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我呢,說出一切,抓住了真的我來,你會,如何呢?
盡顯銀河系星系霸主氣勢的富麗堂皇的宴會大廳,宏大而精致,身著豪華禮服的貴族男女們,就著優雅的華爾茲舞曲,舞影婆娑。
從未接觸過所謂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自然會感到萬分的新奇與有趣,但接觸的機會多了,再怎樣別出心裁的宴會舞會餐會,看進眼里的,卻漸漸只剩下厭煩與反感。
世界就是這麼的不公平呢,星系間的貴族可以奢侈的大啖朱門酒肉、盡嘗天下美味,普通的平民百姓卻總是在一刻不閑地忙忙碌碌、為著自己與家人的衣食生活而拼命地辛苦奔波。
不是說時代在進步嗎?月兌離了遠古地球時代的星系社會了呢,特權階級卻依舊在享用著不勞而獲的無上特權,弱肉強食的人類劣根性依然存在,並不因人類從狹小的地球繁衍到廣漠宇宙間的每一個角落而消逝。帝國,依舊是高高早上的強權統治,附庸,依然是委蛇在他人腳下的軟弱下屬。
專制、民主,似乎各行其道;強大,弱小,卻又在宇宙自然法則下,優勝劣汰。
于是,一切,與遠古的地球時代並沒有什麼不同。
「自然法則原本便是這樣的啊。」
听到安不滿的嘀咕後,屬于高高在上的、強權統治的、帝國中的特權階級之代表人物羅蘭德•聖安德•文森皇子殿下笑著回答她︰「這便是秩序呢。如果宇宙間缺少必然的星系秩序,這世界或許會是另一種人類所無法接受的社會形態了呢。戰爭,暴亂,掠奪,殺戮……不見得會比現在強權制度維護下的秩序好,只會更糟糕也說不定。」
只會?說不定?或許?
惡,她不要听啦。如果尊貴的皇子殿下能夠設身處地地為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小平民們想一想,多給一些只有特權們才享有的福利,生活安穩了的人,誰還會想去冒著生命危險去做宇宙海盜?!
「政治呢,安還年輕,不能理解是自然的。」尊貴的皇子殿下竟然模了模她的頭,而後笑著道聲失陪便同上前來向他致意的其他貴族特權們閑話家常去了。
政治?年輕?自然無法理解?!
真的當她是什麼也不懂的三歲孩子、無知的蠢鈍少年嗎?
琥珀色的雙瞳危險地眯了眯,憋在心頭已經熊熊燃燒了幾乎一輩子那麼長久的怒火在瞬間被點燃了——
她是誰?她便是這些特權貴族們在閑聊著時卻被冷血地犧牲掉了的政治下的犧牲品,是為了保持自然法則下的星系秩序不會變得糟糕的可憐的受害者!
因為來自于地球的原始基因人的存在,所以這世界才總會動蕩不安、缺乏必要的秩序?!
只要消除了原始基因人的存在,消除了星系間因受挑撥而總是動蕩不安的戰爭狀態,這世界,將是大同的升平社會?!就因為那些特權貴族們毫無根據的無端猜測,來自于古老地球的原始基因人被以殘酷的種族滅絕手段從星系宇宙間消失了!
從來不曾嘗受過血脈相連的親人從眼前眼睜睜地流血直至死亡滋味的特權貴族們,有什麼權利說這些毫無用處的廢話?!
幸運地從戰爭及種族滅絕廢墟中揀回一條命的她,為了生活生存而投身海盜生涯的她,也有絕對不服從于這個社會的絕對理由吧。
彬許真的應該采取武力手段,索性將文森要塞消失掉算了!
她可是星系間最最邪惡的海盜呢,多從這些特權貴族們身上撈一點油水也是應該也是自然法則呢。
原本好不容易才生成的一點點好感,想著「似乎他是真心想成為朋友呢」的微弱感慨,在這一刻,卻對那個明明應該是嚴厲古板偏偏卻總是一臉溫柔也似的笑容的人,無端地厭惡起來。
「還是趕快完成這討厭的工作,回美麗的家去吃我最最愛的小美人椰好了。」感慨地一嘆,她舉杯猛飲可口的水果酒,而後在視線猛地接觸到熟悉的某樣東西時,圓圓的大眼忍不住一下子瞪得更圓了。
最愛的小美人椰?!
在被文森星系帝國封鎖了來往通道的今天,藍椰星球所特產的小美人椰怎會突兀地出現在這里,出現在文森星系帝國的宮廷盛宴上?!
「喜歡嗎,安?」最近時日來早已熟悉了的淡淡笑語,來自她的身後。
「是……是啊,滋味很好的一種水果呢。」原本埋首沉思著的臉龐上迅速地漾起可愛的笑容,安轉身,朝著正沖她笑微微的羅蘭德皇子殿下眨眨琥珀的雙瞳,因飲酒過量而紅了的面頰嬌艷如花,「上次舞會時,耐森侯爵閣下和我尊敬的第一公主殿下曾為了這小小的美人椰爭論過一回呢,殿下忘記了?」
「事關文森要塞的那次爭論嗎,自然記得的。」羅蘭德依然淡淡笑著,隨手拈起一枚小美人椰來遞給嬌小可愛的少女,「文森要塞已對藍椰星球封鎖了呢,這小小的珍稀水果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運到今日的宴會上來的呢。」閃耀著某種莫名思緒的目光,仔細地望向美麗的少女。
「是、是嗎?」靈動的雙瞳毫不躲閃地回視著他帶有探詢的目光,安接過小美人椰捏在手心悠閑地轉了轉,「可以想見呢,殿下。」
「安不嘗嘗看嗎?」
「哈,當然是想啊!」嘆息似的瞧著手中的小美人椰,安卻只轉來轉去地把玩著。
「安?」
「只是,現在似乎不太適合呢。」將手中的小美人椰放回餐盤里,看著那整齊的一束淡綠色的果梗,安揚眉,「與人交談時,如果吃東西,可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呢,殿下,我不想獲得您的嘲笑呢。」
「安……很在意這些嗎?」羅蘭德微愣了下。
「當然在意啊,畢竟我代表的可是……我偉大的克拉克王朝呢,失了面子,可是無法回國向我最尊敬的第一公主交代呢。」
「原來……如此啊。」
「殿下,您……」似乎,哪里有什麼不同呢。
「安,想不想去看看軍部剛剛派發我使用的飛船?」
「……現在?」真的,這位皇子殿下似乎真的是……
「N—Y799哦。」努力做出調皮的模樣來,皇子殿下眨眨眼,神秘地一笑。
「N—Y799?!」不由倒抽了口氣,什麼揣測懷疑謹慎全部消失了,滿心記掛的,便是曾經見過的巨無霸超級旗艦!
于是,跟隨在興沖沖的皇子殿下的身後,同樣興沖沖地從宴會現場偷偷溜出來,隨便找了一架代步的小飛行器鑽進去,手腳麻利地開啟飛行指令,在短短的三十分鐘之後,安已經置身在了超級先進的旗艦飛船里,彌漫了淡淡醉色的琥珀雙瞳驚嘆地瞪大了
一切,一切,一切是所有飛船愛好者們的夢中情人!
「天哪,天哪,天哪!」懷著近乎畏懼的心情,安小心翼翼地走在飛船的駕駛艙里,不住地贊嘆。
「如何?」
「一切完美得都近乎是想象中才能擁有的啊!」
「想親自駕駛它試試看嗎?」
「……可以嗎?」
筆子並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啟動鑰匙輕輕放進了她的手里。
手心里冰滑似水的觸感,胸口熾熱的酒液,讓浸透血液的自由因子猛烈地燃燒了起來。
無邊無際的黑暗,無邊無際的寂靜,無邊無際的恐慌。
「前進。」
如漆的星燦雙眸,平靜地直視前方;十指,緊握方向桿冷靜地直行,側環,回轉,上彎;粉色的唇瓣,輕輕抿起,側耳細听視頻通訊中飛船電腦中所報告的各項數據;大腦,在飛速而準確地計算。
身體在陣陣發熱,鮮紅的血液在逐漸的沸騰,浸入骨髓的、渴望生存與自由的生命因子在滾滾奮吼——
如果可以擁有一艘飛船,該是多麼多麼幸運的美麗!
血液已沸騰,如漆的明亮雙眸,自信的絢麗火焰綻然而舞!
飛船,星空,翱翔,自由。
這一刻,什麼也不再重要,只有她馳騁于無垠星空下的自由,勝過一切。
她,是星雲,是幸運。
靜靜地佇立在似恆星般耀眼的金發少女的身後,男人,什麼也沒說。
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
便是這一句古老的詩詞,便是這一刻他的心情,激蕩,卻又是蕩若無波的一灣靜水。
淡淡的笑,突然從習慣性緊抿著的唇畔猛地爆發了。
這一刻,什麼也不再重要,只要陪伴在自由馳騁于無垠星空下的恆星少女的身畔,這一份尋覓了好久的幸運與幸福,便已勝過了所有的所有。
她,是安,是幸運。
便是屬于他的,幸運天使。
睜開雙眼,是無垠延展的巨大的星空壯麗景觀,緩慢游移閃爍的點點星斗依著亮度等級的不同,而呈現出澄黃、淡金、淺銀、亮銀、月白等諸多色彩,遠遠望去,十分的瑰麗迷人。
這些天來早已熟識了的景觀,卻在每一次睜開眼的那一刻,總會不由自主地痴痴望上許久許久。
從牙牙學語時便開始了的一個美麗的夢呢,可以躺在真正的星空之下,可以無限制無拘束地凝望著燦爛的星斗,可以駕駛著夢想中的飛船自由翱翔在無垠的星空,再也不用去想什麼任何的煩惱、憂傷、恐懼乃至死亡。
美夢,竟然有成真的那一天呢。
從種族大屠殺中唯一幸存下來的孩子呢,一定是恆星之神的眷顧、一定是被賜予了幸運的孩子呢,好可愛的女圭女圭,哪,哪,真是倔強!我們收養這幸運之神眷顧著的孩子吧,海盜也需要接班人哩……
星雲,星雲,星雲……開懷大笑吧,從此再也沒有什麼惡魔的追捕了,你安全了呢,屬于恆星眷顧之下的幸運之女,是上天賜予我們藍椰海盜們的寶貝哩……
星雲,星雲……屬于我們擁有的幸運之女……星雲•安•波頓……我們的心愛女兒呢……
傲不遮掩的、得意的、張狂的、開心的、豪爽的朗朗笑聲,帶給她的,從此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全新的美麗人生,一個可以真正駕駛著飛船自由翱翔馳騁于無垠的星空之中的無邊快樂與幸福。
「想家了,想回家了呢。」
喃喃自語地嘆口氣,琥珀色的美麗雙瞳呆呆地凝望著壯觀的星空圖,有一股酸酸而又甜甜的奇妙離子流緩緩地從她的四肢百骸開始向著心的方向匯集,奇妙的滋味就好像最最愛的小美人椰含在唇瓣間所帶給她的開心感受。
冰冰的、涼涼的、酸酸的、甜甜的、圓圓的果球含在舌間滑潤的美妙觸感,露在唇外的女敕綠小保,就好比禁錮在幽暗的地下室時所能得到的唯一的零食——來自地球史前時代的棒棒糖,是童年幻想著躺在真正的無垠星空下品嘗著最最美味時才有的幸福滋味。
真的該回家了呢。
琥珀色的雙瞳依然呆呆凝望著巨大壯觀的星空圖,粉紅色澤的唇瓣嘟一嘟,小巧的舌尖無意識地輕輕一吮,酸酸甜甜的美味果汁頓時充斥了唇齒之間。
小美人椰?!
不由瞪大了雙眼,如何也想不明白記憶中的滋味怎麼會真的存在?!
「看著你這麼享受的樣子,我也很想嘗一嘗呢。」
似乎從逃邙降的男子話語,卻是從她的耳邊輕輕響起的,屬于男子獨特的熾熱氣息,在剎那間,便將她完全包籠住了。
羅蘭德•聖安德•文森!
依舊陷在往日回憶中的神志在幾乎听到聲音的同時便迅速地組織起,身軀往上一彎,便要從床上躍起。但更快的,一雙手臂輕輕地壓下來,尚未行動的身軀立刻被包圍住,一動不能。
側首,記憶中總是嚴厲地抿著的唇而今卻吐著熾熱的氣息,幾乎就貼在她的唇邊,澄藍如海的眼眸緊緊地凝住她的視線,令她無法閃躲。時常輕柔地攏在她腰上的手,而今正圈在她的肩上,依舊是輕柔的,卻又蘊涵了自己絕對無法掙月兌的力道。
怎麼……回事?
「你在宴會上喝醉了呢,安。」
不同于自己的氣息,熾熱而又清爽,隨著身邊同樣躺著的男子的低聲而笑,陣陣撲向她的面龐。
「……你在幸災樂禍嗎,殿下?」雖然依然震驚于男子不同于以往的怪異行徑,安卻迅速地鎮定了下來,圓圓的琥珀大眼淡淡地望著笑得似乎十分開心的男子,她揚眉。
「不,我只是在慶幸。」羅蘭德卻認真地搖頭,唇角依然帶著淡淡的笑,他嘆一聲,「慶幸自己可以擁有鼎鼎大名的幸運之女。」
「慶幸?擁有?」並沒有被因為拆穿真正面目而驚慌失措,安竟然也笑了,笑聲清脆而爽朗,「我尊敬的羅蘭德皇子殿下,我也很榮幸呢,微卑如我,卻可以有幸博得尊貴的皇子殿下的賞識哩。」手抬起伸伸懶腰,並未因身處在男人的懷抱而拘束僵硬,而是依然故我。
「意思是說,我們可以開誠布公地來聊聊了?」望著她神情如常的鎮定,羅蘭德眼底滿是欣賞,「不會再同我神秘地隔著三重太空防護牆了?」
這一次,安徹底地愣住了。
「奇怪我如何知道的?」羅蘭德微微一笑,松開了自己的雙臂,放神情迷惑的可愛少女一馬,手肘一撐,他坐起身來,俯首望著那一雙琥珀色澤的美麗大眼,輕輕地一嘆,「因為,你,一直在我的心里呢,我的幸運之子。」
第一次見到好友奈森口中的這位可愛的金發少女,他便為她的神采飛揚而迷惑,明明只是安靜地侍立在大廳偏僻的角落,晶亮靈動的琥珀瞳眸卻是那麼的吸引了他的視線。
絕對不僅僅是普通的侍女呢。
望著忙于偷偷評估觀測中的少女,他慨嘆地一笑。在笑的那一刻,他隱約地覺得心微微跳得快了一分,有些什麼東西似乎正在努力地萌芽、正在努力地向著有著恆星光芒的所在攀爬。
敗奇怪的一種感覺,很莫名的一種深深的熟悉感!
于是迫不及待地走向金發的少女,向她問好致意,仔細地用心去看她。
震驚而鎮定,瞬間的慌亂後,卻是隨意地屈膝一禮而後笑著說「失陪」,隨即便施施然轉身跑掉了。
奈森侯爵所大力稱贊的「活潑、開朗、聰慧、機敏而單純的金發少女」,他似乎一點也沒從幾乎算是倉皇而逃的少女身上發現其中的一點,卻似乎又發現其實所有正一點不落地存在于少女的體內!
正應該是這樣子的呢。
矛盾而奇異的感慨,實實在在地從他的心中嘆出來。
于是在正式地同大眾見面後,拋開一切再次回到金發少女的身側,明明只是禮貌上的幾句交談,有著某種期待的心卻並未因期望的落空而低沉,反而在少女被食物所誘惑的那一時開心地幾乎笑出聲來︰有著孩子天性的可愛少女呢——心,真的動了,即使動得莫名非常。
再接下來,去公使館拜訪,在他又無意中而又突兀地發現某一事實之後,順勢將少女抱回了自己的處所。不同于往日行徑地讓少女居于星空佔據一切的主樓內,派身邊最最出色的女戰士守護于其身旁……在克拉克王朝第一公主的資料卡送來之前,心中,其實早已有了計量,只是苦于找尋不到可以確信的證據而拖沓著,心中揣測不安。
資料傳來,一切一切的迷惑便漸漸開始有了溶解的開端。
「安的童年是什麼樣子的呢?」
問出口後,得到與所思所想幾乎完全一致的答案後,心,真的確定了。
而那月夜星空下的馳騁,則讓他終于明白,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于是,他要一個可以敞開心,可以不再游戲的時機。
今天,現在,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