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里照顧任子揚的日子里,顏苓一直在適應他的改變——
「吃藥了。」護士進來說。
可任子揚卻一味的搖頭,還拿出過去愛發脾氣的嚇人面容,想讓那成天逼他吃藥的護士打退堂鼓。
可護士們只看了兩回,就已知道該如何治壞脾氣的任子揚。
「小苓∼∼」
小堡士只要稍稍提高一點音量,就會看到不論正在忙什麼事情的顏苓三步並作兩步的狂奔過來。
而當護士將她們的「護身符」喊出,任子揚原本惡劣的臉色便會在瞬間轉變,當下笑得溫柔體貼。
「嘩——還真的是翻臉如翻書呢!」這是所有服侍過任子揚的小堡士們的心聲。
「怎麼了?」每當顏苓焦急的趕來時,總是一臉的擔憂。
而那個剛才壓根不肯合作的病人,則是立刻听話的將藥全都倒入口中,乖乖的吞下,還會多喝上好幾口水,「沒事,小苓,我在吃藥。」
「哦∼∼」顏苓感激的對小堡士致謝,「謝謝你。」
可小堡土心底想的其實是,她們才該謝謝顏苓呢!
而這樣的事不但發生在吃藥上,每一件事亦都是如此。
「來,量體溫。」每天一大早,小堡士便以量體溫揭開一天的序幕。
而如果當時顏苓還趴在任子揚的床邊睡覺的話,他絕對會怒目以對,一副不肯合作的態勢。
「任先生,請你合作一點。」小堡士的耐心早已全用光了。
「我不!」任子揚不肯配合也就罷了,還敢跟人挑釁,口氣惡劣的說︰「就不信你敢量我的肛溫!」
嚇,敢挑戰她的專業素養?!小堡士當下抓狂,決定給這個不知好歹的病奔一點顏色看看。
于是,小堡士臉上雖是甜甜的笑著,可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寒冰般的冷意,「那你就給老娘試試看!」
任子揚則是一臉的暴怒,好像即將要爆發的火山般,
小堡士開始卷起衣袖,一副要跟他拚命,非剝掉他褲子的狠勁。
就在兩人正要起沖突時,顏苓被吵醒了。
她一睜開眼看到小堡士,立刻不好意思的說︰「我來幫忙。」邊說邊已接過體溫計,人也朝任子揚靠近。
「子揚,來!把手抬起來。」直接將體溫計放在他的腋下。
「好的,小苓。」當下,任子揚原本憤怒的臉色轉為溫馴,甚至還帶著心悅誠服的笑容,像是很開心做這件事一樣。
小堡士當然是再一次見證到,任子揚是多麼的折服于顏苓。
接著是醫生的檢查、接著是復健鱉動……
反正不論做任何事,任子揚一概采取不合作的態度,卻在顏苓一出馬,便立刻變成配合度極高的病奔。
這看在顏苓的眼里,只覺得一陣心酸。
她始終覺得,任子揚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選擇性的失憶,絕對是因為他在下意識里還是很氣她過去對他的反抗,所以,才會在失憶後,一改先前的態度,只對她一個人百依百順。
她總覺得這樣似乎有點病態。
而她也將心底的疑慮告訴他家人,想找出解決之道,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從知道任子揚的生命無虞後,任家關愛的眼神就少了許多。
「大哥——」顏苓好不容易盼到任子風的人影,急匆匆的告訴他,「我覺得子揚的情況真的不太好……」
但任子風卻人如其名——來去一陣風,只進到病房看了他二弟一眼,說了句「氣色不錯,加油」便準備落跑。
當他被顏苓抓住,追著詢問他的意見之際,他只說︰「不會啊!我看他恢復得滿好的。」
「他的身體是恢復得不錯,但他的心理……」那比較嚴重好嗎?
「心病憊需心藥醫。」任子風悠閑的說︰「等他出院回到熟悉的環境後,應該就會自動恢復正常,你別瞎操心。」
言下之意就是,一切都等任子揚回家後再說。
「哦∼∼」那她也不能多說什麼了。
可當任子揚的弟弟來探望時,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心頭的疑惑,「子秦,你不覺得你二哥怪怪的嗎?他跟以前差很多……」
任子秦卻真心覺得現在的二哥簡直是好得很,不論他怎樣不爽,只要他們喚一聲「小苓」,當下他二哥就變得跟只溫馴的小貓一樣。
冰本上他覺得,這樣的二哥真是太好了。
譬如,剛才他不過是告訴任子揚,他最近開銷甚大……「二哥,反正你現在待在醫院里,也不能出去,不如把提款卡暫時借給我……」
他話都還沒說完,就換來任子揚一記殺人的眼光,去∼∼這跟過去的二哥有什麼兩樣?根本就沒有兄弟情嘛!
憊好,他已深知任子揚目前的缺點,便趕緊拉開嗓門,「二嫂——」
而當顏苓才剛出現在病房門口,根本就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二哥的提款卡已塞入他的手里。
對嘛!這樣才上道。
那他干嘛想找回過去的二哥啊?又不是自討苦吃!
「不會啊!」他立刻否定顏苓悲觀的想法,「我覺得滿好的。」
說完立刻走人,畢竟,他已經取得成為金主的通行證,哪還需要待在醫院里沾惹穢氣?他要趕快去跟陶倩倩約會啦!
「等二哥回家後,一切應該就會ok了。」臨走前,只留下這種不負責的言論。
「哦∼∼」顏苓心忖︰好吧!既然他們兄弟的想法都這麼樂觀,那她也別再杞人憂天了!
但是,當任子揚出院的前夕,他的主治醫師卻語重心長的提醒顏苓——
「顏小姐,雖然病奔的身體己復元,但他的精神狀態卻一直停留在某個狀態,我們做了許多努力,病人卻始終沒有進展!」老醫師殷殷交代道︰「而我們也發現,這個問題的癥結應該在你身上。」
「我?!」顏苓以食指指著自己的鼻頭。
「對。」老醫師無奈的問︰「你沒感覺他對你似乎一直處在某種印象上嗎?」
「有。」說沒有就是在自欺欺人了。
「所以,我需要你在病奔出院後,能繼續陪在他身旁……」老醫師交代著該如何讓任子揚恢復正常,「你要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顏苓很認真的听著,甚至在做筆記。
她一心想協助任子揚恢復記憶,別再像現在這樣,常常帶給她一股陌生的感受!
「那我是不是要這樣……」她好學的問,「如果發生這種情況,我該那樣嗎……」
老醫師指導了幾個照顧任子揚該注意的事項後,不忘提醒她,「最後,每兩周務必帶他回來復診,以便我們能得知他最新的狀況。」
「我會的!」
顏苓正想起身,卻被老醫師給阻止,「等等……」他語重心長的說︰「雖然病奔現在對你百依百順,但這是不是個好現象其實見仁見智,你……」
「我?!」顏苓不解的望著老醫師。
「如果他做得過分,你還是得給他一記當頭棒喝,別讓他得寸進尺,切記。」這是他對這種病奔的基本了解。
「哦∼∼」但說真的,顏苓並不是很了解老醫師話中真正的含義。
可她……後來便知道了。
一大早,任家兩兄弟一起前來醫院接任子揚回家。
「小苓,你……」雖然覺得自己的要求很過分,任子風卻不得不提出,「能不能在子揚還未恢復正常前,陪在他身邊照顧他呢?」
畢竟,他心愛的老婆害喜害得嚴重,而他又得扛起任子揚原本的工作擔子,再加上他自己的職務,根本已是分身乏術。
「是啊!二嫂,」任子秦則是好怕照顧二哥的重責大任落到自己頭上,那他就不能再在外面游戲人間了,所以,他不得不昧著良心說著不負責任的話,「二哥現在就只認你一人,也只听你的話,你千萬要照顧我二哥啊!」
「嗯!」顏苓根本不需他們的拜托,她早打定主意——在任子揚恢復正常前,絕對會繼續守在他身邊的。
至于她家人的羅唆與關心,她才沒心情也沒工夫去理會呢!
「我會守著他,直到他完全恢復為止。」這是她對任子揚的承諾。
「太好了!」任家兩兄弟這才像是放下心中的大石,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晚任子揚的住處。
「怎麼這麼亂?!」任子秦才一踏入他二哥的客廳,滿地的狼藉讓他叫了起來。
顏苓二話不說,直接沖進廚房取來掃帚。
她動作俐落的將地上的碎片掃好,接著,再火速的將桌上、椅子上、茶幾上,甚至地上堆的衣物匆匆拾起,抱到臥室里……
卻在乍進到任子揚的臥室,看到自己送給他的照片被好好的擺在他的枕頭上時,不禁動容的走到床邊,拿起照片來看。
那相框上有著水漬,她輕輕踫了一下,感覺應該是他留下的淚痕吧?
別問她為何知道,反正她就是有預感,那天他回到家,在客廳里「興風作浪」後,十有十一成是回到臥房里看著她的相片流淚。
她將相框擦拭干淨,對著自己的照片夸下海口,「我會幫他找回自我的,我發誓!」
才剛立完誓,已听到客廳里傳出一陣鬧烘烘的聲響。
她趕緊奔到客廳,卻看到任子揚已跟兩個兄弟扭打成一團。
「子揚——」她焦急的喚他。
立刻,任子揚住了手。
他緩緩的回過頭,原本逞凶斗狠的凶樣霎時消失無蹤,變成迷惘卻又溫柔的神態,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小苓!」
顏苓什麼話都沒問,只是沖到他身邊,將他摟進自己溫暖的懷中,「沒事了、沒事了!」
輕柔的撫慰著他。
「居然來這套?!」任子秦不敢置信的看著當下判若兩人的二哥,驚詫的指著任子揚,「明明是他自己想找我們的碴,卻這麼快就變臉?!」
任子風拉拉弟弟,要他別多嘴,「小苓,我們家的子揚就麻煩你了。」
顏苓一心護著任子揚,是以,一听到任家兩兄弟要離開,心頭才松了一口氣,她不希望他們老是惹任子揚發火。
任子風拉著小弟速速離開。
「大哥——」任子秦卻忍不住問︰「你不覺得奇怪嗎?剛才二哥像是故意要趕我們走耶!」
任子風卻息事寧人的說︰「他剛回到熟悉的環境,心情一定會有起伏,我們先別瞎猜。」
「是這樣的嗎?」任子秦卻覺得他有必要弄清楚。
「沒事了……」顏苓摟著任子揚好一會兒後,才稍微放開手,「來,這里是你的家,記得嗎?」
任子揚這才四處梭巡。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倏地沖進臥室。
顏苓趕緊跟上他的步伐,卻在乍見到他的行為舉止後,眼眶立刻泛紅。
原來,任子揚沖進臥室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雙手恭敬的拿起她的相片,神情溫柔的親吻了照片中的她後,再將相框按壓在胸前,像是好珍惜一般。
顏苓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竟然佔有這麼重要的地位。
可過去的她……卻三不五時就跟他吵著要分手!
「再也不會了……」她暗自落淚,難受的低語著,「我發誓,再也不會對你不好了,子揚……」
終其一生,如果他真不能恢復,那她也絕不會棄他于不顧,她還是要做他的新娘的。
雖然她已失信于她同學,但她才不在乎,此時此刻,她只在意任子揚一個人。
她會全心全意以他的喜好為喜好,只為他一人而活。
「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去整理一下。」她將任子揚推上床,讓他躺好,看著手中仍緊緊擁著她的相片的任子揚,她只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任子揚緩緩的閉上眼,輕輕發出低沉的嗓音,「小苓∼∼」
顏苓只覺得一陣心酸。
當初如果不是她任性妄為,今日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都是她害了任子揚!
再看了他一眼,顏苓這才走進客廳打掃。
本來,她可是個大小姐,從來不做家事,但現在,她強逼自己要身體力行——為了贖罪,她該為任子揚做牛做馬的。
所以,雖然不熟練……呃∼∼該說是不會做,但她還是咬牙開始擦桌子、抹地板的,甚至將冰箱里的存糧做了一番整理。
懊不容易打理完畢,她開始瞪著瓦斯爐傷腦筋。
掃地、拖地倒還簡單,但煮飯卻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她實在不會啊!
想了好一會兒,她決定出門買便當,卻被臥房里傳出的聲響嚇得連滾帶爬的沖了過去,
「怎麼了?」她急切的問。
卻見任子揚根本未醒,只是不斷的發出夢囈般的哭泣聲。
「沒事、沒事了……」她急急坐在他的身畔,輕輕撫過他緊皺的眉宇。
在她溫柔的撫觸下,他平息了激動的情緒,輕聲低喃著,「小苓∼∼」
看到他連在睡夢中都還忘不了她,顏苓更加難過了。
任子揚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
他駭然坐起身,兩手無助的伸向前模索著,想確認自己身在何處。
卻被一雙暖暖的、女敕女敕的柔臂給緊抓著不放,他下意識叫道︰「小苓——」
「我在這里。」顏苓一直守在他身旁,一步也沒敢離去。
「我……」任子揚再次眨眨眼,這才發現他倆的手一直緊緊交握著,「我……好像餓了!」
「哦∼∼」顏苓腦筋一轉,「那我們來吃泡面好了。」邊說邊將他扶起來,「走,我們一起去。」
任子揚跟著她走進廚房,看著她動作不熟練的開始煮開水,並打開泡面,他腦中立即閃過幾個模糊的畫面。
一時控制不住,任子揚下意識走到她身邊,將她擠開了些,自廚櫃里取出一包義大利面條,再打開冰箱拿出幾樣青菜,就開始邊炒菜邊煮面。
顏苓不知該如何幫忙,像個傻子般的在他身後罰站。
沒一會兒工夫,他已將兩盤色香味俱全的義大利面放在餐桌上。
「子揚——」顏苓直到這時才找回神志,開心的大笑出聲,「太好了!你恢復記憶了!」
任子揚在听到這話時,一臉的茫然,「記憶?!」
「我是誰?」顏苓開心的指著自己的鼻頭問︰「不!我姓什麼?我叫什麼?」
「你姓小苓,叫小苓,你是小苓。」他輕聲回答,掩不住一臉的疑惑。
「咦?」這下換顏苓感到困惑了。
難道……他並沒有恢復記憶?
「那你是誰?你姓什麼?叫什麼?」
「我是副總,姓副總,叫副總。」
雖然氣餒,但她還是再接再厲的問︰「那這里是哪里?」
任子揚這才狐疑的瀏覽整間屋子一遍,帶著一點點的不確定問︰「這里……是我的家嗎?」
「對啊!」那就表示他有點印象,這真是個好的開始呢!她興奮的繼續問︰「所以,你是記得的對吧?」
「我……」任子揚緩緩的說︰「我只記得我是副總,而這里是副總的家……」邊說邊看到顏苓原本一臉的興奮神情已變得失望無比,他趕緊說出自以為最確定的事,「但我卻沒忘記,你是我的小苓!」
對,她是他的!這是任子揚根深柢固的想法。
對,她是他的,顏苓試著往好的地方想,至少……在他的潛意識里,她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所以,她是該滿足了。
而老醫師不也說,在他熟悉的環境里,要他找回屬于自己的記憶會比較容易嗎?
所以,她不該氣餒、不能氣餒,她要對自己有信心。
是以,她很開心的笑著對他說︰「對,我是你的小苓。」
「而我是你的副總嗎?」任子揚緊接著問。
「不!你是我的子揚,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說這話時,顏苓滿臉充滿了幸福。
可她沒想到的是,她話才說完,他的唇已印在她的唇上,還說︰「我也是這麼覺得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