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姨,你和爸爸吵架了?」
「沒有呀。」她低頭,繼續整理陽陽的臥房。
「那為什麼昨晚你睡在月月房間?」若不是他偷偷去月月的房間拿回他的賽車模型,他也不會瞧見秀姨抱著月月在睡。
「喂!什麼月月的房間?」她故意板起臉,「那原本是秀姨我的房間好不好?」
「可是現在你的房間在爸爸的房間!」井少陽才不怕紙老虎呢。
「你講繞口令嗎?」沒好氣地瞪了小男孩一眼,她拎起他的書包,「好啦,快下樓吃飯!」
「可是……」井少陽有些遲疑。
「沒有什麼可是!」她索性用手拉著小男孩下樓,「我沒有同你爸爸吵架。我睡在‘月月房間’,是因為我好想抱著月月睡覺覺。」
「秀姨偏心!」井少陽用眼神指控她的厚此薄彼,「陽陽也很久沒有被秀姨摟著睡了!」
「好,今晚我樓你睡行了吧?」她在那雙漂亮大眼的瞪視下,舉手揮一揮白旗。
「說定了哦!」井少陽很認真地與她拉勾,「不過,秀姨只要偶爾陪陪我和月月睡覺覺就好了。」
「哇!陽陽這麼體貼秀姨呀!」她好感動地吸吸鼻子,「沒關系的,陽陽不是很重,秀姨抱得動的。」
「我才不胖呢?!」小帥哥用力瞪了眼那個沾沾自喜的膨脹女,「我是體貼爸爸好不好?」
「體貼爸爸?」什麼意思?
「是呀,如果秀姨每晚不回爸爸房間,爸爸豈不是會有‘閨怨’的?」小小的小阿,口吐驚人之言。
「井少陽!」苗清秀雙手叉腰,用力大吼,「你給我正經一點!什麼閨不閨怨的?你小小年紀,從哪里學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嗯?不好好上學,你想造反是不是!」
懊吐血!
懊失敗!
這便是她教育出來的乖寶寶嗎?
喔,她不要活了!
「我也要造反。」靜坐在餐椅中吃飯的小女女圭女圭也認真地舉手,要求發表意見。
「月月?」苗清秀嘆一口氣,「你又要造什麼反?」
「秀姨只同小扮說話,沒有和月月打招呼。」小女娃要求公平。
「乖月月,我們起床時不是已經打過招呼了?」小女圭女圭果然是小女圭女圭。
「可現在還沒有!」小女女圭女圭童音軟軟甜甜的,擺出小先生的姿勢,「老師說,好孩子每次見了面都要問候一下的。」
「好。月月早上好!」她再次嘆口氣,順從小先生的旨意。自從小月月上學後,整天掛在小嘴上的便是「老師說」或是「老師講」。嗚,小月月不喜歡她了嗎?
「秀姨也早上好!」小女女圭女圭揮一揮手,笑眯眯地繼續喝牛女乃。
接下來再手忙腳亂一回,送走同在一校的小兄妹上學去也。
再接下來——她不由地再嘆一口氣。今日,她或許與嘆氣形影不離了。垮著肩,她重又舉步上樓,進行每日一次的例行公事——充當智能人體鬧鐘啦!
推開門,人眼的大床上,側臥的身影一動不動地,顯然仍呆在周公那里泡茶喝。嗚,為什麼他仍能一夜好眠?
昨晚吵架——應該算是她單方面吵架——她窩在月月房間可是一宿無眠的呢!
「喂!起床了!」就算她思索了整整一夜,等她真正冷靜下來之後,雖然不情願,但她只能承認——昨晚她是有一點點的過分,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呃,無理取鬧。
可是,他明明也有錯的!一個巴掌總拍不出響聲來吧?他如果多包容她一點、多動一動腦筋、多哄她一哄,不就什麼事也沒了?哼,這幾日,休想她給他好臉色看!
「喂,喂,起床!你上班要遲到了!」她打定主意,遠遠地站在一邊、不肯移駕床前去,不肯如先前一般,細聲細氣地喚醒賴床鬼。
「喂,听到沒有?你——該——起——床——了!」雙手圍在唇前,她大聲喚他。可是,任憑她喊到雙唇發干,床上的賴床先生依然穩穩地坐在周公那里,不肯回來。
做什麼啊!她咬咬牙,大踏步奔到床前,抽出他懷中的抱枕,用力敲上那顆大頭,「喂,起床——啊!」
一個天翻地覆,她被某人扯上了床,被壓在了壯碩的身軀之下。
「起來啦!」用手推推埋在她肩窩的大頭,她有點氣了,「听見沒有呀?快放開我!」可惡,當她是什麼啦?
「不放,我偏不放。」低低的笑從她的肩窩處緩緩流出。長手長腳,依然將她緊緊錮在身下。
「喂,我生氣了哦!」天下哪有這等好事!「你沒忘記我們剛剛吵過架吧?」
「可我不記得了。」身為賴床鬼,賴性很大的。
「你!」她咬咬牙、翻翻白眼,對于他的賴皮無可奈何,「我還沒打算同你和好呢。」
「咱們本來就是親親愛愛的,何來‘和好’之說?」硬硬的牙齒輕輕地咬向她的鎖骨。
「喂——」她有些氣息不穩了,「別鬧了,你上班要遲到了!」這家伙!
「今日我休假。」一句話打回她的反駁。熱唇緊吮著她柔軟的頸肩,不肯稍離。
「我真的生氣了。」她繃緊圓臉,宣告著她的不悅。不管怎樣說,昨夜他們鬧得不太偷快,現在什麼也不講開,就這樣含糊地過去?她不接受。
「唉……」長長的嘆息,來自那顆大頭。他晶亮的黑眸緩緩抬起,「真的生氣了?」
「你看像假的嗎?要不要我在臉上紋上幾個大字‘我生氣了’!」圓臉,依然繃得緊緊。
「好,我道歉。」井尚文抱著生氣的小女人翻轉身軀,換她趴在他的身上,「昨晚是我不好,原諒我好嗎?」
「你不好?你哪里會不好呀?」她咕噥一聲。
「我不該將你推開。」他輕輕一笑,「我不該不包容你到底,我不該同你一樣的鬧脾氣,我不該忽略了阿秀的心事。」
「說得好像我是不懂事的小阿子。」不過最後那一句讓她微微開心起來,「我有心事嗎?」
「阿秀沒有心事嗎?哦,那是我多心了。」他揉揉她的發,語含寵溺。
「你很討厭!你知不知道?」她鼓起雙頰,氣呼呼地瞪他,用力瞪他。他就不能多哄她一會兒呀?
「好,好,我很招人討厭!」他嘆一口氣,安撫似的吻吻她的額,「可是,阿秀有心事就該明白告訴我呀!你明知我的神經很粗,難免有時候會看不清楚阿秀的心思。」探詢女人的內心世界,他從不曾經歷過。總以為清秀依然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小妹子,單純得好似一張白紙,能讓他輕易地看出她的內心。可他卻大意地忽略了,小妹子,總有長大的那一天。
「我、我也沒什麼心事啦!」他的直率,倒讓她不好意思起來。她真的好像有一點小題大做、無理取鬧了。
「剛才不是還在生氣嗎?」善變的小女人!
「誰生氣啦?」她反駁他的取笑,「我只是不太開心而已。」
「為什麼不開心?」
「誰叫你昨晚不肯放下架子?」大男人!
「我有架子可放嗎?」他晚她一眼,學她先前那般繃起臉,「我的‘架子’可是全被清秀小姐踩在腳下了。」
「喂!」她又不樂意了,「我什麼時候騎到井尚文先生的頭頂上去了?」別以為她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啊,你听出來了?」
「笨蛋才听不出來——你罵我是‘笨蛋’?!」她恍然大悟。
「我哪里有那麼大的膽子呀?」他大聲喊冤,「我只是想考一考我的清秀而已。」
「考我什麼?」
「考阿秀眼楮亮不亮呀?」他用長指勾劃著她明媚的杏眸,低低地笑了。
「什麼意思?」她瞪他。
「如果我的清秀視力夠好,就該看得懂我的心才對。」他繼續撫著她的杏眼。
「我、我當然視力好!」紅雲,從他的長指下慢慢漾開。
「那麼清秀看清楚了我的心嗎?」他嘆,「我娶了清秀,是要同她過完這一輩子的,絕對不會再有什麼貳心。」
他……她詫異地牢牢鎖住他的視線,不肯稍移。
「清秀愛上了我。」他輕輕點破她的內心。清秀是怎樣心思的一個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清秀這些時日來的神情和行為,他若看不出,便枉他活了三十二載!
他從小伴她一起長大。甚至可以講,他是她的第一位啟蒙老師,也是她生命中最好的朋友。小女人的春心動了,在不知不覺之中,在嫁了他之後,心,動了。
動心的對象,自然是他。
「誰、誰愛上你了!」紅臉,宛若桃花。
「清秀,你害哪門子羞?」井尚文笑著搖搖頭,「愛上我怎麼了?我不值得你去愛嗎?」
「可你又不愛我!」她大大地嘆一口氣。
「清秀,你要我愛你、嗎?」他凝住她水漾的杏眸,問得很認真。這一生,他無法舍棄的,只有親情。若為了保有他與清秀之間這一份牽連的親情,什麼他都願意付出。
「我當然要!」
「那,我愛你,我井尚文最愛苗清秀,一輩子對清秀無怨無悔,只愛清秀一個。」幽亮的烏瞳,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這、這麼容易?她一時無法回過神。
「清秀?」他輕輕拍一拍她的臉蛋,笑著喚她回神。
「啊?呃……」她眨一眨呆滯的杏眸,咽一咽口水,「完、完了?」
「是呀,我講完了,阿秀還要補充幾句嗎?」望著眼前甜甜的笑顏,他知他押對寶了。
「不、不用了。」呵呵,他愛她耶!
「那以後清秀還會為這些心煩嗎?」
「不會了。」她笑眯眯地回答。他愛她耶!只要他愛她,她便心滿意足了!
「那清秀還會不會與我吵架?」他刮一刮她桃紅的臉頰。
「咱們吵過架嗎?」她馬上開始「失憶」。
「當然沒有了!我和清秀感情這麼好,哪里會吵架?」他笑著應和她,「那清秀以後還會不會丟下我獨眠?」
「呵呵,呵呵。」她干笑幾聲。
「記住,以後不管怎樣,清秀都不準拋下尚文哥一個。」他要她保證。
「不會啦!」她笑嘻嘻地拍拍那顆大頭,「我習慣了尚文哥的懷抱,才舍不得離開呢!」
「真的?」他挑眉,攬緊身上的柔軟身子。
「我不騙你。你看——」她指一指臉上的黑眼圈,「昨夜我一宿無眠呢。」
「那咱們扯平了。」他打一個呵欠。
「扯平什麼了?」
「沒有你在身邊,你認為哥哥睡得著?」他又何嘗不是一夜無眠?他著魔了,眷上了懷中的身子,再也放不開。
他的話著實取悅了她,「那好,今天咱們什麼也不要管,大大睡上一場懊不好?」她送上大大的笑容。昨晚以前的擔憂被她一腳給踹到了天邊,再也憶不起來。
「如你所願。」他笑著吻吻她,擁著她閉合了雙眸,「以後每晚都要在我身邊,記住沒有?」
「那是一定的。」困意,也漸漸襲上她的心頭。
他與她,雙宿雙飛。???
他與她,雙宿雙飛。可惜只經過了十小時之後,孤獨地躺臥大床輾轉翻側的可憐人,依然是他。
可惡,為什麼他是被遺棄的那一個?
可惱,為什麼他的一雙兒女竟然要與他爭奪清秀佳人的陪睡權?
可恨,為什麼他拿不出為人父的威嚴,命令他的一雙兒女放開他的女人?
可氣,為什麼他的女人一點也不顧忌他的感受,徑自甩開他而投人到小阿子們的世界?
啊,他的女人。
呀,他的清秀。
英挺的唇緩緩上揚。
彬許,在戀上了清秀伴在他身側的感覺後,他,真的愛上清秀了。
戀她平凡但清秀的容顏。
戀她純淨的女兒氣息。
戀她漾在臉龐的巧笑倩兮。
戀她毫無保留的傾心傾情。
戀她直爽開朗的性子。
戀她不經思索的快人快語。
戀她沒有動機的善良。
戀她慈母一般的愛心包容。
許多許多的「戀」加起來,便是世人口中的「愛了」吧?
他想要寵她。
他想要憐她。
他想要她開心。
他想要她永遠幸福。
他想要她分分秒秒都伴在他的身邊。
他想要一輩子與她在一起。
他想要與她生死與共,永不分離。
許多許多的「想要」串聯成線,他,真的愛上了清秀。以一名男子的身份,愛上了清秀。本來,親情在他心中永遠是第一位的。但,與清秀一起的「愛情」,他願意接納一回。???
「咦?」
「噓……」他豎起手指,輕輕搖一搖頭,指一指賴在她身畔沉睡的一雙兒女,微微一笑。
你怎麼來了?她用唇語比給他看。
我孤枕難眠啊。他委屈地撇一撇漂亮的唇,輕手輕腳地爬上不算寬敞的睡床,將床上大小三人一起樓進懷里。
兒女嬌小,妻子溫暖。啊,一家四口的溫馨畫面,一直是他的最愛。倘若不是親情,他從哪里尋來可愛的兒女?倘若不是親情,他又如何能擁有了他的清秀?
親情,于他,勝過一切。
「你回房間去好不好?」她小小聲地說,「床太小,擠不下四個人的。」現在雖是夏末,屋內也裝有空調,但不大的地方卻擠著四副身軀,依然不太好受。
「不要。」他拒絕得干干脆脆。多難得的一家大小幸福畫面,他才不肯破壞呢。
「陽陽、月月會很難受的。」她依然細聲細語,睨了眼攬在腰上的大掌,嘆口氣,「不要這樣子,陽陽見到了會笑咱們的。」那個人小表大的女圭女圭,鬧得她真的好無力。
「笑就笑好了。」他晃一晃大掌,「大不了我揍他。」但話語里的寵溺卻瞞不了人。少陽那孩子實在很像他,聰明而早熟。
「你舍得?」才不信他呢!明明很嚴肅很古板的一個大男人,回到了家,卻仿如換了一個人,又笑又鬧,甚至與一雙兒女爭奪游戲和玩具,一點大人的樣子也沒有。
「只要清秀下令,我就舍得。」他將選擇的皮球推給她。
「啊,你的意思是讓我當壞人、扮狠心的後母是不是?」好奸詐的小人!
「你本來就是後母啊。」他說,「不用演就很像了。」
「哦?真的呀?」她用力瞪他,「我生氣了。」就算她的身份是後母,但她可自認是一位親生母親,是一位愛孩子的好媽媽。
「啊,我說錯了!我道歉!」他立即從善如流地改口,「阿秀知道我是有口無心的。」除了血緣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之外,清秀確實很用心地在撫養著他的一雙兒女。身為娘親該給兒女的,她從未少過。她一直將陽陽、月月當成親生的兒女來看待。
正因為如此,房玉在同他離婚時,才會放心地將一雙兒女交付給清秀,自己則無牽無掛地與新男友遠走異鄉。
其實,是他委屈了清秀。
「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他柔聲道歉,「陽陽和月月一直都把你當做親生媽媽來看待,你也明白的,是不是?」
「可這是原則問題。」她依然繃著圓臉,「我不喜歡你拿‘後母’這兩個字開玩笑!」那兩個字總會提醒她,她對于這一家三口來講,在血緣上,是外人。
阿子不是她親生的。這句話,猶如一根尖刺般深深地插在她的心底里,稍一踫觸,便是鑽心刺骨之痛。如果有可能,她又何嘗不希望她真的是陽陽和月月的親生母親?
「以後我絕對不會再這樣說了。」他認真地回答她,滿含歉疚,「對不起,原諒我好嗎?」望著她受傷的表情,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舌頭。
「記住,不可以再犯哦!」她大大方方地諒解他的無心之過,「若是你再敢這樣講,我就離家出走。」
「不可以!」他立即反擊,「就算清秀一定要離家出走,也要記得將我塞進行理箱里!」
「我也要!」甜甜的童音,從兩人中間響起。
「我也要!」
「哇哦!」她被嚇了一跳。陽陽和月月不是睡得很沉嗎,怎會醒來的?「好呀,你們敢偷听大人們講話!」她努力板起臉來。天啊,她丟臉算是丟大了!
艾怨地瞪了旁邊笑得無辜的大男人一眼,她又被懷中的小女圭女圭們扯走了注意力。
嘰嘰喳喳,,嘀嘀咕咕,嘻嘻哈哈。一家四口的幸福畫面,讓他盈滿了笑容。
永不肯放手的親情啊,他將舍棄所有以守護這份親情。即便給他天下,他也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