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匆匆又過了兩個月。
「我娘怎樣了?」東方休閻看著面色蒼白的徐敏柔,憂心忡忡的問駱冷冷。
駱冷冷無語,只是照例拿出短刀劃腕取血。
「冷冷……」東方休閻蹙眉,上前攬住她的肩,這是她第四次劃刀,而他一次比一次心痛。
他是有所感的,冷冷的血對娘親來說,效用愈來愈短,第一次,撐了一個月,第二次,撐了二十天,而第三次,卻只撐了下到十天,這一次呢?能撐多久?她手腕上的刀傷甚至還未痊愈啊!
「沒事的,你該知道這點血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駱冷冷對他一笑。
「冷冷……我這身體實在不值得……」徐敏柔幽幽一嘆,喝她的血雖能壓制她的病情,但是她心疼啊!
「敏柔,別說這種話!」鐵正也不舍,但是只要能救得了徐敏柔,他也只能自私點了,接過東方休閻遞過來的血藥,他衷心的道了聲謝。
「娘,你將藥喝下,我扶冷冷到客房休息一下。」東方休閻幫駱冷冷止血後,抱起她離去。
「休閻,有沒有文判武判的消息?」駱冷冷安心的枕在他的胸膛,氣虛的問。
「尚未。」東方休閻凝重的說。
「休閻,我想你已經發覺了,我的血對你娘來說已經愈來愈沒用了,如果文判武判再沒找到龍王須和仙女羽衣花趕回來的話,我擔心撐不過一個月了。」她沒說的是,到最後,徐敏柔需要每半個時辰喝一次血。
「別擔心,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及時趕回來的!」東方休閻安慰。
「希望如此,否則……」駱冷冷閉上眼楮,在他懷里睡著了。
東方休閻將她抱到客房,輕柔的將她放在床上,他知道那些血對她來說是多麼重的負擔,她的身子不比常人,血液再生循環的較慢,她的血對她來說,每一滴都很重要,每一次失血,她的身子就差一分,上一次甚至昏睡了兩天,這一次呢?
懊死!文判武判到底找到藥草沒有?!
急促的拍門聲在五日後三更半夜的時候響起,門房邊抱怨邊咒罵的前來開門,結果門一開,嚇得失聲大叫!
「鬼哪——」
兩個傷痕累累慘不忍睹的身影搖搖蔽晃的顛進東方府。
「公……子呢?」武判硬撐著傷勢此他更嚴重,且早已昏迷不醒的文判,嘶聲道。
「公……公……公……」門房已經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武判?!文判?!」聞聲前來的東方休閻驚喊,立即遣人將他們扶到臥房,「怎麼回事?!」
「公子……屬下無能……」武判想要起身請罪,卻被東方休閻給壓下。
「把事情說清楚,其他的,有的是時間讓你說!」
「我和文判……找到藥草,回程時……遭到……暗算,中了化……功散,功力盡失,藥草……被人……奪走了。」武判簡扼的交代事情經過。
「知道是誰嗎?」
「他要屬下……傳話,想要……拿回藥草,明早……辰時,在京郊……月老廟,用……駱姑娘去換。」
眼底寒光乍現,他知道是誰了——張欽龔!
「大夫等會兒就會過來,現在你只要好好的養傷,其他的,我會處理。」
「殿主……」
「不要緊,你們辛苦了,趕快將傷養好,閻王可少不了文武雙判的。」拍拍武判的肩,東方休閻離開客房。
藥草在張欽龔手中,他想要以此要脅他交出冷冷,他未免過于天真,怎以為他會妥協呢?
踏進駱冷冷的臥房,看見她坐在桌邊,他立即上前。
「怎麼起來了?你的身體……」
「早好了,丫鬟說我睡了整整四天,這會兒怎麼還睡得著呢?」駱冷冷笑得很柔,往常的淡漠在他面前已然全部隱匿。
「就算睡不著,也要躺著休息啊!」東方休閻不贊同的說,扶起她來到床上,幸好他回房前都會繞過來探望她,「夜很深了,早點休息,我先回房了。」
「別走……」駱冷冷握住他的手。
「冷冷?」東方休閻訝異的回頭,她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別走,留下來。」她抬起眼,認真又帶點羞澀的望著他。
「冷冷,你知道你這麼說代表什麼嗎?。」
「我知道。」她深吸口氣,堅定的說。
「冷冷,縱使你昏睡的這幾日我都在這里過夜,但是現在的情形和那時不同,你懂得,是不?」
「我懂,留下來,休閻,別讓我一而再的開口,我是個姑娘家呀!」駱冷冷紅著臉,羞澀的撇開頭。
溫柔的望著她,他的確不該讓一個姑娘家主動開口。
「不後悔?」他將她擁進懷里,低問。
「永不後悔。」
艾淚望著沉睡的東方休閻,駱冷冷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起身著裝。
她知道與她進行陰陽調和的男人,接收了她體內特殊的一股真氣之後,少則昏睡一日,多則三日,這期間,那股真氣會將他所學的武功心法匯總,醒來之後,內力會增加至少一甲子,有了這股強勁的內力,武經里頭的武功,就能發揮至十成。
「現在,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為你換回藥草。」昨夜她听到了事情的經過,于是做下了這個決定,她不僅要將真氣渡給他,她的清白,也只有他能得,「謝謝你這段時間給了我一場美夢,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我愛你,休閻……」來到床邊,彎腰印下最後一吻,淚水落在他的頰上,滑落……
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她知道,這輩子,不可能再有相見的一日了。
騎馬來到鐵柔山莊,她讓觀擎與她同行。
「觀擎,你跟我去將藥草拿回來,用法我寫在信里,照著信里的指示做,柔夫人定會康復的。」
「真的嗎?太好了,公子知道一定……咦,對了,我家公子呢?」觀擎這才覺得不對勁,公子怎麼會讓冷冷姑娘獨自騎馬出門去取藥草呢?
「休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所以這種簡單的事就交給我,你到底跟不跟我去?時間緊急,柔夫人的病情不能再拖了!」駱冷冷口氣轉硬,急斥。
「我去,我去。」觀擎一听,也急了,立即備馬,兩人匆匆的出發。
快馬奔馳了半個時辰左右,他們在辰時前趕到了月老廟。
「冷冷姑娘,這里會有藥草嗎?」觀擎疑惑的問,這間月老廟幾乎已經廢棄了,很少有香客會來進香,整個廟院雜草叢生,殘破不堪。
駱冷冷下馬,牽著馬匹到一旁樹干拴上,踏進月老廟,默默的站立在月老神像面前。
「冷冷姑娘?」
「會有的,觀擎。」駱冷冷淡道。
「喔!」她的神態讓觀擎不自覺的噤語。
不多時,廟外突然一陣雜響,觀擎不知怎地下意識的靠近駱冷冷,擋在她的面前。
「不要緊的,觀擎,應該是我等的人來了。」
她等的人?觀擎來不及發問,廟外竟然走進一名俊美的男子。
「沒錯,師妹,好久不見,沒想到你會親自駕臨。」
「師兄,藥草呢?」駱冷冷不想和他多說廢話,開門見山的切入主題。
「嘖!我說師妹,咱們師兄妹好久不見,師兄想和你敘敘舊也不成嗎?反正我們即將成為自己人了,你又何須如此呢?」張欽龔邪邪的一笑,緩緩的接近她。
臂擎不知道此時到底上演哪一出戲碼,這個俊美的男子是冷冷姑娘的師兄?他有柔夫人救命的藥草?既然如此,為什麼冷姑娘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別靠近我,師兄,藥草!」
「師妹,既然你都親自赴約,我毋需奉還藥草,你也依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把藥草給你?」
駱冷冷不慌不忙的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著自己的心窩處。
「冷冷姑娘?!」觀擎驚慌的大喊。
「如果你不將藥草交出來,你這輩子就休想完成你的野心!」
「有話好說,何必動刀呢,我又沒有說不把藥草給你。」張欽龔假笑,揚手招來手下,「把藥草拿來。」
不一會兒,張欽龔接過手下拿來的一個錦盒,他打開盒蓋,里頭赫然就是龍王須以及仙女羽衣花。
「觀擎,把藥草拿過來。」駱冷冷命令,手中的匕首沒有絲毫移動。
臂擎戰戰兢兢的將錦盒接過來,拿到她眼前。
「沒錯,這就是龍王須和仙女羽衣花,觀擎,將藥單送回去,照我留下的信去做。」
「等等!」張欽龔攔住他的去路,「哪這麼簡單就讓你將東西帶走!」
「師兄,我留在這里還不夠嗎?你要的不就是我?你不想速戰速決,難道你想讓東方休閻追過來?我可事先警告你,你絕對不是他的對手,我相信那場擂台賽你有參觀過,你自己心里也有數,不是嗎?」
論武功,他的確不是東方休閻的對手,但是他懂毒,這一點是東方休閻防不勝防的!
「如果你以為你懂毒,就能制伏東方休閻的話,那你就太天真了!你別忘了,我可是在東方休閻身邊待了好長一段日子。」
「你做了什麼?!」他知道她的能耐,除了不能武,她什麼都行!
「現在的東方休閻百毒不侵,連你最得意,號稱無人能解的蝕心散對他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你竟然……你是怎麼做到的?!」張欽龔眼紅的怒吼。
「毒經,我腦袋里的毒經。」
「你!」
「讓他走,你就可以得到我腦袋里的東西,否則,你就在夢里尋吧!」
瞪著她毫不顫抖的手,和直抵著心窩處的匕首,張欽龔咬了咬牙,終于讓開。
「快滾!」
「等等,觀擎,平安到家時,送來一只信鴿,上頭要柔夫人畫一株荷,她會知道我要的是哪一株。」
臂擎點頭,匆匆離去,躍上馬匹,快馬加鞭的趕回去,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能說什麼,他已經領悟到駱姑娘為公子做了什麼,眼前這事……怕也是瞞著公子的!
他必須趕緊通知公子!
「好了,師妹,我們該走了。」
「不行,我必須確定你不會在半途攔截他,我要等信鴿!」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拖延時間好等待救援?」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告訴你,東方休閻絕對不會追過來,因為他……我對他下藥,他更少要昏睡一日以上。」
「我如何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
就這樣,兩人對峙將近一個時辰,一匹快馬奔來,一名鐵柔山莊的下人躍下馬,穿過張欽龔重重手下,將一封信交到駱冷冷手中。
駱冷冷驚愕的望他一眼。「為什麼還派人來?我要的是信鴿。」
「快看信!確定了好上路!」張欽龔沒將那名瘸著腿的下人放在眼里。
駱冷冷得不到回應,只得拆信,那株睡蓮,確實是出自柔夫人之手,也是她要的。
「讓他回去。」
「不,夫人要小的留下來照應冷冷姑娘。」那瘸腿下人終于出聲。
「我不用人照應,拜托你回去,留下來會……沒命的!」她就是不想拖累其他人啊!
「你需要的。」那瘸腿下人道。
突然,廟外傳來一聲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正當張欽龔想差人出去查看究竟的時候,廟里的人也一個個倒下。
「怎麼回事?!」張欽龔驚喊,緊接著一陣暈眩,他一個踉蹌,倏地望向那名瘸腿的男人,他正好攔腰接住暈倒的駱冷冷。
「就說你需要人照應的。」那男人輕聲的說。
「是你……你做了什麼?!」張欽龔強撐起身子,怒問。
「哦,告訴你也無妨,不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空氣中開始彌漫一股香甜的氣味,張欽龔終于知道了。
「西域……迷魂……散……」砰地一聲,他終于不支倒地。
瘸腿男子攬著駱冷冷,跛著腳來到張欽龔的身邊,手一起一落,廢掉他的武功,讓他今生今世再也無法練武。
抱著駱冷冷,他一步一步的走出廟外。
「公子!」觀擎急忙將馬車趕過來。
瘸腿男子撕掉臉上的人皮面具,竟然是應該還昏睡不醒的東方休閻。
「公子,您還好吧?您的腿傷……」
「不礙事。」東方休閻淡漠的說,將駱冷冷送上馬車,自己也坐下,「回東方府,觀擎。」
「是,公子。」
東方休閻望著昏迷的駱冷冷,她和他之間可有筆帳好算!
駱冷冷緩緩醒轉,立在她床邊的,是迎夏和詠秋。
她回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冷冷姑娘您醒了?」迎夏發現她張開眼,立即湊上前關心的問。
「嗯。」駱冷冷低應,在他們的攙扶下坐起身,「迎夏,你們知道我為什麼會回來嗎?」
「當然知道,駱姑娘,當觀擎來報說您被壞人給挾持了,公子又不知道為何昏睡不醒,急得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結果西門公子正巧來訪,听完觀擎的敘述,他立即來到公子的臥寢,死命的將公子給喚醒,可公子醒是醒了,卻無法清醒,結果他讓西門公子朝他的腿砍了一刀,才終于因疼痛清醒了過來,趕去救您呢!」
駱冷冷難以置信的嗚咽,他竟然……
「他人呢?」
「在鐵柔山莊,听說柔夫人吃了藥,體力已經恢復許多,公子說這都是您的功勞,柔夫人才有救。」
「不……」駱冷冷搖著頭,心思還停留在他為她傷了自己的事上頭。
「公子說這幾日您好好的休息,他暫時都會留在鐵柔山莊,不回府了。」
駱冷冷一愣,他不回府……
心里一突,他在生她的氣?氣她獨自赴約?氣她打算犧牲自己?
腦子里突然想起他曾說過︰夫妻是要禍福與共、同生共死,他說,如果她為了他而打算犧牲自己,他會非常非常生氣……
他生氣了!
「迎夏,詠秋,我要到鐵柔山莊。」
她當然沒見到他,失望的回到東方府,她沮喪的坐在床沿低泣,他真的生她的氣了,他已經不要她了。
愈想愈傷心,她干脆趴在床上痛哭失聲,被她關在門外的迎夏和詠秋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此時,東方休閻終于出現,讓她們倆松了一口氣。
「公子……」
東方休閻一抬手,制止她們,揮手要她們退下,他站在門外好一會兒,臉上的陰霾因為她的哭聲漸漸轉為不舍、無奈。
終于,長長的一嘆後,他敲了敲房門。
「走開!不要來吵我。」濃重的鼻音夾雜著一聲聲的哽咽,駱冷冷在房里大喊。
「是嗎?那我就離開了。」東方休閻道,站定在房門口等著。
丙然,哭泣的聲音立即消失,緊接著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不知道她絆倒了什麼東西,雜亂的腳步聲之後,房門猛地開啟。
「你……」
「不想見我?」東方休閻看著她臉上未乾的淚痕以及哭腫的雙眼,什麼氣都沒了。
「你……不生我的氣了?願意見我了?」駱冷冷委屈的低問。
東方休閻搖頭。
「嗚嗚……」她投進他的懷里,放聲大哭。
「好了,別哭了,沒事了。」東方休閻只得安慰她,將她帶進房里。
「你怎麼可以生我的氣,我那樣做也是不得已的啊!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我當然生氣,你竟然瞞著我,竟然把自己給了我之後,就準備去送死!你把我當成什麼?接收了你那股該死的真氣,你就認為任務達成,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是不?」
「嗄?」怎麼……變成他被利用了?這種角色向來是她所扮演的啊!
「我說錯了嗎?我只是被你利用來完成你師父遺願的工具,如今你任務完成,我當然就沒有利用價值了,你也可以瀟灑的離開,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愛你啊!絕不是因為師父的遺命才把自己給了你,是因為我只想把我的清白給你,只有你,而不是師父指定的人!」
「可是你卻認為醒來後的我得知了你的所作所為後,還能安然的過完下半輩子?你忘了嗎?我說過要與你同生共死、禍福與共的,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那麼我們就不可能有將來!」
「你……不要我了?」
「是你不要我,你拋下我,準備獨赴幽冥。」
「如果……如果我說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你還要不要我?」
「我從沒有不要你,是你不要我。」東方休閻重復。
「那……那我保證,往後與你同生共死、禍福與共,就算要死,也要拉你做墊底……」
「噗」地一聲吃笑,由房外傳來,東方休閻懊惱的閉了閉眼。
「-,南宮,你看這東方是不是很得寸進尺?」
「就是說咩!人家毫無怨言的為他犧牲那麼多,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呢!」
「北堂!南宮!你們兩個最好立刻消失,否則就別怪我做出什麼事來!」東方休閻冷聲警告,這兩個無孔不入的家伙!
門外的聲音立即消失,想見東方休閻的威脅非常有效。
嘆了口氣,東方休閻嘆道︰「其實他們說的沒錯,我根本沒有資格生氣,我的行為的確像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不,我了解的,你放心,以後我絕對不會再這樣傷你的心了。」
東方休閻望著她,她真的了解,他的心受傷了。
「好,我相信你。」
他和西門雖然輸了這場賭注,但是也不會讓南宮和北堂太好過。
懊怎麼解決掉他們兩個呢?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也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