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2月13日,高雄飛往台北的EF106班機上,獨自挨坐在窗口的是個年輕女子,興許是沒有刻意打扮,素淨的臉龐看來彷若十七、八的-蔻少女。
莫瑩,一個從小在傳統糕餅店長大的孩子,她手捧著一早剛出爐的新鮮糕餅,滿心迫切的想要趕往台北,只為了能早點見到男友──李明松。
巴明松是高中時候就在一塊的情侶,農歷年過後,立法院的會期再度開始,眼看身為國會助理的明松一時半載又沒法兒回高雄,可明天就是情人節了,莫瑩不想在這專屬情人浪漫的日子里獨處。
就算不能一起吃頓飯,那麼,見個面也好,讓她順利的把懷中這代表相思的河詮糕餅送到明松手里,她就會感到滿足的。
特地向舅舅的糕餅店告了假,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李明松最愛的河詮糕餅,莫瑩內心充滿了快樂。
她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里誘人的陽光在雲層里流動,飛機傲然的從淡水河口進入台北市區,一晃眼,松山機場就在她腳下,想到她和明松的距離又拉近了,莫瑩的嘴邊掩不住甜蜜的笑意。
「明松看到我鐵定會嚇一跳!」這是驚喜,給明松的情人節驚喜。
苞著人群魚貫的走下飛機,二月的台北猶帶著料峭的寒意,莫瑩拉起領口抵擋機場外的風勢,因為擔心糕餅的溫熱會驟然失去,她更是小心的捧在懷里。
探手在包包里撈出手機,迫不及待的打了那支熟悉的電話號碼,滿腦子都在想象電話的主人待會驚訝的模樣。
「喂,你在做什麼?查勤!」她調皮的問,明知道現在他除了上班還是上班。
「當然是在上班啊!」李明松理所當然的回答。
「很忙嗎?」
「嗯,當然,這次委員主導的議題很重要,所以相對的我的工作也就更重了,-,別哈拉,我待會還得準備質詢的內容。」
「明松,你回來高雄看我好不好?」
「別鬧了,會期才剛開始。」有些焦慮煩躁的口吻。
「那,我去看你好不好?」
先是一愣,「為什麼?干麻突然來?我很忙。」詫異、慌亂。
「我想見你啊!」臭男生,干麻這麼惶恐驚訝?莫瑩對著電話抗議的嘟嘴。
可惡,他一定忘了明天是什麼日子了!莫瑩氣餒的想著。
李明松直覺當她是無聊在胡鬧,隨口安撫回應,「乖,別又孩子氣了,我正忙的焦頭爛額,那好,-來呀!如果-真那麼想來的話,不過先說,我很忙的,不見得有時間陪-玩。」
「是喔……,那,我再看看好了。」她佯裝失落的的掛上電話,其實在內心竊笑不已。
可以想象待會明松看見她突然出現面前,那表情鐵定會是傻的說不出話來。
莫瑩得意的笑容還來不及隱斂,一轉身,砰──
「喔!」莫瑩狠狠的撞上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胸膛。
為了保護她手里的糕點,莫瑩第一個念頭就是揚手抵擋撞擊,孰料,握在掌心的手機竟失速月兌手飛出。
倒抽一口氣,「喝,天啊!我的手機……」瞠目結舌。
莫瑩來不及搶救,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整個人一度重心不穩,好幾次都搖搖蔽晃的幾乎摔個四腳朝天。
「救命呀──」不計形象,本能的求救-
那間,一只有力的手及時抓住她的胳膊,穩住她的重心。
「站好!」沉聲命令。
真是千鈞一發,莫瑩沒有摔倒,只是,狠狠的劈了個腿,雖然姿勢很丑、很丑,但是,至少懷里的糕點沒砸爛。
痛的ㄌㄟ!忍住雙腿肌肉嚴重拉傷的疼痛,莫瑩趕緊爬了起來,頂著窘迫的臉不住的猛拍著胸口,喘息道謝,「謝謝,謝謝……」
下一秒,待她檢視了懷中糕點的完整,這才想起她的手機。
天啊!那可是她花了重金新買的照相手機,只為了能夠和遠在台北的明松互傳相片聊解相思,可千萬別砸爛了,會心疼的。
「在哪里呢?掉到哪里去了呢?」顧不得形象,焦急的莫瑩連忙趴在地上地毯式的搜尋她的手機。
懊不容易在角落見到疑似銀色手機的身影,心疼不已的莫瑩趕緊跑了過去,才發現手機被摔在地上的,顯然不單單只有她。
糟,不會是那個被撞的倒楣鬼的吧?
忐忑的拾起兩人的手機,初步檢視後她松了一口氣,「好險,沒砸爛,希望里頭的零件也跟外表一樣健全無礙。」莫瑩在心里嘀咕。
跋著要到高雄出差的陸鏗由于過度專心在交代手邊的工作,以至于沒有注意前方路況,結果工作是交代完了,意外也跟著上門。
懊死,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糊涂的會跟個陌生人撞上一塊了!
一定是今天出門忘了看黃歷,先是踫上交通事故錯過前一班飛機不說,接著又遇到這個迷糊的丫頭,陸鏗告訴自己,今天下班回家前,一定要到行天宮去拜拜收驚。
冷眼看著這冒失女孩的一舉一動,那張嘴叨叨絮絮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叫一旁的陸鏗不免覺得好氣又好笑。
小心翼翼的抹去手機上的灰塵,莫瑩愧疚的捧著還給對方,「我想,這應該是你的手機吧?」
陸鏗點點頭接了過來。
「-……先生,我,真的很抱歉。」
睞她一眼,「沒關系。」陸鏗把手機往口袋里一塞,隨即轉身趕著到櫃台去劃位。
「真的很抱歉!」莫瑩對著那遠去的背影再一次的致歉。
必過神,莫瑩看看手表,糟,一晃眼耽擱了點時間,只怕待會要錯過和明松共進午餐的機會了。
她把手機扔進包包,忙不迭的跑向機場外的計程車排班處,打開車門跳上後匆匆說了聲,「到立法院。」
司機從後照鏡看了莫瑩一眼,不禁莞爾,「小姐,-要去抗議喔?」
從後照鏡看見自己散亂的頭發和臉上的髒污,莫瑩登時羞赧了臉,「才不是,我去找我男朋友啦!」趕緊七手八腳的掏出面紙,仔細整理她的服裝儀容。
ㄏㄡ,怎麼一到台北什麼都不順ㄌㄟ?
費了一番功夫,在服務台完成登記、換了證件才得以放行,莫瑩捧著糕點在立法院一大落復雜的建築群里找尋李明松的工作地方,好不容易模對了方向,帶著渾沌的思緒上樓去。
「找誰?」興許是听見她的腳步聲,有個工讀生探出頭問。
「-好,我找委員助理李明松先生。」
「喔,明松大哥他們都出去用餐了喔!」
「啊……」真失望。
錯過了,她果然錯過了和明松一起用餐的時間,當她找到明松的辦公室,里頭早就人去樓空,大伙兒都去吃午餐了,只剩下一個工讀生。
「那,我可以在這里等他嗎?」河詮糕餅都冷了。
「-是明松大哥的姐姐吧?」
莫瑩眼楮一瞠,姐姐?她只是沒有打扮好嗎,應該還稱的上清秀吧,怎說她是明松的姐姐?好歹她也比明松小了一、兩歲。
「才不是。」略噘著嘴。
傲不掩飾那抹訕笑,「喔,那-在這里坐吧,我還有事要忙。」工讀生把莫瑩的反應看在眼里,轉身兀自忙碌去。
台北人都這麼……自信嗎?算了,只是被誤當是明月姐罷了。
嘀咕之余,人生地不熟的莫瑩只好傻愣愣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耐心的等待著明松飽足的歸來。
等待的時間不長不短,可是對于一大早就起床趕制新鮮糕餅的莫瑩來說,等待是一件招惹疲憊的可怕事情,不消須臾,她便搖頭晃腦的夢周公去了。
猛打瞌睡的她幾度都要把地板敲出一個窟窿,好不容易等到久違的腳步聲,她豁然驚醒,一股腦兒的從沙發上跳起來望著迎面走來的人。
「明松──」她欣喜的嚷著男友的名字,然而嘴邊的笑容卻在看見勾挽在明松身上的手後,頓時消逝。
「小瑩,-怎麼會來?」李明松滿是詫異。
「我剛剛不是打電話跟你說過,我想要來見你。」她回答著李明松的問題,眼楮卻是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只蔥白似的手。
苦笑,「我以為你是鬧著玩的!」李明松臉上沒有莫瑩預期的驚喜,反而有一種措手不及的窘迫,瞧,紅潮漫上了他的耳根子,他真的是窘極了。
「松哥,她是誰呀?」始終挽著李明松的女孩親昵笑問,「她是不是明月姐?」
又是明月姐?怎麼這兒的人老把她當成明月姐了?
拜托!她只是沒有花枝招展的打扮,在高雄,誰不說她這名聞遐邇的水月齋糕餅西施年輕的像個高中生?
她才不是明松的姐姐呢!明月姐都三十五歲了-,她才二十多歲,用膝蓋想也知道她不是。
不等李明松回答,女孩徑自上前,「-好,明月姐,我是明松的女朋友,我叫玉欣,一直跟明松說要找個時間去拜訪明月姐,可他呀就是這樣拖拖拉拉的,總是敷衍,最近,我爸還在嘀咕說要跟明月姐說我們兩個的……」
耳朵嗡嗡作響,莫瑩的臉色從一開始的粉女敕褪成了蒼白,老半逃詡說不出話來。
女朋友?這個女孩說她是明松的女朋友,那她呢?莫瑩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掐住似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等等,玉欣,-先進辦公室去,委員下午有份資料要用,在我電腦里,-幫我列印出來。」不等大家會意過來,李明松已經拉著泫然欲泣的莫瑩火速離開。
站在無人的樓梯間,莫瑩的臉色蒼白如雪,李明松則是一臉焦慮不耐,兩人有好些時間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終于,莫瑩股起勇氣,「明松,她為什麼……」
不等她說完,李明松一不作二不休的說,「我們分手吧,小瑩。」
「為什麼?」她受傷的問,無辜的眼楮已經蓄滿了淚。
「誠如剛剛-所听到的,玉欣現在是我的女朋友,而且我們已經論及婚嫁。」
「那我呢?我們已經交往這麼多年了,從高中就在一起了!」
「-冷靜一點,不要這樣失態的大聲嚷嚷好不好?」不耐煩,眼神中甚至出現了一絲鄙夷。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背叛我?」而且是這樣難堪的情況下。
莫瑩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竄上來,眼前的人竟是如此陌生。
「這稱不上背叛,小瑩,這只是現實人生,人往高處爬,-該知道我一直想要從政作一番事業的,玉欣不但是委員的掌上明珠又是留美博士,而-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從小寄養在舅舅家做糕餅鋪的……平凡女孩──」
平凡是她的錯嗎?「所以你就可以這樣對待我?」
「反正交往這麼多年來,-始終不讓我踫-,我也不需要對-負什麼責任。」一不做二不休的殘忍。
「不是只有貞潔才需要負責,李明松,那是我多年來付出的真誠感情?」她真不敢相信這話會是從李明松口中說出來的。
「別再說些小家子氣的話,我听膩了,總之,我要跟-分手,如果-夠成熟我們就好聚好散,至于我跟玉欣的婚事,等會期結束很快就要開始籌備了,-要就祝福我,要不撕破臉對-也沒啥好處。」
說完,李明松便決裂的走人,不再多看莫瑩一眼。
「明松,明松──」
莫瑩捂著嘴任淚水翻滾,她激動的渾身直發抖,直到這時候才發現,手里那袋盛滿她心意的河詮糕餅,竟然是那麼可笑。
茫然無措的走出立法院,原本盛滿期待的柔軟的心像是被刨出了傷口,莫瑩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索性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顧不得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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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都不會料想到自己會在2月13日,情人節的前夕,被交往多年的男友背叛分手。
莫瑩站在台北101的大門口,迎著冷風等待桑郁的到來,她壓抑隨時都會崩潰的眼淚,不想叫好友看見她破碎的心。
桑郁是莫瑩從小到大的好朋友,目前正在台北的旅行社擔任劣謨的工作,雖然兩人見面的時間不多,但是感情卻一樣親如姊妹。
「喲喝,小瑩──」遠遠的,穿著黑色大衣的桑郁快步的朝莫瑩奔跑而來。
棒著一條馬路的距離,莫瑩強扯出笑容,用力的揮手回應。
桑郁撲來就是一記熱情的擁抱,滔滔不絕的說話,「真的是-,小瑩,我真想念-!-打電話給我時候,我以為-在跟我開玩笑呢!」
「好久不見,桑郁,-又變漂亮了!」
「少來,我們的糕餅西施干麻突然客氣的稱贊起我這只丑小鴨?」看見莫瑩手中的提帶,「這是什麼?是不是專程送來給我的水月齋河詮糕餅?」
莫瑩有些愧疚的低下頭,「已經冷了。」跟她的心一樣,冷了。
「有什麼關系,還是一樣好吃,因為這可是我們水月齋的糕餅西施親手做的招牌河詮糕餅-!」淘氣的撞了莫瑩一記。
「最近忙不忙?」
「天啊,當然忙,水深火熱的忙,每次只要遇上寒暑假的旺季,我就會瀕臨被操死的階段。快,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大吃一頓,一頭牛現在來說頂多是塞我的牙縫。」桑郁挽著她的手,雷霆萬鈞的走向101里頭的美食餐廳。
「瞧-說的這麼夸張!」
坐在位子上,桑郁突然把整張臉湊過去,「是真的,-看,我的眼楮下面是不是又多出了許多皺紋?就說我再繼續當劣謨下去,總有一天會累死異鄉。」
「我還不是一樣,今天上台北,見到的人都以為我是明月姊。」莫瑩本能的月兌口而出,卻不料自己意外地勾起了最想遺忘的殘酷。
「厚,-果然是先去見過李明松了!」揶揄。
她幽怨的低下頭,掩飾自己來不及修補的破碎的心。
「-,怎沒找他一起來吃飯,怕你們卿卿我我,惹我吃味啊?」
莫瑩沒有搭腔,只是一徑的苦笑,終于明白什麼叫做啞巴吃黃連。
「嗟,我是那麼小鼻子小眼楮的人嗎?好歹-也是我的死黨,不會跟-吃味的啦!-大可放心跟李明松把肉麻當有趣。手機呢?快打給他,叫他一起來吧!」
「桑郁──」她從好友手中搶過手機。
「嗯,怎麼了?」她納悶的望著莫瑩的反常。
「其實,我和明松,我們今天……分手了。」她的眼眶陡然氤氳。
「什麼?!」桑郁的眼楮瞪得像牛鈴一般大,「莫瑩,-給我說清楚,李明松那個渾蛋欺負-是不是?」
搖搖頭,「沒有,沒有……」她咬著下唇,忍住哭意。
見狀,桑郁緊緊的抱住她,「傻丫頭,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不需要偽裝。」
她這才容許自己有短暫的依賴,靠在桑郁的肩膀上,哽咽的說︰「我很好,一定會很好的。」
「當然,-當然會很好,因為-還有我呀!」桑郁擰擰她的臉,「而且,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懊不容易在桑郁的安慰下,她終于破涕為笑,湊巧,莫瑩的手機在這時響了。
「陸鏗,是我。」周詡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今天我去看了店面……」
「喂,請問你找誰?」鼻音濃重的莫瑩听著電話那端的聲音,一張臉寫滿了困惑。
是女人!這家伙的身邊幾時也會有女人出現了?電話另一頭的周詡滿肚子的好奇。
「-是誰?這不是陸鏗的手機嗎?」先發制人的問。
「陸鏗?我不是陸鏗啊!我是莫瑩,這是我的手機。」
「-,少來,快叫陸鏗給我過來听電話!苞他說,是男人就別躲──」他口氣不善地命令著。
「這里沒有叫陸鏗的人,而且我是女的──」臉色一沉。
桑郁看著她鐵青著臉不知和對方在爭論什麼,因此不斷用眼神詢問。
只見向來好脾氣的死黨發怒了,「先生,我真的不知道陸鏗是誰,但這確實是我的手機!」咆哮後就斷然掛上電話。
「怎麼了?」
「真是個沒禮貌的冒失鬼!都說這是我的手機了還硬是跟我爭論,偏偏說這是叫什麼陸鏗的人的電話。」
「對了,-手機換了號碼是不是?」桑郁問。
「沒有啊。」
「沒有?可剛剛-打給我的號碼跟之前不一樣啊!」
怎麼會?她趕緊拿出手機仔細瞧了瞧里頭的電話簿,見到的卻是一連串陌生的名字,莫瑩這才發現手中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機,只是湊巧機型一模一樣。
她低頭思忖。
驀然恍然大悟,一定是白天在機場的意外,讓她的手機和對方調換了。
「怎麼了?」
「這不是我的手機──」
「那-的呢?」
「在那個男人手中。」
「誰?李明松嗎?」
像陣博浪鼓似的猛搖頭,「我不認識的人。」
不認識的人──
懊樣的!桑郁真要被她給搞糊涂了。
就在兩人一頭霧水的時候,掌心的手機又響了,莫瑩莫可奈何的接起。
「夠了、夠了,我現在已經知道這是陸鏗的手機,一切都是意外……」
「我是陸鏗。」一個沉著的聲音打斷她的叨絮自語。
聞言,「啊?」她把眼楮瞪得老大。
「我是陸鏗,我想,-應該是白天在松山機場的那位小姐吧?」他低沉的嗓音透過電話傳了過來。
「沒錯,我是。我就猜那個叫陸鏗的人一定是你!」莫瑩哭笑不得,「都怪我粗心,竟然沒注意到我們的手機是同一機型。」
「听著,我今晚要搭最後一班飛機回台北,我們可否約個地方把手機交換回來?」
「當然可以,這樣好了,就約在機場大廳吧!」她想想連忙又說︰「對了,我叫莫瑩……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