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陸靖把奴兒接去縣衙的次日,他便派人到蘇府提親。
唔——說提親也不大對,因為,陸靖只說了一句「奴兒他靖王爺是要定了!」
而要了就等于是娶了嗎?
呃——他們小老百姓根本不懂那些皇親貴族在想些什麼,只知道——要死了!他們那天把靖王爺當作登徒子看待!這還得了?
蘇家的人頓時暈倒了大半,而陸靖的身分便在樹王鎮上掀起浪濤,不到三天,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陸靖就是京里的靖王爺,就只剩下奴兒一個人不知道。
于是,樹王鎮上的人這些天來茶余飯後閑磕牙的話題,不外乎就是奴兒與靖王爺是如何相識,又如何相愛的情史;而不管事實的真相如何,總而言之就只有—句話,那便是靖王爺愛慘了奴兒。
靖王爺就像唐伯虎一樣,為了美人,不惜委身為奴,就只為了博得佳人芳心;而奴兒想當然爾就是「三笑姻緣」里的秋香羅!
奴兒跟靖王爺的情史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的在樹王鎮上沸沸揚揚的傳開來。
而那天詆毀奴兒,說奴兒壞話的人听到靖王爺的傳說,全都怕得渾身發抖,深怕這個靖王爺的新寵要是在他面前說了他們什麼,那他們的項上人頭不就不保了嗎?
因此連著幾天,上蘇家說情請項的人多如牛毛,蘇家的門檻都快被人給踩垮了。他們全要蘇老爺救他們一命,他們奉上的金銀財寶堆得就快像座小山了。
蘇家的人看到捧進門來的金銀珠寶卻開心不起來,因為——救命啊!他們也急需要人救他們的命啊!
那天把奴兒罵慘的可不只是外人,還有奴兒的爹、奴兒的娘。他們全當奴兒是、不貞潔的姑娘家,哪知道他們家的奴兒這麼爭氣,竟然釣到一個乘龍快婿。
倒是他們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不只把靖王爺給移送法辦,還把奴兒趕出家門,對外聲稱要跟女兒斷絕父女關系。
蘇家的人也想找人救命,只是他們能找誰啊?
「我去。」奴兒的二妹莫靈舉手,她自告奮勇。
「你!你行不行啊?」
「行!我跟奴兒又沒什麼深仇大恨,而且我也長得比較漂亮。」
呃——听不太懂耶!「你長得比較漂亮,跟奴兒要不要認祖歸宗,再做我們蘇家的子孫有什麼關系啊?」蘇老爺這會兒對家里每個女兒都很客氣,因為,他深怕再得罪一個像奴兒這樣未來的王妃。
扒呵……王妃耶!蘇老爺光是用想的就很爽。
「跟奴兒要不要認祖歸宗沒關系,但卻關系著我能不能當上王妃。」莫靈覺得,憑奴兒的姿色可以勾引到一個王爺,那她比奴兒美上好幾百倍,靖王爺要是看到她,肯定會愛上她,這就是莫靈打的如意算盤。
莫靈到了縣太爺的官邸,讓人領著進門去見奴兒,而那縣太爺的宮邸不知要比他們蘇家富麗堂皇上幾百倍,莫靈一進門便看傻了眼。
如果一個九品芝麻宮都能有這樣的派頭,那麼身為一品的靖王爺,他們家又會是如何的華麗呢?
莫靈心跳得好快,她已經開始幻想她當上王妃後,是如何的一呼百諾、耀武揚威。
「蘇姑娘,請你在這里等等,我去通報一下王爺,」領路的衙役如是道。
莫靈見慣了大場面,當然知道愈有錢有勢的人愈喜歡擺派頭,她當然頷首點頭。
衙役進去通報,「靖——」才說了一個字,一個橫眼就往他的方向瞪了過來——是靖王爺。
衙役知道他又說錯話了,他不能叫陸靖為靖王爺,要叫陸靖。只是——靖王爺是個位高權重的王爺,要他這麼叫靖王爺的名諱,他還是怕怕的。
衙役索性轉頭跟奴兒說話,因為跟她說話比較沒有威脅性。
「奴兒姑娘。」
「是,官大爺,您有事要吩咐嗎?」奴兒一听到有人叫她,她的反應可殷勤著哩!因為她覺得她沒錢沒勢,如果要讓陸靖在大牢里不受委屈,她就得更殷勤些來討人歡心,這樣也算是一種賄賂不是嗎?
「奴兒姑娘,你別這麼多禮。」他實在是承受不起,衙役沒想到奴兒姑娘一樣不好惹。
她對他這麼有禮,他一個小小的衙役怎麼敢當?「是這樣的,你家里面派人來,說是要見你,」
「不準。」
奴兒都還沒開口說話,陸靖便一口回絕了蘇家的人。
「我要見、我要見。」奴兒才不理會陸靖呢!
他一個犯人耀武揚威這麼久,也夠了吧他。「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我家里的人來找我,一定是有很要緊、很要緊的事。」奴兒訓斥陸靖。
衙役忍不住替奴兒捏了一把冷汗,她是不知道靖王爺的身分,才敢這麼跟靖王爺說話,還要靖王爺不要無理取鬧!
而靖王爺再怎麼寵一個姑娘家,他能容她這麼挑釁自己的威儀嗎?衙役偷偷的覷了靖王爺一眼,只見那靖王爺不動如泰山,面無表情,很顯然的是在生悶氣。
奴兒才不管陸靖呢!她就是要去見她家人。「這位大爺,您帶我去見我的家人吧!」
「這——」他很為難耶!衙役看了靖王爺一眼,等著他的指示。
奴兒看到衙役無言的詢問陸靖,她心里覺得很急,也不懂為什麼一個當官的要听一個當犯人的話?
叭!莫非陸靖真的這麼無法無天,連當個犯人都不懂得要安分守己?
是的、是的,鐵定是這樣的,想當初她買下他的時候,他不是也不像個奴才,倒像是他是她的主子,整逃讜她頤指氣使的,她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是不曉得他一個奴才,甚至是犯人,怎麼可以膽大妄為到這種程度;也不曉得為什麼縣太爺會這麼讓陸靖胡作非為,但她決定不管這些,她只想知道她家里的人找她做什麼。
「陸靖。」她求他了行不行?
奴兒一臉的著急樣,陸靖縱使是鐵石做的心腸,也禁不起她眼里含著兩泡淚的可憐模樣。
這笨丫頭,她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清楚,才能看清楚她家里人的真面目。「你受的苦還不多嗎?」
奴兒不語,但陸靖卻看懂她的表情,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家里的人如何待她,她要的只是有家的感覺,要一個她能依靠的避風港。
她簡直是笨、蠢呆了,她那個家根本只曉得利用她,怎麼可能讓她遮風避雨?
「你要是想見,就去見吧!」他不想管這笨女人的事了,陸靖負氣,別過頭,打定主意不理奴兒。
他不理奴兒,奴兒最高興了。她飛快的奔離陸靖的視線範圍,打算立刻去見家里人,問問看是不是家里出了什麼事?
「家里沒事。」
「那你怎麼來了?」
「妹妹想見妹妹,還需要理由嗎?」莫靈笑得可甜了。
奴兒一驚,整個人愣了一下。她跟莫靈妹妹曾幾何時這麼好了?在家十幾年來,她也不曾見莫靈主動找過她一回;而現在不過是幾天沒見,莫靈妹妹便想起她來,這讓奴兒覺得很是受寵若驚。
看到奴兒瞠著一雙驚駭莫名的眼,莫靈頓時覺得沒氣了。「好吧、好吧!我說實話就是了。其實是爹讓我來的,爹讓你在靖王爺面前多說些好話,讓靖王爺不至于降罪咱們家。」
「靖王爺!那是誰啊?」奴兒還迷迷糊糊的听不懂莫靈在說些什麼。
「我的老天爺啊!奴兒,你該不會連自個兒要嫁的人是什麼來歷、什麼身分都不知道吧?」莫靈呼天搶地,大呼受不了。
她當場泄漏了靖王爺的身分,衙役想攔都攔不住。
死了!他待會兒得去把脖子洗乾淨,等著靖王爺抹吧!
「嫁!」奴兒听了又險些暈倒。「我什麼時候要嫁人了?爹把我賣了是不是?他把我賣給誰了?」
「不是,爹哪來的膽子呀?靖王爺都開口要人了,他哪還敢把你賣掉!」而且,要賣也得賣給靖王爺啊!
靖王爺有權有勢,在他們鎮上,哪還能攀到像靖王爺這樣的好親事。
莫靈說了好幾次靖王爺。「靖王爺是誰啊?」奴兒還是不明白。
「靖王爺就是陸靖啊!」莫靈氣得跟奴兒大小聲,她從來沒見過這麼蠢的人,而這人竟然是她的妹妹,而且,她還極有可能當王妃呢!
莫靈覺得真是蒼天無眼,這種攀龍附鳳的好事,竟然會落到奴兒這傻大妹的身上。
「陸靖是靖王爺!」奴兒瞪大眼楮,其實她還是不曉得陸靖的名兒好好的,干嘛那麼三八,還改成靖王爺這種名號;不過,這事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她就要嫁給陸靖了!
為什麼這麼重大的事,她卻不知道!
「莫靈,你是不是听錯了?爹不可能把我許給陸靖的。」
「為什麼不可能!爹很樂意耶!」
「什麼?很樂意!」奴兒一听都傻眼了,爹竟然要把她賣給一個他不欣賞、不願見到的人,那麼爹是當真不認她這個女兒了是不是?
嗚嗚嗚∼∼奴兒當下便哭了。
莫靈卻傻了,她這個傻大妹現在又在發什麼神經啊?
奴兒跑去找陸靖問清楚、講明白。「為什麼你要娶我?」
「誰說我要娶你的?」陸靖還在生奴兒的氣,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說話,但她一來就問他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害他一時忍不住,月兌口為自己辯駁。
「莫靈說的。」奴兒把莫靈拉過來當場對質。
這雖是陸靖見莫靈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奴兒偷上學堂的那一次;不過,莫靈見到陸靖卻還是頭—次。
她一直以為,能當上王爺的必定有點年紀,沒想到靖王爺竟是如此年輕、瀟灑,看得她當場心頭小鹿亂撞。
「莫靈,你傻了啊?我問你,你怎麼不回答?」奴兒扯扯妹妹的衣袖,喚她回神。
「什麼?」莫靈回神了,卻還在狀況外。
「你不是說陸靖要娶我嗎?他說沒有。」
「可他上門跟爹要人了。」她可是親耳听見這門親事的,絕不會錯。
「我是說,奴兒我要了。」
「要了就等于是要娶呀!」奴兒終于親耳听到陸靖說的話了。哎喲∼∼他怎麼可以這樣!「你沒有經過我同意就胡言亂語,隨便對外放話,這樣怎麼行?」
奴兒幾乎是用責備的口氣跟他說話,而這讓陸靖感到非常不爽。
不說他的「要了」,根本就不等于是她的「要娶」,就說——好!他今天真的要娶她為妻,她一個死老百姓,配他一個正一品的大官王爺,她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她還有什麼好挑三撿四的?
「你為什麼不嫁給我?」什麼理由,他倒要听她說清楚。
「我根本就不喜歡你。」
奴兒一說,全場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氣,因為,奴兒好大的膽子,靖王爺提親,她竟然拒絕,而且還跟靖王爺說她不喜歡他!
陸靖氣得臉都綠了,「好!敗好。」
他連著點了兩下頭,因為,他活到二十三個年頭,還沒人膽敢當著他的面說不喜歡他。
而她蘇奴兒是頭一個,他倒要看看,當她不喜歡他,而他硬是要她時,她能拿他怎樣?
「你硬是不嫁我,我便硬要娶你。」
奴兒弄巧成拙了,因為,她激起靖王爺前所未有的怒氣。
奴兒當下傻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嫁,她不能嫁。
奴兒在屋子里直兜圈子,心里盤算著該怎麼擺月兌陸靖,怎麼逃出這樁婚姻?
莫靈一直守在奴兒身邊,看著她慌得不知手腳要往哪兒擺,她這才知道,奴兒是真的不想要這樁婚事。
為什麼?她不懂奴兒的想法,因為——陸靖可是個王爺耶!這全天下有幾個平民百姓的姑娘家能攀上這樣的如意緣?
奴兒為什麼不要大家求之不得的姻緣呢?莫靈終于忍不住問奴兒,她想知道她心里是怎麼想的。
「我不是說了,我不喜歡他嗎?」
「除此之外,沒別的理由了嗎?」莫靈才不信,因為,奴兒向來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她一向極听爹娘的話。現在爹都做主要把她嫁給靖王爺,奴兒沒理由談什麼喜不喜歡的問題。
莫靈看穿了奴兒的心事。
是,的確喜不喜歡的問題倒是其次,重點是……「我怕他!」
「為什麼怕他?我看他對你挺好的不是嗎?」
「哪有好啊!」奴兒不服氣地哇哇叫抗議。「他對我老是頤指氣使的,老愛欺負我,拿我當奴才看。」
這就是奴兒不服的地方,她是他的主子時,他都能那麼欺負她了;那她當他妻子後還得了!他不把她虐待至死嗎?
「你在咱們家,大夥還不是拿你當奴才看,怎麼那時就不見你抗議、不服了?」莫靈問。
她—語就切中了奴兒的要害。
是的,為什麼她家里的人拿她當奴才看,她便逆來順受,從不抗議?
其實,理由一直存在她的心中,她一直不願去正視。她一直希望家里的人終有一天能接受她,所以,她克盡本分、至親至孝;沒想到最後,爹跟娘還是不要她,要把她嫁到京里。
而陸靖那個無賴是個奴才,他哪有銀子讓她回家省親?
不要!她不能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嫁了,她就沒有家了。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更是她說不出口的——她從來不認為陸靖喜歡她!
他總是說她丑、說她笨,把她說得一無是處;而她再怎麼不爭氣,也不能嫁給一個事事都嫌棄她的夫婿,要不然,她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奴兒不語,她說不出自己的委屈,所以她要逃,逃到一個陸靖找不到的地方,等風頭過了,她再回來,這樣不就沒事了嗎?
奴兒異想天開的這麼認為,她完全不知道陸靖有通天的本領,不管她跑到哪里,他都能逮她回來。
奴兒趁夜逃走,大家都慌了,就只有陸靖一個人氣定神閑的,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一樣。
這靖王爺的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藥,怎麼大夥全看不明白,莫非,靖王爺要奴兒只是一時興起,根本就不能當真。
唉……就說嘛!像奴兒那樣要相貌沒相貌,要身材沒身材的姑娘家,堂堂一個靖王爺怎麼會看上那樣的丑丫頭呢?
全樹王鎮的人都松了一口氣,而且,他們打的如意算盤還不只如此,想想看,一個王爺就住在他們鎮上,那他們還能不好好的把握機會,看能不能攀上一門好姻緣,把女兒嫁到京里去,從此之後坐享榮華富貴嗎?
為此,所以樹王鎮上有女兒的人家,一天到晚把女兒送往縣衙,這之中當然也包括蘇家還沒出閣的幾位。
蘇家把還沒出閣的幾個女兒叫來,點一點人數,有莫靈、麗妍、容縛、娉婷,總共四位。
「不公平,為什麼爹爹沒把我列在上頭?」雲英站出來抱不平,因為,她也還沒出嫁啊!
「你在說什麼啊?你都許人了。」莫靈翻了個白眼,現在她才知道她妹妹有多麼不要臉。
「只是許人,又還沒嫁!爹不是說了只要還沒出閣的,便人人有機會?那我也還沒嫁啊!」總之,雲英就是沒辦法接受這種結果,為什麼在她底下的幾個妹妹人人都有機會當上王妃,而她只能當個教席的妻子?
麗妍她們幾個才十歲出頭,以後她們要是回家省親,那她還得對她們行跪拜禮,她才下要!她要當王圮,要讓家里面的人對她必恭必敬的才行。
雲英一直吵、一直鬧。
莫靈覺得她這個妹妹還真是面目可憎。「算了,爹,把我的名額讓給雲英吧!」
她主動放棄,不是莫靈不想當王妃,而是她見過靖王爺一面,隱約明白靖王爺不是個可以被掌控的人。
今天這些人以為可以利用玩弄靖王爺,利用靖王爺達到他們的功成名就,那他們極有可能打錯如意算盤;而她從不做冒險的事,所以,要玩就讓妹妹、妹妹去玩吧!
只是莫靈很懷疑,雲英怎麼可能蠢到這種程度,那天指稱她與楊大哥偷歡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陸靖耶!雲英怎麼會認為靖王爺會要一雙別人穿過的破鞋?還有……「楊家的人怎麼辦?」
「退婚不就得了。」雲英說得無情。
楊平城只是這鎮上的一名舉人,舉人的地位哪能跟個王爺相比?拋棄楊平城,雲英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楊平城從沒受過這種污辱,但他的地位也不過是一名教席,財力跟地位遠遠不能跟蘇家相比。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雲英還沒過門前便與她暗渡陳倉,為的就是要確保雲英日後會是他的人;沒想到雲英竟無恥到這種地步,她的清白明明已給了他,如今竟還想著別的男人!
這種妻子,他不要也罷,楊平城當日就拂袖而去,從此不見蘇家人。
而蘇家人真的就把雲英往靖王爺的懷里送。
最後,听說那靖王爺只收下蘇家的眾女兒,而一般小老百姓全被打回票。
大夥原先听到這事還都扼腕不已,因為,他們怎麼想都想不透,蘇家的女兒哪里好了?怎麼靖王爺會見一個愛一個,就是別人家的女兒他看不上?
當大家正紛紛猜測個中原因時,縣衙貼出一張通緝令,緝拿的正是蘇奴兒。
縣衙命奴兒在三日內自動歸案,要不然,靖王爺會一天殺她一個妹妹。
蘇家人听了差點沒當場暈倒,而鎮里其余的人是慶幸的直拍胸脯,好在自己的女兒沒被選上,要不然可就成了人質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