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猛地睜開雙眼,瞪著眼前黑暗的究竟,他沒有動、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躺著,在腦中將記憶的片段組織起來,黑暗中,兩點冷銳的星茫在他眼底閃動。
懊一會兒,他才抬手抹掉一臉汗濕,站起身離開客房,看著對面的房門,抬手輕輕的轉動門把,心微微一顫,她沒上鎖。
打開房門,看見大床上那微微隆起的被窩,以及枕上披散的黑發,猶豫了一下,他走進房里,輕巧無聲的來到床邊。
她睡得很熟,在昏黃的夜燈下,她粉女敕秀麗的臉龐顯得更加迷人。
如果他目前恢復的記憶沒出錯的話,她是他的妻,他看見她穿白紗的美麗模樣,看見自己為她戴上一個古老的寶石戒指,並親吻美麗的她。
我愛你,夏佐。
這句話,在他的記憶中出現很多次,有充滿幸福的輕喃低語,有滿是歡喜的大聲呼喊,有難耐激情的懇求低吟……
最後,是滿面淚痕,傷痛欲絕的疾呼!
她的淚,總是能讓他心痛,最後到底發生什麼事?和他們分離三年有關嗎?
突然,床上的人微微蠕動,傳來一聲哽咽。
他一驚,在床前蹲下,赫然發現她臉上布滿淚痕。
她在哭,在睡夢中哭泣!
「不要……」他听見她哽咽的低喃。
她夢見什麼?為何哭得那麼傷心?
「不要走。」姜婉隻低喃,眼淚掉了下來。「夏佐,你在哪里……找不到,我找不到你……」
心驀地縮緊發疼,她……在找他?
他竟是她的夢魘!
當初,自己到底是怎樣傷害這個女人的?
痛苦的看著她在夢中哭泣囈語,最後終于安靜下來。
夏佐在地板坐下,靜靜的凝望著她不怎麼安穩的睡容,伸出食指,輕輕的揩去她掛在頰上的淚珠。
她曾說,他們三年沒有聯絡了。
他原以為可能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讓她傷透了心,導致兩人分手,可現下依照剛剛的情景推斷,三年前,該不會是他……不告而別吧?
心頭不安忐忑,若是如此……他若真是在她沉浸幸福中時突然不告而別,就能解釋,何以他記憶里的都是她開心幸福的模樣,但她卻一再地否認兩人的關系。
想著她方才的模樣,他心痛不已,他留在這里和她一起生活,是不是帶給她更多的痛苦?她是不是每每看著他,都會想起過去他帶給他的傷害?
「當初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隻……」他低喃。
驀地門外傳來一聲細響,讓他心一凜,瞬間進入警戒,身手俐落無聲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潛去,發現對方已經退到陽台,他立即追過去。
「你想知道當初你對她做了什麼嗎?」那個人開口。
夏佐停下腳步,不速之客就坐在陽台的矮牆上,身影幾乎融于黑暗中,他看不清對方的樣貌,只能看見隱約的身形。
「從你的反應看來,我很懷疑你真的失去記憶了?」那人嘖嘖有聲的搖頭。
「沒必要這麼戒備,我如果想傷害她,三年來機會多如牛毛,不必等到現在。」
夏佐謹慎地走到陽台,反手將落地窗門給關上,就這麼守在門前,冷銳的視線打量著不速之客。
看見對方容貌與蓮川望幾無差異時,他心里確實有些訝異,不過聲音不同,且從神態以及對他的態度,更讓他確信這個人不是蓮川望。那麼這個人是誰?
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名字。
「蓮川……實?」他下意識的問。
「咦?你記得我?」蓮川實訝異。「難道你失去記憶是假的?」
丙然是這個名字,蓮川望的雙胞胎哥哥。
「你知道什麼?」夏佐面容沉了下來,不答反問。
「嘖!原來是真的失去記憶了。」蓮川實輕嘖一聲。「你此刻的神態,幾乎和過去無異,完全的冷酷,沒有一絲人味,知道我為什麼確定你是真的失憶嗎?」
夏佐皺眉,沒有回答。
「不是因為你問我知道什麼,而是因為你竟然開口對我說了五個字,這五個字還組成了一個問題!我是蓮川實,不是蓮川望耶!」蓮川實似笑非笑的調侃。
短暫的接觸,夏佐立即決定他不喜歡這個家伙!
「這里是五樓。」他不吝再送他五個字。不知道這樣的高度能不能摔死他?
「好吧,我了,你不用威脅我。」蓮川實理解他的意思,不過還是忍不住惋惜。「嘖!真可惜,我來了三天,發現現在的你可愛多了說。」
夏佐威脅地往前跨一步,蓮川實立即舉手做投降狀。
「好好好,我不說行了吧!你別沖動,我可是你手下中最菁英的一員喔!」趕緊討饒,雖然他的身手好,卻沒把握能勝過主子,他可不想真的從這里被丟下去。
「你听命于我?」夏佐問。見蓮川實詫異的張著嘴,趕在他又說出那些調侃的廢話之前,冷冷的道︰「我不介意讓你永遠閉嘴。」
蓮川實識相的把惹麻煩的話吞下,乖乖回答,「你是我Boss嘛!」
「三年前發生什麼事?」夏佐直接回。
蓮川實眼神閃了閃,一會兒才笑笑地說道︰「當初我們趕到你身邊的時候,你和她已經結婚了。」
「然後呢?」這個他已經想起來了,他要知道的是之後的事。
「看來你的記憶已經開始恢復了。」轉移話題不成功,他再接再厲。「其實今天晚上我來找你,是要向你報告一件事。」
「什麼事?」
「你記得貝雷和Lee嗎?」蓮川實先問。
「不。」他搖頭。
「他們是你的保鏢,是保鏢群中最頂尖的高手,也是你付出信任的其中之二,當然,另外兩個就是我跟望了,先申明,我跟望不是保鏢,是你不可或缺的左右手。」蓮川實替主子做介紹。
「說重點!」夏佐低喝。這家伙怎麼廢話一堆?
「這也是重點咩!」蓮川實咕噥,見主子冷眼射來,識相的說主了要的重點。
「三年前你離開時,曾交代貝雷和Lee暗中保護姜小姐的安全,這三年來他們都隱藏得很好,不過前一陣子事出突然,Lee不得已曝了光,和姜小姐踫過面了。」
「前一陣子?」他為何交代他們保護她?她有危險嗎?
「你醒來的隔天,也就是她去醫院看你那天稍早發生的事。」蓮川實說。
「發生什麼事?」
「一個狙擊手意圖射殺姜小姐,Lee及時將她僕倒,貝雷趕去追捕時,狙擊手已經早一步逃離,至今尚未查出是誰指使的。」
夏佐垂下眼,突然覺得背脊發冷。
「我是誰?」他寒聲問。這樣的狀況,他很難相信他的背景單純。
「你是奧德里奇•夏佐•索莫萊德,Cormelius集團的暗衛組織首領,台面上的職稱是副總裁。」
暗衛組織首領?夏佐眼微眯。光是听這名稱,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Cormelius?」
「Cormelius集團,是一個跨國集團,總部位于義大利,集團為家庭控股公司,義大利索莫萊特家庭控股85.3%。」
夏佐眉頭皺得更緊了,「什麼樣的集團會需要所謂的暗衛組織。」
「黑幫集團。」蓮川實笑了笑。「三十年前的索莫萊特家庭,在義大利還是勢力最龐大的黑幫組織,經由你的父親和兩位伯父的努力,以商業化漂白,成為合法的商業集團,但是總有一些甩月兌不掉的過去,因此由你父親成立了暗衛組織,以暗衛的型態護衛集團重要成員,並暗中解決無法光明正大處理的麻煩。」
夏佐臉色冷凝。也就是說,表面上是合法的商業集團,暗地里還是搞一些黑幫手段就對了。
這樣的家世背景,也難怪會隱瞞隻。
「我一點也不像義大利人。」他提出質疑。
「你的母親是華人,你比較像你母親。」
是嗎?他突然皺眉。等等,這家伙根本沒有真正回答他的問題!
「當初我為什麼來台灣?三年前又為什麼離開?」他不介意再問清楚一點,並警告道︰「不準再岔開話題!」
蓮川實模模鼻子,既然被發現了,只好乖乖就範。
「為什麼來台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父親在你十二歲的時候,將你們母子送到紐約,我、望、貝雷和Lee,是跟在你和令堂身邊的人。之後就是令堂過世、你消失,等我們在台灣找到你時,你已經和姜小姐結婚了,我們四人留在你身邊待命,直到三年前,接到令尊過世的消息,你才趕回義大利,並接下令尊的職位。」
蓮川實講得簡單扼要,重點部分只用一語帶過。
「我離開時,沒有告訴隻?」
「算有吧!」蓮川實聳聳肩。
算有?「說清楚!」
「你拿離婚協議書給她就離開了,並命令望留下,逼迫她簽名,辦妥離婚手續。」
夏佐震愕。他……逼她離婚?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懂!
「你不是會向屬下解釋你的行為的人。」蓮川實的意思就是主子並沒有告訴他們原因。不過他們猜也猜得到為什麼,他是故意不說的,反正那只是猜測。
再說,如果主子的腦袋沒有因為車禍而傷得太厲害的話,應該會想到,光是把Lee和貝雷留下來暗中保護她,就知道主子有多重視她了。
夏佐冷凝著臉,他不記得那時的自己為什麼這麼做,就算要隱瞞身世,編造個理由騙她,也比那種無情的做法好!
「所以我和她已經離婚了?」
「沒錯,你們已經離婚了,望辦事你絕對可以放心。」蓮川實故意如是說。
夏佐微眯,輻射出不悅的冷意。
他還是有很多問題,可是此時此刻,他什麼都不想問了。
「你可以走了。」他冷漠的說。
「嘖,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哪天你若有幸恢復記憶,在她……」蓮川實指了指屋內的方向,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面前,還是假裝失憶吧!維持這幾日來的可愛模樣比較好。」
夏佐威脅地向前跨了一步。
「滾!」冷聲怒道。
「我是要滾了啊!在滾之前,接著。」蓮川實從口袋掏出一支手機丟給他。
夏佐抬手穩穩的接住。
「這支手機有防竊听、追蹤的裝置,可以安全使用。」蓮川實解釋。「好了,我要滾了。」說完,單手撐著圍牆,腳一蹬,便蹲上了牆頭,緊接著咧開嘴,朝夏佐揮了揮手,身子往後一跳,一陣轉盤卷動的聲響,蓮川實整個人便騰空而起。
夏佐這才發現他是吊著鋼索,沖到牆邊往上望,剛好看見蓮川實翻身跳上頂樓,消失了蹤影。
斑!這個愛耍帥的家伙。
將手機放進口袋,他回到屋里,再次走進臥房,看著她頰上的淚痕,蓮川實的話在他耳邊響起,心頭又是一痛,疼得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竟然用這種方式傷害她!
為什麼?他到底為什麼要那樣做?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非得以傷害她的方式離開不可?
快想啊!你這個混帳!
一陣抽痛毫無預警的襲來,夏佐抱著頭,微微踉蹌,忍住差點月兌口的申吟,往房門口走去。
他不想吵醒她,不想她看見自己疼痛的模樣,因為她會擔心、會難過。
可這次的痛來得太過劇烈,他在門前跪倒,咬牙硬是忍住申吟,卻已無力起身,只能蜷縮在地上,和劇痛抗衡。
腦袋里的影像,就像幻燈片一樣,啪啪啪地一張換過一張——
啪!幾個陌生的男人圍坐在長桌旁,氣氛冷酷肅穆。
啪!鮮血流淌,迅速染紅了白色的長毛地毯。
啪!一雙執槍的手,扣動扳機的食指,彈跳而出的彈殼。
啪!眉心開了一個血洞的外國男人。
那些畫面,不是尋常人會有的經歷,這就是他的工作嗎?那暗衛組織見不得人的工作嗎?
「夏佐?」她的聲音穿透痛苦的迷霧,帶來一絲清明。
姜婉隻有些迷糊的醒了過來,看見他倒在門口痛苦不已的模樣,立即驚慌的沖下床。
「夏佐!」她跪坐在他身旁,伸手環抱住他。「夏佐,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頭痛嗎?」
「沒……沒有,我……」他拼命的想要安慰她,不讓她擔心。
Chasel,你護得了她一次、兩次、三次,你護得了她一輩子周全嗎?
蓮川實的聲音突然從他的記憶里迸出,他抓往她的手臂,渾身冒冷汗,原來就因疼痛而毫無血色的臉,變得更加慘白。
那是當初蓮川實對他說的話!
「夏佐?你不要嚇我!」姜婉隻幾乎要哭出來了。「我馬上……馬上送你到醫院!」
「不……不用,很快……就過去了……」他斷續的申吟。
Chasel,你若不把事情解決,留在這里遲早會害死她。
「啊——」夏佐抱住頭,痛苦得大吼,掙扎的爬離她身邊。
「夏佐!」她驚慌的咕,又來到他身邊。「夏佐,你不要這樣,你躺著別動,醫生說如果頭痛的話,要靜靜的躺下,你別這樣……」
Chasel,以他們的手段和解決事情的方式,你心愛的女人一定會因你而喪命。
「走……開……」夏佐艱困地由齒縫中擠出話來,咬牙扶著牆撐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大門走去。
他現在知道了,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分離,知道他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離開她,因為她愛他,也因為……他愛她!
她愛他,就算知道真相,知道自己可能因此生命受到威脅,她也不會離開他!
他愛她,理解她的個性,知道她知道真相後,更不可能離開他,就算他自己離開,她也會找他,所以為了她,他只能用傷透她的心的方式,迫使她對自己死心,以確保她的安全無虞!
「啊——」他抱著頭痛苦的低吼,所有的記憶一幕幕回籠,像千萬枝利箭射進他的大腦,痛苦不堪。
罷剛實說什麼?有人狙擊她?
為什麼?他明明把所有的危險因子都除去,才敢回到她身邊的,為什麼還會發生狙擊事件?
他疏忽了哪里?他又替她帶來危險了!
「我必須……必須離開……」他得保護她,他得讓她遠離暴風圈!
「夏佐,你這樣能走去哪里?」
「我……不能……留下……」
「不要!」姜婉隻大喊,沖上前擋住他要離去的步伐。「你想起什麼了嗎?所以你又要走了,是不是?」
「隻……我很抱歉,對不起……」他痛苦的看著她。
「不要走,不要再離開我了,夏佐,留下來,求求你,我……我愛你,你不要走,留下來好不好?」她哭喊,抱住他踉蹌的身子。
「隻……」夏佐痛苦的低喚。他知道,他都知道,她的哀求撕裂了他的心,他抱住她,他也舍不得離開,分離了三年,痛苦思念從未因時間而沖淡,反而一日比一日更濃烈,他也舍不得啊!
可是……可是……
腦海里的記憶片段,那個眉心中槍的外國男人,突然幻化成她的模樣。
「不——」劇痛飆到最高點,他痛苦的吶喊,意識瞬間沉入黑暗。
「夏佐?」姜婉隻撐不住他的重量,和他一起跌坐在地上,被他壓在身上動彈不得。「夏佐,你醒一醒,別嚇我啊!鳴……夏佐……」她抱著他,低低的嗚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姜婉隻的哭聲中,突然傳來一聲不敢置信的質問。
她抬起來,滿面淚痕的看著一身空服員制服、拖著登機箱、手指頭勾著鑰匙的好友。
「秀映……秀映……」她傷心的大哭。
幫姜婉隻又拖又拉的將那個家伙送到客房床上,李秀映支付了這輩子所有的耐性听完好友的解釋之後,便破口大罵——
「你這個笨蛋!大白痴!」她大吼,恨不得將客房里那家伙千刀萬剮、碎尸萬段!「他的死活關你什麼事啊?就算他變成白痴,也不關你的事,你竟然還蠢得把人帶回家來!」
姜婉隻乖乖的跪坐在墊子上,低垂著頭听訓。
「他養的狗咧?不會把他叼回家照顧嗎?丟給你算什麼啊?」嘰哩呱啦,以下省略一千八百字。
「你都忘了當初他怎麼對你的,他養的狗又是怎麼撕裂你的心的?」嘰哩呱啦,以下省略三千六百字。
「當初你差點哭瞎了眼楮,還食不下咽,營養不良的昏倒被送到醫院吊點滴,夜夜失眠,每天精神恍惚,因此好幾次差點被車撞,還從樓梯上滾下來,你因為他,已經死過好幾回了,你還記不記得啊你!」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嘰哩呱啦,以下省略五千四百字。
終于,李秀映喘了口氣,總算罵夠了。
「你!馬上打電話叫那只狗來把人帶走!」
「呃,我不知道怎麼聯絡蓮川先生。」姜婉隻頭垂得更低,聲音也小到幾乎含在嘴里。
「你說什麼?」她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是說,蓮川先生忘了留下聯絡電話,我不知道怎麼和他聯絡……」
「你這個大白痴!」李秀映科不敢相信她竟然會答應這種蠢事。「忘了?你確定他是忘了嗎?我看是故意的!看準你是個笨蛋,故意把麻煩丟給你!」
姜婉隻無話可說,因為她也有這種感覺。
「我猜猜看,醫藥費一定也是你付的,對吧!這些日子的生活支出也是你負擔的,對吧!」
「嗯……」姜婉隻頭低得下巴都已經抵到胸口了。
「你果然是個白痴!」李秀映罵道。「現在馬上把他丟出去!」
「可是他昏倒了啊!」她急切的說。
「那等他醒來立刻把他轟出去!」
「可是……他失去記憶了,不知道該去哪里啊!」
「關你什麼事?你是他什麼人?要你關心!」李秀映用力一哼。「你到底要不要趕人?」
「秀映,他……這間公寓雖然在我名下,可是當初是他出錢買的……」
「所以呢?」
「你如果不喜歡我和他同在一個屋檐下,那我暫搬出去,讓他住在這里。」
「白痴白痴白痴!」李秀映受不了的大吼。
姜婉隻低下頭。是啊!她就是蠢、就是于心不忍,在沒有聯絡上蓮川先生之前,她就是沒辦法對他置之不理。
「你真是……」李秀映也泄氣了,在她對面盤腿坐下。「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辦?」
「我想我不必有什麼打算。」她低喃。
「什麼意思?」李秀映皺眉。
「他剛剛好像想起了什麼,已經打算要離開,只是力不從心的昏倒了,等他醒來後,大概就會離開了吧!」她語氣是難過的。
那剛剛她罵了那麼一大串,罵到子詡酸了,是在罵熱鬧的嗎?糊涂好友也不早說他有意要離開,真是的!
李秀映沒好氣的瞄了好友一眼,原本想開口說什麼的話突然梗在喉間,她沉默了下來,靜靜的望著好友,不發一語。
「怎麼這樣看我?都說了他醒來應該就會離開,你不用擔心啦!」姜婉隻勉強露出笑容。
「你不想他走,對不對?」半響後,李秀映盯著她的雙眼問。
聞言,姜婉隻又低下頭,沒辦法對好友說謊,只好坦誠,「秀映,剛剛他說要走的時候,我……好難過,明明警告過自己,這都是暫時的,不可以再深陷,可是……我不僅沒做到,還……」
「陷得更深了。」李秀映嘆氣。
「失去記憶的他變得單純,反應很直接,心里有什麼話都會說出來,心疼我哭、舍不得我辛苦,都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來,不用我費心去猜……」姜婉隻停頓了一下,又道︰「我不是不愛以前的他,只是在被傷過一次之後,若現在的他和以前一樣,我一定不會這麼快又深陷,可是偏偏他……」
「你拼命築起的防御能力是針對過去的他,沒想到他卻變了,讓你的防御能力無用武之地,一顆心只能毫無招架之力的沉淪。」李秀映了解好友。「想和他重新來過嗎?」她直言問。
姜婉隻臉色蒼白的撇開臉。「那是不可能的。」
「是你不可能,還是他不可能?」
她紅唇微顫,「秀映,我一直都愛著他,就算他曾經那樣對待我,我還是愛著他,只是如果再經歷一次,我怕……這次我會撐不下去,所以……」
「你啊——」李秀映嘆口氣,張手抱住她,為好友的痴傻感到既憤怒又心疼不已。「你真的好傻啊!」
「我知道。」她將臉埋進好友的懷里,眼眶發熱。「對不起,秀映,讓你擔心了。」
客房微啟的門被輕輕的合上,房里,夏佐離開門邊,回到床上躺下。
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冷凝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但眼底的神情,似乎像是做下了什麼重要決定。
他掏出手機,輸入了一則訊息發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