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杰作?」指著身上那坨裹得亂七八糟的繃帶,銀色眼瞳直射向她。
「呃?呵,呵呵。」聳聳肩,攤攤手,甄芹笑得很尷尬。
不能怪她手拙,她是讀中文系的,又不是學護理的,哪有可能會包得很漂亮?
再說,她從來分不清紅黃藥水跟碘酒的作用,有把血止住也沒有因處理不當而害他掛點,他實在該感到慶幸了才是。
「不及格的女人。」連搖頭嘆氣都懶他直接把綁得不串的繃帶扯下。
結果,繃帶才一扯掉,他不禁傻眼。
這是怎麼回事?整個胸膛活似調色盤似的。
「你是什麼意思?」沒看到他怪異的神色,甄芹討的是他剛才那句話的解釋。
斑!他好過分,竟敢說她是個不及格的女人?就算那是事實,他也該懂得說話的藝術啊!做人是不能太直接的,他不知道嗎?
「你拿我做人體彩繪?」銀眸一閃,他有股想殺人的沖動。
Shit!這女人是頭豬嗎?不會上藥就不要亂涂,何必把他搞得這般可笑?該死,這笨手笨腳的蠢女人是誰找來的?男人相當不快的擰緊了濃眉。
「呃?呵,呵呵。」給他這麼一問,甄芹不禁低頭看向他的胸膛,然後再度露出尷尬的笑聲。
「蠢女人!要是什麼都不會,就不要隨便多事!」還敢笑給他看?真是白目到極點!
男人霍地起身,閃亮銀眸一掃,很快便找到了浴室的所在,旋即朝那方大跨步而去。
「喂!你干嘛?你受傷了耶,不要亂走動啦,要什麼我拿給你就是了嘛……」追上前,甄芹拉著他的手臂想制止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是被他拖著走。
對他而言,這點傷不算什麼,疼痛是可以靠意志力克服的,而他從小就一直這麼訓練自己。所以,沒理會她,他繼續大步往前走。
「不要逞強啦,你身上有很多傷口耶!」兩腳頓地,兩手使力,甄芹拚了命的想阻止他。
「放手!」她根本沒什麼重量,感覺只像多了個布偶掛在手臂上而已。
「不要!除非你回去躺好!」就算自己正被拖行,甄芹還是把兩眼瞪得大大,非要表現出她的堅持不可。
「我不躺回去,你又能怎樣?」可笑!個兒小小一個,她能拿他怎樣?以往,敢阻止他的人,墳上的草都不知長鄉長了,她真夠不知死活!不過,也算是勇敢吧?雖然是愚蠢的勇敢,倒也教他另眼相看就是。
「我……」下巴抬高高,甄芹這才發現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老天,他有這麼高?要命,看得她脖子好酸!下意識的松掉一手,悄悄撫向發疼的後頸。
「嗯哼?」打鼻間哼出氣,他等著她的下文。
「你就回去躺嘛!傷患要合作點啊,你這樣……萬一等會又流血了怎麼辦?」雖然這樣跟他講話很累人,不過甄芹覺得自己還是要堅持。一來,她不想有人陳尸在她家中;二來,她是真的擔心他身上的傷。
「不把這些彩繪洗掉,會更看不清傷口。」眼一瞟,那雙帶有諷意的銀眸直直落在她臉上。
「呃?」被看得頗為尷尬,甄芹最後只好放手。「可是萬一你把藥水洗掉了,血又冒出來了怎麼辦?」她實在很擔心他會掛在她家。
「放心,我處理傷口的能力絕對比你強上數百倍。」扔下話,他進入浴室。
「喂!你真的很過分耶,講話干嘛要這樣帶刺?我就是不會清傷口嘛,那又怎樣?」倚在門邊,她小心翼翼的望著他,深怕他會把自己搞得再度出血。
「是不怎樣!手殘不是你的錯。」拿起掛在一旁的毛巾,他沾水往自己身上拭去。
「喂!你給我等一……」「下」字還沒出口,她的「Pucca'’就被毀了。
「……」銀眼淡淡一瞟,看盡她白痴的嘴臉後,隨即把視線調回自己的傷處,打定主意不理會她這只麻雀。
「你好過分,競然謀殺了人家的Pucca!」嗚嗚,她可愛的洗臉巾,她可愛的Pucca啊!哀怨的眼直瞪住那只抓著毛巾的大掌,甄芹直覺心痛欲死。
「什麼?」眉半挑,她的話太有趣,讓他忍不住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
「我的毛巾啦!那是人家用來洗臉的,你竟然給我拿去擦身體?」嗚,真的好想哭!那條毛巾是新的耶,人家都還沒用過幾次說。
「洗洗就能用了,你鬼叫什麼?」眼一翻,賞了個大白眼給她後,他才忍不住的撇唇相應。
真受不了這蠢女人!一張嘴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還長得一臉又蠢又呆的樣子,再加上那雙很拙的笨手……Shit!真是愈看就愈覺得不順眼。
男人心底有許多的不滿,但卻沒有說出口,只是一逕的擦拭著自己的身體。好不容易,身上的七彩終于弄掉了,接下來就是……側過首,他冷眼看她。
「出去!」雙手放在西褲的扣子上,他在等她自動消失。
「啊?」突然被驅趕,她有些傻眼。
「你要留下?看我洗澡?」眉峰高高挑起,他斜睨著她。
「我……誰要看啊?」他的問話是很邪惡的,甄芹的臉不禁燒紅了起來。
斑!她是擔心他才會站在那的,他干嘛說得像是她很愛看他啊?他真是……真是下流又思想邪惡!
「隨便你啦!等會要是又流血了,我才不要管你!就讓你流到乾、流到死算了!」轉身,她氣呼呼的跑走。
流到乾還流到死?哈,她那張嘴可真甜!搖搖頭,關上門,他不由自主的笑開來。
斑!可惡的臭家伙!也不想想是她救了他耶!他不懂得感激就算了,
竟然還敢這麼用力的嫌她?
「哼哼哼……」連聲重哼,甄芹很生氣的在廚房里東忙西忙。
沒良心的爛人!為了照顧他,她可是費心又費力,他怎麼這麼不懂感恩為何物啊?雖說施恩不望報,但他也不應該擺出那副囂張的嘴臉啊!
拜托,這里是她家耶!他是什麼東西啊他……呃?對哦,他是什麼東西?
眼神一飄,她眯眼看向廚房外。
打頭至尾,她的問題都被他閃掉,而且他還一直用力的嫌棄她,現在還當這是自個兒家一樣的自由走動?
「啊——」兩眼瞠大,甄芹終于發現事情很大條了!
她怎麼會這麼白痴,救了一個不知來歷的人就算了,她竟然還放任他在屋里自由走動?天吶,她的腦子是秀逗了不成?
「女人,你在哪?」
「啊?」男人的聲音拉回她飄遠的意識,接著看見的便是果著上身的他老天,這男人……這男人竟然只圍著就走了出來?而且更過分的
是,他圍的還是她的Pucca浴巾!
雙眼直瞪著他,甄芹覺得自己快哭了。
哦——她恨死他了!這個可惡的臭男人,怎麼都不懂得先問再取的道理?
「發什麼傻?肚子好餓,弄點東西來吃吃。」雙手環胸,他率性的倚在門上。一雙銀眼直瞪住她。
「什麼?」前一波的怒火還未消,這一刻卻又听見可笑的話,甄芹的反應是震驚且愕然。
「你听見了。」有型的劍眉一揚,他懶得重復相同的話。
看著他那副囂張跋扈又自以為是的態勢,甄芹覺得自己快瘋了。
老天,他不感激她,還嫌棄她就算了,但是他憑什麼指使她啊?
「你!」縴手一揚,食指顫抖的指向他,甄芹已經被氣到全身都在發抖。
「你給我滾出去!」
啊——氣死她了!早知道就不要當爛好人,早知道就直接打119叫救護車來搬人,早知道……煩,要真有那麼多早知道,她也不會被氣到吐血了。
嘖,說來說去,該怪的是自己的雞婆!
「嗯?」眉峰再一挑,男人冷眼睇看著她。
有趣!她竟然趕他?這小蚌兒竟敢大聲的叫他滾?
「看你能輕快的走來走去,想必是已經沒事了,所以——」踏步往外走。晃過客廳走到大門。「請離開!」
「嗯哼?」銀眸里布滿了興味,伊凡。金開始欣賞起她了。
「沒對你見死不救,我已經算是很偉大了,你不會以為我還會繼續收容你吧?」一手拉開大門,一手比著「請」的姿勢,甄芹趕人的意志很堅決。
「你要我這樣出去?」還是沒移動步伐,銀眸定定望住她。
「呃?」頓住,她怔了。
「我是無所謂,不過你可得想清楚。」聳肩,他往前跨了幾步,不一會已來到她跟前,且就立定在大開的門戶正中央。
銀眸一閃,伊凡。金雙手環胸的望著門外的光景。
大門外,一處綠色草坪,綠地盡頭是矮木樁圈圍成的柵欄,踩出柵欄門就能走到空曠的馬路。
扒,此際,微亮天光中,幾名成群結隊晨跑的老人家剛巧經過,然後剛巧有人轉頭向後方的人說話,也剛巧就對上門戶大開的甄家大門。
當然啦,率先看到的人先是吃驚的頓住腳步,跟著就愈來愈多人也停住了步子,然後就一夥人端出驚詫臉孔呆立在柵門外羅。
「想清楚?我要想什麼?」皺起眉頭,甄芹不懂他的意思。
「哪。」剛毅的下巴往外一努,他要她自己看。
「什麼……啊——」眼神一調,她看向外頭,而後臉色刷白的尖聲叫出,並且用力而迅速的甩上大門。
「完了!這下完了!臉全丟盡了……」背靠在門上,甄斤滿臉的羞慚。
「不要我出去了?」她的反應可真激烈,而且也好笑得可愛。
可惡!他是故意的!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就是能肯定他是故意整她!
啊啊啊——她怎麼會撿這種爛人回家?隨便撿只阿貓阿狗都比他可愛多了。
「你的衣服呢?」她從來不愛生氣,但他卻讓她真的好生氣!
「浴室。」連比都懶得比,他直接說出答案。
「哼!」她會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的衣服洗乾、晾乾,然後要他穿著它們滾出她家。
「喂!」看她一路往浴室沖,他涼涼的出聲喚人。
「……」沒回話,只是側首回瞪。
「我肚子餓了,拿點能吃的東西出來。」移動身形,他大大方方的落坐在客廳那張大沙發椅上,而後更是自動自發的打開電視看新聞去。
他他他……他到底以為他是誰啊!從逃邙降的大老爺嗎?甄芹不敢相信直瞪著他的背景,完全無法理解他怎能囂張得如此徹底!
而且,他那頤指氣使的態度是這麼的埋所當然,埋所當然到……她竟然真的乖乖去做飯!?
哦——天吶!她是被鬼附身了不成?這疑問不停地在她腦子里跑,但她卻是得不到半個答案。
一個小時後,她洗好了他的衣服,甚至還拿去烘乾機烘了半乾,才拿去後院接受陽光的洗禮。
等她搞定所有的事時,那位無名的大老爺也已經吃得飽飽的坐回原位,而她只能看得滿肚子火且額上數條黑線。
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撿他進門、幫他療傷,現在還要為他洗衣煮飯?
天吶,她怎麼會這麼悲情?
悶悶的走過客廳,就在經過他身後時,他卻丟了一句——「你不只包扎的功夫差,手藝也有待改進。」
頓住步伐,她深深吸了口氣,感覺就像是五髒六腑都要爆開來。因為,她就快要被氣炸了。「你什麼意思?」雙拳緊握,背後有數把鬼火在狂燒。
「就字面上的意思。」銀眸定在報紙上,他連回頭看她都懶。
「這位先生,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一把扯掉他手上的報紙,甄芹這次是真的被惹毛了。
側首看她,銀眸閃動,他只是靜靜看著她發飆。「我救你,你不感激!我做事,你東嫌西嫌!現在是怎樣?你當這是你
家啊!」雙手直撫住額際,甄芹氣得渾身都在冒火。
「我家?」銀眸一閃,他笑了。「這種小民房,我可看不在眼里。」
「喝——你!」氣梗在胸口,直教人快要氣絕。
「還有,我屋里的佣人,個個都有一身好本事。」猶是笑,那笑容宛如撒蛋。
「你你你……」除了這字,她實在說不出其他話了,因為她已經被氣到了最高點。
他真是有夠會侮辱人!從頭嫌她到腳也就算了,現在還明喻她連做他家的佣人都不夠格!?真是氣死她了!
「伊凡。金。」他突然冒出這句話,甄芹有些不知所以。
「我的名字。隨你要叫前還叫後,就是不要再叫‘你’。」
「呃?伊凡。金?」經他這麼一說,她才想起自己竟一直忘了要問清楚
他的身分。嘖,不能怪她豬頭,是他老惹她生氣,她一氣就什麼都忘了啊!
不過,他真的是外國人哦?不過他的長相很東方,又說得一口標準國語,所以她以為那雙銀色眼楮只是基因突變,沒想到他真的是道道地地的外國人。
但,既然他是外國人,又怎會在這遇襲?迷惑大眼隨處一轉,不經意的掃過電視螢幕,最後卻被呈現于眼前的畫面給驚嚇住了。
「噫!?那那那……」紅唇微顫,她連話都說不完全了。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他看見螢幕正閃過他的黑白遺照,伴隨的標題則是龍幫大太子遇襲!?
「你……他……你們?」食指點來點去,一下指著電視,一下又指向搶。
「算你運氣不好,我暫時得窩在你這,哪兒也走不掉了。」拿起遙控器,他關掉電視,不想再看那無聊的花絮。
「可……可是……」無法回神,因為她真的嚇呆了。
「嗯?」大掌輕撫向後頸,他開始有了想睡的念頭。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在他關掉電視之前,她听見女主播說已確認尸首了耶!那他現在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你說呢?」回以白眼,他覺得她的問題頗沒營養。
她果真很蠢,不過卻蠢得挺可愛的。老實說,看慣那張白痴臉後,倒覺得頗順眼的。
「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動,還能吃飯、洗澡,也會流血……你應該是活著沒錯啊!那,剛才那則新聞是怎麼回事?」她真的想不通了。
而,更讓她想不通的是——為什麼新聞會播放他的消息?他是誰?很有名嗎?龍幫大太子?那到底是什麼東東?愈想,甄芹就愈覺得頭痛,因為她根本想不通啊!
「我的事,你最好別知道太多。」拉過抱枕,他躺回原先就寢的位置,準備再度沉入夢鄉。
棒哈——反正最近會清閑好一陣了,那就讓他過過幸福的凡人生活吧!
「喂!」走上前,她不甘心得到這樣的答案,但不論她怎麼喚人、怎麼叫人,他就是再也不肯開口了。
雙手擦上腰際,她氣悶的瞪著橫睡在沙發上的人,但她知道就算罵他也沒用,因為他根本不會理她。
唉……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甄芹還是只有一個問題——她這到底是招誰惹誰?
不過,說真的,這樣看他,她才發現他其實長得很好看。
不對不對,她干嘛欣賞起他啊?她喜歡的是那種斯文又有禮貌的男性,像他這種帥得過分,但一點禮數都沒有的男人最差了!
但,想是這麼想,一雙眼卻仍是不由自主的繞回他身上。
眸子往下一飄,落在他寬闊強健的胸膛上。
嗯,好吧,跟他比起來,她的手的確是很拙,因為他纏繃帶的技術真的很好。
再更往下看去,看到她可愛的Pucca……嗚,還是心痛!
唉,算了,一個晃頭,她拿出擺在客廳備用的毯子往他身上蓋去。
懊啦,看不到就不會心痛了。
不過,她是不是得去幫他買些衣服7剛才幫他洗衣服的時候,她發現只剩下褲子跟西裝還可以穿,至于那件白襯衫嘛……就算她的縫補技術再好,也很難將之還原。
懊吧!反正今天本就有計畫要出門,一來,是要到出版社交圖稿跟童書文稿,順便跟編輯討論一下新的企畫案;二來,也是因為今天原本就是購物日,她得去大賣場補充日用品。那就順便幫他帶些衣服回來吧!作好決定,甄芹便回房換了外出服,確認他睡得很熟之後,她才拿了鑰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