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是第二名啊……」
圓亮的明眸望著學校布告欄,眸光帶著一絲抑郁,這次全校模擬考,她又考了第二名,明明是優異的成績,卻令她高興不起來。
握緊小小的拳頭,紅潤小嘴呼出一大口氣,舒亦庭幾乎是以敵視的眼神,瞪著成績排行榜上,那個老堵在她前頭的名字。
「可惡,他不是轉學生嗎?干麼一來就搶走人家全校第一名的位置?這樣人家要怎麼回家跟媽說啦!」不過大勢已定,她再怎麼不服也只能原地跺腳。
那個轉學生是幾個月前轉到她就讀的虹橋高中的,沒想到他第一次模擬考就考了全校第一,把向來獨佔鰲頭的她硬生生擠下一個名次,原本以為這只是個意外,但經歷了第一次期中考、第一次模擬考、第二次期中考、第二次模擬考後……
她確定那家伙是個變態。
要不然怎麼會有人腦袋好成那副德行?
不不不,她馬上又推翻自己的想法,耳下三公分的清秀短發,隨著猛烈搖頭的舉動飛揚。那個轉學生肯定是沒事就偷讀書,大家開朝會時偷讀;大家上體育課時偷讀、大概就連晚上大家睡覺時,他也開夜車偷讀。
長期下來,他大概已操得面黃肌瘦,不僅掛著一副厚重眼鏡,頭發凌亂得像稻草,書包的背帶一定也拉得很長,里頭擺著十幾本厚重的參考書,背在肩上時會因為慣性而傾向一邊,壓得他走路歪歪斜斜,連坐公車時也是歪著身子在背誦手上的英文單字卡。
對,一定是這樣沒錯,她壞心眼地猜想那位轉學生的模樣,她還听說轉學生的母親是新任家長會長,校長和老師也因為他的好成績而偏愛他,所以一遇到考試,那些師長們一定會……
哎呀!她忍不住又跺腳,算了算了,明明就是自己差了他幾分,她不應該惡劣地揣測老師們會放水。
望著榜首幾乎滿分的成績,她心想下次一定要打敗他!舒亦庭的胸中重新燃起雄心壯志,縴瘦的身軀一轉,用一臉擋我者死的表情,踏著大步離開。
走沒幾步,她停下來回首一瞧,同時在心中撂下狠話——三年四班的傅書緯,你等著認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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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回家後,舒亦庭先進房放下書包,再快步到廚房洗米煮飯,然後系上圍裙,打開冰箱挑選晚餐要吃的青菜和肉類,拿到流理台上洗洗切切。
正忙得不亦樂乎時,舒母略帶尖細的嗓音忽然從廚房門口飄來,
「小庭,媽去載你弟弟下課,記得今天要炒沙茶牛肉,你弟弟愛吃。」
「媽。」她放下手中的菜刀,在圍裙上擦干手,三步並兩步跑到舒母面前,遲疑地道︰「弟弟早上說……請你不要去載他,他都念國二了,你每次都去校門口等他,他會被同學取笑。」
「你說什麼?!」舒母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懷疑的音調瞬間上揚,「你知不知道從他們學校走路回家要三十分鐘?亦揚怎麼可能那麼說?你又在造謠了!」
「我沒有造謠,這真的是弟弟出門前交代我的。」她縮著脖子,被母親尖銳的問句剌得有些瑟縮。她以前也念那所國中,當然知道路程有多遠,可就沒看母親來載過她半次。
「你胡說還不認錯!」舒母的指尖重重地往女兒的額上戳去,令她倒退兩步,瞪著這個老看不順眼的女兒,她開口罵道︰「真是會被你氣死,我知道你一直嫉妒亦揚,他成績好又討人喜歡,哪像你這丫頭孤僻又惹人嫌。」
「真的是弟弟說的嘛!」舒亦庭理直氣壯的辯解,在母親凌厲的目光下變為囁嚅,「而且人家成績也很好,干麼嫉妒亦揚……」
「你什麼時候成績好了?」壓根沒關心過女兒成績的舒母懷疑的眯起眼。
「人家這次模擬考是全校第二名呢!老師說我只要維持這個成績,要考上公立大學不是問題。」雖然離自己的理想還差一點,但這至少是能夠拿來獻寶的成績。
「第二名?哼!」全校第二又如何?還不是個賠錢貨。「我看你一畢業就快點出社會工作吧!憊考什麼大學。」
「可是我想念大學。」難得反抗的人兒,對于升學這件事有站莫大的堅持。
「你是塊什麼料我還不清楚?我看大學你是別妄想了,趕快出社會工作至少還可以有錢讓你弟以後能出國念書知不知道?」
「我可以半工半讀,不用你出錢的……」舒亦庭焦急地拉住母親,再次強調她想升學的決心。
此時卻傳來開門聲打斷她的話,而舒母臉上嫌惡的表情乍然轉喜。
「亦揚,你回來了。」她笑著迎上放學回來的寶貝兒子。「不好意思,媽媽沒去接你,都是你姐姐浪費我的時間。」
正值叛逆期的舒亦揚皺起眉,覺得母親偏心的言語有些剌耳。「是我要她跟你說今天不用來接我的。對了,你以後也都不用來了,我自己會回家。」
「啊?這樣啊……」舒母難堪地笑了笑,接著轉頭沒好氣地指使女兒,「還不快去煮菜?你弟弟肚子一定餓了。」
「可是我話還沒說完,我想要考大學……」才說到一半,她的話又被截斷。
「跟你說你高中念完就算了你听不懂嗎?反正我不會讓你去念大學,你死了這條心吧!」舒母不耐煩地朝她揮手。
一旁的舒亦揚听不下去,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麼姐不能念大學?」
面向兒子時,舒母緩下臉色,「她要賺錢讓你出國讀書啊,哪有那麼多時間讓她去讀大學。」
「以後若要出國,我自己會賺錢,不必犧牲姐姐的學業。」他沉下臉,隱隱露出怒氣。
他明白父親死後,母親儼然將他當成唯一的依靠,因此才會什麼事都把他的利益擺在最前面,但對于她越來越嚴重的偏袒,卻只令他感到越加氣悶而已。
因為他愛母親也愛姐姐,他不想要這樣偏頗的關愛。
「這……」望著表情顯然不快的兒子,再瞄向一臉委屈的女兒,舒母終于讓步,「行了行了,只要你能拿到全校第一名,我就考慮讓你去考大學。」
舒亦庭聞言高興得幾乎想轉圈,晶瑩的眸子也迸出光采,「謝謝媽,學費我自己會想辦法,還有……」她向弟弟眨了眨眼,換來他一個無奈的笑。
「我等一下去炒一盤全天下最好吃的沙茶牛肉給弟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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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橋高中在鎮上算是間升學率數一數二的學校,雖然男女合班,校風卻嚴謹古板,學生皆穿著學校統一制作的制服與黑皮鞋,因此若有哪位同學穿的是特別訂做的制服,那肯定非富即貴,絕對是學校里的特權階級。
此時中午十二點的下課撞聲響起,一群饑餓的高中生如蝗蟲般涌入福利社,舒亦庭與死黨江水藍拎著好不容易搶到的河詮面包與牛女乃擠出人潮,信步走向操場旁的看台,一邊看著暖陽下打籃球的同學們,一邊吃著午餐。
江水藍秀氣地咬了一口面包,她人如其名,溫柔似水,動作也端莊秀氣,和清麗率直的舒亦庭是完全不同的類型,而她身上的訂做制服和線條分明的百褶裙,說明了她不凡的身家。
千金小姐和平凡女孩,這兩個身分上看似距離遙遠的人,卻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啊!憊是好餓。」三兩下解決完河詮面包,舒亦庭意猶未盡地喝著牛女乃。
「對了,還沒恭喜你又榜上有名。」江水藍慢慢啃著還剩一半的面包,不帶絲毫嫉妒地贊美。「這次還是第二名吧?好可惜,只差第一名一點點。」
「說到這個我就不服氣!」舒亦庭將牛女乃盒壓扁,和面包袋一起空投進垃圾筒,「那個第一名,叫什麼……傅書緯的,簡直是怪物,哪有人每次都考這麼好的,有幾次還差點滿分呢!」
「他從小就很厲害啊!」江水藍因好友的話輕笑出聲,「我也懷疑過他的腦子究竟是怎麼運作的。」
從這句話听出了端倪,她好奇地問︰「你跟他很熟?」
「也沒有很熟啦!以前曾念同一所國中,他家和我家也有些交情,偶爾會來作客,所以就知道他這個人。」
百,知已知彼的機會來了,舒亦庭靈活的圓眸一溜,「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江水藍偏著頭思忖,「他從國中時就一直是全校第一名,還當上糾燦謨長。有幾次他和他爸媽到我家吃飯時,他也表現得很有禮貌,我爸還曾經夸贊他有大將之風,是個人才呢。」
那是客套話吧?她皺皺鼻頭,「那他長什麼樣子?」
既然他那麼優秀,至少外表也要像只恐龍,才不會讓人埋怨上天不公平。
「挺帥的啊!」這次江水藍連猶豫都沒有就開口回答,「他滿符合一般人對白馬王子的印象,又高又帥,成績和體育都是一級棒。」
「停!」才想埋怨上天,一道雷馬上打下來,轟得舒亦庭差點翻白眼,「他真有這麼好?沒有千度近視?沒有鳥窩頭?沒有背著超重書包,然後走路歪歪斜斜的?」
「沒有啦!」她因好友的話笑彎了眉眼,「傅書緯可是我們國中很多同學和學弟妹的偶像,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可惡啊!」霍地站起身,舒亦庭握緊雙手,「我不相信,哪有人那麼完美,我要去確認看看!」
卑聲未完,人已跑得老遠,江水藍邊笑嘆她的好強,邊拍拍裙擺,收拾好才吃一半的午餐,小跑步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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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縴細的人影在三年四班的教室外慢慢的晃過去,過了幾秒鐘,又從另一頭晃回來,就這麼來來回回,已經不知走了幾趟。
「喂!這位同學,你一直在我們班外面走來走去做什麼?」鴨子般低啞的聲音從舒亦庭身後一響,害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她,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呃……我……」回頭看見一個白胖加上滿臉豆花的男同學,她心虛地反駁,「我沒有走來走去啊……」
「明明就有,我坐在窗戶邊看你經過好多次了。」胖同學更加質疑,「而且你還鬼鬼祟祟地直往我們教室里看。」
我只是在看誰長得像博書緯嘛!她垂下眼簾,左右手不停交握,現在才後悔自己的沖動已經太遲了,她這會兒只想找個借口化解心里的緊張。
遠遠看到好友被逮個正著的江水藍,急忙走上前,細聲細氣地為她解釋,「我們是想找傅書緯。」
「傅書緯?」胖同學仍舊盯著「嫌疑犯」,但語氣已從質疑變為曖昧,「找我們班長啊!你哪一班的?叫什麼名字?」
「我是……」
「她是十五班的舒亦庭啦!」另一個在窗邊看熱鬧的男同學,突然高聲替她回答,吸引更多人過來湊熱鬧。
「舒亦庭啊……那個全校第二名?」賊賊地笑了笑,胖同學自以為是地揣測,「干麼?你找我們班長,難道是想送情書?」說完還附帶一聲狼嗥。
「不是你說的那樣!」舒亦庭急急否認,「我找他是……我是想……」話聲一頓,難道她能在傅書緯所屬的一干人馬前,承認自己是來刺探敵情的嗎?
她的欲言又止,把眾人的思考帶到更離譜的境界。
「不要裝了啦!暗戀我們班長的人那麼多,不差你一個。」
「就是嘛!你大方承認,我們就幫你叫人。」
「真沒想到第二名會煞到我們班的第一名。」
這下連一向嫻靜的江水藍都緊張起來,早知道她就不該說出她們是來找傅書緯的,要不然也不會害得好友如此尷尬。「她真的不是為那種事來找傅書緯,她只是……」
「你們別亂開玩笑!」
一個低沉徐緩的聲音在眾人背後出現,仿佛一道佛光拯救了舒亦庭,她略帶感激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所有人立刻讓出一條路,迎接佛祖……不,是白馬王子翩然到來。
暗書緯,果如江水藍所形容的那樣俊秀及挺拔,平靜的眼神中則帶了抹溫柔,連聲音都沉沉的,像深海似地令人不禁沉溺。
「你找我嗎?舒同學。」
不過迷惑只有一瞬間,好勝的舒亦庭在聲波到達耳廓時立即清醒,「對,我找你。」
雖不解對方不馴的目光是為何,傅書緯仍微笑地問︰「有什麼事嗎?」
「我……」相對于自己的狼狽,他這副好整以暇的德行簡直欠扁!她心里所有好戰的因子霎時被喚起,深吸口氣,在月復中蓄積足夠的勇氣後,她沒頭沒腦地在大家面前豁出去。
「我是來宣戰的!」
「宣戰?」向來波瀾不興的他,這下被挑起了興趣。
「沒錯。」她用力點頭,「我要向你挑戰,下次模擬考的成績,我一定會贏過你,變成全校第一名!」
暴——
她的言論引起一陣騷動,卻沒有人譏笑她,畢竟她的成績也是全校數一數二的。
江水藍的反應則是倒抽口氣,猛扯好友的衣袖,不解這出鬧劇怎會完全失控。
「我相信你有這個實力,所以你不必特地向我挑戰。」深邃的眼瞳內閃過一絲光芒,傅書緯依然回以平靜的語調。
她也是萬不得已啊!大腦沒有嘴巴快,心里還在想,口中就什麼都說出來了,況且她原本只是想偷偷瞧一眼對手的長相,結果被逼上梁山,那她當然只能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反正……反正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我要走了。」理智漸漸回籠後,舒亦庭感到有些赧然,下一秒她突然一把抓起好友的手,轉身就跑。
要後悔等她冷靜下來再說吧!
「班長,那個……」一旁的群眾對她去如疾風的身手有些傻眼,所有的目光一致望向被丟下的事主。
暗書緯淡淡一笑,手瀟灑地一擺,若無其事的轉身回教室,心里仍為這一場有趣的對立而莞爾。
「舒亦庭嗎?沒想到第二名的你竟然如此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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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死了啦!我是豬、我是笨蛋,小藍,你快拿刀把我砍死啦!」
放學後走在回家的路上,舒亦庭仍捧著頭懊悔不已,中午那場鬧劇經過半天的宣傳,幾乎全校都知道了,慶幸的是老師們認為這是良性競爭,因此並末責怪。
「誰叫你要那麼沖動。」江水藍撫撫額角,「你不是只去瞧瞧傅書緯的長相嗎?怎麼變成宣戰了?」
「我也不知道啊!就……就看到他一副老神在在的跩樣,我突然覺得很不爽,結果……結果你也看到啦!」她一臉無辜。
「你這個性若不改改,以後一定完蛋。」江水藍沒轍地搖頭,「現在只能靠你自己多用功啦。」
「嗯。」既然都宣戰了,那就力拚到底吧!她把方才的沮喪丟到一邊,原地替自己喊了三聲加油後,笑著對好友道︰「今天我弟要補習,我媽去上班,我不用趕回家煮飯,我們到楊媽的店吃蛋糕補充元氣好嗎?」
楊媽的店是一間溫馨的咖啡館,因為開在不起眼的小巷,故取名為「小巷咖啡館」。自從某次好奇嘗了里頭的起士蛋糕,舒亦庭和江水藍立即迷上那濃郁的滋味,後來只要有機會她們便會往那兒跑,時間一久和老板娘楊媽就成為忘年之交。
不過經濟拮據的舒亦庭不可能常花這種非必要的支出,而她也拒絕讓江水藍請客,最後楊媽知道她的情況,便主動提議她以勞力換取食物,每吃一塊蛋糕就幫忙端半個小時的盤子。
江水藍笑著點點頭,兩人加快了步伐。
「鈴鈴鈴——」
推開爬滿藤蔓的門,清脆的風鈴聲隨之響起,兩個妙齡少女走進楊媽的店,櫃台前笑意盈盈的中年婦女,一句歡迎光臨才說到一半,其中一個少女早已自動自發地走到櫃台後穿妥圍裙。
「楊媽,我又來「以工代賑」了。」舒亦庭朝氣十足的聲音逗笑了所有人,包含幾名熟識的常客。
「先別忙,剛放學一定餓了,先吃蛋糕吧。」楊媽笑著將她拉到吧台和江水藍坐在一起,跟著放了兩塊起司蛋糕和一壺熱桔茶。
女乃黃的蛋糕色澤和巧克力醬的盤飾豐富了視覺,再配上桔茶清爽甘甜的香氣,兩個女孩馬上興高采烈地大坑阡頤起來,席間江水藍淺笑著將舒亦庭今天發生的糗事全盤抖出,讓在場諸人笑得東倒西歪。
「我想小庭應該沒問題,她那麼驄明,功課又那麼好。」楊媽比較善良,和藹地安慰兩句,不像其他人只顧著笑。
「我也一直告訴我自己,絕對會打敗他。」舒亦庭做了個鬼臉,她知道這些笑她的人沒有嘲諷之意,因此也就由他們去笑。「而且我媽還說,如果我考全校第一名,她就讓我去考大學,所以這次我一定要成功。」
「哦?你媽願意讓你去考大學了?真是太好了!」楊媽知道舒母是個相當重男輕女的母親,因此常常替舒亦庭感到心疼,現在得知她的求學之路沒有遭到腰斬,不禁為她高興。
「好了,我吃完了。」她伶俐地收拾好自己的桌面,接著走到櫃台後開始清洗杯盤,再拿起干淨的抹布勤快地擦拭店里的桌面,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
方才笑聲洋溢的咖啡館此時又慢慢恢復靜謐,橘紅的夕照、滿溢的咖啡香、和善的人們,和間歇傳來的低聲調笑,讓這里就像被忙碌都市遺忘的世外桃源。
不一會兒,一陣風鈴聲響起,正低頭擦著咖啡杯的舒亦庭,立刻精神十足地喊了聲歡迎光臨,她抬頭一看,迎上一個背光的頎長身影,雖看不清楚長相,但他好像穿著虹橋高中的男生制服。
咦?是他們學校的學生?
她隨即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這咖啡館就在學校附近。待楊媽將男同學帶好位,她便為他倒了杯水並遞上菜單,這時她才注意到這位打從坐下後低頭看書的男同學,看的似乎是英文小說。
「請問要點什麼餐?」他還真有水準,像這種滿頁都是豆芽菜的書,若非考試需要,她根本連翻都不想翻。
在她兀自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似曾相識的低沉聲音忽然劃過她的耳際。
「舒同學,你在這里打工?」抬起頭的男同學,正是帶著淡淡笑容的傅書緯。
「咦?是你?!」拔尖的聲音一下子控制不住,舒亦庭忍不住驚叫起來。
霎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拉過去,櫃台前的江水藍見狀靠近楊媽低聲說了幾句,而櫃台邊方圓兩公尺的人則都帶著一臉興味,準備觀賞好戲。
「你、你、你怎麼會來這里?」這時候見到他,舒亦庭仍免不了有一種糗斃了的感覺。
「我來吃飯啊,很奇怪嗎?」一見她豐富的表情,博書緯的唇角不禁揚得更高。「倒是你,怎麼會在這兒打工?校規好像不允許吧?」
「我才不是打工,我只是來幫忙!」其實他的笑容沒有惡意,但她就是認定了他跩。「倒是你,今天才接受我的挑戰,居然有空在外頭閑晃,還不快回家偷讀書。」
偷讀書?傅書緯眼都笑眯了,揚了揚手中的書,「我何必偷讀書,我一向光明正大的讀。」
「你那又不是課本,也不是參考書。」粉頰因生氣而鼓起,她總覺得他就算是帥笑容還是很礙眼。
「這是原文偵探小說,不是只有念課本或參考書才叫讀書,偶爾看一些英文的課外讀物,不僅內容有趣,還可以順便練習外語,一舉數得。」他好心地將書遞給她看。
懊奇地接過手,她才翻幾頁就有頭昏眼花的感覺,更別說有好多她不認識的單字。「我才不想看這個。」越來越感受到自己和他程度上的差距,她不甘心地又把書還給他。
見她滿是不服的神色,傅書緯忍不住笑著逗她,「看不懂嗎?或許這就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差別吧!」
「差你的大頭啦!誰說我看不懂?」這句話直接踩中她的地雷,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氣得將紅撲撲的臉蛋逼近他。「干麼說得好像我差你很多的樣子?」
「你真的很可愛。」他笑著戳戳她鼓起的腮幫子,感受指尖傳來的柔細感。
他……他在做什麼?轟地一聲臉更紅了,舒亦庭發現他的賊手正在偷模她,連忙退了一大步,差點撞到後頭的桌子。
「你你你……不要亂說話啦!」可愛?!他還是第一個這麼說她的人,她覺得雙頰快因他的觸踫而燃燒起來。
但傅書緯都還沒開口,櫃台前看熱鬧的觀眾已按捺不住替他說話,「小庭,人家小帥哥是在幫你呢!怎麼會是亂說話?」
意識到還有旁人在場,舒亦庭的羞澀一下沖到最高點,這輩子最丟臉的大概就屬今天了。「他、他才不是幫我哩!你們都沒看到他在欺負我嗎?」
「明明只有你凶巴巴的,人家小帥哥可是從頭到尾都很和氣。」楊媽忍不住站出來講句公道話。
這下她真是冤到底了,都是他害的,舒亦庭悄悄睨他一眼,低聲道︰「討厭,不要跟你說話了。」接著轉為面無表情,公事公辦地問︰「這位客人,請問你到底要點什麼?」
不是不跟他說話嗎?覺得自己也很無辜的傅書緯,壓抑住傾巢而出的笑意開口,「A餐,謝謝。」
「苦瓜汁和苜蓿芽三明治嗎?馬上為您送來。」趁沒人看到時,她偷偷朝他吐舌做了個大鬼臉,並逕自替他點了自個兒覺得最難吃的東西。
不過傅書緯完全不在意她的小算計,「苦瓜富含維他命B、C,苜蓿芽則有充足的膳食縴維,這是你怕我讀書太辛苦,特別為我準備的菜單嗎?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這麼關心我。」
「關心你……」個頭︰一手捂住差點破口而出的高聲叫罵,眾目睽睽之下,她硬是吞下這口怨氣,填好菜單後馬上轉身離去,但腦子里仍不甘地想著——
苦瓜汁一定要給他越苦越好、越苦越好。
而一道帶笑的溫和目光,卻一直跟著她的背影,久久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