辮暗的地下停車場,廖偲妤坐在車上,仰頭靠著椅背,雙眼緊閉,臉上滿是疲累和無奈。
原本滿心期待今天的約會,她的好心情卻在未婚夫打了通電話,很抱歉的說臨時有緊急手術,不能赴約後,徹底跌落谷底。
這是他第幾次失約了?
數不清了。
她知道他做的是救人的工作,她也能體諒,但……她真的好累。
輕嘆了口氣,她重新振作起來,拔下車鑰匙,拿起放在副駕駛座上的包包下車,按下防盜遙控器鎖上車門,轉身——
「嚇!」猛地看見身後有個人影,她受到驚嚇,倒抽了口氣,隨即便看清楚那人是誰。「顏奕綸,你想嚇死我啊!」
這個家伙叫顏奕綸,是他們的同鄉,和她的弟弟昱瑋上同一所國中和高中,是弟弟的同學亦是好友,後來大學雖然上不同所,但因為都在北部,又相距不遠,因此來往也就更密集了。
這家伙和他們家人都熟,和她也不例外,常常找她抬杠,也不想想她可是個大忙人,哪像他,開了間畫廊,工作丟給員工,自己整天輕松逍遙,世界各地到處跑。
「拜托喔!你車子回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這里了,你的車燈還差點閃瞎我,我以為你早就看見我了,誰知道你眼楮是被屎給糊了還是怎樣?」顏奕綸靠坐著他的重機,嘴里吊兒郎當的說著,可眼底卻不著痕跡地關心審視著她略顯疲累,有些蒼白的面容,方才她坐在車子里的樣子,讓他無法不在意。
廖偲妤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懶得和他一般見識。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這次好像去比較久呢。」她問。
「今天回來的。」顏奕綸直望著她。
「你來找昱瑋啊?怎麼不上去?」
「剛下來,正準備要回家。」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臉上。「不是有約會?怎麼這麼早回來?我以為你今天應該會在外面過夜呢。」
「要你管。」她不想談。
「不說我也知道,一定又被放鴿子了,對吧?」他雙手抱胸,語氣滿是幸災樂禍的味道。「可憐喔,這麼常被放鴿子真的好嗎?」
「他臨時有緊急的手術,人命關天,救命當然比較重要,我可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女人,還和性命垂危的病奔爭風吃醋。」她哼道。
「他的緊急手術還真多呢!」顏奕綸撇了撇唇。
「小表,你不懂。算了,不跟你說了。」她不喜歡他話里的暗諷,跨步經過他,打算上樓回家。
「等一下。」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來。
「干麼?」她沒好氣的說,微微掙扎想掙月兌他的抓握,卻掙不開。
「我已經二十六歲了,不要叫我小表。」他繃著聲強調。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可以放開我了吧,顏小弟?」廖偲妤趕緊說。
「也不要叫我小弟。」顏奕綸咬牙。
「顏奕綸,你再用力,我的手就要廢了。」她不禁皺眉。
他一頓,立即放松握力,低頭望著她的手腕,昏暗的光線看不清自己有沒有對她造成傷害。
「很痛嗎?」他心疼地用拇指輕輕撫揉著她的手腕。
「當……當然痛!」廖偲妤覺得有些癢,抽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後,用另一只手揉著他剛剛撫觸的地方,想要去掉那搔癢的感覺,卻發現那感覺好像已經沁入骨子里一樣,讓她怎麼也抹不去。
顏奕綸抬眼望著她,好一會兒,眼底那抹壓抑隱去,又恢復成他平時玩世不恭的模樣。
「你干麼結巴?」他調侃,故意湊近她,偏著頭用那張帥氣俊逸的臉沖著她一笑。
「我才沒有結巴!」白了他一眼,她抬手將他的臉推開。「你啊!不要對姊姊我放電,我早就名花有主,對你免疫啦!」
她無法否認顏奕綸這張臉確實會讓女人心跳加速,尤其在他有意放電的情況下,恐怕少有人能無動于衷,不過這也只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毋需想太多。
顏奕綸微微沉下臉。「憑你也想當我姊姊?下輩子都不可能。」
「喂,顏奕綸,你是什麼意思,我哪點當不起你的姊姊啊?」她伸出食指戳著他胸膛。「想當初你來北部念大學的時候,不想住在你阿姨家,還不是我做你的擔保人,向你爸媽保證會好好的看管你,要不然你有可能自由自在的自己住嗎?忘恩負義的家伙!」
他再次抓住她的手。「別動手動腳的!」
「希罕!你以為你是瓖金包銀的啊!」她哼了一聲,用力抽回手。「什麼動手動腳,不過動根手指頭而已。」
「你啊,就只會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一面對那家伙,就變成小媳婦了。」他忍不住撇唇。
「你們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她橫睨他一眼。
「哼,我也不想和那種家伙相提並論。」顏奕綸不屑的冷哼。
「他哪里不好了?外貌學歷身家職業樣樣好。」
「我就是看他不爽!」他咕噥。
「你說什麼?要講就講,話含在嘴里誰听得清楚啊!」她不滿的念了念。
「沒什麼。」跨上機車,他轉動鑰匙。
「你要回去了?」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顏奕綸瞥了一眼她的手。「你要不要跟我去兜風?」
「兜風?」看著他的機車,她干笑兩聲,放開他的手。「不了。」
「不?這可是你才有的殊榮喔!」
「少來了,你是因為我不敢坐才故意邀我的,誰不知道你的重機是你的小老婆,哪容得了別人‘騎’啊!」
「你啊,有點骨氣吧!不要那家伙再怎麼過分你都只會委屈自己。」他突然說。
「我哪有委屈自己?取消約會他也很抱歉,那是不得已的啊!」她皺眉,他干麼突然說這個?「奕綸,你是不是……」她欲言又止。
「是不是怎樣?」他猛地瞪向她,戒慎地反問。
「你是不是……很討厭宗豪?」她遲疑了下問。「你和宗豪有過節嗎?」
「沒錯,我很討厭那家伙,我和那家伙的過節可大了!」他沒好氣的回覆。
「什麼啊?」她不解的蹙眉。
瞪她一眼,顏奕綸彎身從車上加裝的置物箱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
「接著。」他說完,將禮物丟給她。
「啊!」廖偲妤趕緊伸手接住。「這什麼?平白送我禮物,禮多必詐。」她斜眼睨他,一臉懷疑。
「詐你的頭啦!」翻了一個白眼,他沒好氣的瞪她。「小姐,你不會連今天是什麼日子都忘記了吧?」
「今天三號……啊!」她恍然大悟。對喔,今天是她生日嘛!她和宗豪都忙到忘記了,沒想到他還記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恭喜你恢復記憶,從我開始打工賺錢,你哪一年生日我沒送你禮物的?」顏奕綸橫她一眼。真是的,還說禮多必詐咧!
她心里好感動,對于未婚夫失約心里的失望,似乎被他貼心的舉動給撫平了。
「嘿嘿,你今天回來,該不會就是為了送我生日禮物吧?」她開玩笑地說。
他又看著她好一會兒。「對啊!專程趕回來的。」
本來是打算用快遞,可是一想到她即將結婚,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送她生日禮物了,他又眼巴巴的趕了回來,想親手交給她。
廖偲妤一愣,原本她只是開玩笑的鬧他,可是他這樣一臉正經的回應,讓人很……受驚耶!
「你快上樓去吧,你進去我再走。」顏奕綸催促。
「謝謝你。」她撇開那種異樣的感覺,對他嫣然一笑,不僅謝謝他的禮物,也謝謝他的貼心。
他突然撇開臉,望著另一邊昏暗的停車場。
「喂,顏奕綸,我在跟你道謝,你這是什麼態度啊!」她抬手在他手臂上打了一拳,表達不滿。
他抓住她的手,回頭看著她。
廖偲妤一愣,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慌。
「干麼啊,我這一拳又沒使力。」抽回手,退開好幾步。
「你到底上不上去,不上樓的話,我就要抓你上機車了!」
「你凶什麼啊!臭小表!」她故意罵道。
「你這個女人!」顏奕綸跨下機車,威脅地朝她走去。
「啊!」廖偲妤佯裝尖叫,笑著轉身跑向電梯,在他接近時,電梯門緩緩的關上。「拜拜,謝謝你的禮物,我很開心。」在門闔上前,她笑意嫣然地朝他揮揮手。
顏奕綸站在電梯門外,好一會兒才抬手抹了抹臉,又爬了爬頭發後,抬頭望著電梯上方跳動的燈號。
燈號停在12的數字上,一會兒之後,他的手機傳來兩聲短促的簡訊鈴聲。
他掏出手機,打開簡訊,看見是她的號碼。
我進門了,騎車小心,到家打電話給我。
「意思就是要我乖乖回家,不要鬼混了,是吧!」他輕笑。
以前他並沒有這種打電話報平安的習慣,是認識她之後,被她逼迫的。一開始他不當一回事,覺得沒必要,不過被她狂念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他就學乖了,寧願花一分鐘打通電話說一句我已經到家了,也不要听訓一個多小時,而到現在,報平安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收起手機,顏奕綸轉身回到機車旁,長腿跨上機車,引擎聲掩去了他的低喃。
「明明在工作方面還算是個女強人,怎麼對于自己的事偏偏這麼駑鈍呢?真是的!」
「我就說有听見聲音嘛!」廖昱瑋從客廳落地窗探出頭來,就看見姊姊背靠著大門,手里拿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麼。「你不進來,在陽台干什麼?」
「沒什麼。」廖偲妤將手機丟進包包里,彎身從鞋櫃拿出室內月兌鞋換上,走進客廳。
「姊,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他關上紗門,跟在她後面,試探地問︰「謝先生又失約了?」
「你干麼老是這麼生疏的叫他謝先生啊?再過十七天他就是你姊夫了。」
「等他真的成為我姊夫之後再說吧!」廖昱瑋聳聳肩,淡淡地說。「怎樣?他又失約了?」
「他臨時有手術。」她解釋,突然覺得,這半年多來這個原因自己好像常常說,難怪奕綸會說宗豪的緊急手術真多。
「這樣啊……」廖昱瑋瞥見她手上的禮物。「至少謝先生還記得送你生日禮物。」
「什麼?」她怔愣,一會兒才領悟弟弟說的是手上這個禮物。「喔,你說這個啊,這不是宗豪送的,是剛剛在地下停車場遇到奕綸,他送我的生日禮物。」
「你在地下停車場踫到奕綸?」他訝異。「剛剛?」
「對啊!他說今天才回來,來找你,剛好要回去。」見弟弟一臉驚訝,她不解地問︰「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奕綸是有來找我沒錯,可是他听到你晚上和謝先生約會,就離開了,那時大約是六點十分左右。」廖昱瑋心里嘆氣。真是的,奕綸要等姊姊回來,不會在這里等就好了,干麼在地下停車場等啊!
「咦?」廖偲妤看了眼時間,現在都八點半了。「可是他說他剛下樓正要離開……真是的,他干麼騙我啊!」
「所以奕綸在停車場等了你兩個多小時,就為了送你生日禮物?真是有心。」他忍不住幫好友說話。
廖偲妤微怔。是……這樣嗎?
「他……他又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而且剛剛他自己也說以為我今天晚上會在外頭過夜呢,所以不可能是專程等我回來,他應該是先到哪里去了,剛好又轉回來而已。」應該是這樣才對,這樣才是合理,因為……因為奕綸沒有理由那樣做啊!
廖昱瑋在心里為好友感到可憐。
「也許是因為謝先生太常失約,所以他就留下來踫運氣。」他聳聳肩。
「那是救命的工作,人命關天,難道要見死不救嗎?宗豪也是不得已的,他也覺得對我很抱歉,你們干麼一直這樣啊!」她煩躁的喊。
廖昱瑋沉默的望著姊姊,是忍耐終于要到極限了?還是情緒受到干擾?
發現自己竟然對弟弟吼,她嘆了口氣,「對不起,我今天有點累,所以……」
「沒關系,我看得出來你很累。」身為弟弟的他體諒的說。「姊,你晚餐吃了嗎?」既然謝宗豪失約,那應該是還沒吃才對。
「我沒胃口,不想吃。」她走向自己的臥房。
「姊。」廖昱瑋喚道。
「還有事嗎?」她停下腳步,回身望著弟弟。
「姊,你快樂嗎?」他表情認真的問。「就快舉行婚禮了,你期待婚禮的到來嗎?你覺得幸福嗎?」
廖偲妤張了張嘴,好半晌,竟然無法回答。
「我……當然快樂,當然……很期待,你干麼突然問這種問題?」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終于擠出聲音。
「沒什麼,我只是希望姊能幸福。」
「我會的,昱瑋,你不用為我擔心。」她說完,默默的走進臥房。
「不用擔心?我怎麼可能不為你這個傻姊姊擔心呢?」他低喃。
房里,抵著門板的廖偲妤,低頭望著手中的禮物。
「什麼嘛!顏奕綸,你該不會真的在停車場枯等了兩個多小時吧?」
其實不用拆開,她也知道他送的禮物是什麼,這些年來他都是送相同的禮物。
走到床沿坐下,拿來一旁桌上的美工刀,小心翼翼的拆開包裝紙,露出里面一個精致的木盒,打開木盒,她看見里面的東西。
她揚起微笑,很是歡喜的拿出盒子里的東西,果然是她一直很喜歡的雪花球!
「原來他這次又到巴黎去了啊!」她低喃,雪花球里是精致小巧的加尼葉歌劇院模型,劇院前,是她最喜歡的歌劇魅影的人物。
她晃動雪花球,讓球里雪花飄飛,然後才看見盒子里有張小卡,她將卡片拿出來。
「底座有個開關,把它打開。」她喃喃念著卡片上的留言,好奇的倒轉雪花球,果然看見底座有個開關。
她將開關打開,頓時響起了歌劇魅影的音樂,雪花球里的人自動旋轉,雪花也跟著翻飛。
「好漂亮……」她贊嘆,原來這次的雪花球是自動的,哈哈!
她望向擺放在櫃子上的雪花球,除了生日之外,他每到一個國家,就會買一個有當地景物的雪花球,其中巴黎就有三個,一個是燈光閃爍的艾菲爾鐵塔,一個是協和廣場上那座三千多年歷史的花崗石方尖碑,第三個就是今天收到的這個加尼葉歌劇院。
除了生日會固定送一個之外,其他時候就不一定了,有一次他的行程連跑了歐洲數個國家,那次她就收到了好幾個雪花球。
「第二十六個了,再兩個就追上我的歲數了。」她不禁低喃,將歌劇院的雪花球放到櫃子上,連同過去七年來他送的二十五個雪花球擺放在一起。
手機在此時響起來電音樂,她微笑地從包包找出手機,一邊欣賞著雪花球,一邊接起電話。
「這麼快就到家啦?」她笑問。
電話那端一陣沉默,廖偲妤微微一愣。
「奕綸?」她疑惑的喚。
「真抱歉,我不是‘奕綸’。」謝宗豪不悅的聲音響起。
她一驚。「宗豪,我以為……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來電顯示。」
「雖然剛開完刀累得要命,可是為了補償今晚的失約,本來想約你出來吃宵夜,不過看來你今晚也沒閑著,過得似乎挺愉快的。」他冷聲嘲諷。
她聞言錯愕。「宗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奕綸就像我弟弟一樣,我只是回來的時候在停車場踫到他……」
「你不用跟我解釋那些,我懶得听。」他不耐煩的打斷她。「既然你在等電話,我也不好意思佔線了,再見。」
「等等,宗豪……」不等她說完,電話便斷線了,廖偲妤錯愕的瞪著手機,怔愣了一會兒,她趕緊回撥過去,可是卻只有語音說明用戶已關機的訊息。
她又撥了一次,手機依然關機,于是她改撥他家里的電話,結果也轉成答錄機。
她焦急的拿起包包,準備趕過去找他解釋清楚。
你啊,就只會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一面對那家伙,就變成小媳婦了。
顏奕綸的話突然在她腦海響起,讓她腳步一頓。
宗豪明明知道奕綸是昱瑋的好朋友,她已經認識他八年了,他就像自己另一個弟弟一樣,她不過以為是奕綸打來的電話,叫錯人而已,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
而他一而再、再而三取消兩人的約會,她都可以體諒,也從來沒有抱怨過,為什麼他卻可以為了這樣一件小事,如此對待她
你啊,有點骨氣吧!不要那家伙再怎麼過分你都只會委屈自己。
她本來不覺得自己像奕綸說的一樣,可是細想宗豪對待她的態度,她卻不得不開始懷疑,她或許真的把自己變成一個委屈的小媳婦了。
音樂鈴聲再次響起,她急切的拿起,這次沒忘了先看來電顯示,是奕綸。
她嘆了口氣,接起電話。「顏奕綸,你到家啦?」
「對,我到家了,時速保持五十而已。」顏奕綸一副十分了不起的語氣說。
「是一輪五十吧!」她掩下紊亂的心緒,雖然奕綸是導火線,可是根本與他無關,她不想把他扯進她和宗豪兩人似乎漸行漸遠的感情之間。
「沒那回事。」顏奕綸否認。
「真是的,你就是愛騎快車,我才不敢坐你的機車啦!」她抱怨,一點也不相信他。
「如果後座坐著你,我就不會騎快車了。」
「騎快車很危險,不管後座有沒有人,都不應該騎那麼快。以前你就住在對面,要回家只要走幾步路就OK了,不像現在,每次都要擔心你騎車安全,真不知道你干麼搬家。」
電話那端的顏奕綸暗暗嘆了口氣,搬離那里,是為了要遠離她,就像他搬去那里住,是為了接近她一樣。
因為他喜歡她。
十八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好友的姊姊,就被她清麗的氣質給吸引住,從此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因此他想盡辦法接近她,然而,他們生活圈卻大不相同,她很忙,忙課業、忙社團,畢業之後忙工作,就算他找了借口搬到她家對面住,能和她見面的機會也不多,更遑論相處了。
等他畢了業,當完兵回來,正打算開始追求她時,她卻突然宣布她戀愛了!
見過幾次那家伙送她回來,在門口卿卿我我的景象,他根本快瘋了,于是搬家成了他唯一的選擇,他必須和她拉開距離,慢慢整理自己對她的感情,然後才能笑著給她祝福。
「干麼不說話?」廖偲妤問。
「你很擔心我?」
「廢話!看過你騎車的速度,我不擔心才奇怪好嗎?」她嘆了口氣。「我知道年輕人討厭人家嘮叨,可是我真的很擔心……」忍不住又是一嘆。
「年輕人?」顏奕綸有夠無奈的。「廖偲妤,我們不過是兩歲的差距,你為什麼總是要表現得好像差了二十歲呢?」
「我哪有?我那句話的意思是我也是年輕人,所以我知道被人嘮叨是什麼感覺,懂嗎?我的表現到底哪里老了」差兩歲已經夠嘔了,還差二十歲咧!
廖偲妤突然一愣。奇怪,她干麼覺得嘔?
「我……不說了,我要睡覺了。」她莫名的覺得有些慌,還是……打個電話給宗豪吧!小媳婦也好,沒骨氣也罷,都要結婚了,實在不應該再為這種小事嘔氣。
「等一下,偲妤。」顏奕綸的聲音突然變得認真。
「還有事嗎?」
「你發生什麼事了?」
廖偲妤握著手機的手一緊,一時之間竟然無法開口。
「偲妤?」他擔憂地喊。
「我沒事啊!你干麼突然這麼問?」她終于出聲回應。
「都認識那麼多年了,我如果還听不出來,干脆去撞牆算了。」顏奕綸走到陽台,看著外頭的霓虹燈火。「你剛接起電話時聲音怪怪的,怎麼了?」
她微微一哽,暗暗做個深呼吸。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要掛電話了啦!」
「偲妤,不能跟我說,是和我有關的,是嗎?」他推測。這個傻女人的個性,他太了解了。
「奕綸……」她不禁嘆氣。「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一個小誤會而已,你……真的跟你無關,是我和他的問題。」
「他剛剛去找你?不,今逃詡失約了,他不會這麼勤勞又跑一趟,照理說應該是打個電話而已,然後你們在電話里吵架……因為我?為什麼?」
廖偲妤將臉埋進枕頭里。這個臭小表,干麼猜得這麼準啊!
「顏奕綸,你可以去當偵探了。」她的聲音悶悶的。
「那我一定會餓死。」因為他只對她的事能推理得八九不離十。「說吧!我是怎麼有幸踏上火線的?」
她無奈,只得將事情簡單的交代一遍——也確實很簡單,三兩句便能交代完畢。
「就這樣?」他訝異。
「對啊,就這樣。」听出他的驚訝,她一點也不意外,因為真的是「就這樣」,她也很驚訝宗豪的反應為何會這麼大。
「偲妤,你真的……」要和那個人結婚嗎?
卑在嘴巴里轉了一圈,卻說不出口。如果換作是他,一定會將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兒上愛著寵著呵護著,那家伙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不懂得珍惜她!
但是他知道,他什麼都不能說,在她身邊已有人的現在,如果他為求痛快向她表白,只會造成她的痛苦,他太了解她了,所以現在的他……什麼都不能說。
顏奕綸痛恨的一拳捶向牆壁,他什麼都不能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糟蹋,暗自心痛!可惡!
「真的什麼?喂!那是什麼聲音?」廖偲妤狐疑。
「沒什麼,你和那家伙需要好好的溝通,都要結婚了,怎麼還會為這種小事鬧別扭呢?」
「我也是這麼想耶。」
「但是偲妤,溝通可不是叫你委曲求全,這件事你沒有錯,你得搞清楚他為什麼脾氣這麼大,是遷怒,還是借題發揮,或者是轉移焦點。」
「遷怒我還能理解,也許他在醫院里有什麼不順利。但是借題發揮和轉移焦點……奕綸,我不懂。」
「所以才要你去搞清楚啊!」
「奕綸,我老是覺得你話中有話,昱瑋也是這樣,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她並不是真這麼遲鈍,只是……不想計較。
「我純粹就是看他不爽!看他不懂得珍惜你,我和昱瑋當然會不高興。」
「奕綸,我好感動喔!你要害我哭了啦。」她故意夸張的喊著,拚命的壓抑那突然沖上眼眶的熱浪。
「如果你真的感動,那就對自己好一點,不要讓我……們這麼心疼。」顏奕綸差點泄漏自己真正的心情。
「宗豪對我很好,他會這樣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我會問清楚,把問題解決的,你不要擔心。」她替未婚夫說話。
手機在此時突然發出電量不足的嗶嗶聲。
「我手機沒電了。」她說完,拿出充電器充電。
「那我打室內電話。」顏奕綸立即說,他還不想結束與她的對話。
他切斷手機回到屋里,接著拿起室內電話,在床上躺下,撥了她房里的專線電話。
她側躺在床上,抱著電話,和他天南地北的聊著,听他說著這次旅行發生的趣事,直到她眼皮漸漸沉重,話語開始模糊,說起話來詞不達意。
「你睡吧!」顏奕綸溫柔的說,只有在這種時候,他不必刻意隱藏自己對她的感情,因為他知道昏昏欲睡的她不會記得。
「唔……」她喃喃低應,在他的安撫下安心睡去,完全忘了「打電話給宗豪」的決定。
拿著話筒的顏奕綸,久久沒再听見她說話,只听見細細的呼吸聲,知道她睡著了。
「偲妤,晚安。」最後,他柔聲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