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媛苦著一張臉坐在吧台前,悲慘的神色令人不禁想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還是家里死了人?
不用懷疑,這種沒天良的想法,只有楚媛那拜把好友——武湘才想得出來,基本上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很少是順耳的。
「嘿,你是來觸我霉頭的是不是?」
幸好店還沒到開張的時刻,要不然楚媛這張死人臉,豈不是要嚇跑很多客人?
不過,她好像自己也常打跑客人,武湘抬手搔了搔頭。
楚媛仍是低垂著頭,沒說話。
「喂,」武湘動手推了推僵著的木頭女圭女圭,「你說句話好不好?」
今兒個一來開店,就看到許久沒見到面的楚媛,一個人傷神的坐在吧台邊灌酒,話也不吭上半句。
「阿湘,‘守護神’很愛你吧?」她開口的第一句就讓武湘摔個狗吃屎。
「你見鬼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就見皮粗肉厚的武湘也難得的起了紅疹。
楚媛哀怨的斜眼睨了武湘一眼,然後深深的嘆了口氣。
「真羨慕你哪,棋哥對你那麼好又那麼忠心,你很幸福。」她多希望可以得到這樣的幸福啊,可惜卻難如願。
「好個屁?」
她那口子對她會好?動不動就找她練摔角,然後再趁機把她吃干抹淨,這叫好?
「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她就多希望他可以這麼對她。
「你說得倒容易,你就不知道那家伙……」武湘覺得自己有必要把事情給解釋清楚,要不大家都還以為是她欺負了他呢。
「那家伙指的是我嗎?」一道深沉的聲音自武湘背後傳來。
那是個長相十分陰冷的男人,一般人見了他莫不退避三舍,可眼前的兩個女人可不怕他。
「大少爺今天沒事可忙啊,居然有空來這里?」武湘睨了眼後頭壯碩的男人一眼,冷哼著。
男人展開雙臂,輕易的將身高頗高的妻子納入懷中,酷冷的唇角揚起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笑。「你還在生氣?」
「廢話!也不想想你昨天用了什麼卑鄙的方法來陷害我。」一想到他竟然用賤招贏了自己,她就十足的嘔!
「別這樣了……」
楚媛極其欣羨的看著感情極好的兩夫妻。
雖然武湘嘴上老是愛批評親愛的老公,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倆的感情是深濃的。
她多麼希望可以像他們一樣,擁有著互屬的靈魂以及相契合的兩顆心……可是,對她而言太難了。
如果,她從來沒有愛上他、從來沒有遇見他的話,也許她也可以覓到一分平淡卻永恆的感情,也許她也可以得到一分屬于她自己的幸福。
可惜,殘忍的老天爺卻安排她遇見了他,從此她便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再也無法翻身,直至滅亡。
憊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
那年,她快滿十八歲,正在想該不該與姐姐上同所大學而煩擾時,她一個人晃到了姐姐的學校。
也不曉得是不是老天爺故意安排的,就那麼巧的讓她遇見了姐姐,而他就正好守在姐姐身旁。當她看到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她真的覺得那畫面好美好美,真的,她當時真的認為俊帥的他配美麗的姐姐,就好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姐姐很嬌柔,他則很剛強;姐姐很美,他則很俊……他對姐姐的細心呵護,看在她眼底是多麼的欣羨。
她知道在兒到他的那一剎那,她的心魂已被勾去一半,再見到他對姐姐的溫柔體貼,讓她更加不可自拔。
她知道自己不可以愛上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對他抱有一絲絲期望,因為她不可以傷害溫柔善良的姐姐,所以她只能將愛意隱藏。
她一直好努力好努力的掩飾住自己的瘋狂迷戀,所以她總是讓自己笑著面對他們,她知道自己只能遙遠的站在他們身後。
一直到姐姐突然自殺、突然死去、突然自他們的生命中消失……
姐姐下葬的那一天,天氣正涼,有一絲絲的細雨飄著,就好像是在哀悼姐姐的噩耗般陰冷。
她看見了他安靜的站在遠處的角落,沒有掉淚、沒有崩潰,只是在深黑的眸底蘊藏著很深很深的哀愁。
姐姐的去世對她而言,有著一定的傷痛,但她卻又有一絲的竊喜,她想,這也許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
不,她很快的晃掉腦中邪惡的思想。她怎麼可以這樣想?姐姐是多麼的疼愛她啊,她不可以這麼壞的……
完成姐姐的喪禮後,她先送了女乃女乃回家休息。
她們是沒有父母的,從小就是女乃女乃一手把她們姐妹倆拉拔大,所以她們祖孫的感情一直很好,姐姐的驟逝,當然帶給女乃女乃很大的打擊,對她也是。
那一天,當她再度返回墓園,果然見他仍舊帶著哀傷的容顏佇立在姐姐的碑前。
她很擔心他,真的很擔心他。
人家說不哭的人不代表就很堅強,當時他並沒有掉下一滴眼淚,于是她便猜測著,他是否正一個人偷偷的難過?
她太過在意他了,無論如何也無法安心的離去,于是偷偷的跟著他回到他租屋的地點。
她一直在門外守候著他,直到她听見他摔碎了東西的瘋狂行徑後,她才踏進了他屋里……也因此有了那令人難忘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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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回魂哦。」武湘伸出手在楚媛呆茫的眼前猛力晃著,企圖拉回她的思緒。
楚媛驚慌的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跌落在過往的回憶中。
棒,抬手撫上眉心,她的愁更添了幾分。
「我實在受不了了,你要嘛就把話說出來,要嘛你就給我滾出去,省得我在這里看見你就煩!」武湘推開老公想封住她嘴的大手, 里啪啦的罵了一大串。
沒辦法,她實在是看不慣楚媛那張淒慘的臉,干嗎把自己弄得活像個怨婦似的悲情啊?
人生嘛,也不過就短短幾十年,干嘛非得把生活搞得這麼難過不可?像她的至理名言多好︰「有得吃就吃、有得睡就睡、有架打也不用客氣」!這樣的人生多簡單啊。
「唉……」楚媛當她是瘋狗亂吠的沒搭理,撇過頭繼續傷感。
「你!你這女人,有事就說出來嘛,你這樣我看了很不舒服耶。」看見楚媛失去了元氣,她這個做朋友的也好過不到哪里去,雖然她的嘴是比較壞了一點點啦。
「要我說什麼?說了你也幫不了我。」難道要她說,她愛上了一個沒心沒肝沒肺的無情郎?
「你不說說看怎麼知道?」武湘皺皺鼻頭,不大高興有人這麼看扁自己。
「好,我要一個男人。」楚媛索性回過頭認真的看著好友,果然見到好友夫婦倆的臉一起綠掉。「你……你……」武湘顫抖著手指向楚媛,久久說不出話來。
「別我我我了,你辦不到不是嗎?」她要的男人只有那一個,可惜永遠都是夢吶。
「去你的,你瘋啦?!什麼不說,跟我開這種玩笑?」武湘忍不住想賞她一記爆栗。
「我是認真的。」楚媛搖蔽著手中精致的玻璃杯,專注的看著里面美麗的紅色液體。
是啊,她想要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名字是「易風」,她想要他愛她,但卻十分明白那只是奢想,美麗的唇角緩緩勾勒出一朵淒美的笑。
「你說真的啊?」武湘搔著頭,仔細的看著不像在開玩笑的友人。
楚媛沒有答話,仍是專注于手中的酒杯……那美麗的酒紅色,看起來很像血……
武湘左想右想,實在想不出楚媛怎麼會突然出這麼一個難題給她,教她上哪去找「安全」的男人啊……她的視線悄悄的落在身旁高大的家伙身上。
懊吧,她決定為朋友犧牲到底了,她想自己的老公總不會有問題的……她豪氣的拍拍好友的肩。
「看在咱們這麼熟的分上,我老公借你用好了,看他長那副德性,應該沒什麼女人敢靠近他,保證干淨……」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狠狠的賞了一拳。
武湘吃疼的揉著被偷襲的後腦勺,回頭惡狠狠的看著罪魁禍首,而後者也冷了一張臉的回瞪著她。
「你做什麼啊?」就算她是他老婆,他也不必這麼用力打吧?
「我要是他,也會打你。」楚媛拿起酒杯輕啜了幾口。
「嘿,我是為了你好耶,要不是怕路上隨便拉一個會得病,我早就二話不說去替你搶一個了。」她這麼夠義氣怎麼還被嫌啊。
「那我還得感謝你了,謝謝你這麼大方的把老公借給我?」楚媛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這是什麼理論啊,天底下除了武湘這個女人之外,怕再也找不出這麼「大方」的女人了,居然肯把老公借給人?
「那當然,我還‘掛保證’哦!」武湘驕傲的豎起大拇指。
冷不防的又一拳落到武湘頭上,這次被「掛保證」的男主角,終于受不了的開口了。
「你掛什麼保證啊?」冷冷的臉說著冷冷的話,讓人不禁蜷起身子「皮皮」。
「我這是稱贊你耶。」太座夫人趕忙澄清道。
沒辦法,這個老公平常很少對她生氣,不過只要他一抓狂,她馬上就可以感應得到,這也算是一種特異功能吧?
「稱贊我什麼?」酷酷的把手環在胸前,等著夫人給個明白的回答。
「她是在稱贊你的‘能力’很強,保證會讓我很‘滿意’,是不是?」楚媛這些話無異是在落井下石,加重某人的罪刑責罰。
「嘿嘿……」武湘不好意思用力的點頭,只好傻笑的應付著。
「你很久沒被扁了,是吧?」早知道昨晚就該跟她玩激烈一點的……
「我……啊,快到開店時間了,我要去後頭準備了,你先陪陪楚媛……」話還沒說個完整,人倒是一溜煙的不見了。
男人只能對著落跑的妻子感到無奈,眼神卻還是透出無限憐愛。
楚媛將男人深刻的愛意全看進眼里,不免又嘆息了聲。
這麼冰冷的男人都會有這麼熱烈的愛意,為什麼該是熱情的男人,卻硬是掩藏在無情的表相下?
是因為他火熱的心已經隨著姐姐而消逝了嗎?他再也不會為任何人打開心房了嗎?
「你在煩些什麼?」男人問話的回吻很冷,但那是天生如此。
「我?」楚媛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男人,「不是已經說了嗎?」
「你愛他?」不是存心追問,是因為她是朋友才會關心。
「就像你對阿湘一樣,你以為呢?」沒有說得太坦白,但已足夠讓對方了解。
「他知道?」
楚媛輕輕的點了下頭,隨後又搖著頭,抬起酒杯就著唇,她輕聲低喃著︰
「不,我該怎麼說呢?他知道,但是他卻不相信,大致上就是這樣吧。」
在「守護神」的面前,她覺得自己可以暢所欲言,因為他與她是同一種人,同樣會為愛痴狂到毀了自己,也在所不惜的狂人。
她與他之間惟一的差別在于,他——贏得了愛情這場戰爭;她——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要放棄了嗎?」
他的問話又快又直接,令楚媛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放棄?還能不放棄嗎?他不愛她,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一定不可能,除了放棄,她能有什麼選擇?
「想忘就要忘得徹底,想爭就得拼了命的去爭。」男人淡淡的說著自身的理念。
楚媛笑著搖頭。
「忘!恐怕這輩子是忘不掉了;爭!我又能爭得什麼!」他不會在意她,她再怎麼做也只是自取其辱,他永遠也不會回過頭看她的……
男子輕易的解讀到她眼里的情傷,探出一手輕輕的拍撫向她的肩側,只是手未放落,倒教一道手勁給狠狠拍開,他看向怒氣沖沖的陌生人——
「你居然敢逃?」他檢查過她的房里,屬于她的東西一樣也沒留。
在得知她可能的去處後,他瘋狂的一一找尋,先是開車下台中繞了大半圈,最後才又奔回這里,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她與別的男人幽會?
楚媛訝異他怎會找來,她以為他根本不會注意的,畢竟昨天那個女人看起來比較合他的意,不是嗎?
「你說話啊?」一整天隱忍著的怒氣,此刻像排山倒海似的席卷而來。
「有什麼好說的?」一想到昨天那一幕,她就忍不住心痛。
「有,你有太多話得對我說了,我說過不準你跟別的男人見面,你為什麼不听?」易風緊緊抓住楚媛瘦弱的肩頭,用力搖蔽。
「你就這麼不甘寂寞?這麼想要男人?」他氣極了她的沉默,她怎麼敢不說一句就離開?
「你住口,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是你帶著別的女人……」只要一想到她親眼看到的那一幕,她就覺得心好痛。
「你說什麼?」易風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的盯著她。
「我說什麼?昨夜你做了什麼,自己應該很清楚,不是嗎?」她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把那一幕從腦海里刪除,他就不記得了嗎?
「你看到了?」他不該心虛的,但他確實感到有些愧疚。
「看到?何止看到,你們火熱的纏綿鏡頭還讓我揮之不去呢。」她自嘲的笑著。
「你……」看著她一臉的若有所失,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深吸了口氣,他企圖回復冷靜的語氣,「跟我回去。」
一把扯下坐在高腳椅上的縴細身影,他急切的想往外走。
「我不要!」楚媛用力的想掙月兌他的束縛。
她才不要跟他回去,她一定會心疼而死的!
易風不理會她的抗拒,仍是用力的拉著她。
「‘守護神’,救我,阿湘……」楚媛急呼著救兵,希望他們可以阻止他。
「閉嘴!不準喊別人的名字。」易風停下步伐,扭頭惡狠狠的瞪著楚媛。
一听到她向別人呼救,他就一肚子火!
「救我啊……」楚媛壓根不理會易風的威脅,哀求的視線直落在高大的「守護神」身上。
那高大的身軀在接收到楚媛求救的訊息後,終于不再做觀看的第三者,踩著穩健的步伐來到易風跟前。
「顯然,她並不想跟你走。」冷冷的說著事實,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直看人易風眼底。
「那又如何?于我,她的不同意,不會影響任何事,我要帶她走,就一定會做到。」易風也回以絕冷的眼神與之較勁。
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對一般人而言已算是種壓迫,而眼前這個看來孔武有力的男人,大概已快接近二公尺了吧?
彬許這個近二公尺高的壯漢頂著那張森冷的臉,可以輕易的嚇退任何人,但絕不包含他!
「但她已向我求救。」男人的視線如寒冰般的射向他。
「你可以當作沒听到。」易風以不放開楚媛作為回應,也同樣回視著他。
楚媛听著兩個男人陰冷的對話,覺得自己簡直快成為冰棒了,可是他們卻還是維持著一樣的姿勢,只用眼神廝殺著。
老天,他們還要對看到什麼時候?這個時候來個阿湘還比較實在……正這麼想著,武湘適巧出現。
耶,前頭的氣氛不大對哦?楚媛怎麼會被一個沒見過的男人抓著手,還有她老公干嗎對著那個陌生男人大放電?
她走過去,用力拍了一下動也不動的老公,「你在做什麼?不會是想找個男人當情夫吧?」
听說最近很流行同性之愛耶,該不會是她家老公也想轉性吧,那她豈不是地位不保?
她這麼一亂,氣氛都被她弄拙了,高大的男人受不了的想再賞愛妻第三拳,不過卻被她躲掉了。
「不要再來了哦!我警告你哦,就算你是我老公,也不可以這樣打我啊,要是哪一天我變笨了,怎麼辦?」
「放心,即使你變笨,我還是會養你。」反正再慘也慘不過她總是因不會看人臉色而誤事。
「那我就活該要讓你打啊?」說這是什麼混話啊!
斑,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同他許較了,她現下比較好奇的是——那個長得挺不錯的男人,為什麼一直抓著楚媛?
「他是誰啊?」看他們倆的關系好像有點……不太簡單的樣子耶。
「他……」楚媛一時找不出話來說,致使武湘想錯方向。
「嘿,你擺明了耍我是不是?害我還以為你只是想隨便找一個男人來用,我都大方的想把老公借給你了,沒想到你早就找好對象啦……唔……」
卑還沒說完,她嘴巴就被親愛的老公給用手堵住,剩下的話當然也就接不下去。
「閉嘴。」高大男人險些想掐死她了。難道她看不出來眼前的兩人有著很深的心結嗎?看著對方臉色愈來愈鐵青,他對楚媛只有萬分的抱歉。
「你要找男人?!」易風真的抓狂了,震天似的怒吼響遍整個空蕩蕩的室內,接著還挺有音效的來一段回音應和著。
在得知了高大男人已是有家室的人後,他憤怒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許,卻在听到那吵雜女人說的話後,他又想殺人了。
這次他不再多說話的扛起楚媛就走,任憑她怎麼掙扎都沒用了。
「阿湘……你們快救我啊……」楚媛在他肩上厲聲尖呼著。
「唔唔……唔……」武湘一手拍著嘴上的大手,一手直指著愈走愈遠的身影。
直到他們完全消失了蹤影,男人才抽掉手。
「你……你是豬頭啊?沒看見楚媛被人綁架了嗎?不幫忙也就算了,你居然還敢攔著我?!」太座夫人這回的怒氣可旺了。
「他們的事,咱們插不了手的。」在剛剛的較勁中,他已經有了些許發現。
「你說什麼鬼話,我听不懂啦!」武湘跳腳的喊著。
伏,他準確無誤的捕捉到她喋喋不休的紅唇,將她的話全數吞進肚子里去。
貝起一抹輕淺的笑紋,他想……也許那個男人並不全然不是在意楚媛,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