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記者會後,他二話不說的出了國,美其名是想參觀美國對演藝人員的訓練設施及內容,看是否可運用在自己旗下藝人的身上,為他們的未來鋪路,事實上,他只是想暫時逃離那個有郁乃琪的地方。
他知道若繼續在她身邊,懷著對她滿滿的愛,卻看著她投入別人懷抱,他一定會窒息、一定會死去。
這段期間,他沒有帶電腦,甚至連手機都只接公司電話,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他以為這樣就能回避掉所有有關她的消息,令自己平靜。
沒想到當他以為自己做好心理準備了,上了回台灣的飛機後,隨手拿來看的報紙,居然馬上就看見她的新聞,一樣令他在意。
外國報紙上居然也有她!懊說她成功打開國外的知名度了嗎?
方顥然此際卻只能嘆息,原來他自以為能不受她影響。全都是假象,他的全副心神,仍密密地纏在她身上,一分一秒都無法放松。
英文報對國外女星的報導通常只是輕輕帶過,但這次卻用了不小的篇幅載明郁乃琪的事,足見在國內,郁乃琪的新聞大概已鬧得人盡皆知了。
方顥然心里緊張憂慮,卻因為在飛機上,根本無法與她聯系。
這段期間她一定很不好受,他卻就這麼出國不聞不問,如果這樣也叫她,那他的愛未免太兒戲、太簡單了。
因焦慮緊張,方顥然整個人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飛機落地,他沖上計程車後,二話不說便想先用手機聯系她,結果連接通都沒有,直接轉入了語音信箱。
那麼接下來,他也不需要去她的住處找了,一定也是沒人在。
方顥然心一沉,擔憂地用手機收起電子郵件,看看她有沒有如往常一般寄信來——這是知道她最近狀況的希望。
果然,在他出國期間,她的信仍然陸陸續續寄來,只是寄信的間隔越拉越長,最後一封,是一星期前寄來的。
點開了她寄來的最後一封信,內容不長,卻充滿了絕望與告別的味道,令方顥然益發緊張恐懼起來。
我也愛你,你知道嗎?我是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才體認到這個事實。她信中陳述的事實讓他心痛如絞。
他誤會了?所以她在記者會上說的那個重要的人,不是裴剛,而是他?
她是真的愛他,卻因他沒有問清楚,單憑自己的想法,就替她定了罪?
他突然覺得自己沒辦法呼吸了,他一向自豪的,就是能將情緒控制得宜,所以他才能在任何情況下保持冷靜,甚至冷漠。
如今,他卻用自己的冷漠反過來傷害她?他明明告訴自己,要好好保護她,不再令她傷心難過的啊!但現在,他不也做了和裴剛一樣的事,讓她飽嘗痛苦?
她受的打擊與委屈,恐怕比他想象的要大多了,那淡出演藝圈的消息,或許不會有假。
關上電腦,方顥然沒有回她的信,因為他知道即使回信,她也不會再寫信來了。她最後留下的「再見」兩字,就像烙鐵般燒灼著他的心,令他身體深處劇烈疼痛起來。
才在記者會上發下豪語,短短幾天後,輿論攻擊卻排山倒海而來,讓她筋疲力盡,對高傲的她而言,應該覺得沒臉見人,特別是他吧?
何況,他這段期間的不聞不問,或許也讓她的委屈累積到滿溢的程度,更是加強她想逃避這一切,甚至是逃避他的想法。
臨時告訴計程車司機換個目的地,他打了通電話給自己的助理。
「小陳,我回台灣了,但這幾天不會到公司,有事電話聯絡。」
高傲的鳳凰折了翼,也是需要找地方療傷的,他知道她會去哪里。
也只有他知道。
車子下了高速公路交流道,再往南一路開去,四周都是綠油油的稻田,接著開進了山里,繞過了幾個山頭,最後來到一個坐落在群山之間的小鎮。
小鎮只有一條主要道路,所有的商家、市場和公家單位全在這條路旁,沿著路像樹枝般岔出去的巷子,才有稀稀落落的民宅,民宅間偶爾隔塊田、隔座小竹林,一派鄉間悠閑的風光。
方顥然叫的計程車,就在鎮公所前停了下來,花了他好大一筆車資。等車開走,他拖著行李拐拐繞繞,走了二十分鐘後,在一座兩層樓透天歷前停步。
房子前是一個小院子,土地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種了一些家常蔬果,還插了塊小木牌,規劃得很可愛,一旁還有汲水式水井,並邊有顆大樹,樹下放了幾把木椅子和桌子,看上頭沒什麼灰塵,應該是時常在使用。
這風景已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每回看,方顥然都覺得很美麗溫馨。也只有這樣的好山好水,才養得出郁乃琪這種出眾的美女吧?
他走向透天歷的門口,也沒按電鈴,直接推開沒鎖的紗窗門,大搖大擺地進了屋內。接著熟門熟路地由玄關轉往客廳,便看見客廳里的長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應該說躺著一個縴瘦的身影,正懶洋洋地用遙控器亂轉著電視頻道。
終于見到她了,心里松了一口氣的方顥然,臉色不再那麼僵硬。
或許說,在她身旁,他即使一臉嚴肅,那也都是裝出來的。
「叩叩、叩叩叩……」他敲了敲身旁的木櫃,用的仍是習慣性的奇特節拍,只見沙發上的人動作停了,好半晌才慢慢坐起身,難以置信地回頭。
目光一對上,方顥然的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帶有眷戀的笑容,但沙發上的人不太自然地起身,推推自己臉上的大黑框眼鏡,便沒有動作。
「你……找誰?」她的表情有點陰沉。
「找你。」方顥然泰然自若地道。
「我不認識你。」她語氣冷漠,甚至把臉撇向一邊。
「可我認識你。乃琪,不要以為沒化妝、換了發型、戴上眼鏡我就不認識你。」他略略打量了她一眼,即使是素顏,剪了個妹妹頭,身著普通T恤牛仔短褲,還故意用大眼鏡遮住半張臉,但艷冠群芳的本質,不會因為這樣就沒了光彩。
郁乃琪嘟起嘴,又坐了下來,抓起一旁的抱枕抱著,像是在尋求一點安全感。
「你找郁乃琪干麼?這里沒有郁乃琪,只有郁曉琪,郁乃琪已經不紅了,拍的電影不好看、廠商不續約、助理跑了,就連經紀人也不理她……全世界都放棄她了,還有什麼好找的?」
郁乃琪是藝名,她的本名是郁曉琪,這件事方顥然當然也知道。
听得出她在賭氣,方顥然沒有附和她的話,反而用著罕見的溫柔語氣道︰「可是愛她的人,仍然在等她。」
「才沒有!」說到這個,她更是一肚子的委屈和火氣,手上的抱枕憤憤地扔向他。
「什麼愛情都是假的!叫你等我你也沒有等、打電話不開機、寫信不回……我連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這很明顯是你不想理我了!要是真的愛,會不聞不問嗎?」
「那是一場誤會,而且我這陣子出國了,不知道你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
方顥然被K中頭,卻不閃不躲,還指著行李箱作證,「我一下飛機,就立刻趕來了!」
「那又怎麼樣?我不認識你!」想到自己這幾個月所受的苦,她還不覺得嘔,他的冷漠以對,才是讓她心力交瘁的主要原因。
一股氣消不掉,她又抓起另一個抱枕扔過去。
早有心理準備會遭到這種對待的方顥然,同樣連遮擋也沒有,又挨了抱枕——擊,甚至還幫她撿起抱枕放回椅子上。
如果這麼做會讓她感覺好過一點,她就盡情砸吧!
連他自己也覺得,因為那種莫須有的誤會,導致她受了那麼多委屈,自己卻沒陪伴她,他確實應該受點懲罰,她只是扔抱枕,他還覺得客氣了。
瞧他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郁乃琪更是有氣。他不還手,好像過分的變成她,明明當初他告白後,沒多久就和她解約,接著對她不聞不問,殺得她措手不及,生活混亂,連想清楚的時間都沒有。
後來好不容易領悟了愛情,也準備給他正面的回應,她的地位卻一落千丈了,令她對他的積極轉為消極,覺得自己沒有臉見他,特地去找他就像搖尾乞憐一樣。
可他卻不明白她內心的糾結,這麼容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句誤會就想打發她?
那她心里的委屈怎麼辦?她活該被他冷落嗎?
越想越氣,她索性掄起抱枕,往他身上一陣亂打,邊打還邊罵著,「死大方、臭大方!你盡避不要理我好了!我郁乃琪要找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你以為非要你不可嗎……」
被打的方顥然卻笑了出來,「你承認你是郁乃琪了嗎?」
郁乃琪突然停手,臉上忽紅忽白,雙眸充滿怒火,似乎掙扎著該將這男人先殺再埋,還是先埋再殺。
「你郁乃琪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是沒錯,但你這幾年來,身邊卻是一個男人也沒有,不就表示只剩下我一個?」他更不知死活的抓她話里的漏洞。
郁乃琪二話不說,一個抱枕又扔了過去,但這次準頭沒抓好,沒砸中可恨的男人,剛進門的郁母卻被這一記飛枕打個正著。
「哎喲!曉琪你在干什麼?」郁母痛叫一聲,怒視客廳里的女兒,但一看到方顥然,表情馬上一變,成了一副慈祥的樣子。「小方啊!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乃琪。」方顥然有禮地點點頭,「伯母您好。」
「好好好。」郁母轉向郁乃琪時,瞪了她一眼,接著舉起滿手的菜,「正好你來了,曉琪她爸爸臨時說不回來,可我買了這麼多菜,就一起吃個晚飯吧?」
「這怎麼好意思?」這是客套話,不帶郁乃琪回到正軌、不讓兩人的愛情有個結果,他不會走。
「怎麼不好意思?我們家這個女兒,已經偷懶好幾天了,你身為經紀人來提醒她工作是應該的!」那些負面新聞,郁母也有耳聞,但她從不在女兒面前提,畢竟女兒的工作壓力已經夠大了,受了這麼大的挫折,回家尋求安慰,做父母的不應該再增加她的壓力。
「伯母,我已經不是乃琪的經紀人了。」方顥然老實道。
「不是她的經紀人?那你來是……」郁母看了看他,再看看自己女兒,最後眼光落在地上的抱枕,一臉有所領悟的欣喜道︰
「我知道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談個戀愛也鬼鬼祟祟的……」
「媽!」郁乃琪抗議了。「我和他才沒有……」
「有沒有,做媽的會不知道嗎?」所謂旁觀者清,郁母第一次見到方顥然,就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很有眼緣,之後看他那麼照顧女兒,而女兒也與他很親密,她自然心知肚明了,只是他們年輕人不說破,她也裝傻。
現在這麼好的男人都自己送到門前了,女兒若不吃下去哪有道理?郁母放下手上的菜,對她擺了擺手,「你帶他出去逛逛,晚點再回來吃飯,別在這里打擾我。」
就這樣,郁乃琪披了件小外套,不情不願地和方顥然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