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台北,藝術研究所里,崔媛娜枕著胳膊的靠在所辦公室一隅呼呼大睡,熟睡的程度宛如走入無人之境,毫不忌憚,一旁桌上還擱著大疊從圖書館里借來的書籍。
闢賢卿推門一走進來,就看見她小嘴微啟睡得牲畜無害,只差沒淌出一條經由口水淬鏈的婉蜒河流。
拔其有緣,她和崔媛娜從中學開始成為同學,一起上畫室,一起沉迷看漫畫,姊妹淘的好交情一直持續到高中畢業。
而後官賢卿和崔媛娜考上一南一北的大學,距離遠了交情卻依然好得很,四年後兩人有志一同的在同個研究所踫面,這樣的機緣巧合也只能說她們兩個真的很有緣,像是注定好了似的。
至于崔媛娜的頭號敵人——範姜維雍,說也離奇,這家伙竟然高中一畢業,就申請到美國念大學,記得當時真是跌碎了不少懷春少女的玻璃心,有人心碎痛哭三天三夜無法平靜,瀕臨跳樓的崩潰邊緣,唯獨崔媛娜欣喜若狂,為此還狂歡了十天半個月以茲慶賀,就差沒有擺流水席酬謝眾神保佑。
不過也就因為範姜維雍的突然出國,得以保存兩人的性命直到今天,要不然,官賢卿真怕哪天他們一言不合,當真拿刀互砍,青梅不竹馬的兩個人就得提早去見閻王嘍!
「嗯唔……」沉睡的崔媛娜傳來幾聲囈語。
「嘖嘖,這女人就不能留點好名聲給大家探听探听嗎?虧得所上一干人把她當作夢中情人,而她大小姐竟然堂而皇之的在這里就呼呼大睡起來,分明是被豬附身了。」官賢卿走過去推推她,「娜娜,鬧水災了啦!」
「唔……誰?」崔媛娜抹抹略微濕濡的唇,轉個方向又要睡去。
「還誰,我啦誰,你昨晚是熬夜畫畫還是趕報告?欺欺,崔媛娜,快點醒來了啦,你不是說今天晚上有事?」她又推了崔媛娜一把。
原本想約她去看電影的,偏偏娜娜推說有事,既然有事還不醒來,與其不辦正事賴在這兒酣睡,還不如陪她去看電影。
「崔、媛、娜——」明白她的睡功堪稱出神入化,官賢卿只得又喊了一回。
「嗯,幾點了……」崔媛娜口吻迷蒙的問。
困,真的好困,她生性嗜睡,偏偏昨天為了一份報告,挑燈夜戰不打緊,今天還得到教授辦公室當差,是以等不及夜晚的到來,她已經精神不濟的歪倒在所辦公室,對周公的教誨慨然臣服。
「快六點了。」
「六點喔……」雙眸猛然一瞠,「啊啥?」原本還昏昏沉沉的她,一听到時間,連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數量龐大的瞌睡蟲頓時跑得不見蹤影,她口中不斷低喊嘀咕,「啊,糟了、糟了,一定又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崔媛娜的手機已經當、當、當的響了起來,只見她手忙腳亂的找不到手機,還是官賢卿睿智的撥開雜亂的桌面,在一疊資料中翻找出狂震不休的手機。
「喏,在這里,我的大小姐啊!」
崔媛娜一把抓了過來,「喂,喔!姨姨,嗯,我馬上就過去,真對不起……」只見她連番點頭道歉,「我知道,我馬上到,待會見。」
待她掛上電話,官賢卿湊過臉來,「姨姨?範姜的媽媽?她找你做啥?」好久沒從崔媛娜口中听見這個人了,是以她一臉好奇。
「別說了,衰事一樁,那個惡貫滿盈的範姜維雍回台灣了,今天晚上是他的洗塵宴,我爸爸打從一個禮拜前就對著我耳提面命,嚴格命令我非得把時間空出來不可,偏偏我還是注定要遲到挨罵了。」嘴巴忙著說話之際,雙手還馬不停蹄的收拾著她凌亂的桌面。
「哇塞,不會吧,你的天敵回台灣了!」官賢卿的眼楮瞪得啵兒亮。
她煩躁的抓抓頭發,「可不是,一听到他要回台灣,我打從前天就作惡夢,怎麼辦?我看我慘絕人寰的日子又要開始了。賢卿,麻煩你幫我把書放回去,我先走了喔!」隨即她如一陣風似的掃出,身影飛快的消逝在彼端。
「喔,你自己保重……」官賢卿目送她遠去,一坐在桌子上,啞然失笑的猛搖頭。
冤家路窄,他們從小就吵,據說是一路從美國吵回台灣,還倒楣的比鄰而居,每次斗法年幼無知的媛娜總是輸,為此她深深痛恨範姜,並且把他列為頭號必殺敵人。
懊不容易十年前範姜突然決定回到美國念大學,媛娜跟他之間的仇恨才暫告鳴金收兵。
多年不見,原以為範姜他這輩子應該就會長住在美國,沒想到媛娜的愜意也不過十年,他還是回台灣了,這下好了,範姜一回台灣,媛娜跟他鐵定又有斗不完的法。
這廂,崔媛娜攔了計程車,央求司機一路飛奔,好不容易在擁擠的車陣中月兌困,她跳下計程車,狼狽又倉皇的奔進飯店,怪異的舉止惹來眾人側目,每個人都暗自心想,這傻妹是哪里跑來的?
崔媛娜顧不了那麼許多,飛快越過飯店服務人員,只見她十分熟悉飯店方向的搭著電梯直上三樓。
「快點、快點……」當的一聲後,她喘息不休的走出電梯,然後腿軟氣虛的扶靠在邊牆旁反覆的深呼吸幾口,接著掏出面紙擦拭著額上斑斑汗珠,待呼吸平順後這才推門走進飯店為他們準備的私密廳房。
崔媛娜的動作在狼狽滑稽中又得故作鎮定,恍神的渾然不覺有雙眼楮打從她走出電梯開始,就已經把她的一切行為舉止看得一清二楚,眼楮的主人听著電話彼端的說話,嘴角卻已經高高的揚起揶揄。
「對不起,我來晚了。」崔媛娜垂著腦袋,滿懷歉意的靜候被訓話,不過內心又很不甘心自己即將在範姜維雍面前被數落,總之,她的心情是很糟的。
「沒關系,娜娜,快進來,餓了吧,先吃。」歐靜嫻軟聲招呼著。
「娜娜,念書很累吧?瞧你瘦巴巴的,看了真叫人心疼。崔老頭,你都沒在給娜娜吃飯是不是?」範姜原就是憐惜這個白玉似的女孩。
打從範姜原結婚第一天,他就開始幻想自己將來有一天能被扎著辮子的可愛女兒沒天沒地的撒嬌,為了女兒,他一定會甘心做牛做馬,偏偏可惜自己注定只有兒子,沒能有個貼心女兒對他撒嬌,為此,他是深深嫉妒著崔學橫的,常常恨不得把崔媛娜霸佔為自己的女兒。
遭到點名的崔學橫板起臉孔冷哼一聲,心里嘀咕著,範姜這老家伙真貪心,有個學成歸國,事業有成的兒子還不知道滿足,竟然還想覬覦他唯一的貼心女兒。
懊啦,他崔學橫生兒子是比不過他,賺的錢也沒他多,但好歹崔家稱得上是個書香門第,尤其是有個掌上明珠、寶貝女兒,可以呵護憐愛,撒嬌寵溺,他崔學橫光贏他這些也覺得爽快,這些範姜老鬼都休想霸佔!
況且,範姜老頭也不想想,為了讓這個女兒安全順利的成長,他不知道嚇出多少冷汗,擔心得白了多少頭發,這種辛苦範姜原是不會懂得,只是……嗚嗚,為什麼他沒個兒子來幫他分憂解勞?至少可以幫忙他看顧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讓她免于腐敗社會的威脅,老天真不公平。
「範姜,你皮癢是不是?我女兒沒吃飯能長這麼高、這麼美嗎?」崔學橫不甘示弱的回嘴,「你錢多多,老婆還不是骨瘦如柴,真不知道你有沒有給靜嫻吃飯。我說的對不對,新蘭?」他不忘尋求老婆的支持。
一見兩個老頭又杠了起來,歐靜嫻跟齊新蘭有志一同的退出戰線,拚命招呼著崔媛娜吃東西,甭理睬那兩個好爭不休的糟老頭。
「娜娜,吃點龍蝦拼盤。」歐靜嫻夾了一箸入碗。
「餓了吧?先喝點湯暖暖胃。」齊新蘭舀了一碗熱湯。
「喔,謝謝姨姨,謝謝媽。」
趁著吃東西的空檔,崔媛娜抬頭掃了一回。唔?沒看見範姜維雍那家伙,他該不會連自己的洗塵宴也錯過了吧?一思及此,她覺得放松許多,決定樂不思蜀的大吃起來,她真的餓了。
「哇,龍蝦、鮑魚!」全都是她愛吃的東西,「還有大干貝——」如果一會兒再來碗燕窩,那又更完美了。
看到美食就喜孜孜的她正張口吃下一顆高湯精炖的鮮女敕美味大干貝,就在此時,一旁的雕花檀木古門被推開,分神的她循著腳步聲好奇的別過頭。
只見從閉闔的門後,一名身穿雅痞西裝的高大男人,修長的手指抓著最新科技手機,擺動雙腿筆直闊步走來,發絲有型飛揚,襯衫領口瀟灑的未用領帶束縛,行進間還隱約可以看見他脖子上那條銀亮的鏈子閃爍著光芒,腳下的皮鞋一樣擦得晶亮。
瞧,這十足都會精英的打扮,造型不錯!
帶著好奇,崔媛娜怔然的把視線往上挪移,目光穩穩的定住那人的臉孔,戲謔的眼神、揶揄的嘴角、那眉那鼻,還有那張臉……
天啊,這人不就是那個該死的範姜維雍——
她當下愀然變色,眼神一冷,火速把方才的欣賞全打包關入冰窖。
範姜維雍老早就看見她了,打從她踏出電梯開始,那時他正好在接听一通來自美國總公司的電話,她倉皇的奔出電梯,還不忘在門前調整呼吸故作穩定後才優雅的推門入內,瞧她那行為舉止,他很難不一眼就認出她來,因為她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做作、假仙。
他朝崔媛娜露出一抹吊詭的笑容,分不清是敵是友,然後就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手機往桌上一擱。
「誰打的電話?」歐靜嫻問。
「美國總公司來的電話,只是交代並確認一些事情而已。」他簡單解釋。
「維雍真的是長大了,感覺人都沉穩了許多。」齊新蘭說。
「可不是,男人有責任才會開始穩重。」範姜原心有同感的說,兒子是他的驕傲,沒有女兒撒嬌,至少還有個兒子。
面對長輩的說話,範姜維雍只是但笑不語,讓他比較感興趣的是,一旁的崔媛娜似乎還在用那雙牛眼傻傻的瞪著他,興起他塵封許久的捉弄念頭。
蚌地,他別過臉去,沖著她一笑,壓低嗓音說︰「好久不見,剛剛你狼吞虎咽吃干貝的模樣,真把我從陌生的狀態一下子拉到熟悉。」
看見他眼底的戲謔,崔媛娜猛然想起自己口中還含著一顆大干貝,心神一亂,她忘了咀嚼的就要咽下,準備對他的戲謔回以顏色,誰知干貝不听話的卡住了,她連忙狂咳了起來。
「唔——咳咳咳……」她痛苦的掐著喉嚨,眉頭攏聚。
先是偷翻了一記白眼,範姜維雍接著從容的伸出大掌,乓、乓、乓的結實拍打她的背,力氣之大,她一度懷疑他根本是來索命的,拍這麼用力,怕她死不了嗎?
突然,一顆完好的干貝從她口中滾了出來,讓她從閻王手中逃過一劫。
「咳咳……」她咳得心肝脾肺腎都要崩潰。
「娜娜,你是怎麼搞的?」
「娜娜,你沒事吧?」
「娜娜,快喝口水。」
「娜娜……」七手八腳,四個大人紛紛對她投以關切。
「沒、沒事……」崔媛娜漲紅了臉,因為她竟然差點在範姜維雍面前出師未捷身先死,這根本是不可饒恕的過失。
第一回合,她不戰而敗。
冷冷的聲調響起,維持在兩人听得見的音頻,「看到我需要這麼吃驚嗎?我以為你早知道我要回台灣的事了。」範姜維雍塞了手帕在她手里,眼神一樣輕蔑看人,「把你垂涎的口水擦一擦,真丑。」
她則當是燙手山芋似的一手把手帕扔了回去,抓起一旁的飯店面紙,用力的抿抿唇,口氣不佳的說︰「當、當然吃驚,這就像是七月半看到鬼一樣,雖然知道是鬼,還是會被嚇到的。」口吻響亮,讓在座的每個人都听見了。
「娜娜——」齊新蘭皺眉的看著女兒。
是怎麼了?娜娜怎麼面對範姜維雍時就這模樣?
「我……」糗了,她說得太大聲了。
「呵呵,媛娜真是越來越幽默。」範姜維雍輕笑出聲,冷不防的湊過頭壓低嗓音說︰「不錯,是很好的比喻,比起你以前的無謂謾罵,這句話說的很中肯又很真實。不錯,闊別十年,我印象中的崔媛娜也不一樣了。」
崔媛娜閃避他的靠近,絲毫不想理睬他,美食當前,與其把時間拿來對付他,不如好好的吃頓飯,反正氣死事小,餓死才真是虧大了。
隨著一道道佳肴被送上桌,大家重拾對吃食的專注,席間又恢復熱絡融洽,獨立在美國生活求學,出了校園經過社會化的洗禮,現在的範姜維雍不但可以主導整頓飯的氣氛,還游刃有余呢!
「哼,佞臣嘴臉,不過是喝了洋墨水,臭屁什麼!屆時我也去留個學,看你囂張什麼……」崔媛娜低頭悶哼。
在範姜維雍身上,她徹底明白何謂牛牽到北京還是牛的俚語,像他這種奸險小人,從以前就慣于使些濫情的把戲籠絡眾人,即便出國十年,他的心機只會更顯城府內斂,別人不知道他的假面,她崔媛娜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憋著氣,她這頓飯吃得有些痛苦,不能回嘴,只能用吃來發泄她對範姜維雍的不滿與厭惡,好漲的肚子……
看來他們倆的關系,是等不到長期冰封後的雪融了。
懊不容易回到家,崔媛娜真想喝杯熱茶,解解肚子里的油膩。
「媽咪,人家想要喝茶,肚子好撐喔!」她撒嬌的蹭著母親的肩膀。
「你喔……」真是愛撒嬌的磨人精。
「我也要一杯。」崔學橫坐在沙發上說。
「好。」齊新蘭轉身張羅著茶葉、杯子,「維雍這孩子果然變得出類拔萃,不但人成熟穩重,現在又受到公司的重視,特地把他調到台灣分公司來歷練,將來一定成就不凡。」
「對啊,一個人只身在美國生活了十年,經過念書、就業果然獨立不少,是可以獨當一面了,兒子有成就,範姜老頭這下子可就開心了。」崔學橫的口吻中難掩羨慕,不免感嘆的想,不知道他的寶貝女兒幾時才能夠讓他不擔心?
咳,看來很難,因為除非能找到一個可以讓娜娜托付終身的完美好男人,要不然這輩子他很難卸下這個責任。
喔不,即便娜娜結婚生子了,他還是無法放心,一定又要擔心她的公婆疼不疼愛她,老公對她好不好,小阿听不听話……哎呀,早知道生個女兒得擔心這麼多事,他當初就不敢生了,他越想越懊惱,尤其足範姜老頭得意的模樣,更讓他很不是滋味,雙手不自覺的揪扯著東西,
「爸,你在干麼?」崔媛娜一臉狐疑的看著父親怪異的動作。
「沒、沒有啊!」猛然一回過神,崔學橫尷尬的應,「我只是在想明天上課的東西。」
「喔。」她只是點點頭,然後把所有的嘀咕放在心里,因為現在這些都不重要,她有件事想要跟爸媽商量商量。
「喏,你們父女倆的茶。」齊新蘭端著茶走來,在每個人面前放下一杯。
崔媛娜猴急的啜了一口,「啊,燙……」
「傻丫頭,你小心一點好不好?剛泡的茶是燙的,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齊新蘭一臉無奈。
「哎唷,因為很香咩。」她把責任歸咎在茶香。
「你喔,人家維雍都像個大人了,怎麼你還是像個娃兒,根本一點都沒有長大。」崔學橫擔憂的說。
「爸,範姜維雍本來年紀就比我大啊!」她不服氣的說。
「但是維雍比你穩重很多、很多,對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不可以直呼人家範姜維雍,好歹稱聲大哥。」
大哥?那未免太抬舉他了,她一點也不想理會。上前巴著父親的胳膊,她撒嬌的說︰「想要我成熟穩重那還不簡單,爸,等我研究所畢業,讓我也去國外念書吧?這樣我也會變得既獨立又自主,而且還可以拿個博士學位,這樣豈不是一舉兩得,你說好不好?爸……」她嬌聲甩著父親的手。
從小案親就管她很嚴,總不許她去哪、去哪,另一方面父親卻又想訓練她的獨立自主,以至于這些年下來,她只有出門上學念書是獨立的,其他一概都是依賴再依賴,所以是個生活教育失敗的案例。
「你也想一個人出國念書?」齊新蘭有些驚訝,擻邙看看一家之主。
「是啊,去念個博士學位,將來也可以像爸爸一樣在大學當教授,爸不老說,我們崔家可是書香門第-!我當然也要像爸爸一樣學富五車才行啊!你說對不對,爸爸?」崔媛娜卯足力氣的對父親下猛藥,因為她知道,只要父親頭一點,她就可以背著行囊出國去。
只見崔學橫悶坐沙發上沉吟許久,雙唇嚴肅的抿成一條直線,表面上看似波瀾不興,其實心里百般掙扎。
怎麼辦?寶貝娜娜也想要只身出國念書,可是她不會煮飯、不會洗衣,除了念書、畫畫,撒嬌,她根本是個生活白痴,更重要的是,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萬一一個人在國外遇上什麼危難,可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身為爸爸的他也救不了她,這可怎麼辦好呢?
一想到心愛的女兒可能在異國發生悲慘的事情,他的臉色頓時嚴肅緊張起來,不行、不行……反對的聲音不斷在發酵。
「爸,好不好嘛?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啊!就去幾年而已,如果想念我,你和媽咪也可以來看看我啊!懊不好?」崔媛娜嬌聲軟語的央求著父親,一邊不忘對母親使眼色,期望母親幫腔。
「-,老公,你的意思是……」齊新蘭婉轉試探-
地,崔學橫一把拉下女兒撒嬌的手,神情嚴肅凜然,斬釘截鐵的說︰「不行——」
不行?「爸,為什麼?」爸爸竟然拒絕她的請求,她覺得太意外了。
「因為你是女孩子啊,爸爸怎麼可能放心你一個女孩子只身在國外念書,那太危險了。」他激動的回答。
不行,他說什麼也不可能把一個嬌滴滴的女兒獨自扔到國外,那多危險啊!
「爸,念書當然是一個人啊,難不成要攜家帶眷?還是要兩輛馬車三匹馬,奴僕丫鬟各一?就是要一個人才能獨立啊!」爸爸剛不直夸範姜維雍獨立又自主,怎麼現在她想要獨立自主,他就不準?
「不行、不行,爸爸不能答應你,除非……」
除非?那就是事情有轉圜的余地嘍!
「除非什麼?」崔媛娜感覺眼前閃過希望的光芒。
「除非你趕快找個好男人結婚,有你老公陪你出國念書,讓他妥善照顧你,爸爸就答應你出去念書,屆時你們的學費、生活費全部由爸爸獨家贊助。」他說得豪氣干雲,「總之,出國念書的事情就這麼說定了。」一審定讖,崔學橫趕緊躲回書房,生怕多延遲一秒,自己會被女兒的哀求逼得讓步。
攬在懷中的父親的手被抽走了,崔媛娜的腦子約莫有十多分鐘的空白,稍後才吶吶的反芻父親的話。
「結婚?呵呵……竟然要我結婚?等我結婚,那不就是八百年後的事情了,屆時我已經雞皮鶴發、齒搖發禿,哪有那個精神跟眼力去念書,給我放大鏡說不準還看不清楚書上的字呢!」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楮,發傻的喃喃自語。
蹦謬,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媽咪——」錯愕至極的她轉而對母親叫嚷求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爸的腦袋是秀逗了嗎?」
「我也不知道。」齊新蘭的反應跟女兒一樣無措。
「媽咪,那怎麼辦啦?難不成真要先找個老公結婚?這樣豈不是斷送我出國享受艷遇的機會了?」
她明明已經是個成人了,但是很顯然的,爸爸還當她是三歲娃兒。
「娜娜,看來,念書跟艷遇你只能選擇其一。」齊新蘭給了忠告。
「可是,我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怎麼結婚?」崔媛娜頭皮發麻,總不能路上拉個流浪漢來充數吧?
可惡,原本她計畫等夏天研究所一畢業就出國的,現在卻得先找個老公把自己嫁出去,拜托,這哪來得及呀!
況且一直以來老爸總是嚴禁男生打電話來家里,許多愛慕者一有動作,他就給人家排頭吃,要不就是結面腔,所以現在叫她嫁,她嫁得出去才有鬼啦!
「媽咪,你救我啦!快幫人家想想辦法咩。」她對著母親耍賴,非要她幫忙想個法子不可。
齊新蘭一臉苦笑的看著女兒,「娜娜,要不,你覺得相親怎麼樣?」
「相親?」難道真得開始盲目的約會——
「對啊,這是最迅速、效率的方法,你要不要試試看?」黔驢技窮,一時間她也只能想到相親這招。
燃眉之急,看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崔媛娜眸光一凜,雙手互掄發響,「好,媽咪,從明天開始,我們就來相親,我一定要成功。」
她的眼楮燃起無數希望的光芒,渾身充滿了斗志。
當晚她打電話給官賢卿,告知她的人生計畫,官賢卿竟然十分不給面子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崔媛娜,我真不知道該說是崔爸瘋了,還是崔媽傻了,抑或是你崔媛娜變白痴了,你竟然要去相親,而且只是為了出國念書!炳哈……」
「官賢卿,你夠了喔!」賢卿這家伙竟然這麼笑她,枉她還把她當好朋友。
「真的太好笑了咩!」她揩揩眼角的淚。
「效,我是要你幫忙出主意,不是要你來嘲笑我的。」
「呵呵……好,出主意,」她強忍笑意,清清喉嚨說︰「總之你就打扮得像洋女圭女圭,一定要像個小家碧玉一樣低垂著頭,抿唇微笑不露齒,反正台灣男人就吃這一套,然後,然後我受不了了啦,哈哈哈哈……」終末,官賢卿還是克制不住的大笑出聲。
崔媛娜把話筒拿離耳朵,狠狠的瞪了幾眼,壓低嗓音威脅道︰「官賢卿,等我明天把你的嘴巴縫上,我看你怎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