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腳再伸直一點,撐住喔,盡量舉到你受不了。」季凌陽躺在床上,神色鐵青地做著醫生交代黎燦要盯著他做的家居復健。此刻他正伸直著大腿,試圖將它抬高,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股間傳來的痠疼幾乎讓人無法忍受,光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他痠痛得冷汗直流。
「好了。」她協助他放下腳,並施以適當的按摩,一邊說道︰「等會兒你坐起來,我們來試試足踝關節的運動……」「我不做了!天天做這些復健有用嗎?我只覺得自己像個窩囊廢,到現在還是連站都站不穩!」每逃詡受這些折磨,卻看不到進步的空間,季凌陽像隻困在籠裡的獅子,暴躁不安。
黎燦微微一笑,不以他的壞脾氣為意。
他這麼孩子氣、毫不設防的一面,只會對她表現出來,平時在眾人,甚至雙親面前,他都是冷淡自制的。或許他是認為把所有壞情緒發洩在她身上,她就會知難而退,但她寧可相信這是一種感情上的進步。
因為她不要他壓抑,該抒發的情緒就要適時抒發,否則依他什麼都自己扛的個性,遲早會悶出病來。
「你只要持續做復健,說不定不久後就能拿枴杖站立了。」「再怎麼樣還不是瘸子一個?」他狠狠地譏諷著自己,就因為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恢復,所以現在的辛苦,也只是讓一個瑕疵品不那麼破爛而已。
而且只要想到未來將一跛一跛的走路,他寧可坐在輪椅上,感覺還比較有尊嚴。
「至少你做完復健能站起來,不必到哪裡都拖著輪椅。可是你不做復健的話……」黎燦忽然一個惡虎撲羊,一坐上平躺的他腰間。
「妳做什麼?」他動了動,她卻壓得更緊。
「我做什麼?我在性騷擾你呀!」她突然露出一個色中餓鬼的表情,奸笑著用手撫模他的胸膛。「我不是說過你很帥嗎?可見我對你垂涎已久……」「!」他撥開她的手,可是另一手跟著模上來,她還是穩穩地坐在他身「看吧!你盡可以不做復健,連我對你霸王硬上弓你都沒辦法拒絕,你希望自己變得這麼遜嗎?」她煞有其事地又多模了兩下。嗯,還挺結實的。
「……」他沒好氣地抿嘴,突然問道︰「我一直想問,妳不斷地幫我做復健,是在同情我?」「你需要人同情嗎?你比我還要兇哩!」她皺皺鼻子。「你這個人記性真不是普通的差,我說過我喜歡你吧?所以當然是基于這個理由才要你做復健的啊,我若是同情心那麼旺盛,去醫院做義工不是更快?」縱然已听了很多次她的表白,但他仍是不太習慣這麼直接的情感表達,只能听而不聞,當作她在唱歌。
「可是妳總有煩的一天吧?難道妳真這麼喜歡被我罵?」這陣子的朝夕相處,他知道她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有人犯到她,她絕對像個刺蝟般刺回去,他就看過幾次找她麻煩或施官威的公司主管,被她不明不白地整了。
唯獨對他,她幾乎是無止境的包容,他完全想不通現在這個殘廢的自己,究竟有哪裡吸引她。
「這位先生,虧你還當上執行長,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她惡作劇地在他肚子上用力坐了幾下,「我這是長期投資啊!把你照顧好了,以後我們七老八十的時候,說不定換我坐輪椅,到時可就換你推我了。」「我不以為我們會有這一天。」他反射性地說道,但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因為他確信自己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難得兩人這麼平和的聊天,似乎就毀在他這一句話上。
黎燦沉下小臉瞪著他,忽然身子一個前傾,把他的雙手壓制在兩邊。
「妳要做什麼?」他的上肢並沒有受傷,要掙開她易如反掌,但他卻不知為何的任她擺佈,或許是怕這麼一推,在他身上的她會因此摔下床去。
「我要吃了你!」她惡狠狠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等我們生米煮成熟飯,到時你不認帳也不行了……」「妳這瘋女人!」他痛呼一聲,什麼愧疚全沒了,早應該直接把她推下床,不必浪費同情心在她身上。
大手輕易地掙月兌,反抓住她的小手,黎燦卻像咬上癮了,在他身上到處烙下痕跡,兩人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糾纏在一起……「小燦啊,凌陽的復健做好了沒?要不要出來吃宵夜……」季母推門而入,看到媳婦騎在兒子身上,兩人在床上衣著凌亂,明顯經過一番翻滾,不禁傻眼地呆在門口。
「媽?」季凌陽先回神過來,連忙拍了拍黎燦跨在他腰間的大腿,使了一記嚴厲的眼神叫她下去。
在長輩面前,黎燦也不敢造次,狼狽地翻下他的身體。
「呃,你們在忙這事兒啊……那我不打擾了……」季母乾笑兩聲,斷定自己壞了小倆口的好事,急忙想退出房間。
「媽!不是妳想的那樣!」瞧母親那曖昧到不行的表情,季凌陽用頭髮想也知道她誤會了什麼。「我們不是在……忙妳心裡想的那件事。」「那你們是在干什麼?」季母柳眉微皺,方才那激情到不行的鏡頭,會是她老眼昏花?
「我們是在……復健。」他硬是擠出一個蹩腳的藉口,嚴格說起來也不算說謊。
「復健?」季母的表情壓根就是不信,不過她只當兒子是在書臊。「不用掩飾了,媽也是過來人,你們如果能盡早替我添個孫子,我反而更高興呢。」季凌陽白眼直翻,有一股撞牆的沖動。此時他真有一身清譽被黎燦毀于一旦的悲涼感受,而那始作俑者,只是無辜地坐在一旁,彷彿不干她的事一樣。
「黎燦!」他才沒那麼好心讓她置身事外。「妳跟媽解釋!」「啊?」她望了婆婆一眼,此時才反應過來。「對,復健,我們在做復健。」「復健需要坐到他身上去?」小倆口越緊張,季母就越懷疑。
「是啊,我在試驗他的……那裡,有沒有受到車禍影響。」話說著,小手便指向他的兩腿間──敏感處。
「黎燦!」季凌陽幾乎要仰天嘶吼了。「妳在胡說什麼?」「我沒有胡說啊!」她癟起嘴,乾脆在婆婆面前把好長一陣子的閨怨全掀了。「有我這麼美麗動人的妻子天天睡在你旁邊,你還能停機這麼久,我當然懷疑你是不是「雄風不再」啦!」「我、那、裡、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宣示。
「可是我剛剛都坐到你身上去了耶,你還一點反應也沒有,我真的開始擔心你是不是「無望再舉」了。」憑他愛逞強的個性,很有可能。
「妳再說──」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完全忘了母親還在一旁,「很好,我會讓妳累到明天爬不起來,妳就會知道我有多麼「行」!」「光說不練是沒用的。」她嬌睨他。
「妳想試試?」听著話題越來越朝限制級前進,季母又尷尬又好笑,輕輕敲了下門扉提醒眼前就快為房事吵起來的夫妻倆。
那方傳來的聲響像是孫悟空的緊箍咒,兩人猛然一驚,頓時閉嘴,發窘地往季母望去。
「媽──」季凌陽仍試圖挽回聲譽。
「好了好了,今晚宵夜就別吃了,我看你們繼續……呃,復健比較重要,明天如果早上爬不起來,媽會把早餐溫在電鍋裡。」忍住笑意說完,季母不給他們反駁的機會,快速地退出房間,還很好心地落了鎖。
「這下妳滿意了?」季凌陽半是無奈,半是不悅地盯著黎燦。
「才不滿意呢!」她當真仔細地打量起他的那個部位,「喂,你剛才說的話,應該不是安慰媽吧?」「我說過我那裡很好!」她可不可以別再用眼楮意婬他了?他是個非常非常正常的男人,再這麼被她看下去,他怕自己會忘了所有堅持,狠狠地撲倒她。
「真的嗎?」她貼近他,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可是我沒看你循正常管道「使用」過它耶!」柔柔的身軀就貼在身上扭呀扭的,小巧玲瓏的渾圓抵住他胸膛,隨著他的呼吸磨蹭著他……「該死的女人!」就算是聖人也受不了了!季凌陽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一記令人窒息的吻就極具侵略性的印了上去。
黎燦嚇呆了,終于知道玩火自焚四個字怎麼寫。這種激情的感受她從來沒經歷過,那種小說裡寫的,像在雲端上飄的感覺,根本和她現在的體驗相去甚遠,她只覺自己像落入無盡的黑暗,害怕與刺激交雜,幾乎讓她分不清方向,只能隨之墮落。
身下人兒的婉轉承歡,加上嬌軀傳來若有似無的馨香,禁慾已久的季凌陽再也控制不住沖動,用全身每一個細胞感受著這種銷魂的快感,他想不到這個硬塞過來的妻子,吻起來竟是如此美好。
大手本能地除去她的襯衫,在曼妙的香胴上恣意滑動,總是在他面前強勢的黎燦,現在只能縮在他雄健的身軀下瑟瑟發抖,白皙無瑕的肌膚因纏綿而漾起淡淡的粉紅色。
視覺上的刺激讓季凌陽停不了手。他惡狠狠地在她的香肩、美背,還有柔女敕的胸房,烙下刺眼的紅痕,這種又痛又癢的感受,幾乎讓黎燦尖叫出聲。
「凌陽……」她低喃著,扭動著極為敏感的身軀。
然而這聲叫喚卻像盆冰水般澆在季凌陽頭上。他低吼一聲,用盡全身的意志力從她身上翻下來,閉眼皺眉,拚命的忍受慾火的煎熬。
他這個蠢蛋、白痴!謗本不應該踫她的,現在受的苦,只能說自作自受。
「你……」稍微從激情裡恢復神智的黎燦,睜著迷濛的水眸,不明就裡地盯著他。
「妳睡覺。」深深吸了好幾口氣,他粗嗄地命令她。
「為什麼……」「總之妳快睡就對了,別問那麼多!」他轉過身背對她,拒絕再看那引誘人犯罪的香軀。
黎燦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並沒有再追問。穿好衣服,她幽幽地望著他的背影,一夜無眠。
當陽光射入臥房,輾轉難眠的黎燦比季凌陽先一步醒了。
夜裡,他已經由背向她的姿勢,轉為正面朝上的仰臥睡姿。趁著他還沒醒,她悄悄地坐起身,深深凝視著這個佔據她心頭八年的容顏。
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幾道疤並未減去他的性格,反而更添威嚴。睡夢中的他,眉間的深壑依然不展,她想,這抹困擾他的原因,和她絕對月兌不了關係。
昨晚明明兩人已擦槍走火,但他仍能夠在緊要關頭踩住煞車,或許他對她的厭惡,已到了嫌棄的地步。
是她選擇用這種方式接近他,也是她決定用這種方式激勵他,所以無論他態度如何惡劣,她都無悔,只是……只是遺憾。
遺憾為什麼他不能愛上她。
小巧的臉蛋湊近,輕輕地在他猙獰的疤痕上親了一記。
「我愛你。」她說。
他沒有回應,仍在夢中的他,當然不知道她心裡是如何的掙扎,要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催眠,才能有足夠的勇氣迎向下一場巴他的交鋒。
將臉蛋貼上他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只有這時候她能假裝他是愛她的,因為他沒有推開她。隱忍已久的情緒,忍不住小小的流洩而出。
數分鐘後,黎燦起身,小手揉了揉臉,握起拳頭對自己低低喊了聲,「加油!」她不能比他更快喪失信心,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一定要堅持下去!
今天的目的,是要把這個生活環境只有家裡和公司的男人拐帶出去,呼吸一下大自然的新鮮空氣,否則再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下去,下回他再躺上醫院病房的原因,絕不是因為車禍舊疾復發。
她輕巧地下床走至浴室盥洗,才闔上門,床上的男人就睜開了眼。
他眼神復雜地望著浴室的門,大手輕撫了下方才她親吻的左臉,然後伸至胸前,揩了揩自己襟口的衣裳。
濕的。
是否她終于到了底限,所以忍不住示弱?他昨夜狠狠地推開她,對一個女人而言,那絕對是嚴重的羞辱,他應該因此得意萬分才對,為什麼喉頭卻像梗了塊東西,讓他胸口極不舒坦?
深思之間,黎燦從浴室出來了。他用手撐住自己坐起身來,原以為會看到一張泫然欲泣的臉,卻不經意迎上她的淺笑盈盈。
她在笑?所以指間殘留的濕潤感受……是錯覺吧?
心口那股堵塞的悶氣,突然莫名地散了。
「你也未免賴床太久了!我今天才知道你這麼能睡,剛才我在你睡覺時吃你豆腐你都不知道。」他知道,但季凌陽不語,只是如往常般沒好氣地望著她。
「快快快,我扶你到輪椅上,你趕快梳洗一下,今天我們可忙著呢!」在她輔助下坐上輪椅,他才淡淡地問道︰「忙什麼?今天不是假日嗎?」「就是因為假日,我們才要忙啊。」她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讓外頭的陽光和微風,徐徐地傳進來。「你看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出去走一走好不好?」「我沒興趣。」他不想坐在輪椅上,讓別人像看猴子一樣看他。
「喂!你這個人未免也太宅了吧!我以前可是熱愛大自然的陽光美少女,但是嫁過來之後,你一次都沒有帶我出去玩過耶!你不覺得讓一朵美麗的花兒擺在家裡枯萎,是很殘忍的一件事嗎?」她大言不慚地抬起下巴。
「妳可以自己去。」他並沒有關住她,不必說得那麼可憐。
「才不呢!我一定要用我的活潑外向來感化你這宅男。成天不是悶在家裡就是窩在公司,你不怕你太少接觸陽光會發霉嗎?所以我好心帶你出去,是替你消毒耶!」季凌陽不置可否,緩緩推著輪椅往浴室行去。
「喂!你一定要答應喔!不然,我就把你迷昏打包帶走……」她嘰哩呱啦地吐出一堆威逼利誘的話。
直到盥洗好出來,季凌陽才挑著眉,若無其事地問道︰「不是要出門嗎?我們衣服都還沒換,靠妳一張嘴就可以出去了嗎?」「你是說……」她眼裡發出驚喜的光芒。「好!我馬上去換,等我換好再幫你換,你不可以黃牛喔!」于是她興匆匆地拿著衣服又進了盥洗室,而他的眼裡閃過一抹深思,手指下意識地輕撫著胸前那若有似無的水漬。
「你看,這地方不錯吧!以前我唸大學的時候,曾經有學長帶我來這裡健行,那天以後,我就愛上這個地方了!」她帶季凌陽來的地方,是山頂一個自然公園裡的森林步道,考量到他還坐在輪椅上,所以她挑選的步道幾乎都是平地,讓她可以輕鬆地推著他走。
「男朋友?」他瞇起眼,極力忽略心裡那根小小的刺。
「才不是呢,他只是個追求者。人家我在大學時代好歹也算是校園美少女,追求者多到嚇死你。」她忽然停步,由放在他腳上的袋子裡取出一條毛毯,仔仔細細地蓋在他腳上,然後自個兒才穿上小外套。
進到林蔭深處,他才剛剛感受到涼意,想不到她就馬上貼心地替他蓋上毯子。季凌陽看著她的所作所為,內心裡傳來微微搔癢的感受。
「原來真的有人那麼沒眼光?」良辰美景,他也放鬆心情損了她一句。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追我的男人可是從野柳排到墾丁呢!你是運氣好娶了我,否則你一定會後侮怎麼沒先把我追起來。」她又從袋裡拿出保溫瓶,倒了杯熱飲給他,才繼續推著他往前走。
他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整個身子因此暖和了起來。「別忘了妳並不是按照「正常程序」嫁給我的。」「因為我是外卡參賽的啊,還卡在第一位喔!」「怎麼妳說的話有點耳熟?」他似乎曾在哪裡听過?
「你想起來了?」她揚眉,有些緊張。
「是電視吧,那些公主癥的女人,一個個都是這麼妄想的。」一盆冷水,狠狠地澆熄她的希望。
「你才王子癥哩!我這麼美麗大方當然很多人追,像你這種冰塊臉,個性又難搞,才會交不到女朋友!」她不服氣地越推越快。
她是在賽車嗎?他淡淡地瞄了她一眼。「誰說我交不到女朋友?」「你有女朋友?」她差點沒尖叫起來。這幾年來,所有他的資訊都來自報章雜誌,有時候她也會有意無意地和同業的人打听一下,甚至黎風有和奕陽合作的業務都是她在跑,怎麼都沒看過和听過他有女朋友?
「我是個正常男人,有女朋友很奇怪嗎?」就算不同于齊奕行那種大眾情人,他好歹也有幾個愛慕者,她那模樣活似他以前應該住在廟裡似的。
「有過幾個?」她沉下臉。
「好幾個。」看她為這種事不高興,他不禁得意起來。
「和我結婚之前那一個,是在你幾歲的時候?」「嗯……」他皺眉努力思考了下,關于女人的事,他很少記住。「差不多二十八、九歲吧?」幸好!她在心裡偷偷鬆了口氣。三十歲以後,他就沒有交往的對象了,她還是卡在第一位,所以不算打破誓言,完全都是他這個記性差的臭男人的錯!
「你的仰慕者裡,沒有令你印象特別深刻的嗎?」她又旁敲側擊地問著,難道他真的對她的事一點點記憶都沒有了?不過才八年,人家她都還記得國中同學的名字呢!
「有。」想都不想,他馬上回答。
「是誰?」芳心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向後抬起頭望了望她的神情,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冷酷面具下的惡劣因子偷偷地冒了一點出來。
「她長得相當可愛,留著一頭烏溜溜的長髮,大大的眼楮像寶石一樣璀璨,個子不高,但很有精神。而且相當能言善道,聰明機敏……」越听,黎燦的心越沉。他的描述一點都不像現在的她,更不像過去的她,光烏溜溜的長髮一項,就把她的希望完全打死。
「……她是目前我最疼愛的女人……」瞧她整張臉全黑了,未了,季凌陽壞心地伸出一隻手掌,「我堂姊的女兒,今年五歲。」「喂……你很過分耶!」她在他厚實的肩上,不依地用力搥了下。
季凌陽的嘴角勾起一點弧度,只覺和她如此鬧一鬧,這陣子累積的壓力似乎減輕不少,或許不去考慮她過去種種作為的話,她應該算是個聊天的好對象。
因為他不再那麼尖銳,所以兩人邊談邊走,避免觸踫地雷話題,也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上午。在森林步道繞了一圈後,回到方才進來的原點,他們悠閒地吃了中餐,還觀賞了池塘裡的錦鯉,才決定離開。
必到停車處,老王的車子早已等待著,此時季凌陽的手機突然響起,打破了寧靜平和的氣氛。
「季凌陽。」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兄,我找你好久了。」是齊奕行,聲音听起來有些無奈。「你是躲到哪座山裡修行去了?」雖然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還真被說中了。「你都說我在山裡了,不知道山裡收不到訊號嗎?」雖然季凌陽看不到,齊奕行還是翻了個白眼。「好吧,季道長,你知不知道你的公司快要被併吞了?」「怎麼回事?」收起戲謔,季凌陽的表情當下變得凝重,連身邊的黎燦都察覺不對勁。
「費克集團的代表想召開臨時股東會,重新改選董事。你覺得這議案听來如何?」「他們憑什麼?我回來這一陣子,股價已經回穩不少,也沒看見他們有什麼大動作。」季凌陽皺眉。
「他們利用數家國內公司的名義分散收購我們的股票,然後再一次吞下那幾家公司,還有前陣子你傷重的消息造成股價重挫,幾個大股東怕死,也將股份賣給他們,現在他們的股權大概已經超過百分之三十,而且仍在持續收購中。只要他們利誘或拉攏其他股東,自然有能力讓董事會重新洗牌!」果然有錢好辦事,比起財大氣粗的美國財團,他們兩個白手起家的年輕人最缺乏的,就是銀彈。
當初他們想擴大奕陽的規模,四處召集國內投資人,鑑于資金仍是不足,且考慮到國際行銷的拓展等種種理由,他們接受了費克集團的投資,但也盡量壓低他們的持股比,沒料到現在仍是被倒打一耙。
想到現實的殘酷,季凌陽冷笑。「我們這裡準備了多少迎戰?」「我們至少要擁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股權才算穩當。我們兩個的股權加起來,再加上前一陣子我們的反收購,可能有百分之四十幾,剩下的部分,就要靠其他股東的支持了。」「今天晚上,我們應該還有時間先去拜訪陳董事。等一下我去找你,你等我。」他當機立斷地決定,然後掛上電話,讓老王扶著他上車坐定。
「發生什麼事了?」站在車外的黎燦著急地問。
「妳不用管。」公司面臨的危機,他這個執行長難辭其咎,這是他應負的責任,不必她也來蹚這渾水。
「是不是費克集團惡意收購的事?」畢竟她也在奕陽工作,而且當初黎風的金援,有一大部分便是用在處理這件事上,所以她很清楚。
「沒錯。他們想召開臨時股東會,拉下我和奕行。」反正她遲早會知道的,他不如先告訴她。「說不定下星期以後我就一無所有,妳現在後悔嫁給我了吧?」話裡有淡淡的譏刺,他又回到那個渾身防備的季凌陽。
然而這種程度的嘲諷,黎燦早已不以為意了。連他車禍重傷她都堅持要陪他了,就算奕陽今天倒了,她也不會離開他。
「其實我可以幫你的。」她不理會他的尖銳言語,直接切入重點。
豈料這句話正好踩中季凌陽的地雷。當初他一再排斥她的接近,拒絕她的好意,就是覺得黎風集團的金援買走他的尊嚴,今天她又要故技重施了嗎?
「妳又想拿錢砸我了?」他態度丕變,不屑地瞪視她。
「不是……」「怎麼不是,這不是妳的絕招嗎?以為拿錢砸人就能擺平一切,別人就要乖乖受妳擺佈,連結婚對象都是買來的。」季凌陽臉上化成一片冰霜,方才的乎和轉眼煙消雲散。
「你不要意氣用事,我真的可以幫你。」她皺眉,試圖好好地跟他溝通。
「妳說我意氣用事?現在我連不想接受人家的施捨都不行?」火氣一上來,加上這又是他最在意的弱點,他不顧一切地把所有不滿發洩在她身上。
黎燦正色打斷他,在季凌陽面前,她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那不是施捨。你這樣是污辱我,也污辱了你自己。」「污辱?妳也認識這兩個字?」這一刻,他完全忘了先前兩人的契合,不惜傷害她也要保護自尊,「妳想花錢買男人,我不再奉陪可以嗎?我告訴妳,即使奕陽被費克集團收購了,我也不會再要黎風集團任何一毛錢,妳听見了嗎?」「我只是純粹地想幫你,沒有你說的那麼難听,而且我也不會再動用黎風的資金去介入這件事。」她眼眶漸漸紅了起來,但那股水霧,卻被她硬生生逼回去。
可是他黑眸中的排斥及厭惡、把她看成一個無恥女人的言詞,令她隱忍的悲哀就快要忍不住破閘而出。她只能昂起頭,不讓他發現她的脆弱。
「我不想再听妳廢話了。听懂了我的話就快上車,我沒有太多時間和妳耗在這裡。」他口氣極差。
「我現在……」她吸口氣,「……不想和你在一起。」「妳找碴嗎?」他正急著和奕行會合去找陳董事,她在這裡拿什麼喬?「快點上車。」「除非你向我道歉,並收回你先前傷人的話。」就算再怎麼愛他,她仍堅持保有自己小小的一點骨氣,因為這次即使她熬過了,傷害也早已深深地鏤刻在心頭。
季凌陽只是冷哼一聲,直接把車門關上。「如果妳以為妳能威脅我的話,那妳就大錯特錯了!老王,開車!」「季先生……」連老王都看不下去了。
「開車!」他直接關上車窗,隔絕車內與車外的空間。不知他是怎麼說服老王的,車子就這麼絕塵離去。
而黎燦,終于再也忍不住,讓自己的軟弱浸濕了疼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