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留了心。
——跟在奉恩身邊的人也要沾光嘍,我們大家都知道奉恩是最最念舊的啊……
——你說咱們有沒有奉恩的福氣?她跟在公子爺身邊十來年就可以被爺看中,那咱們呢?我的一輩子都賣在公子爺身邊了……
——我原先以為她多高風亮節呢,卻原來除了貪咱們的首飾銀子,也貪起了公子爺呢!斑,最多她也不過是個九夫人,咱們都在她頭上,我看到時候她再怎麼代公子爺挑選咱們去侍寢!只怕她就算想一個人獨攬了公子爺的寵幸,公子爺也會過個三兩天便膩了她呢,又沒容又沒貌的,身子平板板的,公子爺怎麼會一時想不開地要納了她呢……
「奉恩,大冷天的,你躲在假山後頭做什麼?這太湖石似乎太硬了一點,你啃得動嗎?」
不管是誰,少來煩她!沒看見她正怒發沖冠嗎!
「奇了,原來奉恩也是會發火的啊!我還以為奉恩一直是只會和氣生財呢!」
她的確是想和氣生財、也更想一直生財和氣下去!可是,可是她的財路只怕從此被堵死啦!
「嫁給他有什麼不好?嫁給了他做妻子,這金陵申府所有的金銀珠寶不就全在你的掌握下了?」
她才不稀氨!
「那你稀氨什麼?」
我稀氨的是——
「是什麼?」
要你管啊!
「我只是想听听看啊,听听看也不行啊?奉恩,你這麼大年紀了,再不嫁人可就真的嫁不出去嘍!你不會真想著做一輩子的老姑娘吧?」
做一輩子的老姑娘也比嫁一個花心風流的爛男人強上千倍百倍!
「這你就是詆毀了吧?他可是很潔身自好的!」
一個有了七房小妾、夜夜宴舞笙歌的爛男人還敢說什麼「潔身自好」?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個正常的男人總是有的啊,又不是太監。」
是啊,是啊,一年一房如夫人地抬進房來,自然不可能是太監的!只是希望他不要因為夜夜縱情聲色而過早地被累成了太監才好啊,不然那可憐的如花美人兒們給他綠帽子戴……
「你即使真的看他不順眼,也不用這麼咒他吧?」
誰叫他故意壞她名節的!
「……」
斑,沒話說了吧?
「你和他一起多少年了,對他總該是略知一二的吧?他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吧?他也不是薄情寡義的男人吧?他對你其實是——是有心的吧?你為什麼從不肯再給他一個機會?他心里一直是有你的啊,嫁給他,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他這一輩子就算負盡天下人,也絕對不會負你的!」
一個整日左擁右抱身陷美人窩的人,她才不稀氨!
「即使他對你真的有心?」
若真的有心又怎會納了許多的小妾?!如果那些小妾也對他說著有心,背地里卻也如他一般地去找另外的男人來愛,他會怎樣想?他可是會答應?!
「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啊!他就算有著許多的妾室女人,只要他對你是有心的,只要他這一輩子是絕不會負你的,你又何必太計較?」
懊一個「有心」!這樣的「有心」,叫她如何相信!
「你不會是在吃醋吧,奉恩?」
吃醋?哼,她為何要吃醋?他可值得她為他吃醋?他有心于她,可他的「有心」是有在她何處?他的「有心」是為了什麼而有心?他「有心」的背後帶著怎樣的盤算與目的,難道他真的以為她是傻子,什麼也不知道嗎!
「他只是離不開你啊。」
離不開她?因為她將他的書房打理得井井有條,因為她將他的一干美妾管制得服服帖帖?因為她會毫不顧忌他的生氣暴躁怒火冷漠無情而自在行事,因為她能夠讓他忙于家業而免了後顧之憂?因為她是人世間最清楚他真面目的人?
炳,如果是因為這些,她才不屑他的「離不開」!
「他承認,你說的的確是原因之一,但你想過另一方面沒有?他離不開你,只是希望那個可以陪他一生一世的女子可以是你而已?他,是喜歡你的,奉恩。」
只是可惜,有著附加條件的喜歡她從來不稀氨。
「那麼如果什麼也沒有,他只是單純地喜歡你呢,奉恩?」
單純地喜歡?好,那請問,他單純地喜歡她哪里呢?
「這個喜歡就是喜歡……」
不肯還是不敢回答啊?那好,再換一個問題︰他肯為了喜歡她而放棄他的如花美人兒嗎?
「情與欲難道不可以分開?你只要記得他是真心喜歡你的,他的心只放在你的身上的,他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他一定會疼惜寵愛你一生一世的——難道這還不能讓你滿足麼,奉恩。」
一個有著眾多女人的男人,是如何讓人信任的?是的,她不相信,從來不相信。
「你難道真的要他從此之後只有你一個女人、而將他所有的姬妾驅趕出府去?」
他如果真的有心在她身上,這難道不可以嗎?
「奉恩,可是你為他考慮過沒有?他是堂堂的金陵申氏船塢的當家主子啊,他如果為了迎娶一名女子做他的正室妻子,卻將所有小妾休離,他的面子該往何處擱著?你難道希望他成為全金陵的笑柄?他肯將正室之位空懸了這些年,只為了等你點頭,難道這份誠心還不夠嗎?」
是啊,他的這份誠心,只怕在任何女子看來,也必將是會感動得無法言語吧?他肯不顧門第之見地應允娶一名卑微的女婢為正妻,甚至一等幾年,這份心意,的確是讓人感動,流傳出去,只怕也會流芳百世呢!
「那你應允了嗎,奉恩?」
是啊,她何德何能,不過是一小小的婢女,又已過婚嫁之齡,而今竟然有這麼一份大大的驚喜等著她,她若再不知好歹地拒絕,只會招老天爺的雷劈火燒吧?
「奉恩?」
她——原本便是不知好歹的人!
「奉恩!」
不要再喊她啦,她真的累了,她這些年早已忘記了什麼是真心什麼是真意,她也再也不想去想了。
心如刀刺的痛楚,有過一回,已經足夠了,已經足夠了啊。
「奉恩。」
真的不要再喊她了,她已沉寂了五年的心魂,也早已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的時光,覺得沒什麼不好的。就這樣的一輩子,她其實是滿心的歡喜呢。
「如果我答應你,從此之後只有你一個女人,你可以答應嫁我了嗎,奉恩?」
他何必如此的委屈?她要的只是——
「你到底要什麼,告訴我,可以嗎?」
她只是想要——說出來又有何用?如果不是真心,她才不要。
「可你至少要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啊,奉恩。」
在問她之前,他何不想一想,他想要的,又是什麼?
癌然沉睡了許久的靈魂,靜悄悄地依著冰冷刺骨的太湖石而眠,在短暫惺忪地揉了揉眼之後,再度沉沉地睡去,任哪一個聲音,也不理。
留了心,才知道自己原來在別人的心目里,已是這般的不堪。
忍已無可忍,她怒發沖冠之後的結果是——被人從申府後花園的假山石後撈了出來,已然沉昏了的腦袋外加差點凍成冰的身子,如果不是被人家眼尖地發現、並快手快腳地將她送回了暖和和的房間,她如今不要說是再接再厲地去怒發沖冠了,只怕一條小命真的就葬送在風蕭蕭兮易水寒的靜水湖畔了。
嗚,果然是眾口鑠金,那個什麼什麼啊。
太慘的詞語,她現在實在沒勇氣說出口來。
「奉恩姐,該喝藥啦!」今天守在她病榻前的是春掬,正手捧著熱氣騰騰的大碗湯藥,笑嘻嘻地望著縮在厚被中不斷唏噓的她。
她氣惱地瞪了笑呵呵的小丫頭一眼,鼻子雖依舊堵堵的,但刺鼻的藥味還是隱隱鑽進她的感官,眼楮再一瞄到小丫頭手中的大碗,她立刻厭惡地將頭埋進被子中,決定眼不見心不煩。
「奉恩姐!」春掬一手小心地端著藥碗,另一只手抻抻她翻到頭頂的被子,「快點喝藥啦,等一下藥涼了就更不好喝了。」
她卻理也不理小丫頭,頭依舊埋在被中,甚至打起小小的鼾來。
「奉恩姐,不喝藥你不會好的。我從廚房給你偷偷拿了塊桂花糖哦,等一下奉恩姐喝完藥我就將桂花糖給奉恩姐好不好?好甜好甜的桂花糖哦!」
去!她又不是兩歲的女圭女圭了,少來哄她了。
「奉恩姐,你再不起來喝藥,我就去請公子爺了哦!」唉,生了病的奉恩姐好像小阿子一樣哦,前幾天總是昏睡著,她們灌她喝藥還容易一些,可自從今日早上她清醒了後,這藥,是抵死再灌不進她嘴里去。
叭!小小的丫頭竟然也敢威脅起她來了?哼,她才不怕哩!
「奉恩姐——」
她睡啦,她睡啦,不要再煩她了好不好?
許是听見了她的心音,小小的腳步聲終于猶猶豫豫地漸漸往屋外移去,屋子中也終于安靜了下來。
這才對嘛!不過是小小的風寒,她從小到大身子骨強壯得厲害,一點兩點的小病謗本嚇不倒她,至于那苦澀難喝的藥湯子,她更是從不接觸的。
勝利似的哼一聲,將翻到頭頂的被子拉下來,她呲呲嘴角,用力地哈出一口氣。
真是的,秋天尚未過完呢,她竟然會在外面差點被凍成了石頭?哎,這次丟臉可丟大了。
「不知道二總管他們暗地里怎麼笑話我呢。」
她喃喃一聲,一連睡了四五天,眼還是有些沉沉的酸澀,久躺在床榻上的身子更是僵硬得快成了石頭做的,雙手則是懶洋洋的提不起一點勁來。
「就快走了還這麼倒霉!」她再用力地哈出一口氣,看著淡淡的白霧在眼前慢慢出現再慢慢消失,「這個月的俸銀不會因為我睡了幾天覺就少了吧?嗯,二總管不是小氣的人。」一想到自己的俸銀來,就忍不住地快樂,連提不起一點勁的手也很開心地從厚厚的棉被中鑽了出來,開始掰著指頭數日子。
「哈哈,再過三天我就又要拿到銀子了耶!」原本沒一點生氣的單鳳眼也在轉瞬間熠熠生輝了起來,閃亮亮的好精神。「我這兩個月一直在外,也就是這次我可以拿到兩份俸銀!再加上中秋我沒拿到的兩斤月餅、一斤雞蛋、五斤隻果——二總管應該會折合成銀子補發給我吧?」
算著算著,唇彎彎翹翹了起來。
沒法子啊,她只要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兩,總是會忍不住地笑的。
「你若再笑下去,我就要二總管不但不補發你中秋時的紅包,還扣你這睡了六天來的俸銀。」有點陰惻惻的笑,很慢很慢地從她頭上傳來。
誰?
「奉恩,你可以合上你的嘴巴了,這樣貪心又僵便的笑容我實在看不下去。」一根溫熱的手指輕輕點上她的下頜,很好心地助她一臂之力,為她合上大張的嘴巴,「你不想你這副模樣被別人看見吧?」
「……」
「別以為你病怏怏的就可以什麼也不顧忌了,你總是我申天南手下最得意的大丫頭呢,我可不想陪著你讓外人看笑話!」一只大手插進她的枕下,微用力便將她托坐起身,再將枕頭豎起來塞在她與床柱間,大手一放,她僵成石頭的身軀便靠著坐在了床上。
「哪,請您喝藥吧,奉恩姑娘。」滿滿的、冒著騰騰熱氣的、烏漆抹黑的一大碗湯藥很爽快地湊到她的小嘴旁,耐心等候她重啟芳唇。
她才不要!
臉一繃,頭一扭,她很爽快地拒絕。
「你不想再躺下去吧,你不想真的被二總管扣銀子吧,你不想再昏過去一回吧,你不想再被人偷偷地看笑話吧?」幾個問句很溫柔地鑽進她的耳朵,讓她的臉越拉越長。
「或者,你是希望我親手喂你喝藥嗎,奉恩?」淺淺的笑臉只離她愈來愈紅的花瓣臉一尺之遙。
她唇角抖了又抖,額上小筋爆了又爆,沉沉的眼皮僵了又僵,終于從牙縫里擠出含糊細細的話語來︰「不敢勞公子爺大駕!」
「那你是願意自己喝藥嘍,奉恩?」
「不要——」
「你說什麼,奉恩,我沒听清楚。」淺淺的笑愈來愈深,臉,又往她的面前湊近了三寸。
唇抖了再抖,被眼皮子底下的一碗藥湯子快要逼瘋了的人很沒膽地關緊嘴巴,抵死不肯張開。
「奉恩?」他的鼻子快要貼上她擦得紅彤彤的小鼻尖嘍。
「不要!」
實在受不了那種讓人惡心欲嘔的天下第一怪味道,更被愈逼愈近的身形害得心跳如鼓,原本便不是很清醒的腦筋在轉成一鍋粥後,奉恩不假思索地抬手一打,只听嘩啦一聲,屋內頓時彌漫一股刺鼻的藥味。
糟、糟糕!
「余、奉、恩。」
「我、我不是故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原先就已經是條苦瓜的臉馬上更苦成了一團,奉恩飛也似的將闖了禍的手背到身後,僵僵的身子縮肩靠著床柱一動不敢動,水朦朦的眼委屈地瞅著床邊上被潑了一頭一臉一身烏黑藥汁的男人,小心地吸吸不通氣的鼻子。
嗚啊,她闖下大禍了!
「我好聲好氣地哄你喝藥,我何時曾這麼好聲好氣地哄人過?」她不領情也就罷了,不必這樣「感激」他吧!「余奉恩,我知你一生病就會像小阿子一樣地頑劣鬧別扭,可再怎樣頑劣卻也不必鬧到我頭上吧?我招你惹你了?」
「……」這次的確是她的錯,她承認。可是——
「你嘟嘟囔囔什麼?難道你還不服氣?」
「我哪里敢不服氣啊?」垂著腦袋,奉恩含糊道,「您是誰?您是高高在上的公子爺,我一個小小的奴婢哪里敢勞您來端湯送藥?又不是不想安生地活下去了……」不過一提到「安生」兩字,她的腦袋一下子又爆了起來。
「你瞪我做什麼?你不是自稱是‘小小的奴婢’麼,那你還敢瞪我?!」
「我——」奉恩重又恨恨地低頭,手用力地緊握成拳,嘴張張合合了半天,終于問出心底憋了許久的疑惑來,「公子爺,那天晚上你到底來我屋里有什麼事?」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已看過了你京城之行的記錄冊子,免得你心急啊。」剛剛還幾乎氣炸了的人現在卻在慢條斯理地將被藥汁弄濕了的外衫月兌去,申天南揚眉,「奉恩,你還瞪我做什麼?難道你要我堂堂一個公子爺卻穿著這惡心的髒衫子?你不只是想問我一個問題吧?你其實更想問的是,那晚我怎樣進到你明明插好門閂的屋子里去的吧,你更想知道我為什麼沒在你睡著後趕快走掉、卻在你床頭坐了整整一晚的事吧?」
她承認,她的確想知道的。
那晚天亮她睜開睡眼之後,卻看到一個根本不應該存在的人影施施然地靠坐在她床頭看著她,見她醒過來了,便模了模她頭發微勾唇角淡淡說了聲「你一夜好眠呢」,然後便又施施然地走了出去,悠閑的樣子好像他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一樣……
當時她就頭皮麻得厲害,卻不知竟然會沾染到那麼大的「腥」啊!申府的公子爺在她的睡房里過了一夜……第九名如夫人非她莫屬……
「我不過是打擾了您的花好月圓而已,您值得這麼記恨在心嗎?」奉恩依然將話語含糊在唇里,雙眼含怨地瞥了眼又坐在了她床沿上的主子,「壞了我名節,與您有什麼好處?您難道真的以為在我睡房里坐了一晚上就可以打消我出府的念頭?」
「我不阻攔你,可自有他人阻攔你,是不是呢,奉恩?」毫不意外奉恩猜出了他故意給人流言滿天飛機會的心思,申天南伸手想幫她攏攏肩頭的亂發,卻被奉恩扭肩閃了過去,他不在意地笑一聲,便將手收回膝上來。「咱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奉恩,你以為我在習慣了一個人服侍我十年之久之後,會干脆地舍得她離我而去嗎?」
「這府里手腳伶俐的丫頭奴僕多得是,根本不缺奉恩一個。」不敢看他精光四射的眼眸,奉恩冷冷地哼一聲,「公子爺也該體諒體諒咱們下人,奉恩年已過二十,若再耽擱下去,奉恩的一輩子只怕是真的沒什麼前途可言了。」他總不能因為他的自私,卻害得她一生無依吧?
「我說過了我要——」
「納奉恩成為您公子爺的第八房小妾,號稱九夫人?」奉恩嗤地笑一聲,不屑至極。
「我真的是那樣污蔑你的惡人嗎,奉恩?」他知她幾天前在府後花園假山石後與他的那一番爭論是在沉昏迷糊之時,她只以為是睡糊涂時的自己假想做夢而已,並未記掛在心的,便也不提醒她,只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枚白潤的圖章遞到她身前,「哪,我金陵申府當家主母的印章,送你。」
「我不要。」
「我不逼迫你嫁我,我只是想請你代管而已。」他微微一笑,不顧她的閃躲,硬是將圖章塞到她手里再順勢握緊她的手。「奉恩,我也知你其實早就做好了盤算,等你契約滿了你會離開申府,可是你不是回你義父家去,是不是?」
奉恩驚訝地望著他,一時忘了掙開被握著的手。
「你覺得自己反正也過了婚嫁之齡,那就索性小泵獨處一輩子好了,沒什麼的大不了的,甚至你還樂得逍遙呢——你敢說你不是這樣想的?」他握緊她的手,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我——」
「還有,你早就盤算好啦,這些年在這里你除了每月的俸銀之外,從我幾名小妾手里撈來的好處也不少,這些東西足夠你盤下一間店面做點小生意啦——既然自己能衣食無憂,何必再困在這申府里閑耗時光——奉恩,你瞞不過我的,我說沒說中你的心思?」
奉恩抿唇,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啊,你還不肯承認!」申天南嘆息似的拍拍額頭,眼眸中卻熠熠閃亮。「哪,奉恩,我剛從一個人那里听來了一條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听看?」
聲音輕柔,卻害得奉恩心里咯 一下,後脊梁冷颼颼的。
「咱們這金陵呢,自古以來便是風花雪月的集中之地,沒有什麼比十里秦淮的吟詩作對更容易賺取銀子的啦。我听聞京城有一家專供那些喜歡舞文弄墨的風雅之士閑暇休憩的什麼‘紅袖樓’,那樓子後面的主人家呢,正盤算來金陵再開一家分號呢——奉恩啊奉恩,我派你上京是為了打通朝廷的關節,好將大明沿海水師的戰船建造拖到咱們申府船塢來進行,可你呢?你呢?你打關節竟然打到人家大將軍的後院去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奉恩?」
「公子爺明察秋毫。」奉恩乖乖地低頭。這一次,是真的無話可說了。
「我可不想我申府的人同朝廷的將軍夫人們牽扯上多大的干系。所以,奉恩,對不住啦,我只能告訴你,就算你在這里當差的期滿了,我還是沒法子放你出府的。」他眨眨眼。
「……」
「你搖頭?搖再多的頭也沒用啦,奉恩。」他慢慢地湊近她,松開她的素手,雙手改捧住她一直搖來搖去的小臉,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語氣說︰「你想一想,奉恩,如果一個待閣閨中的未婚女子的清白被一個男人毀了,她還能怎麼辦呢,奉恩?」
她驀地瞪大了雙眼,只有些傻呆呆地看著快貼到她臉上的笑臉,已失去听覺功能的耳朵根本不曉得窗外漸漸傳來的雜亂腳步聲與忿忿的爭吵聲代表了什麼意思。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嫁給這個輕薄了她的登徒子啦,奉恩。」笑臉已貼上了她的石雕臉,薄薄的唇以驚人的熱度含住了她的冰涼唇瓣,男子將最後的一句話直接吮進她的唇里,「所以,現在呢,我正在輕薄你呢,奉恩。」
啊啊啊——
伴著奉恩的徹底石化,伴著滿含心機的吮吻將她密密麻麻地壓伏在床榻之內,緊關著的屋門被用力地推了開——
「奉恩姐,你的秀才弟弟探你來……」
「大姐,你的病可好些……」
源源不斷擠進小小屋子的大票人馬,在同一時間,瞪大了眼。
「大姐,你在做什麼?!」
咬牙切齒的低吼,將一張斯文俊美的書生臉徹底毀得不成樣子了。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