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
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一輩子有多少的來不及
發現已經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斃然大悟早已遠去
為何總是在犯錯之後才肯相信
錯的是自己
他們說這就是人生
試著體會
試著忍住眼淚
憊是躲不開應該有的情緒
我不會奢求世界停止轉動
我知道逃避一點都沒有用
只是這段時間里
尤其在夜里
憊是會想起難忘的事情
我想我的思念是一種病
……
思念是一種病。
最近,沒理由的,她超迷這首歌,常常一整天地只翻來覆去听這麼一首。
听得她郁悶至極。
所以,當她躺在醫院的急診室,頭破血流,卻還被喋喋不休的交警不厭其煩地姓名年齡住址工作單位駕照一遍又一遍時,她不能顯露出任何的抗拒不合作。
車子被人家追尾,她卻因為沒系好安全帶,所以活該被撞,所以活該頭破血流。
「我可以喝杯水麼?」她趁著被詢問的間歇,很冷靜地向一旁的護士小姐提出小小的要求。
堡士為難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懊,她了解。
據說被她肇事了的那輛車子的主人正在另一間的急診室里接受各種身體檢查,她作為主要責任的擔負者,最好乖乖地听從安排。
思念是一種病。
她的手機從一旁開始召喚她。
她望向交警。
兩名交警相互望了眼,點頭,一個伸手將手機拿給她。
她道聲謝,拿紙巾抹下遮住眼的血絲,模糊些的視線卻還是無法瞧到手機屏幕上閃爍的人名到底是哪個。
「喂,我是樊素敏。」她很冷靜地按下接听鍵。
「素敏,有點事,你能到公司來一下嗎?」
是他們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崔老板。
「很急嗎?可以在電話中說清楚嗎?」她再抹抹有些黏膩的額頭,輕輕吸口氣。
「是關于雲青……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醫院。」她聳聳肩,自嘲地笑笑,卻扯動了額邊的傷口,不適的刺痛,讓她卻笑得更開︰「我車子被人追尾,而我是肇事者。」
「小姐,你這樣說是不對的。」一旁的交警嚴肅地警告她,「你沒系安全帶,的確負有大部分的責任。」
「哪家醫院!」
她啊一聲,沒听清楚手機中的問語。
「你在哪家醫院!」
「東城區長井醫院。」她沉默一會兒,才慢慢繼續說︰「耿先生,我沒——」
那個「事」字還沒吐出口,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她有些尷尬地朝著面前的兩位交警笑笑,將手機重新交出去。
然後,三分鐘內,浩蕩的白衣天使們涌到她身前,開始為她清理已經快要凝固的傷口,態度之認真之嚴肅之鄭重其事,讓兩名交警很自覺地暫時停止無休無止的盤查,順便到一邊听電話。
再然後,二十分鐘後,她生平第一次,親眼目睹到了,何謂,雷霆之怒。
據說,古代的帝王們英雄們豪杰們一旦有雷霆之怒,則日月變色、山河倒流、大地崩塌、大海枯竭……
扒呵,據說只是據說,她沒親眼見識過,自然當不得真。
但這個平日里總是微笑模樣的男人的雷霆之怒,她卻是拿模糊的眼楮親眼目睹、更是硬扛著腦震蕩的嘔吐感親自感受到了。
噢,她好暈,好想吐。
「耿先生……耿中一。」她弱弱地扯扯陰沉男人的袖子,在他望過來時,縮縮肩︰「我現在可不可以喝口水?」
男人輕輕掃一眼,立刻有盛著八分溫水的杯子極殷勤地捧過來,順帶著幾句醫生的貼心叮囑。
男人接過杯子,彎腰湊近她,小心地喂她喝。
她呲呲牙,眾目睽睽之下,不敢不給這個男人一點面子,被子下的手指擰擰,還是順從地張開嘴巴,將水一飲而盡。
她再也無法思考任何的東西,只有心跳在狂野地跳動,仿佛要跳出她的胸腔,仿佛要跳出她的身體。
他輕輕地笑,在她唇瓣間展轉溫柔,熱熱的氣息,讓她頭暈眼花,渾身無力,只能如春天的楊枝細柳,軟軟地攀附在他身上,低低喘息。
如此,似乎過了她長長的一生,他才放開她的唇瓣,手指輕撫過她已然紅腫了的唇瓣,滾燙的溫度,讓他眼眸幽深若潭,再不能言語。
膘亂了。
她細細喘息,埋首在他起伏劇烈的胸口,臉龐紅若朝霞。
偏偏這個男人還不肯放過她,俯在她耳邊低低地笑。
「這才是吻。」
笑語里的意有所指,讓她不得不憶起那初次與他相識時,那可笑的「激情」吻戲。
她懊惱地猛撞一下他胸口,額頭的刺痛讓她哀哀地抽氣。
他輕輕笑,憐惜地模模她厚厚的紗布,忍不住地拿唇輕輕廝摩地吻上去。
所以,似乎就是這樣了。
抓抓鼻子,她還是不太能適應這過山車一般的心跳游戲。
但,以目前來說,似乎就是這樣了。
這個男人,便這麼笑微微地出現在了她身邊,笑微微地向所有人正大光明地宣告了,她,非常非常白骨精的成功女性,如今,屬于他之所有。
鮑司里的事,她老板的事,這個男人的事,完全不要她操心,因為如今,她也是上面有人的人了啊。
雖然,還是不怎麼喜歡這種感覺。
她還是喜歡依靠自己的實力,來證明自己是實質名歸的白領,骨干,精英。
所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她繼續奮斗在長井13號的地塊上。
她繼續奮斗在ABCDEFG的進修上。
她繼續奮斗在她美麗天真的夢想上。
然後,四月一日,愚人節。
扒呵,她干笑。
瞪著桌子上大大的鮮女乃大壽糕,她模模鼻子,實在不想祝自己生日快樂。
男人微板著臉瞪著她,示意她看鮮女乃蛋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有人說你錯在青春,有點荒唐
有人說你美在青春,溫柔倜儻
你的美和錯無論貴賤都欣賞
錯失到你身上遂變得正當
即如那登上寶座的女王戴的
縱然是劣等鑽石,也備受尊敬
這些在你身上被發現的錯失
也都言之成理,被看作好事情
多少羔羊陷入了惡狼的陷阱
倘若惡狼能變成羔羊的模樣
多少愛慕者被你引入到歧徑
倘若你能使出你蘊藉的力量
但是別這樣,我這樣地愛著你
你屬于我,你的美名也屬于我
……
她沉默。
男人哼一聲。
……
男人再哼一聲。
「要不要再加上幾個小字?」她模著鼻子,小心翼翼瞅著小心眼的男人,討好地開口︰「節選自《莎士比亞詩歌全集》?」
……
這一次,輪到男人沉默。
……
懊吧,好吧,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
她厚起臉皮,鼓起勇氣,很大方地將兩條胳膊拴到男人頸子上去。
辦女敕女敕的唇瓣再接再勵地湊上去。
男人終于咳嗽了一聲,很矜持地將雙手圍上了她的小蠻腰。
艾笑的眼眸,慢慢朝著她俯下來,熱熱的氣息,緩緩向著她席卷而來。
她悄悄閉上了眼楮。
「為什麼?」
男人一僵。
「吻你,為什麼?」
她繃住想笑的狂熱,重復昨天他要親吻她時,她曾大殺風景的提出的問題,而後不等他回答,繼續輕輕嘆息似地說︰「就像生活在冬天,當我離開了你,那飛掠而逝的歲月中的歡樂,我感到冷寂,看見漆黑的時日,到處是蒼老的十二月的蕭瑟。」
扒呵,《莎士比亞詩歌全集》她也會抖擻幾句的。
所以,不再是為了算計,不再是為了任何的其他,吻你,只是因為,愛。
男人低低一笑,熾熱的唇瞬間將她徹底掩蓋,要她再不能在這關鍵時刻還要逞強地與自己一試高低。
是的,是的,吻你,為什麼?
只是因為,我這樣地愛著你。
你屬于我,你的美名也屬于我。
她微笑。
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在星輝下,望著她,豐神俊朗,眸若星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