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想嗎?
對洞房花燭那一夜龍嚴一副理所當然的答案,藍舒月卻覺得他只是在敷衍她,可成親月余以來,他的舉動卻也讓她愈來愈迷惑,讓她的感情總是不受理智控制,跟隨著他起伏波動。
他為她調配藥飲、藥膳,以及調養身體的藥方,甚至推翻過去大夫為她開的藥方,月余下來,她的身體有了明顯的改善,因此她知道他懂醫術,而且醫術似乎挺高明的。
他偶爾會視她的身體狀況,帶她到藍莊廣大的後園踏雪尋梅,她不用擔心會冷著,因為他會運功,讓他自己像個暖爐般溫暖她,她知道他不僅是會武功而已,他的武功似乎也不弱。
這樣一個文武兼備、身家富裕、條件一流的男子,為什麼願意入贅?這個疑問,近日更頻繁的出現在她腦子里,幾乎無一刻或忘。
相處一個多月之後的現在,她漸漸了解他我行我素,以及有些「另類」的唯我獨尊性情,他對她的好,她點滴在心頭,所以他的答案也許是真的也說不一定,只是這麼一來,又衍生出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他會「想」跟她這樣一個藥罐子成親呢?
她知道自己尚有幾分姿色,可比自己貌美且健康的姑娘比比皆是,尤其以他的身家,要什麼姑娘沒有呢?為什麼會是她?
她沒有答案。
春天不知不覺的悄悄降臨,氣溫回暖,地上的積雪融化了,樹梢發出女敕芽,藍莊上下都松了口氣,因為他們家小姐又熬過了一個冬天。
「小姐!」桂花端著大大的托盤,上頭放著一小兵的藥粥和每日三餐之後必喝的補藥來到-綺樓,瞧見了蹲在花圃旁的藍舒月,立即大呼一聲。
「喝!」藍舒月被嚇了好大一跳,「桂、桂花?-嚇死我了。」撫著怦怦急跳的胸口,她低斥。
「小姐,-才嚇我一跳呢!」桂花沖上前,先將手上的托盤放在一旁的石椅上,再半強迫的將她扶起坐好。「這一大早的,小姐竟然沒有穿上外衣就跑到外頭來,小姐不怕著涼,桂花可擔心讓姑爺怪罪耶!」
「桂花,我有穿,只是覺得今兒個天氣挺好的,所以月兌下來了,不礙事的。」她指了指一旁披掛在樹干上的短披風。
「當然礙事,若不礙事,桂花跟姑爺說去,小姐肯定不反對吧?」桂花趕緊將短披風拿了過來為她披上。
「桂花,我才是-的主子,對吧!」藍舒月微噘著唇。
「小姐當然是,可姑爺也是啊,而且姑爺很可怕的,若讓小姐有半點差池,桂花我肯定會讓姑爺給大卸八塊的。」她才不敢捋虎須。
「夫君沒有那麼凶,-太夸張了。」她實在不懂為什麼桂花會這般懼怕龍嚴。
「是是是,姑爺沒那麼凶,那麼小姐是不反對桂花向姑爺告狀嘍?」
「這……當然不可以!」藍舒月瞪她一眼,這桂花竟敢反將她一軍。
「所以說嘍,小姐還是安分一點,雖然身體有改善了,可是姑爺不是說了,至少要調養半年以上嗎?現下不過一個多月,小姐就開始不乖了。」
「-和圓圓都是叛徒,有了龍嚴之後就不把我當主人了。」她忍不住抱怨,圓圓現在一天到晚都跟著龍嚴,真讓她眼紅!
「小姐,-是在抱怨圓圓不再跟在-身邊,還是嫉妒圓圓可以跟著姑爺?」
「我當然是……是……」嫉妒圓圓?訝異的張著嘴,天啊,她竟然是嫉妒圓圓能跟在龍嚴身邊!
「是什麼?」桂花呵呵一笑。「小姐,-很喜歡姑爺對不對?」
直覺想反駁,繼而一想,龍嚴是她的夫君,他對她那般體貼,她喜歡他是很正常的啊!
于是她點點頭。「是啊,我很喜歡他。」
「小姐會喜歡姑爺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姑爺真的待小姐極好,凡事都替小姐著想,不過……桂花遺是覺得姑爺很可怕。」她吐吐舌。
「對了,夫君人呢?早上醒來時沒見著他。」成親以來第一次,醒來枕畔無人,讓她有一瞬間的怔楞,以及隨後滿滿的失落。人是習慣性的動物,僅一個多月,她便已習慣在他身旁、在他的注視下醒來。
「桂花也不清楚,只知道天才剛亮的時候,有一封給姑爺的信送達,姑爺看了信就交代桂花別吵醒小姐,小姐醒了之後記得讓小姐吃藥粥、喝藥,然後就出門了。
「出去多久了?」
「將近一個時辰了吧!」她偏頭想了想。「小姐還是進屋去,先吃了藥粥,等會兒還要喝藥呢。」
「嗯。」站起身緩步走進屋里,藍舒月有些心不在焉,沒發現桂花將藥粥盛好之後,龍嚴正好走進屋里來,抬手遣退了桂花。
他站在兩步遠的眶離,凝望著她美麗的側面,調養了一個多月,她的臉色雖然還是顯得蒼白,卻已不再動不動就泛青,他預估再過三個月,她的身體便會有長足的進步。
突然,他眉頭微微蹙起,跨步上前,大掌撫上她的頰。為何如此冰冷?
「啊!」藍舒月低聲驚呼,被突如其來的踫觸給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瞧清楚是誰之後,才松了口氣。「夫君,你回來了,用過早膳了嗎?咦?圓圓呢?-不是跟你在一起嗎?怎麼沒見……」她四處張望著愛貓。
掌中的冰涼消失,他眉頭皺得更緊,向前一探,雙手捧住她的臉,感覺一片冰冷。
「圓圓追老鼠去了。」他問︰「-到花圃玩泥上,而且沒有穿外衣?」
「哦,夫君怎麼……」藍舒月訝異,懷疑桂花已經向他告狀了。
「-渾身冰涼,繡鞋和裙-都沾了泥。」
「喔。」觀察力真好。「我才不是玩泥土呢,我是種幾株花……」瞧他臉色一沉,她趕緊閉上嘴。
「-太不懂得愛惜自己了。」龍嚴低斥,心頭有絲惱意。
「對不起……」低垂螓首,她下意識的道歉。
抬起她的臉,蹙眉審視她眼底那種他不懂的神情。
「-總是這樣嗎?」他突然問。
「什麼?」
「習慣性的道歉,-到底在怕什麼?。擔心什麼?」成親以來,她每天至少說上十次的對不起。
藍舒月一楞,錯愕的望著他,他怎麼會……
撇頭避開他探究的眼神,那宛如將她看透的銳眼,讓她心頭閃過一絲狼狽。
「我……沒有怕什麼或擔心什麼啊。」
龍嚴眉頭蹙得更緊,他完全不相信她說的鬼話,不過他暫時不打算追究,至少和藍舒日那家伙談過之前,他不會再提。
「先把藥粥吃了,等會兒好喝藥。」他放開她,轉而拿起桌上添好的藥粥準備喂她。
「我自己來就行了。」兩頰不受控制的染上一層緋色。
龍嚴淡淡的一笑,他喜愛看她臉紅的樣子,很美,比起病懨懨的蒼白模樣美多了,而且也表示他幫她調養了一個多月已見成效。
他著迷的望著她含羞的一口一口慢慢吃下他為她調配的藥粥,舉手輕掬她垂在胸前的長發,握在手中。他想要她,迫切的,可是還不行。
「等會兒喝完藥,我帶-出門走走。」他沙啞的低語。
訝異的抬起頭,迎上他灼熱的眼神,她心頭怦怦直跳。「你要帶我出去?」
龍嚴點頭,伸出食指輕輕劃過她的嘴角,替她拭去一點粥漬。
「可是……好嗎?」她已經好久不曾出門了,能偶爾在自家花園走走,就已經很難得了,因為她不想替他人帶來麻煩。
「不想出去?」龍嚴挑眉問。
「我當然想,可是……」
「既然想出去,就把「可是」拋到一旁,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擔心。」
「嗯,謝謝你。」她笑靨如花。
龍嚴因她漾開的笑而有些炫目,他喜歡看她這樣笑,比起之前那種討好似的、安撫般的虛假微笑,這種打從心里開心的笑讓她整個人都亮蠶了起來。
「不客氣,我隨時都可以陪-游山玩水。」他忍不住低頭攫取了那朵笑花,一會兒之後才抵著她的唇低語,「只要-想。」
「你……你肩膀上的是什麼東西啊?!」龍華一瞧見讓他久候多時的龍嚴,原本想要開口抱怨他的遲到,可是一看見他肩膀上的東西時,立即錯愕失聲問。
「狸貓,你連這個也看不出來嗎?」龍嚴睨他一眼。
「我當然知道那是狸貓,而且我還知道-就是那只惡狸貓圓圓,問題是大哥干麼帶著-啊?」瞧-對著他齜牙咧嘴威脅著,他就覺得頭皮發麻,真不知道大哥怎麼會讓這只畜生纏著自己!
「不帶著-,-會吵舒月休息。」龍嚴理所當然的說,在他對面坐下,提起酒壺倒了一杯酒。
說到休息,就想到自己等了多久,明明是大哥自己說申時見面的,卻讓他枯等到現在,亥時都快過了!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龍華抱怨。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他的答案讓龍華氣得猛翻白眼,忍不住提高聲音,「大哥為什麼到現在才來?」
「咪嗚。」圓圓警告的朝他吼了一聲。
「臭畜生!」龍華微微抖了一下,忍不住低咒。
龍嚴抬手拍拍圓圓的頭,示意-安靜。
「這只惡狸貓作惡多端,才不可能安靜的待在一旁,大哥,把-丟到房外去。」在藍莊他已見識過-的惡形惡狀,他一點都不想和-共處一室。
「-會安靜。」
龍華瞪著圓圓,圓圓也瞪著他,不過一人一狸貓都沒有再出聲。
「好吧!我不和一只臭狸貓計較。大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到現在才來?」
「我帶舒月到「月湖」散步賞春,回去晚了。」他是忘了時辰,但是他一點悔意也沒有。「我等她睡下之後才過來的。」沒有說自己因為貪看妻子甜美的睡顏,又耽誤了一些時間。
龍華錯愕,瞠大著眼,張大著嘴,一副呆樣。
龍嚴喝下一杯酒,抬頭瞄了他一眼。「你要繼續裝呆的話,我就不奉陪了。」回去抱著舒月睡覺比較實在。
「等等,等等啊!」龍華好委屈的喊。「大哥,你也看在三弟我為了龍家堡做牛做馬的份上,別對我這麼殘忍嘛!你何時才要回來啊?」他不要把所有的時間都花費在工作上頭。
「我不是將龍家堡交給你了嗎?」
「可是我想大哥對一件事的興趣都不長久,等到你厭了,就會回來……」
龍嚴蹙眉。「你在說什麼?」
「哦?不是嗎?就我所知,大哥你是這樣啊!」做什麼事都輕而易舉,漸漸的就失了興趣,沒了興趣就瀟灑的掉頭走人。「我想你對藍莊贅婿這個身份很快就會厭了,所以……」
「藍莊贅婿這個位置,我是不會讓出來的!」龍嚴嚴肅的說。「如果你要談的是這個,就閉上嘴,不許你再提起了!」
「好,我不談這件事,咱們來談談二哥送回來的那封信的內容。」龍華舉雙手投降。「大哥,你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耽誤了,你……」
「舒月是你的大嫂……」龍嚴警告的瞪他一眼。「如果你還叫我一聲大哥,就別再讓我听見那種礙耳的說詞。」
龍華閉上嘴,再次投降,不知道自己今晚怎麼了,老是說些大哥不愛听的話。
「好好好,是大嫂,我只是一時口快,沒有惡意。」老實說他是有點嫉妒藍舒月的,誰叫藍舒日那火爆小子眼里、心里都只有藍舒月,他吃味啊!
「嗯。」龍嚴淡應。
「大哥,二哥信上說了,半個月前,皇室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重金禮聘當初名聞朝野的神醫藺曲無所收的三名徒弟,據說,已找到大徒弟楊伯翔和二徒弟馬鴻耘,至于當年傳聞青出于藍的三徒弟梅奕宸,則依然行蹤不明。」
「所以呢?」龍嚴淡漠的問,實在听不出來這件事對他來說有什麼樣的「嚴重性」。
龍華盯著他,「大哥,這還需要問嗎?不管是藺曲無,或者是他那兩個變態徒弟,全都視梅奕宸為眼中釘,你說這種好處,他們會默不作聲的讓梅奕宸分一杯羹嗎?」
「那關我什麼事?」龍嚴聳肩。
「我是很想象大哥這般樂觀,但是大哥是不是忘了有大嫂的存在?」
他眉頭蹙超,「這又關舒月什麼事?」
「本來是不關她的事,不過大哥別忘了,麻城霸主的一舉一動,總會被無止境的渲染,尤其大哥成了藍莊的贅婿之後,幾乎人人都在觀察談論有關于你的點點滴滴,現在大哥懂醫術的事已經傳出了,緊接著,請遍名醫也調養不好身子的藍家千金,經過大哥調養了一個多月,竟然已經能出游!這種事,平常人或許只是當茶余飯後閑聊的話題,但是落入「有心人」的耳里會怎麼聯想,可就不知道了。」
見龍嚴蹙眉沉思,龍華滿意的點頭,看來他終于了解事情的嚴重性了。
良久,龍嚴突然「啊」的一聲,「我老覺得梅奕宸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原來是我以前用過的名字!」
龍華差點跌倒在地。「大哥,你連這種事都忘了?!」那他剛剛說的那些,大哥肯定當成無聊話了!
「不過是個名字,有什麼大不了的?」從小到大他換過那麼多名字,怎麼可能每個都記得,有點耳熟已經難能可貴了。
「可是當初你不就是為了躲避藺曲無的追殺,才隱姓埋名的嗎?」那藺曲無乃一代神醫,醫術高明,卻無容人之量,得知三徒弟習醫短短三載,醫術便比他更加高明,心生怨妒,當已沒了習醫興趣的大哥毫不眷戀的離開時,藺曲無生怕一代神醫之名被取代,因此重金買通殺手想要永絕後患,不過他唯一的失算就是,不知道大哥在成為「梅奕宸」之前,在江湖上還有一個封號,人稱「蕭斷魂」,斷魂蕭,蕭出魂斷,豈是區區殺手可以殺得了的。
像這麼重大的事,怎會輕易忘了?
「誰說的?」龍嚴一臉無聊的睨著他。
「哦?不是嗎?」
「本來就不是,我會那麼無聊嗎?」
「那……大哥為什麼改名為龍嚴?」
「當初我經過龍虎山嚴家寨的時候,覺得龍嚴這兩個字看起來挺順眼的,就用了。」他聳肩。
龍華傻眼了,這……這是什麼理由?這種理由才真的叫做「無聊」好不好!
「那、那我和二哥的名字……」龍華猶豫的問。
當初三人結拜,其實是在他大力起哄、二哥點頭附和。大哥無所謂的情況下結拜的,至于他和二哥的姓名,因為兩人都是棄嬰,本就沒名沒姓,只有一個難登大雅之堂的代稱,遇到大哥的時候,剛好是大哥準備改名的時候,所以他們結拜之後就由大哥取名了,所以他們跟著大哥姓過梅,以及現在的龍。想到當初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大哥也是走著走著,然後就突然決定一個名字……
「我既然改姓龍,你們當然也跟著改姓龍,至于嘯的名,我們那次不是站在山頭上欣賞海嘯嗎?」
「所以二哥叫龍嘯。」他理解的點頭。「那我呢?」大哥說出他的名字時,他們在哪里?
「經過華山時,剛好被你吵得很煩,所以就用了。」
唉,他就知道。
算了,這件事不需要追究,反正這個名字用了兩年多,他已經習慣了。
「大哥,咱們言歸正傳,麻城霸主的事跡若落入那些人耳中,到時候他們只消來麻城打听一下,得知大哥的長相之後,就知道龍嚴和梅奕宸根本就是同一人。」
「那又如何?他們動不了我。」
「那大嫂呢?」
「這和舒月無關。」
「可是以他們那種小鼻子、小眼楮,雞肚腸陰險小人的性子,他們動不了你,難保不會找上大嫂。」
龍嚴眼微。「舒月有我護著。」
「我知道大嫂有你護著,可是你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嗎?就像此刻你在這里,如果他們已經尋來且伺機而動,此刻就是最佳……」聲音消失,龍華張口結舌,眼前已經沒了龍嚴的身影,一偏頭,只見門板晃動著。「原來大哥認真起來是這般模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