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你的錯。」
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老毛安慰著岑倫。
「女乃女乃還在手術室里急救,我不知道她心髒不好。」她捂著臉,幾乎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如果注意一點,就不會讓女乃女乃跟過來,也不會害她受到這麼大的刺激……」
看著一向光鮮亮麗的美女如此慌亂,老毛也在心里黯然。段逸風出事這麼多天以來,她沒打過一通電話向他求救,現在唯一接到的一次,竟是為了女乃女乃,可見她真的無計可施了。
「逸風的情況再不好轉,女乃女乃遲早會知道的。」
「可是不應該是現在。」她淚眼婆娑,「我可以一點一點將消息透露給女乃女乃,讓她慢慢接受事實,而不是一下子讓她承受這麼多,太殘酷了!」
「這也不是你願意的,別太自責了。」老毛搖搖頭。她跟段逸風一樣責任感太強,這種個性只會累壞自己,最好的實例已經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半個月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這樣一直不醒,你要撐到什麼時候?」
沉默須臾,岑倫只吐出一句話。
「他睡多久,我就等他多久。」
老毛意外地望著她,想不到她對他的愛情這麼深,願意把青春年華賠在他身上,尤其她又是個這麼美好、眾多男子追求的女人……
走廊上陷入一片死寂,手術室的紅燈不滅,他們只能無止境地等待。忽然一陣緩慢的腳步聲接近,一雙護士鞋落入她眼中。
「你們是1508病房段逸風的家屬嗎?」護士小姐問。
這麼詭異的情況,讓他們都緊張起來。「是,他怎麼了嗎?」
「他清醒了,已經有好一陣子,醫生剛檢查完畢,你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岑倫和老毛驚喜地對視一眼,快步趕往段逸風的病房,門一開,果然看到他已經張開眼楮,精神奕奕地坐在病床上了。
他微笑著朝她舉起手,她立刻飛奔過去,差一點就忘形地撲在他身上,想到他還是病人,她硬生生地在床邊停住,只握住他溫熱的大手。
「你終于醒了……我等了好久……」她泫然欲泣,忽然想到他昏迷了這麼久,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後遺癥,緊張地連連問道︰「你的身體沒關系嗎?」
一旁做完檢查的醫生安慰她,「放心,岑小姐,你對他的照顧很周到,平時按摩也做得很徹底,所以目前看來他身體情況很好,只要再做一些精密的檢查就行了。」
「真的?」她扭過頭感謝醫生,接著便輕輕摟住段逸風,不管病房里還有其他人。「你好可惡!居然做這麼冒險的事,害得自己差點醒不來了!」
「你瘦了。」他愛憐地輕撫她的頰,連下巴都尖了呢!
在昏迷那一陣子,他其實仍是有感覺的,所以他知道她為他付出了多少,還總是不停地在他耳邊喚著他。
她對愛情的執著,比什麼都要令人動容。
「人家女乃女乃說我瘦了看起來楚楚可憐,更動人呢!你居然一副嫌棄的樣子。」不想再讓他多擔一份心,她站起身,含著眼淚和他斗嘴。
「你這麼凶,我怎麼敢嫌棄。」他不舍地拭去她眼角淚水,試圖逗笑她,「醫生,你說是吧?」
「段先生,岑小姐對你真的是有情有義,每逃詡過來照顧你,我們這些醫生護士都感動極了。」醫生也感染了他們的歡欣氣氛。
「醫生,你這麼說,我會吃醋的。」雖說才剛醒,段逸風仍舊本性不改。
「老兄,你有什麼醋好吃?」老毛作勢扁他。「你一醒就顧著泡美眉,把岑大美女拐到你身邊也就算了,連護士小姐都圍在那兒是怎樣?」
大伙兒因這番話笑成一片,他也只能苦笑。
「老毛,這陣子謝謝你了!」
「算你識相!不過,你真要感謝的,該是岑大美女才對。」
「我知道。」收起戲謔,他真誠地望向她。「我想我這回真的非得以身相許不可了!」
從他灼灼的目光中看出他的深情,卻又為他促狹的話受窘,岑倫不太自在地瞄了旁人一眼,才訕訕地回道︰「你以身相許我就一定要收嗎?」
「恐怕由不得你退貨。」他抬手示意她靠近一些,在她耳邊低語,「你已經試用過了不是?」
小臉爆紅,要不是他大病初愈,她肯定奉送他一拳。
這對小情侶悄悄話說得熱絡,醫生護士也很識相地退出病房,老毛正想把空間留給這對愛情鳥時,段逸風突然問了一個令人措手不及的問題。
「對了,我的事女乃女乃應該不知道吧?」
問題一出,卻是滿室寂然,段逸風納悶竟沒人能回答他的話。
「怎麼了?你們說話啊?」
「女乃女乃她……」她的臉色變得凝重。「現在正在動手術。」
「動手術?」段逸風差點沒從病床上跳下來。「她怎麼了?」
「她……」咬著下唇,她不安地低下頭,「她知道了你的病情,一下子承受不住,心髒不能負荷,就……」
「該死!」他狠狠捶了下病床,「老毛,我不是說不要讓女乃女乃知道的嗎?」
「這……」老毛也語窒了。
「你不要怪老毛。」岑倫擔下所有責任,「女乃女乃是跟著我來的。」
「你為什麼要帶女乃女乃來?」他氣得連蒼白的病容都漲紅了。
「你不要那麼激動……」
「你叫我怎麼能不激動?女乃女乃是我唯一的親人,你卻讓她看見這麼殘酷的事,你到底在想什麼?」握緊拳頭,他幾乎無法平抑內心的暴怒,「你不知道她已經七十五歲了嗎?怎麼能受這麼大的打擊?」
「不是我要帶她來的,我不知道她跟在我後面……」她想解釋,卻又被打斷。
「你不能注意一點嗎?!」
「那時我急著從你家趕到醫院,接替下班的看護,而且還是女乃女乃送我出門的,我沒想到她會偷偷跟著我……」
「你明明不是這麼粗心的人……」因為體力差,他說得直喘氣。
老毛听著他們的對話,忍不住皺起眉頭,「逸風,你說這話不厚道。」
極力克制從心底竄起的驚恐及憤怒,段逸風咬著牙問︰「女乃女乃現在情況如何?」
「已經在手術房里五個多小時了。」即使內心覺得委屈,岑倫仍是按捺住難過的心情,據實以告。
「我要去手術房那里!」他掙扎著下床,卻因為太久沒走路,踩到地時腳撐不住,老毛連忙過來攙住他,岑倫也抱住他滑落的身體。
「逸風,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過去……」老毛想勸退他。
「該死的不要攔我!」他用盡剩余的力氣推拒。
「你連路都走不動了,不要逞強!」瞧他這麼不愛惜自己,岑倫也動氣了,「女乃女乃如果出來了,會有護士小姐來通知的……」
「你還敢說!女乃女乃居然被你照顧成這樣!」他有些氣昏頭了。
他的話像一巴掌直接打在她臉上,令她的身軀陡然僵硬,松開了扶他的手,退了一步。
「你覺得是我的錯嗎?我不應該為了趕來醫院照顧你而……」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我不需要你照顧我,我只要你顧好女乃女乃!」一覺醒來就要面對與唯一親人生離死別的場面,教他如何能接受?
「所以我來照顧你是我自作多情?」她低著頭,拳頭握得發抖,語調淒然。
憊扶著人的老毛看情況似乎不太對勁,用手肘撞了一下段逸風,「你冷靜點!這不是她的錯,你太過分了!」
閉著眼楮深吸口氣,他強逼自己要冷靜,一昂首,看清了岑倫強自隱忍難過的模樣,他渾沌的大腦立時清醒過來。「倫,我……」
他知道自己話說得太重了,女乃女乃出事,她內心的痛也絕對不下于他。
「對不起。」她冷冷地打斷他,然後抬起臉,絕然地正視他。「是我雞婆,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了!」
看見她眼眶中的淚,他發現自己完全慌了。她這句話什麼意思?
「你別走……」
但是來不及了,他才伸出虛弱的手,她已經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他痛苦得完全不知如何反應,茫然地看向老毛,而老毛只是臉色凝重地搖搖頭。
「你真不是個男人!」
「我……」他抓住自己的頭,「我只是很急,女乃女乃她……」
「你被逼急了,所以可以這樣胡亂罵人?那李得時也是被逼急了才聯合美升找人開車撞你,他干麼被抓去關?」
「老毛,你知道女乃女乃對我的重要性……」
「所以倫就不重要了?你知不知道她這陣子有多累?每天要工作,晚上還得先去你家安撫女乃女乃,再趕來醫院和看護交班,你竟然有臉說出寧可不要她照顧這種話?」
縱然是再好的朋友,老毛也真的被惹毛了。
「你也看出她瘦了,就應該知道她花了多少心力在你們這家子身上!就算是她一時大意沒留意到女乃女乃跟著她,這能怪她嗎?誰能預測女乃女乃的行為?何況我們已經極力隱瞞,編到都快沒謊話可以編了!」
「我後悔了……」段逸風抬起臉,無助地看著好友,「老毛,你去幫我找她回來好嗎?我要和她道歉,我、我真的……」
他好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虛弱,連一步都走不動;更恨自己為什麼如此沖動,居然氣走心愛的人。
「她現在在氣頭上,不會理你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剛才他拚命使眼色,抓得手都坑諳了,這家伙還不是照樣口不擇言?
「老天,我究竟在干什麼?」他跌坐在病床上。
「氣走這麼好的女人,是你活該!」老毛一點也不同情地瞪著他,「你也不想想,她是你老婆嗎?還是你花錢請的佣人?人家肯這麼勞心勞力地照顧你們,你一點也不感激她,還把她痛罵一頓,你未免把她的付出想得太理所當然了。」
「因為我已經把她視為自己人了……」
「這不是理由,她對你們段家可是一點義務都沒有。」除了搖頭,老毛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她一直在你身邊不離不棄,你說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誰能做到這一點?而且,當我問她要等你等到什麼時候,你知道她回答我什麼嗎?」
段逸風無措的眸子對上他的。
「她說,你睡多久,她就等多久。」老毛深深地嘆氣,「而且,當時醫生說你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來了。」
所以她願意等他一生一世?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了,卻因他的不識好歹,讓她離開了他。
闇黑的眼變得更幽深了,他完全無法言語,恐懼由心底慢慢延伸──他很可能失去了今生的摯愛,就在剛才,病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自大與愚蠢。
老毛看得出他後悔莫及,也體諒他在一瞬間受到女乃女乃開刀及愛人離去的雙重打擊,即使這是他咎由自取,也夠他受的了。
「逸風,你一定要勸回她,錯過了她,會是你今生最大的損失。」
段女乃女乃手術結束後就一直待在加護病房,段逸風只能在固定時段進去看她半個小時,其他的時間便陷入無止境的等待。
醫生說,她平時沒注意心髒的保養,幸好這次病發恰巧在醫院里,能夠做最及時的救援,否則若換個地方,可能送到醫院時已經回天乏術了。
長達七個小時的手術,也替她徹底地解決了心髒的問題,以後她不會動不動就心絞痛,面對突發的狀況,也不會像這次這麼嚴重了。
可是,她仍舊虛弱地昏迷著,還沒月兌離險境。
段逸風做完例行的復健,便呆呆地坐在加護病房外,腦子里混亂至極。
原來,這種茫然看不到路途、不知道終點在哪里的空虛感受,就是等待的感覺,那麼當時,倫是懷抱著什麼心情,無怨無悔地等他?
每天興起新的期待後,就被摧折;期待再起,又被摧折,連他這個大男人都不免心灰意冷了,她卻始終沒有放棄,她真的比他堅強太多、勇敢太多!
她究竟去了哪里呢?當他試圖找她,卻發現她的電話無論是家里或手機,都沒有人接听,找到風光公關去,洪水晶也只說她把年假和特休全請了,要好一陣子才會回來上班。
他找不到她了。
他知道她愛他,雖然她從不說一個「愛」字,但她為他所做的一切,卻無庸置疑地表露出她的感情。大聯銀行事件爆發時,她替他保密,無條件收留他;她知道女乃女乃是他最重要的親人,所以他人一不在,她就主動替他照顧女乃女乃;為了怕他在愛情上矮她一截,甚至告訴他她最大的秘密,只為了讓彼此在愛情的天秤上有著相等地位。
他如果不好好把握這樣的女人,才真是傻了。
只是她現在人在哪里?知不知道他正瘋狂她想念她呢?她臨去前落在頰上的那些淚水,至今仍扎得他心疼,他多想親手撫去她的淚、她的傷。
不行,他再也坐不住了。走到護理站交代了幾句,留下自己的聯絡電話,他招了輛計程車離開。他想,她的父母都在國外,她在台灣也沒幾個地方可去,于是他憑著直覺往中部的山里去,直抵他南投老家。
抵達時已是傍晚,太陽的一半都落到山後頭了。看著屋內一片寂靜,燈也沒點亮,他開始苦笑自己的異想天開,她現在恨都恨死他了,又怎麼會想來這個和他關系密切的地方?
幣心地推開門,穿過整棟老房舍,他想到後門的小樹林里晃一晃,看看夕陽的余暉是否能驅散一點郁悶的心情。
才走進林子,他立即發現林中的一角有個黑影,眯起眼專注地辨識,藉著落日余光,他看見了這一輩子都不會忘懷的景象。
那是她,他心心念念尋找的人兒,此刻她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挖掘什麼東西,身上的牛仔褲和白色短上衣都沾上了泥土,綁好的馬尾落了幾縷發絲在頰邊,縴手撫去額際香汗,卻把些微的泥沙留在粉頰上。
他頭一次看到她這麼不修邊幅的樣子,卻也是他見過她最美麗的一次。
他輕輕走近,怕她突然消失在黑暗之中,霍然伸手由後頭摟住她,不再給她逃走的機會。
「啊!」岑倫被人猛然一抱,嚇得手里鏟子都掉了,本想大聲尖叫掙月兌,但在感覺到他熟悉的氣息後,便放棄尖叫,轉而掙扎起來。
「放開我!」
「不,我再也不放了!」
她听出他聲音里的緊張,感覺到他緊抱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可是她就是不想讓他那麼好過。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聲線依舊是冷冰冰地。
「我的直覺告訴我的。」他開始相信兩人真是心有靈犀了,「就像你當初找不到我,卻知道我在你家等你一樣,我一心只想著你會在這里。」
她悶悶地瞧他一眼,拾起鏟子低下頭,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鏟著。她原本打算不再理他了,但他竟三言兩語便動搖了她。
他轉到她跟前,想看看她的臉,她卻轉了個方向不甩他,側著頭挖個不停。
「倫,你在做什麼?」難道女乃女乃在這地方藏了什麼他不知道的寶藏?他觀察了一下四周,她好像挖了不少地方。
她仍是不理他,埋頭苦挖,用力的鏟著,像在泄憤一般。
難道這是她出氣的新招?段逸風心疼又好笑地抓住她自虐的手,輕輕撫去她臉上的泥沙。
「怎麼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呢?像只小報貓一樣。」他幫她將散落的發絲攏回耳後,然而她毫不領情,將小手從他的大手中搶回來,又繼續挖著。
「不要再挖了,你這樣會把自己弄傷的!」即使她冷冰冰的,他仍堅持地重新握住她兩只沾滿泥土的手。「這里沒什麼東西好挖的,你不怕挖到什麼奇怪動物的尸體嗎?」
「你放手,會痛!」他干麼使這麼大的勁?她抬起頭瞪了他一眼,便低著頭不願再看他。
「對不起,我的手現在還不太听使喚……」他愧疚地說,卻也因這句話讓她停下了挖掘。「瞧你,頭上還有樹葉,手還刮傷了,你平常不是很愛漂亮的嗎?」
笨拙的手想替她整理衣著,卻被她一把揮開。
「人家就是愛漂亮,不行嗎?」岑倫倏地抬起頭,明亮的大眼襲上一層水霧。
「你……」老天,她要哭了嗎?「可以可以,你愛怎麼漂亮,就怎麼漂亮……」他不舍地將她的頭壓進懷里,一下一下輕拍輕哄著。
孰料這番動作像摧動了她的淚腺,她突然忘卻形象地大哭出聲,令他一下慌了手腳。
「嗚……你這王八蛋!吧麼來惹我哭……」
「別哭別哭,女乃女乃知道了,會笑話你的……」
她哭得更難過了。「你罵我……」
「我不是罵你,我只是……」他手忙腳亂地摟著她搖蔽。
「你有!你怪我沒有照顧好女乃女乃,可是你不知道我比你更自責、更難過……」她擦著眼淚,像個小女孩般,把這段期間所受的委屈全部傾吐出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又不敢告訴女乃女乃,我每逃詡好難過,可是沒有人可以听我說,我連可以哭訴的人都沒有……」
說著,拳頭不斷地捶著他的胸膛,但為什麼她的痛苦仍是宣泄不出來?
段逸風听得既慚愧又心疼,只能任由她發泄,因為這一切他是始作俑者。「你乖,我已經醒了,女乃女乃也不會怪你的,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不明就里地怪你,對不起、對不起……」
她吸著鼻子、抽抽噎噎地繼續哭道︰「我好怕……我好怕你一直睡下去,就再也不會醒了,女乃女乃倒下去的時候,我更怕她就這樣過去了……我那時候一直在想,如果我跟著一起倒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對這一切……」
「不!幸好你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如果你也倒下,那麼我醒過來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他緊緊地抱著她,體會她的無助與害怕。她再怎麼堅強、再怎麼勇敢,畢竟仍有著女性的縴細與敏感,而他竟該死的沒給她一個支撐的肩膀,害她哭成了淚人兒。
這幾個禮拜以來漫長的等待及在加護病房外的心焦,化為層層的陰霾罩在她的心里,而在他的懷抱里,即使仍然氣他,她還是止不住地低聲哭泣。
那像小動物受了傷的悲鳴,幾乎將他的心扯得四分五裂。他怎能讓自己最愛的女人背負這麼大的壓力、受這麼大的委屈?
天漸漸暗了,她哽咽著,但灼傷他的淚水已慢慢止住。「女乃女乃……女乃女乃還在加護病房里……」
听到這話,段逸風就知道她必定曾偷偷地去探望過女乃女乃。「醫生說女乃女乃的情況樂觀,應該很快就能換到普通病房,你對我那麼有信心,也應該要對女乃女乃有信心才對!」
「那你怎麼會來這里?你應該要陪著女乃女乃才對!」她離開他的懷抱,抹了一下眼角,用紅通通的眼不滿地睨著他。
「因為我等不下去了。我怕我的老婆在這段時間里跑了,女乃女乃醒來之後一定罵死我。」他深情凝視,多想給她一個親吻。
她扁著嘴,郁悶的心情因他的安撫而慢慢解開了。其實她也明白,當時他會氣急敗壞的指責她,也是因為一時急昏了頭,但在那當下,她真的有種白白付出的感覺,所以即使現在他親自來到面前道歉,還是難以完全平撫她的傷。
「倫,讓我們一起面對這一切,原諒我好嗎?」
他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使出這種溫柔手段,真是心機太重了,她瞪著他,幾乎要被他黑瞳中的深情淹沒,于是她別過頭。
「你先幫我把東西找出來。」賭氣似的把鏟子丟給他。
「你到底在挖什麼東西?」他接過鏟子,開始折袖子。就算她要他在這塊土地上挖出溫泉,他也會找人灌進去!
「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