菜包子呀!
叮咚,自動門打開。
在喬可言眼里,剛進入超商的向斯簡直就是普渡慈航的觀世音。
「拜托!」
她沖到他面前,在他壓根還不及反應過來時,抓住他的襯衫,忍不住哭了出來。
「借我十五塊!」
「喂!米特!」這是干什麼?哭成這樣?小心那些眼淚鼻涕呀!
難道她想為了十五塊毀了他這件昂貴的免燙襯衫嗎?
向斯的眉毛糾在一起,嘴巴也抿得緊緊的,眼光像要殺人的直瞪著喬可言。
他看起來有點疑惑,又有點憤怒。
「你干麼?」有強迫性潔癖的蘇詠齊忍不住把椅子滑過來,「這樣瞪著米特,她都快被你瞪得縮到地上去了。」
向斯模模下巴,眼光絲毫沒有放松,「我在研究。」
「研究?米特嗎?」蘇詠齊把眼光放到她身上,有點不解,「她今天有什麼特別的?」
一樣的圓,一樣傻呼呼的,同樣一副提心吊膽的緊張模樣。
而喬可言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把手腳放到哪里。難道真的要鑽到桌子底下嗎?
他們就這樣把她當透明人,還是聾子?
「沒什麼特別的,一樣笨、一樣蠢。」
「那有什麼好研究的?」酷愛打扮,瘋狂迷戀ANNASUI這個牌子的美編馮爾康也好奇的問。
「就是這樣,我才納悶。」向斯的眉毛打結得更厲害了,「這種物種,什麼時候才會進化?」
「喔喔!」蘇詠齊恍然大悟的說︰「你在納悶她什麼時候才會變聰明呀?」
馮爾康嗤的一聲,「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樣為難自己了?還是算了吧。」
粗獷的熱血會計龍濱丟下統計本,「給米特一點時間嘛,猿猴變成人也花了七百萬年。」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米特這麼笨的個性是怎麼來的?」馮爾康不解的問。
拜向斯一路吼上來的恩賜,全辦公室都知道她在超商里發生什麼饃事了。
蘇詠齊興匆匆的說︰「讓她去挑戰金氏世界紀錄看看,說不定會是紀錄保持者耶。」
龍濱則表示,「這也算是她的優點嘛,女生笨一點好。」
大伙同時搖頭,全往喬可言看來,「米特是過頭了吧?」
那四雙不解、同情、有趣、疑惑均有的眼楮,讓最不希望引人注意的喬可言招架不住。
她連忙假裝踫掉了立可白,「啊!東西掉了,我去撿。」
鑽進桌子底下之後,她才覺得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群惡魔黨並不打算放過她。
「她要撿多久才要出來?」
這個不懷好意的語氣,嗯,是蘇詠齊,「一個半小時一千。」
馮爾康對喬可言的信心算足的,「我猜兩個小時,也一千。」
「你們太女敕了吧?」龍濱在計算機上按了按,「兩個小時以上,不滿三小時,兩千塊。」
「哇、你很缺錢喔,這ど想贏呀,老大,你怎ど押?」
「過中午。」向斯彈彈手指頭,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五千。」
那個笨蛋沒什麼優點,就是毅力驚人,絕對能夠撐到吃午飯。
一陣嘩然中,負責文字的林安妮推門進來,「干些什麼呀,這麼熱鬧,米特呢?」
蘇詠齊手指朝桌下一比,「在這。」
「不用問,一定又是被你們的惡形惡狀給逼進去的。」
喬可言在桌下安慰的點點頭。都是女生,安妮還是比較了解她的心情。
被這些惡魔黨一弄,她倒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她自己進去的,怎麼樣,有沒有興趣湊一腳?」
「當然。」她甜甜的一笑,將兩張大鈔丟進桌上,「不超過十分鐘。」
接著大喊,「米特,你現在出來,我們平分這些錢去吃下午茶,怎麼樣?」
說起來呀,真正的狠角色原來是林安妮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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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喬可言愕然的抬起頭,無辜的對著向斯眨眨眼楮,像是不敢相信剛剛鑽進她耳朵里的話。
「你听到了,快一點,我不想因為你的慢吞吞而遲到。」他低頭看看腕表,又催了一聲,「快點。」
「跟你去美商泰利?」她驚訝的看著他,有點一頭霧水。
為什麼要跟他去美商泰利呀?
想當年,她帶著極大的恥辱從那里退下,壓根沒想到有再回去的一天。
現在他這麼突然的一聲令下,她有些手足無措。
「快點,你的皮包呢?」他將她的小外套從椅背上拿起來,塞到她手里。
「但是、但是業務不是我的範圍耶,你要不要等龍濱回來呀?」
他瞪了她一眼,「我不是去談業務,我拿底稿過去,順便拜訪王董事。」
泰利今年是廣告金獎的最大贊助商,根據可靠的內線消息,他們正打算把今年的廣告大獎頒給他。
他討厭這種財團獎項,所以他得好好說服王董事改變得獎名單。
經過他解釋後,喬可言覺得這跟她更加沒關系了呀,她狐疑的看著他,「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怎麼可能有你能幫忙的地方?」他不耐煩的說︰「你從來不用腦袋的嗎?」
「咦?」不是她不用嘛,而是她真的看不出他要她同去的理由呀。
「你沒听說昨天七樓的金融公司被洗劫了呀!」
報紙、電視、電台,連網路新聞平台都報導了,更別提一早大家也討論過了,這家伙還這麼沒有危機意識嗎?
「我知道呀,就昨天下午嘛!兩個歹徒趁午休時闖進去,把他們經理捆起來,逼問保險箱的密碼,搶走兩百萬呀。」
就發生在這棟大樓,听起來又恐怖又刺激,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嘛!
向斯連連點頭,「那就對了,走吧。」
他可不想留米特一個人在辦公室里,要是發生什麼意外,他這個老板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
在昨天這條新聞過後,他突然覺得過去三四年來,公司也好、米特也好,運氣都是超級的好。
她常常一個人留守辦公室,居然都沒有出事,還真是萬幸。
「喔。」喬可言順從的站起來,但還是忍不住奇怪,「搶劫跟我去泰利有什麼關系呀?」
「天哪,我真希望自己的聰明才智能分你一點!」向斯忍不住在她頭上敲,「沒關系的話,那你一個人留在這吧,希望小偷上門時,你還記得住保險箱的密碼。」
喬可言抬頭看他,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表情。
不會吧?
難道他是在擔心她嗎?
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辦公室里,所以明知道她一無是處,帶出去一點幫助都沒有,也堅持要她同去?
喬可言滿心的激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突然想到那個長腿辣妹,心上就像被打了一拳般的微微發酸、發疼。
向斯因為一時不耐煩而說出他的顧慮,有點後悔,他狼狽萬分的說︰「我是怕你這個笨蛋害我損失慘重!保險箱里有錢耶,我比較信賴保全人員!」
喬可言心頭一松,忍不住開始嘲笑自己這麼愛胡思亂想。
向斯當然是怕她為了自保說出密碼來,要是將她帶走,把辦公室交給保全,那就萬無一失了。
她真是個白痴,他才不會替她著想呢,她在感動個什麼勁呀?
那一瞬間,他看見她一副要哭的樣子,本來想說幾句話來解釋他也不全然是那個意思,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一點都不習慣跟米特說好話,再說了,他干麼要管她怎麼想。
泰利的接待小姐人實在太好了。
短短的半個小時,接待室里的喬可言喝掉了兩杯咖啡,笑咪咪的接待小姐只要進來看見她的杯子空了,就熱情的再為她斟滿。
現在她的杯子滿了,膀胱也滿了。
她試著忍耐,不過這種生理需求是很難用意志力控制的,她估計向斯不會這麼快出來,她應該有時間去上個廁所。
她用力的夾著腿,試著走得不慌不忙,當她看見化妝室的標志時,心里差點唱起哈利路亞了。
她稍微推開廁所的門,一陣說話聲立刻傳出來。
「真的好帥喔,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混血兒嗎?」
「我也覺得他很帥,不過眼光有問題啦!你沒看他今天帶來的那個女的,很丑耶!」
「看到他們走在一起,我都快哭了,根本就是糟蹋向斯那種帥哥嘛!」
听到這里,喬可言總算明白了,人家在說她呀,說的就是她這個丑女走在帥哥旁邊有礙觀瞻哪!
她下意識的轉身想逃走,可是發脹的膀胱讓她下不了決定,她到底該不該推門進去?
究竟是解決生理需求重要,還是她的自尊偉大?
她還在猶豫時,向斯已經從另一頭走過來,看見她站在廁所前面,還以為她上完了,于是走過來叫她。
罷好那兩個女職員邊笑邊走出來,「我說那個丑女八成倒貼向斯,再不然就是功夫很厲害,哈哈——」
「我要長那麼丑,才不敢站向斯旁邊,自取其辱嘛!」
「喂!」另一個女職員看見向斯嚇了一跳,連忙拉著同伴低著頭快溜。
向斯臭著一張臉,低聲罵了一句,「無聊女人。」
他看看喬可言,覺得她似乎臉色發青,一定是因為受到打擊,于是他特意讓自己的口氣和緩一點。
「好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我……」她支吾的說︰「我有點事……」
像為了補償剛剛在公司時對喬可言造成的傷害,所以向斯在听見人家這麼批評她時,顯得非常溫柔。
「別理那些無聊女人。」他走到她旁邊,拍拍她的肩膀,「走了。」他居然在安慰她,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咦,可是,我不是……」她很急呀,她想進去解放嘛!
人家說的是事實,她的確是個丑女,跟他走在一起有礙觀瞻,她完全不能否認。
她才不會因為這樣而覺得受傷,呃,好吧,是有一點點啦。
但是向斯完全誤會了,他以為她那敏感的腦袋瓜,因為那些無聊的批評而不願意跟他走在一起。
他才不讓她這麼容易就被那些話打敗,她應該要比蟑螂還強韌,還打不死。
「你少羅唆了,我說你可以跟我走在一起!」
他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有點粗魯的把她扯著走。
「別這樣啦,我真的很……」她要怎麼跟他說,她已經要尿出來了,求他大發慈悲讓她去個廁所?
他停下腳步,認真的說︰「米特,你不是丑女……」停了一停,「你只是沒有打扮而已。」
她露出一個苦笑,「謝謝你喔,不過我真的……」
「米特,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能打敗你。」
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忍不住想,他現在是在安慰她,叫她不要被那些女人擊倒嗎?
他突然這麼溫馨是挺好的啦,不過她現在只想去上廁所,沒心情看他當好人啦!
說完這句話,連向斯都覺得自己很傻,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呀?
難怪喬可言要用那種眼光看他,她大概以為自己活見鬼了吧?
為了掩飾尷尬,他連忙把她抱著走,一聲不吭的沖出泰利大樓,把她扔進車子里。
當向斯倒車發動之後,喬可言一臉絕望的看著她離廁所越來越遠,她發脹的膀胱讓她下月復開始痛了起來。
她得很用力的把腳夾起來,兩個拳頭握得死緊,用盡最大的忍耐,才不會尿在他車上。
向斯偷偷看她一眼,發現她臉色鐵青,額頭冒出細細的汗,以為她依然因為那些女人的批評而感到沮喪。
可惡,他一向不會安慰人,現在這種情況叫他怎麼辦呀?
這個米特也真是的,平常傻呼呼的,不像是會介意這種蠢話的人,怎麼今天這麼反常?
向斯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他一直擔心她那張越來越青的臉,生怕她會想不開。
頭一次,他覺得自己的長相有害死人的嫌疑。
「那個……」他清清喉嚨,故作正經的說︰「米特,你想不想吃冰淇淋?」
冰、冰淇淋一.
喬可言發青的臉上霎時出現三條黑線。他在這緊要關頭問她想不想吃冰淇淋?
不、不,她要抗拒任何會刺激她想尿尿的東西!
「不用,我不想。」
「不用客氣,我請你。」
他一邊說著,另一手伸到牛仔褲後面的口袋模一模,確定皮包在身上。
他非常不願意像上次一樣,因為忘了帶錢包而叫喬可言去付錢,沒辦法,他實在丟不起這個臉呀。
其實他覺得很尷尬、很丟臉,卻還要裝得大剌剌的指使她去付錢。
「我真的、真的不大想吃。」喬可言很認真的強調。
她超級想哭的,為什麼向斯偏要挑這個節骨眼改做好人咧?
向斯超驚訝的,一向跟飯桶沒兩樣的她,居然會說出不想吃這句話。
可見得受傷的程度很嚴重喔。
他決定好人做到底。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吃上一大桶冰淇淋就沒事了,你可以試試看。」
「我不要吃!」喬可言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再看見這條路大塞車的時候,她忍不住的對他尖叫,「我不要、我不要啦,嗚嗚嗚嗚嗚……」
她終于痛哭失聲,控制不住的抓著自己的頭發。
為什麼她這麼倒霉?
為什麼要塞車?為什麼這里連一個可以上廁所的地方都沒有?
「喂米特!你干麼?怎麼了?」向斯嚇了一跳。
畢竟從來沒有看過她哭成這樣,說實話,他還真被她嚇壞了。
難道她心靈受傷的程度,遠遠超過他的估計?
唉,他這張帥臉真是太作孽啦!
「不要跟我說話,嗚嗚嗚。」她得盡最大的力氣憋著才行啦!
「你別哭呀,事情……其實也沒那麼嚴重。」
「我忍不住,嗚嗚,我也不想哭,可是……嗚嗚嗚嗚,我快瘋了!」
「你到底怎麼了?」他問了半天,她就只是哭,讓他的火氣不知不覺的冒出來,「米特!你搞什麼鬼呀,不許哭!」
她在極度的痛苦之中,自然而然的吼回去,「我也不想呀,你以為我愛呀,我是已經忍不住、受不了,我、我很想上廁所啦!」
他一楞,呆呆的看著她。
難怪她坐立難安,臉色鐵青還滿臉汗!
「你、你這個笨蛋!為什麼不早說!」他吼她的同時居然是帶著笑意的。
真是被這個笨蛋打敗了,如果他不吼她,她大概也不會說,難道她打算就這麼憋到地老天荒嗎?
為什麼會有人這麼笨,這麼叫人無法放心?
「我以為很快就會到公司了。」
「你沒看見塞車嗎?很快能到才有鬼!」
她痛苦的搖頭,不想浪費忍耐的力氣在說話上。
她就是因為看見塞車,才會絕望到痛哭失聲的嘛!
向斯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同時也側過去按開她的,「好了,下車!」
「呃?」她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不是很急?還不趕快下車?」
「可是……這條路上沒有加油站、公園或是快餐店之類可以上廁所的地方呀。」
「難道你要憋死嗎?」
他直接下車,砰的一聲把車門關上,跑到她這邊來拉她下車。
每一個震動,都讓喬可言的膀胱承受極大考驗,她痛得蹲下去,「不行,我不能動啦,一動我就……」絕對尿出來。
「你怎麼這麼麻煩?早知道就把你丟在辦公室算了!」
他雖然罵著她,卻還是俐落的將她攔腰扛起。
喬可言嚇了一跳,「你干麼?放我下來!」
「少羅唆!你不是一動就憋不住,我警告你別亂扭,你又不是很輕!」
就是因為很重才不想被人扛呀!他這樣活像在扛米袋,就算她想在腦中幻想這樣的接觸很浪漫、美麗也沒有辦法!
她因為尿急、過重而被扛著跑,想到就值得哭三天呀!
向斯就這樣把車丟在路中間,扛著喬可言往旁邊一間老式的雜貨店跑。
「老板,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借個廁所?」
喬可言感覺自己臉都紅了,她覺得好丟臉,好想死了算了!
胖呼呼的老板娘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不過你們得跟我買東西才行。」
「成交!」
于是向斯跟著老板娘,走過陰暗狹小的店面,終于成功的把喬可言丟到廁所里。
最後他們搬了兩箱泡面往車子跑,後面的車龍早就因為可以移動卻被他們的車子擋住,不耐煩的狂按喇叭。
而有的人不想等,想直接繞過向斯的車,結果卻讓車陣打結得更厲害,喇叭和怒罵聲此起彼落。
一個騎著重型機車的警察穿過車陣,停在向斯的車子旁邊,從他的後腰撈出一本罰單。
他戴著雷朋墨鏡,帥氣十足的問︰「這車誰的?」
向斯回頭瞪了喬可言一眼,有點咬牙切齒承認,「我的。」
她一臉歉意,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笨,老是讓向斯惹上麻煩。
「你只能喝水,听見了沒有?」
在計程車上,桑雯再度叮嚀喬可言,生怕她的嘴饞壞了她的挖肉計劃。
「可是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苞姊姊男友的家人見面吃飯,她卻猛喝開水,那不是超尷尬的嗎?
「一點都不會。」桑雯斬釘截鐵的說︰「我就說你得了急性腸胃炎,醫生交代不能吃東西。」
「可是我很餓呀,你會把我餓死啦!」她的肚子已經在狂叫了耶。
為了相親順利和當伴娘的任務,媽媽是鐵了心的要挖她身上固執的肉。
「放心,你身上的肥肉多到三年不吃都不會死。」
听到這句話的司機忍不住懊笑,喬可言從後照鏡里清楚的看見了。
算了,她不在計程車上跟媽媽吵,那只會讓人家看笑話而已。
喬可言閉上嘴巴,有點生氣自己不論在辦公室還是在家里,都一樣的沒地位!
而且惡魔向斯最近看到她就冒青筋,害她渾身皮皮挫,她猜那張罰單金額大概很高吧?
懊不容易到了跟喬可艾約好的日本料理亭,她已經站在日式庭院里跟她們招手。
「這邊、這邊!」她高興的說︰「言言今天好漂亮呀。」
「哪有。」喬可言尷尬不已的拉著身上這件粉色洋裝。
她在媽媽的威脅恐嚇下,逼不得已的穿上它,喬可言很清楚自己穿起來一點都不好看。
「真是的。」桑雯攏攏花了一下午做出來的頭發,抱怨著,「這孩子穿什麼都難看。」
喬可言眨眨眼楮,偷偷朝她頭上一指,要姊姊趕緊稱贊媽媽精心梳了一下午的發型。
沒辦法,她媽媽雖然年過六十了,心態卻還是像小女孩似的,要人家贊美。
「媽,你今天也特別美呢,這頭發花了很多時間吧?」
喬可艾不想在今天這個場跋跟老媽唇槍舌戰,所以就刻意的稱贊她,免得她臭著一張臉進去,到處挑剔,弄得大家都不高興。
桑雯眉開眼笑的說︰「哪有,我都沒打扮,亂糟糟的,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家笑丑呢。」
「不會啦,大家都說媽媽又漂亮又有氣質。」
喬可言這麼一說,桑雯又更高興了,上著妝的臉看起來都像在發亮似的。
懊啦,老媽心情好,看來這一頓飯應該可以風平浪靜的吃完。
喬可艾挽著她的手,低笑著,「你怎麼不化個妝,稍微打扮一下?」
她無辜的說︰「我有呀。」
在媽媽的霹靂無敵嘮叨之後,她只得舉白旗投降,回房間在自己臉上撲點粉,上點唇膏。
怎麼看起來像素顏嗎?
桑雯耳尖听到了,「算了吧,她那張臉沒有特色,化了妝還是一樣。」
喬可言忍不住在心里咕噥著,沒有差別還要叫我化?真是夠了,欺負人嘛!
「好了啦,別說這個。向偉訂了包廂,他們全到了,我們進去吧。」
「等一下,我得去一下洗手間。」桑雯說道︰「照一下鏡子,確定沒有問題,畢竟是第一次見女婿嘛!」
「媽!你真是的,我都被你弄得緊張起來了。」喬可艾一臉無奈,「言言,你先進去,我帶媽去廁所。」
「喔,好。」
說是這麼說啦,但是喬可言哪有那個膽子,先進去一間有著自己不認識的男人的房間呀?
她決定等姊姊回來再一起進去比較妥當。
所以她站在院子里等著,背後響起拉門的聲音,一道聲音有點不耐煩的響起,「我去抽根煙而已。」
這聲音,好耳熟喔。
喬可言下意識的轉頭一看。
這一眼,差點把她嚇得三魂七魄跑掉一半,她居然看見那個惡魔黨首領從那個包廂出來,正低頭在石階上穿鞋子。
姊姊的未婚夫叫向偉,她一直以為他的名字就叫向偉,原來向是姓……就像向斯姓向一樣?
向斯穿好鞋子,嘴里叼根煙,抬頭跟喬可言打了個照面,明顯的一愣。
在高級日本料理亭里看見米特,感覺就像打開冰箱看見一雙鞋子般的突兀。
這不大像她會出現的地方。
「米特?你在這里干麼?」
「我、我來喝水,不是我來吃飯的。」她明顯的受驚,有些語無倫次。
「廢話,我也不會以為你是來料理亭走唱的。」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嘴邊拉出一個壞壞的笑容,「又讓你的小豬腳出來透氣啦?」
她尷尬的拉拉裙子,非常希望自己今天穿的是長裙或是牛仔褲。
在她還沒意識到自己說些什麼時,那些傻話已經冒出來了,「它偶爾也會覺得悶的。」
「呵。」他側過頭去,吐出一個煙圈,「包子的錢都付不起,怎麼有錢到這來?」
這間走頂尖路線的高級料理亭,出入的都是政商人士,他清楚以米特的背景,除非有人帶,否則不可能進來。
不會是某個有錢的大戶帶她來的吧?
他搖搖頭,笑自己這個荒謬絕倫的想法。他怎麼會以為會有某個有錢人,看上又笨又蠢,還遲鈍又畏縮的她?
別人又不是瞎了眼,她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不是外遇的對象嘛!
「我不是沒錢,那次是因為我媽把我的錢全都拿走了,我才會……」她咬咬唇,鼓起勇氣,「我會還你錢的。」
「呵,我好怕你跑掉喔。」向斯哼的一聲,「我還沒那麼小氣。」
十五塊?他像是會跟人家計較十五塊的那種人嗎?
她有點固執的說︰「反正我會還你的。」
「隨便你。」他湊近她,露出壞壞的笑容,「喂,要小心喔。」
小心?她不懂,「什麼?」
他呵呵一笑,「這是個很容易喝醉的地方。」
她更糊涂了,「什麼?」
「我是說那個帶你來的男人!也許他喝醉了,眼光就自動降低了,那有人麻煩就大了。」
「什麼!」她陡然間明白他的暗示,不禁尷尬得臉都紅了,「我、我才不是跟男人……」
他一副了解的模樣,拍拍她的肩膀,「沒關系,他結婚了是嗎?不要緊,我不會告訴別人,說實話,我很高興你有這個身價。」
卑雖然這麼說,但听得出來酸得要命呢。
他可是鐵了心的要看看,是那個白痴,居然會看上這個連尿急都不敢說的笨蛋。
「啊?我不是……」喬可言張口結舌,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對她有這種誤會。
「嗨,言言。」喬可艾及時出現,揮手跟向斯打個招呼,「你們在聊些什麼?」
「沒、沒什麼。」她委屈的說著,神情哀怨無比。
向斯露出驚訝的表情,伸手指指姊妹倆,「你們……」
她笑著把手放在喬可言肩上,獻寶似的將她往前推,「這是我妹妹言言,是不是像我說的一樣可愛?」
生平第一次,向斯懂青天霹靂這四個字該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