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同學都正在上體育課,教室里,只剩下兩名少男少女。
「我……我有事告訴你。」女孩局促不安的低著頭。
「什麼事?」聯考快到了,男孩的心全在課本上。
「我……」女孩匆匆抬頭看了男孩一眼,又低下頭來。「我懷孕了。」
聲音很低,但男孩听見了,只見他手上轉動的筆掉到桌上,然後滾下地,似乎正預言著他們的將來。
「-說什麼?」男孩存著一絲希望問,他希望他听錯了,因為……因為他們才十五歲啊!
「我懷孕了,我們的孩子會在明年二月出世。」
「怎麼會?!」男孩驚喊。
「你是什麼意思?你不認帳?」女孩質問。
「我不是不認帳,我知道孩子是我的,但是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
「為什麼?」
「拜托!我們自己都還是孩子,怎麼有能力去撫養另一個孩子?再說我們只有十五歲,學校呢?經濟能力呢?最重要的是,我們該怎麼和我們的父母說這件事?」男孩分析的頭頭是道。
「既然如此,當初你就不應該踫我;要踫我,也要做好保護措施。但是你什麼都不做,你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準備,怎麼?難道你不想負責嗎?」
「我沒說我不負責……」
「你要怎麼負責?」
「我有一點存款,明天我會領出來,-趁暑假的時候去把孩子拿掉。」
「你要我把孩子拿掉?這是你的骨肉耶!你怎麼這麼殘忍?」
「這是唯一的辦法,不然-要我怎麼辦?我不能把我大好的前途毀在-的手上!就要考試了,-卻拿這種事來煩我,-存心害我是不是!」男孩一急,開始口不擇言了。
女孩霍地站了起來,冷冷的盯著他。
「我害你?!這種話你竟然說得出口?當初我一直要你做保護措施,你卻推說不會那麼準。現在呢?中獎了,你卻說我害你?!丁碩,我算是認清你了!你放心,我不會再來煩你,這個孩子我會自己處理,你的錢,就留下來當你的棺材本吧!」說完,女孩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回她自己的班級。
「心慧!」丁碩在她身後喊著,不過他並沒有追上去,除了有點愧疚之外,他是松了口氣的。
女孩匆匆回到教室,難過的趴在桌上,一時之間,她竟連哭都哭不出來。
她該怎麼辦?父母若是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活活把她打死,而且,這種鄉下地方,壞事傳千里,她又該如何繼續在這里生存下去?她該怎麼辦?
「庚心慧?今天-是值日生,黑板還沒擦呢?」女同學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
「哦!懊,謝謝。」庚心慧淡淡的應著,接著才緩緩的起身走到黑板前,慢吞吞的擦著黑板。
身後斷斷續續傳來同學們講話的聲音。
「你們看,這是我阿姨從日本帶回來送我的,漂亮吧!」
「好漂亮喔!」
阿姨?!
對啊!她怎麼沒想到呢?
***
十五年後紐約
深夜。
計算機運作著,屏幕上突然躍出一行字。
「嗨,夜煞。」
男人立刻坐直身子。
「冪冥?!」夜煞十分訝異居然是他。
冪冥,一個非常神秘的人物,不知長相,不知來歷,他曾經循著網絡想追蹤他,卻被阻斷,還害他損失了一台計算機,以及整個「黑焰幫」的計算機操作系統。
在與他幾番交手中,他知道這個冪冥沒有任何惡意,甚至,他還曾受益于冪冥提供的情報。
「對啊!正是天下無雙的冪冥我。」
「你又侵入我的計算機了!」夜煞有點生氣又有點無奈。
「哎呀,只是路過,順便進來瞧瞧罷了!」
「今晚受害者又是誰?」
「嘿嘿!懊象就是你家老大耶!」
「你真是不知死活!被發現了可別怪我,我不會顧念任何情誼,還是得听從命令行事。」夜煞警告著,他是沒有權利說不的殺人機器。
「不一定喔!」冪冥似乎話中有話。
「什麼?」
「猜猜我看到什麼!」
「組織計算機里面有什麼我一清二楚。」
「這麼有把握?」
「當然。」
「好吧!那麼你告訴我,你的父母是什麼身分?」
「你早知道又何必問我。」夜煞眼神冷凝,如果冪冥能看見,他鐵定會被凍成冰塊。
他的父親是黑焰幫的第一殺手,在一次任務中被FBI的亞當?葛森探員所殺,母親因傷心過度,生下他這個遺月復子之後,不久就自殺了;而葛森,在二十八年後的現在,都還在挖黑焰幫的內幕。
這段往事,他是從養大他的黑焰幫老大口中得知的,也因此,他誓言要接替父親的位子,成為一個出色的殺手,而他也成功了。
「知道的未必是真相,在你的生長環境里,難道還不能體會這層深意?」
「你是什麼意思?」
「好吧!我換個說法。你八歲前的記憶有多少?」
「完全沒有。」
「為什麼?就算時間久遠記不得全部,但多少總會有些片段記憶吧!包何況八歲應該已經很懂事了。」
「我八歲生了一場病,高燒毀了八歲以前的記憶。」這是老大告訴他的。
「又是你家老大說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OK,我就說了,其實你父親的真實姓名叫做迪洛?葛森,這有沒有讓你聯想到什麼?」
迪洛……葛森?
梆森?!
「我剛從FBI逛街回來,看到了一個令人感興趣的消息,才到你們家拜訪的。」冪冥繼續告知。
「說清楚。」夜煞按捺不住滿心的疑惑。
「好吧!在FBI葛森探員的檔案里頭,有你們一家三口的資料和照片。」
「可想而知。」
「錯!巴你所想的完全兩回事,迪洛?葛森是亞當?葛森的哥哥,親生的哥哥,比亞當?葛森早五年進入FBI。」
夜煞震驚的看著屏幕上不斷出現的訊息,明明是他所熟悉的文字,為什麼突然覺得它們組合起來是那麼的陌生?!接下來他有預感,他將听到一個足以改變他未來的真相。
「在亞當進入FBI一年後,他的哥哥迪洛奉命執行一項任務,這項任務就是進入黑焰幫做臥底,當時為求得黑焰幫老大的信任,你父親把年僅兩歲的你和你母親也一同接進了幫里,這一臥底就是六年。沒想到在將收網之際卻事跡敗露,你父親被黑焰幫的老大下令格殺,和你的母親帶著你四處躲避黑焰幫的追殺。後來,兩人死于一場別災而你卻失蹤了。」
「說謊!」夜煞不敢相信,如果這是真相,那他這二十多年來的所作所為,到底算什麼?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那我也就不必再告訴你其它消息了。」冪冥故意吊他胃口。
「還有什麼消息?」
「呵呵!我就知道你想知道。好了,不玩你了,我就告訴你吧!你的父母其實都還活著。」
「什麼?!」
「詳細情形我不清楚,不過可以想象得到,詐死、換新身分,這是FBI一貫的伎倆。」
夜煞茫然了,完全不知響應什麼好。
「有事要問我嗎?」看屏幕久久沒響應,冪冥主動問。
「他們……他們人在哪里?」夜煞猶豫了一下,才問了起來。
「很有可能在瑞士。」
瑞士……
「不打擾了,我是乖寶實,要「早睡」早起,有機會再聊嘍!」
聯機中斷。
夜煞也關掉計算機,他現在不再有任何心情做任何事。
如果事實真如冪冥所說,那他已經知道該怎麼辦了。
***
瑞士
「如果對于今天的會議沒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就此散會。」庚心慧闔上秘書交給她的會議紀錄,抬頭對著會議室內所有的高級主管說道。
所有的人都起身陸續的走出會議室,直到門被最後一位離去的人關上後,庚心慧才疲累的靠向椅背,吐出長長的一口氣。
懊快,來到瑞士已經十五年了,除了每年過年會回台灣之外,她幾乎已經是定居在瑞士了。
她今年三十歲,有一個十五歲的兒子,還好,當初小熙出生後,父母得知此事趕過來,非但沒有責罵她,只怪她為什麼沒有早點讓他們知道,那她就不必那麼苦了。
原來,父母比她所知道的還要愛她。
在瑞士完成學業後她也長住了下來,三年前姨丈因為意外過世,她便代阿姨接掌了姨丈在蘇黎士的事業。現在的她,是一個成功的女強人,只有感情的事,仍是一片空白。
「老媽,-還在這里做什麼?會議不是早就結束了嗎?」庚熙在會議室外久等不到該出現的母親,他就知道他這個年輕老媽會議結束後又在修身養性了,忍不住開門探詢。
「小熙?你來公司做什麼?」庚心慧驚訝地問。
褒熙無奈的嘆了口氣,搖著頭躍上母親身前的桌子坐定。
「老媽,不要告訴我-又忘了。」庚熙不滿的瞪著庚心慧,這個老媽,凡事精明,為什麼有時候卻又這麼沒大腦呢?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撐起這麼大的事業的,讓他忍不住為姨婆的財產祈禱,不要敗在老媽的手里才好。
「忘了?哦……你是說……」庚心慧心虛地支支吾吾不知他所指何事。
「老媽──-真的忘了?」庚熙大嘆一聲,他不該意外的。
「對不起,小熙,你就直說吧!」她不再做無謂的掙扎,認命的道歉。
「我真是敗給-了。」庚熙翻了個白眼,「今天-不是和我學校的教授約好了嗎?要談談我直接進博士班的事。」
「啊!」她想起來了。
「啊!抱喜-恢復記憶。」庚熙給她一陣掌聲。
「對不起,小熙,我真的忘了。」庚心慧再一次道歉,「不過你也真是的,書讀得那麼好做什麼?不嫌枯燥乏味嗎?」听听,這是為人父母會說的話嗎?哪個父母不望子成龍的?只有她,竟然嫌兒子書讀得太好,智商太高!
「不會啊!我覺得很有趣,尤其是在整人的時候。」庚熙無所謂的聳聳肩。
「拜托,你只有十五歲耶!能不能有個十五歲的樣?沒事干麼那麼聰明,害我都沒有享受過玩兒子的快樂。」庚心慧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仍忍不住地抱怨著。
「拜托喔!有人生兒女是拿來玩的嗎?這種話只有-說得出口。」庚熙也忍不住抱怨回去。
「是嗎?我還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她收拾好東西,準備跟著兒子到學校去,也許她該跟教授說說,讓小熙不要沖得那麼快,學學一些社會經驗似乎還比較實際一點。
這似乎是個好主意,不過,就怕小熙不答應。
「OK!我們走吧!」
「老媽,-沒又忘了什麼吧?」庚熙提醒她。
「沒啊!」庚心慧左右看看後搖搖頭。
「老媽,那-下午還要開會吧?不用叫秘書通知各主管取消嗎?」庚熙實在有點受不了。
「喔!」她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
褒熙騎著腳踏車穿梭在街道上,心里頭仍然為老媽所做的事犯嘀咕。
沒想到她竟然會對教授說謊!
說什麼她近日身體漸漸變差了,需要兒子進公司幫她打理一些事情,希望自己暫緩進入博士班,學習一些實際的社會經驗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益處。
什麼嘛!明明知道教授那個人除了學術之外,是最不擅言詞的,老媽這麼一說,教授一定無話可說的咩!
要他進公司?如果她不是他老媽,他肯定先整垮這間公司再說!看還有沒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心里還在不平的嘀咕著,突然左側公園入口處的異象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他腳踏車龍頭一拐,轉個方向朝那堆人而去。
一群街頭混混正向一個在街頭畫畫的男人索取保護費。
那個男人滿臉的落腮胡,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和年齡,一頭的亂發已超過了肩膀,穿著邋遢,卻不會很髒──哦,是普通的髒而已。
他的身高至少有一八五公分以上吧!褒熙目測著。
原本這樣的人是不會引起他的注意的,但是這個人卻意外的吸引他,原因就是他那雙墨綠色的眼楮。
褒熙停下腳踏車,停在遠處看著他,以他的穿著打扮,他該是一個落魄的流浪漢,靠著替人畫畫賺一點錢糊口。但是,由他的眼神他卻一點也不覺得他像是一個落魄的人。
那雙眼楮里充滿令人膽寒的冷光,像是一把利箭筆直的射向那群小膘混,沒有尋常人該有的害怕或是任何情緒。
就這麼一眼,庚熙決定他喜歡這個流浪漢。
他不急著出面幫忙,因為他肯定遭殃的不會是那個流浪漢。也只有像那種剛出道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膘混,才會分不清楚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是不可以惹。
既然有人願意提供娛樂節目讓他觀賞,那麼他何樂不為?反正他正覺得無聊。
膘亂在下一瞬間就開始了,但是其結果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本以為那名流浪漢會給那些混混一個狠狠的教訓,但結果卻是混混們拿不到錢後,給他一頓粗飽,而那男人只是縮在地上任他們圍毆,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
般什麼啊!難道是他看錯了?
眼前的情況若他不出面的話,那個流浪漢準會被那群混混給打死。
但是……他真的看走眼了嗎?
情況已不容他多做思考,庚熙連忙奔上前去。
「住手!」庚熙大喊,雖然知道效果不大,那些人除非直接動手阻止,外人的喊話通常不會引起多大的注意力。
丙不其然,除了帶頭的人停了手,轉過身來看是誰之外,其它的人仍是不留情的往那流浪漢的身上伺候著。
「小表,回家吃女乃去,少管閑事,也許還能活著娶老婆。」混混老大不屑的看著庚熙,雖然庚熙的身高有一七四公分,但是一張東方女圭女圭臉,一看就知道年紀不大。
「小表?我看閣下也不過比我長個兩三歲吧,斷女乃了沒?」庚熙也不客氣地反擊回去。
「小表,給你活路走,你偏偏往死門闖!」混混老大一怒,一拳便朝庚熙揮來。
褒熙巧妙地躲過,這種下三流的角色,多來十個他也不放在眼里。
「喂!長我兩三歲的小表,要不要叫你那些手下一起過來幫你?不然我看你撐不了十秒鐘喔!」庚熙邊閃邊嘲弄地說。
「可惡!兄弟們,全都給我上!傍這個小表一個教訓!」混混老大立刻大喊。
瞬間,所有的混混抽出隨身的武器,改變目標朝庚熙圍攻而來。
才踢掉四名混混手上的尖刀,正打算好好的伸展一下筋骨,卻听見嗚嗚的警笛聲由遠而近。
「嘖!來得真不是時候。」庚熙看著一听見警笛聲便逃之夭夭的混混們,低聲的抱怨著,「我也該閃人了,不然讓老媽從警局保出來可是很糗的事。」
接著他跑向那名流浪漢,拉扶起他健碩高大的身軀,手中的觸感是不容置疑的結實,不像是健身房練出來的肌肉,倒像是經生活歷練所得到的成果。
不及多想,也不顧流浪漢听起來微弱的抗議聲,庚熙撐著他躲開警察。
「小兄弟,你可以放開我了。」流浪漢在來到一條安全的巷子後,開口要求。
「OK!沒問題。」庚熙順從的將他放開,看著他癱軟在地上。
「我叫庚熙,你呢?」庚熙主動地問。
「你可以叫我丹尼斯。」
「我喜歡你。」庚熙毫無贅言地說。
「哦?謝謝。」丹尼斯訝異的望他一眼,覺得有點好笑。
「為什麼覺得訝異?」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因為我是個弱者,而你正好撞見我被人欺負?」丹尼斯挑高了眉,這時候的他,神情一點也不像是個剛剛受到圍毆的人。
「當然不是。」庚熙不屑的皺眉,通常那種人被他遇到,他頂多只是嗤笑一聲,說他活該,要他喜歡那種人,下輩子也不可能。
「那是為什麼?」丹尼斯似乎也被庚熙引起了興趣。
「你的眼神。」庚熙直言。
丹尼斯的眼神閃了閃,一抹寒光快速的一掠而過,又隱藏在那長長的睫毛之下,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我的眼神?我不懂。」
「沒關系,我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了。」庚熙無所謂地擺擺手,「你目前有住處嗎?」他轉移話題,實行了第一眼看見他就在腦中決定的計畫,若成功,既可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又可以報復報復老媽,呵呵!
「處處是家。」丹尼斯坦然地說。
「那好,既然處處是家,那我家也該是你家,你就來我家住吧!」庚熙作下決定。
「去你家?你的父母呢?他們不會贊成的。」丹尼斯當他是在開玩笑。
「放心,沒問題的。走吧!」庚熙拉起丹尼斯,走出巷子,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喂,小兄弟……」
「我叫庚熙,你可以叫我小熙,我老媽都是這麼叫我的。」庚熙打斷他。
「好,小熙,你不能就這麼把我帶回家去,這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丹尼斯還想勸阻。
「那很好,幸好我不是個正常人。」庚熙慶幸地說。
「我可能是匪徒、通緝犯、殺人狂……」丹尼斯無奈的被庚熙拖著走,試圖阻止他。
「沒關系,我也很想嘗嘗人肉叉燒包的味道究竟如何。」
「人肉叉燒包?那是什麼?」丹尼斯一楞,叉燒包他知道,一種中國特有的食物,但人肉?
「那是種用面粉揉成的皮,里頭裝肉餡的點心,而這種叉燒包肉餡是用人肉做的。」應該是這樣吧?其實他也沒吃過叉燒包。
「惡心!你怎麼會想吃那種東西?」
「看過電影後,就想嘗嘗看是不是真的那麼美味,比用豬肉還好吃。」庚熙似假還真地說,其實他的目的只是堵丹尼斯的口罷了,誰會想吃那種東西?他寧願吃老媽煮的恐怖食物。
「你不擔心你父母的反應嗎?就這麼帶著一個流浪漢回去,也不事先通知一聲?」
「哎呀!事先通知就不好玩了。」
「可是……」丹尼斯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他打斷。
「不用多說,反正你處處是家,應該會很習慣的。走吧走吧!」
無奈的,丹尼斯被一個十五歲的小表給硬拉回家去了。
貶有什麼好玩的事呢?庚熙開始滿心的期待。
「小熙,我是要提醒你,你的腳踏車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