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干嘛老跟著我?」
既然在學校不肯搭理她,那麼為什麼放學後他卻陰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後?她轉彎他也轉彎,她過天橋他也過天橋,干什麼呀?哼,她和他既然已經結下梁子了,就休想她再主動地對他講一句話!
「喂,听到了沒?不準再跟著我!」惡狠狠地晃一晃緊握的拳,歐陽于蘭有氣勢地示威道。
只可惜人家依然理也不理她,甚至瞧也不瞧她一眼。歐陽川照樣背著書包、抱著籃球,大踏步地走著。
懊、可、惡!她暗暗地咬牙,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再也不想浪費口舌。
他們班上大部分都是外縣市的學生,除了她,還有她身後依然緊跟不舍、陰魂不散的家伙外,班上的人幾乎都為住校生。其實她也蠻喜歡住校的,人多熱鬧嘛!可惜半年前,與老爸打賭的時候,她不幸輸了,只好答應他的條件——
斑中的三年,她將自力更生、離群獨居,看看能不能借此修身養性、月兌胎換骨,重塑優雅的淑女形象!
嗚,但是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優雅淑女」的料嘛!嗚,她不該受人騙、夸下海口說她能輕松考上一中的!看吧看吧,她是考上了沒錯,可她一點兒好處也沒得到,反而惹了一大堆的麻煩上身。什麼大姐大?她又不是黑社會的。什麼班長?其實她很懶的,早上要很早起床就夠她受罪的了,哪里還有余力給全班同學樹立什麼「早到遲退」的光榮典範?嗚,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每天可以睡到中午十二點而沒有人打擾!
而所有的麻煩事里,最麻煩的就是這個和她不對盤的家伙。
「喂!」
一聲冷哼,扯回了她的神志。她眨一眨有些呆滯的明眸,怔怔地望向歐陽川。
「你是要繼續發呆,還是趕快進電梯?」歐陽川皺緊了眉,長指放在電梯開關上,冷冷地問她。
發呆?她什麼時候發呆啦!困惑地模模滿頭亂糟糟的短發,歐陽于蘭才遲鈍地發覺她已回到了她的新住所。
「你呆夠了沒有?」若不是他從小的教養作怪,他才不屑搭理這株笨笨的白痴蘭。
「誰發呆啦?」咦,他肯同她說話了?
「你到底要不要上樓?」果真笨得沒救了。
「當然要啊。」不上樓,她怎樣回她那個即將居住三個年頭的新窩?
「那你發什麼呆?」實在忍不住了,他索性長手一伸,將那枚呆瓜揪進電梯,「幾樓?」
「什麼幾樓?」
「你住幾樓?」他額上的青筋凸起。
「哦,十七樓。」她不在意地揮揮手。
「這幢大樓只有十六層。」注意涵養啊,他培養了十幾年的涵養……
「可我確實住在十七層啊!」她也沒有記錯。
「你!」修養,修養,修養!
「你好笨!」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哇哇怪笑幾聲——用手一點他好看的鼻尖,「這幢大樓確實只有十六層正式住宅沒錯。可你別忘了,項樓的露天廣場上還有幾間小房子!」那幾間小房子當然也可以稱之為「十七層」啦!扒呵,小女子她正好就借居在那「十七層」里,而且是白住哦,不用花錢掏租金的那種,房子正是她老爸提供的。
歐陽川的俊臉一下子板了起來。
「啊——」她再次發現了新大陸,「你也住這里嗎?」
斑!如果知道這株白痴蘭就住在他屋子上方的話,打死他也不要住這里!想著,歐陽川一直停在電梯開關上的長指,就要氣憤地用力一按。
「等一下!」不知死活的人在這時又大喊了一聲,「你拉我進電梯干嗎?我不坐電梯,我只走樓梯啦!」她受不了這忽上忽下的怪物,還是雙腳踏在實地,一步一步往上爬比較安全。
他一句話也不肯再說,直接推她出電梯。電梯門一合,兩人終于分道揚鑣了。
呀,忘記問他住哪一樓層,歐陽于蘭有點可惜地抓一抓頭發。
歐陽川?說不定她和他五百年前真是一家人呢!與她同一天生日?呵呵,那她是不是可以順便要塊蛋糕吃?
竟然可以與她並列第一?嗚,看來她還要努力才行。畢竟,她不習慣頭頂上還有別人壓著。另外,她最想拿的獎學金也是一口獨吞比較爽。與他人共用?哼哼!她才舍不得呢!
「好!就這麼決定了!」她的雙手互擊,清脆的掌聲在寂靜的樓梯間回蕩。
如果這個可惡的歐陽川肯主動同她說話,那麼她會好心放他一馬,考試時放點水,不會讓他輸得太難看。可如果他還是一副欠扁的樣子的話,那麼,哼哼,休怪她心狠手辣,用分數壓死他!天下沒她歐陽于蘭做不成的事!
以往總覺得漫長的樓梯,今日在她精神大振的狀態之下,不知不覺已登頂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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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她的豪言壯語也不過才發下兩個月而已,卻已踢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塊鐵板。
那個考試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常勝「歐陽」,如今竟不再是她歐陽于蘭!嗚,為什麼輸得很慘的「歐陽」,竟然會是她歐陽于蘭?嗚……她的努力……嗚……她慘死的腦細胞……嗚……她嚴重受傷的幼小心靈……嗚……
「好了,好了,不要再演悲劇了好不好?」圍在她周圍的同學終于看不慣她難得的悲花傷月了。
「就是嘛!人有失手,馬有亂蹄——下次努力不就可以了?」
「可我這次的努力不就白白浪費掉了?」從出生至今天的這十六年里,她還從未嘗到過敗北的滋味耶!嗚,今天她終于嘗到了,滋味果然是不太好。
「你的努力浪費了?那我們這幫人的心血呢?」肖照代表大眾呼喊出心聲。
「你們怎麼啦?」歐陽于蘭露出十分不解的樣子,「死胖子,你數學滿分,李子恆國文滿分,還有趙亮明歷史滿分,孫輝倫地理滿分,美美音樂也滿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次期中考,高一各科的第一名都在他們班了。
「大姐大,九科的總分加起來,您老人家可比我們都多得多。」該哭的,應該是他們吧?就算有一科滿分又能怎樣?照樣登不上台面啦!
「是呀,總分全年級第二,你該高興了。」
「嗚,可還有一個全年級第一不是嗎?」啊,她的心好痛!
「他也不過比你多了零點五分!」肖照想跳樓。
「嗚,你還敢在我面前提?」零點五分啊!足夠她自殺一百次了!
「好,好。不提了,我們不提了。」
「對,對。不用急,等期末考我們力爭上游就可以了嘛!」
「是呀,歐陽,你別再這樣子了嘛!」
「喂,喂!死胖子,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不安慰安慰如此傷心的可憐人就罷了,干嘛還一臉的嫌棄加惡心?嗚……我就知道你們是在看我的笑話!」
「哎喲!」肖照抱緊了腦袋,被身邊的同學狠K了一頓,「我錯了,我錯了!」這年頭,說實話也犯法呀!
「好!」用力一拍桌子,歐陽于蘭又猛地振奮了精神,昂首站了起來。四周的同學屏住了呼吸,都在猜測著他們的大姐大又要做出何等的驚世之舉。
「我決定了,我要——」她的右手慢慢舉起,停在空中,而後猛地一指目標,「正式向你宣戰——」
眾人順勢望去,被點名的人兒正靜伏在桌上,睡夢正濃。
「歐陽,你、你要做什麼?」幾位女同學有一點點心疼。嗚,這是她們心愛的卡通真人版耶!歐陽不會太過心狠手辣,冷血地將他摧毀吧?
「我要向你挑戰,歐、陽、川!」才不管那個人是不是听進了耳,歐陽于蘭一字一句地咬牙吐出。
「挑戰?」眾人瞠大了雙眼。
「我發誓!下次考試我一定要拿比你更高的分數,我一定要壓過你!」
「不要吧?」眾人一致哀號。如果歐陽真的說到做到的話,那他們豈不是更可憐?他們的導師劉益源早就講過了,他們不準被歐陽超過太多,如果歐陽要做拼命三郎,那他們豈不是要成拼命四郎、拼命五郎?他們會追得很辛苦的!嗚,他們要哭啦!
「歐陽,換一換吧,換一換吧!」
「換什麼?」好奇怪,她只不過是不服輸而已,他們哭什麼?
「換一種比試法吧。」不要危及他們嘛,他們不要承受無妄之災,他們拒絕!
「什麼意思?」她歪頭。
「不要比總分,我們跟他比……比……」比什麼才可以減少他們的辛苦?
「比打籃球!」討論一陣後,眾人齊聲高喊。
扒呵,歐陽不會打籃球啦!如果她去學打籃球了,勢必要減少學習的時間,那麼他們勢必也會輕松許多,不用太拼命,也不用擔心會被歐陽超過太多啦!耶!一舉數得哦!
「打籃球?」歐陽于蘭奇怪地看著眾人。
「對、對呀!」被眾人踹出去的替死鬼肖照一笑,「歐陽,你的口頭禪是什麼?」
「天下沒歐陽辦不到的事!」眾人齊聲高呼。
「對呀,那要比試的話,我們便同他比打籃球——」至少不會傷及他們這些無辜。
「我?你認為可能嗎?」她才多高?而那個可惡的歐陽川又多高?身高差距懸殊,她根本沒勝算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才是我們的歐陽嘛!」
「對呀,打籃球他現在是佔優勢。可如果我們一切從頭學起,不久之後,一舉擊敗了他,那麼,歐陽豈不是——」
「天下無敵!」眾人又齊聲高呼。
「激將喔!」她又不是笨蛋。
「歐陽你不敢?」眾人挑釁。
「有什麼不敢的?!」明知是激將,但她偏偏被激怒了。好,豁出去了!
「歐陽川!」她大步走過去,大力一拍那個始終置身事外的人,「醒一醒!」
歐陽川懶懶地抬起頭,半眯的惺忪睡眼茫然四顧,顯然還沒明白過來情況。
「我要和你比……投球!」她不是傻瓜。
「投球?」不只歐陽川,教室內的眾人也有一點模不著頭腦。
「兩個月!」她秀出兩根手指,「兩個月後,我們比賽投籃。」
「才兩個月?」眾人有點兒失望。
「時間太長嗎?」可她從未正式接觸過籃球,兩個月能學會投球已是她的極限了。
「不,不,時間一點也不長!」眾人連忙大喊。嗚,兩個月的輕松簡直少得可憐耶!
「那好,就兩個月。」她昂首一哼,睨也不睨那個在發呆的人,「兩個月後,我和你單打獨斗,看誰的投籃比較準。」
歐陽川半眯的惺忪睡眼緩緩睜開,他靜靜地望了望歐陽于蘭,而後,睡眼再合,趴下來繼續睡。
「喂——」看不起她嗎?
「好!我們作證!」肖照又跳出來打圓場,「兩個月後的今天,歐陽于蘭和歐陽川投籃比賽將如期舉行!無故退出者,輸!」
傲氣地哼一聲,由眾人開道護送,歐陽姑娘光榮退場,去操場練球去也。說到做到,一向是寶貝蘭的作風。
但歐陽川答應了嗎?埋在桌上的頭依舊一動不動,但他的雙眸卻緩緩地睜外了。歐陽于蘭嗎?有一點點意思了。當初進這所高中,他並未多想什麼,只是一如既往地認為第一非他莫屬。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愛極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可出乎意料之外的,在這里,他竟然並非唯一的第一!
「你哪里的學校不好念?為什麼願也要念這里?念就念了,可你為什麼偏偏也姓‘歐陽’?姓‘歐陽’就姓‘歐陽’,你卻又干嘛非生日和我同一天不可?你考試時又干嘛要考和我一樣的分數……現在可好了,我的成績不是全台灣第一,我的獎學金也被你分了一半!嗚,我拼了半年的命,因為你,算是白拼了。」
這些話,何嘗不是他想說給她听的?永不服輸,勇往直前,絕不言敗。她的性子,與他何其相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喜歡的,就是這股牛般的沖勁。
歐陽于蘭?歐陽川?或許,五百年前,他與她真的曾經是一家人。只是,五百年後的今天,他與她,卻成了冤家!
冤家嗎?他喜歡這兩個字。
輕輕笑意悄悄地爬上了歐陽川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