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瀾哭得眼楮都腫了,她甚至沒有勇氣再看雞場一眼。
遍地飄落的羽毛和鮮血,翻落的石塊和半倒的雞舍,在在說明了這里曾遭受過嚴重的磨難。
「我的小雞、我的小慢……嗚嗚……」她四處尋找可能存活的雞只,雖然知道餓狼肆虐之後不會有可能,可是她還是希望它們躲起來了。
「沒有壞狼了,你們可以出來了,快到我這邊來呀。」她呼喚著她的小雞,還以為它們會像平常一樣圍在她腳邊跟她玩耍。
李大娘蒼白著臉,至今仍然驚魂未定,昨晚別館失火烈焰沖天,大家忙著救火時,居然有人騎著一匹馬拖著一只鮮血淋灕的死羊,引著數十只狼到她的雞場來破壞,她躲在屋內大叫救命,可是所有人都去救火了,根本沒人能夠幫她。
西牆被挖了一個大洞,狼群就是從那里被引進來的,而目標就是她的雞場。
「雞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呀。」姬不換安慰著溫瀾。反正養大了還不是要給人吃,她干嗎哭得肝腸寸斷的?
他可從來沒看過她掉眼淚,沒想到她一哭起來怪可憐的,令人好心疼。
「到底是誰那麼壞,要欺負我的小雞。」溫瀾又是哭又是生氣,「可惡的臭狼,我希望它們死光光,嗚嗚……」
「先離開這邊再說,那群狼早已經死光光,你別哭了。」十幾只狼闖進來咬死了牲畜還咬傷了幾個人,在全城民眾的圍捕之下已將它們全擊斃,也算是為她的小雞報仇。
若她的小雞地下有知,也該含笑九泉了。
姬不換暗忖,如果像王爺推測的,雞場遭狼襲是預謀,那有可能是針對溫瀾來的。只是昨晚別館失火全毀,還波及了鄰近的建築,包括金元泰在內共有十余人受到嚴重燒傷,命在日歹,所以王爺沒辦法過來關心溫瀾的雞,只好將保護她的責任交付給他,讓他帶她來看看她的雞。
「李大娘,你收拾收拾,先到別的地方暫住,等西牆補好了再搬回來。」
李大娘雖然不想離開自己的家,可也怕狼群再來,只好一邊咒罵著那殺千刀的引狼混蛋,一邊收拾細軟避難去。
「你回王府再繼續哭好不好?」城里出了這麼大一件事,民心亂成一團需要立刻安撫,補牆的動作也得立刻進行,還有受重傷的人……唉,果然有一好就有一壞呀。
才收到南四王受困的好消息,居然就出了這種慘事。
邊日向是跑到哪里去了?正是需要他的時候才不見人影!
思及此姬不換猛然一震,臉色大變,該不會……他立刻將溫瀾送回安全的七王府,再沖向駐軍衙門。
溫瀾回去後仍哭哭啼啼的,不管秋月和素娥怎麼勸,她就是不肯停止為她的小雞哀悼。
「溫姑娘,你別哭啦。不如我們找道士還是和尚來超渡它們,還可以辦一場風風光光的法會。」秋月安撫著說。
「還是將它們風光大葬,讓全城的人都來參加,這樣好不好?」素娥也幫忙出主意。
她還是猛搖頭,抽抽搭搭的說︰「可惡的狼,真是太可惡了。」老天怎麼會讓這種壞東西活在世上?應該響幾個雷劈死它們才對!
真是壞東西!
此時,邊日向來到了房門外,恭敬的說︰「溫姑娘,王爺請你過去一趟。」
溫瀾連忙擦擦眼淚,「喔,好,我馬上去。」
「溫姑娘。」素娥連忙阻止,「王爺這時候正忙著呢,你還是別過去了吧。」
她雖然不知道邊日向便是那日打傷她的蒙面神秘人,更不知道他是南四王的奸細,可是她敏感的認為,王爺不會在此時要溫姑娘到忙得一塌糊涂的駐軍衙門去。
「有什麼事你請王爺派人過來說吧。」秋月也覺得奇怪,于是說道︰「溫姑娘精神不濟,不好出門。」
「我沒事,金希爾既然找我,就一定是有要事。」
邊日向點點頭,「幾位燒傷的人需要照護,王爺希望溫姑娘能在這時候對百姓伸出援手,綠姑娘已經過去了。」
「我馬上去。」溫瀾不疑有他,馬上跟著他出去。
雖然他說的好像有道理,可是素娥總覺得不放心。
溫瀾掏出懷里的地圖,狐疑的問︰「駐軍衙門不是往這里走吧?」
「當然不是。」邊日向笑道︰「我想你不會想照顧病人的。王爺帶了軍隊前去圍捕在關外徘徊的狼群,我想你一定有興趣。不過因為很危險,所以我不想在你的侍女面前說實話,她們一定不會讓你去的。」
「要圍捕狼群?真的嗎?」太好了,總算能為她的小雞報仇了,她當然要去瞧瞧熱鬧。
「當然嘍,王爺他們才剛走,我們趕一趕應該能夠追上。」他將眼里的殺氣完美的隱藏住,但心里的妒意和怨念卻不斷的翻滾著。
金希爾不能明白他為他做了什麼,他也不奢望他能明白。
在知道南四王早已悄然興兵,並且被困于苦水谷時,他立刻明白自己中了反間計,亦知道自己的圖謀付諸流水了。
金希爾應該已經知道他是個判徒,遲遲不抓他的原因很明顯,是為了他們的友誼。
不過他不需要他為他留退路,也不奢望他所做的一切能得到原諒。
所以他放火燒了別館,只因為金元泰曾經侮辱了他邊日向深愛的人。
所以他誘狼毀了雞場,只因為那些雞只是溫瀾的寶貝。
而他就可以笑著看她哭。
一切就要結束了,他雖然不能幫助金希爾君臨天下,可是他還能幫他做一件事。
一件六年前就該完結的事。
金希爾曾經作了完整的計劃,建造了堅固的陷阱,可以將狼群全數困住的絕佳陷阱,只是他一直沒有完成最後一道手續。
那就是將狼誘人陷阱內,所以他要幫他做完這件事。
而溫瀾,將很榮幸的成為誘餌。
這是最後一件因為愛他而做的事了,也許他將因為這些罪惡下地獄。
可是,他甘願,誰讓他的愛本身就是罪惡呢?
「你听到了沒?」溫瀾神色緊張的問,跳躍的火光映在她有些慘白的臉上,顯得有些詭譎而變幻多端。
此時周圍是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帶起砂粒的咻咻聲,但仔細一听又隱約可以听見一陣陣的長聲嚎叫,聲音听起來甚是淒厲,暗夜听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是狼。」
她臉色一變,顫聲問︰「真的嗎?咱們要不要盡快趕上金希爾他們?」
「不用,就在這里等狼群來。」邊日向拿起一根枯枝撥弄著火堆,發出嗶嗶啵啵的木柴燒裂聲,「你一定不知道,往北三里有一個絕佳的天險叫作沙門,它底下有個巨大的流沙,後面是個峭滑的深谷,出路只有一條非常狹窄的小徑,當年王爺就是在那里設下了陷阱,只要放下巨石就能堵住小徑,將被誘至谷內的餓狼活活餓死。」
「三里?那麼金希爾他們便在前面嘍。」溫瀾欣喜的說道︰「咱們快趕上前去吧。」
一听見意中人就在前面,雖然害怕狼群凶殘,卻也放心了一些。
邊日向搖搖頭,「他不在前面,趕上去也沒用,我們在這等狼群過來。」狼群聞著了生人的味道,會迅速過來的。
她听狼嚎愈來愈近,忍不住唉怕,「怎麼會不在前面?你不是說……」
他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自己說什麼,誘捕狼群這麼危險的事,我怎麼可能讓他親自來呢。」
「這麼說你騙我!」
「也不盡然,誘捕狼群是真的,你不是想幫你的小雞報仇嗎?」他笑了一下,「我是在幫你。」
她突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懼,他雖然在笑,可是眼中卻射出冷酷和憎恨的光芒來,她想起他總是用這種眼光看她,她還以為他只是個性古怪,可是現在她知道了。
他是真的恨她!「你干嗎騙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我又沒得罪你。」
「我是恨你。」他的怨恨在說出口時居然這麼平淡,連邊日向自己都很驚訝,「我恨你是如此的美麗而與眾不同,我更恨你身為女子,有受盡憐愛的權利。」
「你瘋了,我要走了。」溫瀾駭然的看著他,在他那看似平靜的外表下面,有著一顆如何瘋狂的心哪。
「你連在王府都會迷路,真的有把握走出這片荒漠嗎?」他惡意的笑了起來,「知道在這里迷路會怎麼樣嗎?!白天太陽會將你全身的肌膚曬裂,晚上的寒冷會使你的眼淚結冰,你會不辨方向的在荒漠里爬著、掙扎著,最糟糕的是會沒有水喝,渴到喉嚨流血,然後希望自己快點死掉。」
溫瀾听他說得恐怖,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大叫,「我不會的!如果我迷路,我不會亂跑,金希爾會來找我,他會的、他會的!」
「是呀,他會的。」邊日向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沙子,「他已經在找你了,可惜他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這個瘋子!」她又是害怕又是生氣,真恨自己居然那麼笨的跟他走。
他側耳細听,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你听狼群近了,我們該上路了。」
她轉身就跑,他輕松的逮住了她,將她的雙手用繩子反綁在身後,「知道我要怎麼做嗎?我要帶著你到沙門,把狼引進去,然後就完成了。」
「你要用我作餌?」溫瀾大駭,掙扎著說道︰「我不要!你瘋了……」
「你該知道消滅那群狼是王爺多年的心願,你能幫到這個忙、為這件事出一份力,應該覺得很光榮才對。」他把她持上馬,橫放在馬背上,牽著另一匹馬等待著饑餓的狼群逼近。
「你是個瘋子!」她害怕的哭了出來,想到自己會葬身狼月復,忍不住抖個不停,「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的,我的鬼魂會天天到你的床邊吹氣嚇唬你。」
「我不怕。」邊日向呵呵的笑著,「難道你以為帶你進了沙門死谷,我自己能活著出來嗎?」
「那你干嗎這麼做!嗚嗚……」這種損人又不利己的事,他干嗎做呀?他真的是一個徹底的瘋子。
「因為我想要這麼做。」他正想上馬時,卻看見了一騎在月光下飛快的奔馳著,後面跟著一群惡狼又嚎又叫的。
溫瀾也抬起頭來看,馬上吃驚的大喊,「那里有人哪!」
來人漸漸奔近他們,馬也疲了,只見那匹馬兩腿一跪無力的倒在地上,將馬上的人給騰空拋了出去。
惡狼們立刻撲上前去,撕扯咬嚙著,吼叫之聲不絕于耳!只見那匹馬毫無反抗能力,任憑惡狼分食,只因它早已在主人沒命的催促急奔之下虛月兌而死。
而被拋出的騎士手里拿著一根長棍,奮力的對抗狼群,但看來也支撐不了多久就會進了狼肚。溫瀾激動的大叫,「是金希爾!是金希爾……」
這時邊日向也發現了,「我去救他!」駭然的他隨手拿起一根火把,躍上另一匹馬,向前奔了過去。
她看著他揮舞著火把沖進狼群中,一顆心吊得老高,差點連呼吸都要停窒。
天哪,拜托卻保佑他們平安無事吧。
雖然邊日向壞心的要拿她當誘餌,可是她向老天祈求保佑的時候,還是算了他一份。
邊日向一手抓住了金希爾,腳卻被一只惡狠給咬住!他揮動著手中的火把,把惡狠嚇退了幾步,趁隙沖出來。
「快走!」他將手上的火把往咬住金希爾不放的狼頭上燒去,跳下馬匹,「你快走。」
他將馬讓給金希爾、希望金希爾能奮力突圍。
「不,要走一起走。」金希爾堅決的搖頭,邊日向奮不顧身的沖進狼群里救他,他怎麼可能放下他先走?
雖然他使計騙走了溫瀾,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他是個壞人。他曾經跟溫瀾說過,壞人不會那麼容易變好人。
相反的,好人也不會那麼容易變壞人。
在知道了邊日向帶走溫瀾之後,他立刻追上來,不料卻遇上了餓狼群。
六年前的記憶鮮明的襲來,他仿佛還是那個軟弱又自傲的莽撞少年。
面對餓狼群,他害怕了、膽怯了!邊日向沖進來的情形,仿佛是六年前的溫譽!
噩夢又再次重演,他駭然的發現自己是無能的,只是這次他不能膽怯、不能退縮,不能讓邊日向葬身狼月復。
邊日向知道自己不走,金希爾也不會走!他的出現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王爺!我騎馬將狼群引到沙門去!」他將火把交給金希爾,狼群怕火應該可以保護他不受襲擊。
邊日向跳上馬背,「還記得那個陷阱嗎?!你來放!」突然馬匹哀鳴一聲,原來一只狼狠撲上來,咬住了馬。
「快走!」他知道餓極的狼群最是凶惡的,生怕金希爾遇難,雖然身上被咬了好幾口,但他仍是奮力突圍!憊好那馬雖然被咬了一口,但似乎也知道情勢凶險,不用主人吩咐就拔腿狂奔。
金希爾邊揮舞著火把邊跑近溫瀾,翻刀砍死了不少只狼,卻只覺得惡狼有如潮水般蜂擁而來,約有幾百只之數。
幾只狼怕了,轉而圍住溫瀾,只听她不斷的大叫著,「走開!啊……」一只狼咬住了她掙扎不休的小腿,痛得她眼淚奪眶而出,心里直喊,完了完了,死定了!
突然狼被刀子砍傷的放開了她的小腿,金希爾躍上馬,他抓著韁繩的手也都沾滿了鮮血,「別怕,有我。」
他策馬狂奔緊跟著邊日向,溫瀾見他渾身都是傷,血流如注,一滴滴的落到馬背再落入黃沙里,不由得又是擔心又是驚恐。
「你沒事吧?」
「沒事!」情勢驚險,緊張到他根本無暇松開溫瀾的手,把她扶正。
那群狼聞到了血腥味,更是緊追著三人不放!
三人兩騎轉眼來到了沙門,小心的避開了暗藏的流沙逐漸接近死谷。
幾只狼陷入了流沙之中,不斷的掙扎、哀嗚著,其他較聰明的餓狼見著了同伴的慘狀,也知道避開流沙,一路追進了死谷。
他們在死谷里大繞著圈,將凶猛的餓狼盡數引進來,邊日向大吼道︰「王爺!出去放下斷狼石,我在這邊絆住狼群。」
金希爾堅定的說︰「一起出去,我才可能啟動機關。」不管是誰,他都不允許他犧牲自己。
「一起出去,狼群就跟著出去了。」他搖搖頭,「你快走,否則死定了!」
金希爾不斷的策著馬在谷內繞著圈圈,六年了……距離上次他在這設下了陷阱已經過了六年。
當年他沒有機會將狼群引進來,便已經害溫譽慘死,如今就算他沒了性命,也不能再放過這群餓狼。
他記得曾在死谷內留了退路,如今只能希望這六年的時間沒把他的退路阻斷。
金希爾抓起溫瀾的手割斷上頭的繩索,急道︰「你听我說,峭壁上垂著一條粗繩,你沿著它爬上去,無論如何都不要回頭。」
她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我不要。」她想起了小綠,想起了她的勇氣,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她那麼堅強。
「你一定要。」他用力的摟了她一下,吻了她的額頭,「爬上去,別往下看。」
「我辦不到!」她哭著喊,「我不行。」
「你可以的,如果你能成功出去,我才有活命的希望。」話一說完,他已經到了放置粗繩的地方,他拉過繩子交到她手上,「溫瀾,保重。」
他用火把驅趕著餓狼,為她開出一條安全的路,讓她沿著粗繩往上爬。
她不能回頭,她記著他的話︰她成功出去,他才有希望!
溫瀾拼命的往上爬,然後她听見了一聲巨響,金希爾啟動了機關,放下人力無法撼動的斷狼石,把他自己和邊日向以及餓狼全部留在死谷內。
等她爬上崖頂,她直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倒在地上只是不斷的流著淚。
金黃色的太陽緩緩升起,她沒有絲毫的勇氣往下看一眼,只是咬著自己的手,無聲的哭泣著。
溫瀾,保重。
她腦海里翻來覆去盡是這四個字,保重呵保重……她怎麼保重呢?沒有了他,她為何還要愛惜自己?
她沒有小綠的勇氣,她沒辦法自己一個人保重。
溫瀾搖搖蔽晃的站起來,被餓狼咬傷的腿火辣辣的疼痛著,可是那並不打緊,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從這跳下去,應該沒有活命的希望了吧?
從這里瞧不見月牙關,那個如此美麗的地方,想必金希爾會很孤單寂寞。但她肯陪著他,一切又會不同了吧?
她站在崖邊,突然一個往上躥起的人影把她嚇得腿軟,跌倒在地上。
金希爾背著傷痕累累的邊日向,奮力的爬上了崖頂,兩個人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不斷的流著刺眼的鮮血,破爛的衣衫似乎在訴說著那場人狼之戰,有多麼驚險、慘烈。
溫瀾安心的哭泣著,「你……嗚嗚……你嚇死我了。」
「沒事了。」金希爾輕輕的把邊日向放在地上,轉身摟住了她,「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把噩夢留在死谷底下了,他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莽撞少年了。
「他沒事吧?」溫瀾擔心的看著邊日向。
「我沒事。」邊日向掙扎著站起來,「王爺,你不該救我的。」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我不會讓任何人因我而死。」金希爾堅定的看著他,「我也不允許你輕易就死。」
他搖搖頭,「我是不值得救的。」
「我不這麼認為就好了。」他用平靜而堅定的口吻說︰「你是我最忠心的朋友、屬下,我永遠都不會認為你不值得。」
「可我是個叛徒。」
「是的,邊日向是叛徒,而他已死在死谷里了。」他終于知道該如何處置他了,就這樣了……邊日向依然是人民心目中的英雄,月牙關的傳奇。
而這個傳奇會在他使計誘殺危害甚劇的餓狼群之後,更加的充滿色彩。
邊日向深深的凝視著他,似乎有話想說,只見他兩唇掀動著,欲言又止,「王爺……我……」然後他的目光落向了他的手。
他和溫瀾十指交握,緊得似乎一刻也不願分開。
牽手,牽了就不放手。
最後,他還是決定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留在心底。
看著他步履蹣跚的轉身離開,溫瀾忍不住問︰「邊日向,你要到哪里去?」
「天涯海角。」他頭也不回,因為那脆弱的眼淚正滾滾而下。
他不願任何人看見他的心傷,有一天疼痛的傷口會慢慢的結痂,時光會沖逝掉一切的回憶。
他只要等著老去,然後死去。
「他不跟我們回月牙關嗎?」溫瀾急道︰「他受傷了。」
金希爾搖搖頭,「他不回去了。」
他的方向在殺害秦三王的那時開始,就已經跟他們不同。
他們站在高高的崖頂,看著眼前廣大而無邊界的荒漠,它的魅力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與日劇增。每個沙丘、每塊巨礫都像瓖了一圈黃色的靈氣,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兩個細長的沙漩渦,它們不斷移動著、旋轉著,整個地面似乎因此而活了起來。
他手朝前一指,「那就是塵鬼了。這個是男鬼,那個是女鬼。」他靜靜的說道︰「你可以從它們卷起沙子的方式,由左到右或是由右到左來分辨男女。你瞧,它們都是成雙成對的出現。」
「那麼它們是幸福的。」溫瀾看著那對鬼夫妻穿過平原,接著緩緩的升空,最後在天際消失了蹤影,「我也是幸福的。」
在荒漠之中,她得到了心靈的成長,她的想象無限自由的在這里游蕩!並且甘願為這荒地所擒,最後翩然墜落在這強壯的男人身邊,牽著他的手就是幸福了。
「溫瀾。」金希爾看著遠方,露出了一種渴望的神情,「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成親了?」
她微微一笑,輕輕的倚在他身邊。
雖然她找不到機會剃掉他的胡子,再看看他那美好的唇形,可是從那里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麼的甜蜜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