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帝國飯店的新娘休息室,歐式的椅子上端坐著今天美麗的主角,從法國空運來台的精致手工婚紗裹著完美的身段,錦緞點綴的頭紗蓋住了那張天仙的臉孔。
辛亦-搓著掌心的冷汗,瞧,幾乎要濡濕了珍珠面的白手套,原來新嫁娘的心情是這般復雜紊亂的,就像頭洗了一半,沒法兒在這節骨眼抽身似的。
「小辛,-真的是好漂亮,不愧是咱們醫院的第一朵花。」
「小辛,真羨慕-,找到郭醫師這樣的老公……」又一人贊嘆著。
就在這群女人說不完、道不盡的欣羨中,波拿穆爾婚禮顧問公司的專員快步走進新娘休息室。
「新娘子該出來了,婚禮馬上開始。」
「啊,馬上要開始了、開始了!」只見眾人手忙腳亂的想幫忙些什麼,卻一概被那專員給擋了回去。
「別忙、別忙,這我來就好,請各位貴賓入席。」她真怕了這些親朋好友的熱情豬蹄手會毀了新娘子精心的打扮。
催趕下,新娘休息室淨空了,可更突顯新娘的緊張。
「我、我一直冒汗。」她皺了眉。
「剛剛人多,熱了。」機伶的掏出手絹,拭了拭新娘的兩鬢,然後招來化妝師幫忙補個妝。
「我……」一向大而化之的辛亦-竟然別扭了起來。
「別緊張,新娘子都是這樣,不過-真是我看過最美麗的新娘了……」那名專員拚命說著好話,「深呼吸三次,來……」
她忍不住打斷,「不是,我右眼皮跳了一整天了,左跳財右跳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
「呸、呸、呸!」只見那專員連呸了三聲,「百無禁忌、百無禁忌,今天就數新娘子最大,天大的壞事也得躲開,我們出去吧!音樂已經開始奏起了。」
天大的災厄也得等婚禮完成再來,要不然婚禮顧問公司忙和半天,難不成要算是當義工?現在是臨門一腳,出錯不得的。
「相信我,一切都會完美落幕的。」一把攙起新娘,絕不讓她再猶豫。來到紅毯前,「加油!」一把便將她推了出去。
別扭尷尬的新娘在小小報童跟伴娘的帶領下,雙腿發抖的緩緩走向紅毯前的新郎身邊,兩旁的禮炮此起彼落響起,她一臉驚恐。
「慢點、慢點……」婚禮顧問公司的人雙手拱成圓筒狀,小聲叮嚀。
沒法兒,她一急就會健步如飛,就怕這幾十公尺長的紅毯三兩下便叫她踩完,而那可難看了,旁人還以為這新娘有多迫下及待呢!
一時心虛,腳步顛躓,渾身略微打晃,辛亦-連忙穩住重心,才沒跌個四腳朝天的狗吃屎,嚇得一旁顧問人員頻頻拭汗。
然而不管她怎麼克制,三兩下,她還是用一種極快的速度走完這段路,趕著投胎似的。
由于辛亦-還掛心那不祥的征兆,臉色有些擰,幸虧頭紗掩著,反觀新郎,則是傻笑著樂不可支的模樣。
當兩人在前方站定,郭政鑫高興的說︰「-好漂亮。」
她給了他一抹尷尬的微笑,竟意外電得他幾乎酥茫暈厥,面對著主婚人、證婚人,她決定以專心聆听來緩和內心的忐忑。
充滿福證的話語不斷的被傾吐而出,儀式莊嚴隆重的進行著,好不容易司儀宣布新人交換戒指,右眼持續狂跳的她才稍稍的喘了口氣。
冰政鑫執起她的手,象征婚盟的戒指即將套住她的那一刻,忽而,宴會廳的門被霍的推開,有人大喊著,「婚禮不能舉行,不行!」
「呀?!」在眾人驚訝之中,一名大月復便便的女人氣急敗壞、面孔猙獰的闖入。
聞聲,辛亦-迅速抽回自己的手,驚駭的看著前來阻止婚禮進行的女人。
一語成讖,右跳災啊!
「郭政鑫!」女人悲痛的嚷喊著新郎的名字。
「小姐請冷靜些,小姐……」婚禮顧問公司的人員馬上沖出來試圖阻擋。
「茜倩……-怎麼來了?!」郭政鑫僵住臉上的笑容問。
看似嬌弱的孕婦力大無窮,一掌拂開婚禮顧問公司人員的攔阻,「怎麼,我不能來恭賀你新婚燕爾嗎?我還帶著即將出世的孩子一起來恭賀,恭賀他這狼心狗肺的父親就要背叛我們母子。」
一時間婚禮現場賓客交頭接耳,歡樂的氣氛頓時消失,辛亦-掀開面紗露出蒼白的臉,「請問-是誰?」面容力求鎮定如常。
「我是誰?那-可要好好問問-的老公了,問問他,我是誰,我肚子里的家伙又是誰!」女人含著悲憤的淚,一步一步的走來。
「茜倩,我……我說過我要結婚的,-……」郭政鑫詞拙得發窘,「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我……不是給-打胎的錢了……」
「你什麼你?你弄大我的肚子,丟了幾千塊就要我自己去墮胎,你說沒錢養小阿,但你卻花了兩三百萬在這一場遍禮上,你給我一個交代,一個交代!」
「你始亂終棄?」辛亦-轉身對著眼前的他凝聲問。
「我、我沒有,我……那孩子不是我的,亦-,-听我說。」他急著想抓住她的手。
「狼心狗肺的男人,說,你應該大聲的說,而且要說給全部的人听,說說你是怎麼在我的床榻上講些遙不可及的美夢哄騙我,讓我傻呼呼的讓你宣泄,然後又怎麼無情義的拿錢打發我。」女人咄咄逼人的說著。
席間的賓客竊竊私語,似笑非笑的紛紛沖著辛亦-睞來,有一種難堪的熱氣灼燒她的臉、眼,燻得她渾身直發燙,只見她顰起了眉沉聲問︰「你在跟我交往的時候,還背著我跟其它女人上床?」
「亦-,這是誤會,男人逢場作戲……」
「去你的逢場作戲,怎麼男人老有逢不完的場、作不完的戲?誤會?好大的誤會,那肚子看隨時都要臨盆了,你難道不知道我真的會把你闈成台灣第一太監嗎?」辛亦-狠狠的瞪住眼前沒擔當的郭政鑫。
她是美艷,但是並不意味著她沒有脾氣;她身材是火辣,但不意味著她就胸大無腦,相對的,她的脾氣就跟她的美艷成強烈的正比,她的胸線一樣跟理智成正相關。
「亦-……」見她神情不像是玩笑,郭政鑫開始有了畏懼。
她甩開捧花,「今天,我一定要讓你成為太監,讓你知道女人不是這麼好欺騙的!」臨時找不到棒球棍,她抓起一旁小報架上的鐵梗,作勢便要朝他身下揮去。
「啊!救命啊!我只是情不自禁,是她誘拐我的……」他發出幾聲喳呼。
「我誘拐你?你說話有點良心!」
只見方才還英姿煥發的新郎這下成了過街老鼠,被兩個女人追著打,氣急敗壞的辛亦-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月兌下一只高跟鞋便朝那奔竄的身影砸去,K中了新郎的後腦勺,卻仍難消她心頭之恨。
「有種你別跑!」孕婦火力全開的追逐著。
「別打,啊--」新郎抱頭鼠竄,迅速消失在宴會廳。
現場隨著新郎的消失而陷入死寂,約莫半晌,獨站在紅毯上的辛亦-覺得難堪萬分,劈腿翻船的新郎跑了,一場遍禮沒有新郎那還算什麼婚禮?一場遍禮冒出了另一個女人,那也不是婚禮了。
千想萬想,怎麼也沒想過她會成了這樣的新娘,而且還是最難堪的落單新娘,根本是天大的笑柄,枉她還以為他是個可信賴的人。
氣不過這男人的欺瞞,她一手抓下僅剩的一只高跟鞋,另一手雷霆萬鈞的扯下典雅的頭紗,憤恨難堪的往紅毯起點走回去。
最好不要再讓她看見他,要不然一定讓婚禮變喪禮,讓他從新郎變成死人。
「別跑,新娘子別跑啊--」婚禮顧問公司的人員四面八方追了上來。
辛亦-頭也不回的跑著,不愛哭泣的她仍讓這場難堪的婚禮逼出了憤怒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奔出宴會廳後才一個九十度轉身,夾帶旋風式沖勁的她冷不防的掃進了一個男人的胸膛。
正在與妹子交換一些經營話題的章繼青本能的接住這朝他懷中奔來的女子。
「小心!」
他連退三步,好不容易穩住兩人的腳步,雙臂稍稍推開了彼此,一張梨花帶淚的美麗絕容就這麼不設防的映入眼簾。
心頭一震,一身白紗不正是新娘的打扮嗎?
同一時間,一股熟稔又陌生的感覺浮現又隱沒,空氣約有十秒的凝窒,那是一種令人屏息的美麗,讓他差點忘記呼吸。
「哥……」章繼姝教哥哥那恍惚的模樣給駭著了,心想,有人前幾分鐘才把話給說滿了,該不會是馬上就要破功了吧?
妙,妙啊!這點可能性讓她慧黠的眼一時間百亮千明了起來。
「攔住她,別讓新娘跑了!」顧問公司的人狂追了出來。
羞愧又氣憤的辛亦-推開那男人寬闊的胸膛,這一刻她再也不敢相信男人的胸膛是可以依靠的。
「讓開。」越過了他,她美麗的眼噙著淚水,灑落幾滴溫熱落在他手背上,拉起過長裙-,就這麼不顧一切的奔了出去。
馨香飛快的搔過他的鼻息,不明就里的章繼青對著臉色鐵青被妻子攙扶出來的老翁一喚,「郭伯伯?」
「繼、繼青……快,快幫郭伯伯把新娘子追回來,我、我的媳婦兒……」說完,老翁一厥,便昏了過去。
「老伴?!老伴快醒醒啊!」
罷剛還浪漫富麗的婚宴現場這會一片混亂,章繼姝冷眼看著,低聲嘲諷,「唔,看來根本不用三個月,連一逃詡不成呢!」忍不住鋇心的笑了。
「繼姝,快請人叫救護車。」他攙住辮厥的老人往發愣的妹子一嚷。
「哥,你快去幫郭伯伯追媳婦兒,別讓她出意外,這兒有我。」章繼姝不知打哪來的力氣,一把頂開兄長,獨立撐著癱昏的世伯,「快,別出了意外才好!我家司機還在外頭街上等著,你讓他把車子給你開。快點喔!」
「趕快將郭伯伯送醫!」
「行,這小事我知道。」她攆著哥哥離去。
來了個大肚婆,新郎夾著尾巴跑了,落單新娘也跟著跑了,婚禮顧問公司忙成一團,這場遍禮根本成了鬧劇,賓客紛紛討索著禮金,主人家昏的昏、腿軟的腿軟,一時間亂成一片。
章繼姝反倒喜了,見了這莫名的混亂,一早和先生哄吵的郁悶全給解了。
夕陽沉,天色落入墨黑景致,街上車水馬龍的車燈取代了白晝的光亮。
章繼青駕著車,在幾近壅塞的路上,漫無目標的梭巡,追逐著那身穿白紗的身影。
心里有一個聲音,催促他盡快找到她,他的手緊緊的抓住方向盤,被那不知為何的情緒擾得莫名煩躁。為什麼感到陌生又熟悉……
懊不容易車陣龜速的來到十字路口,那鮮明的白色身影就在眼前,他趕緊下車追上前去。
「小姐,小姐。」他一把扣住辛亦-的手肘,硬是將她拉回紅磚人行道上。
她狠狠的瞪著那阻礙的禍首,「放開!」激烈揪扯。
「小姐,我沒有惡意,我是天際帝國飯店的職員,-的親友委托我來找-,快跟我回飯店吧!」
一提到飯店,她遭受的難堪又再次浮上心頭,她惱火的抓住手上僅剩的高跟鞋,潑辣的朝他打去,「去你的婚禮、去你的飯店、去你的親屬,我老爸老媽早榮歸天國了,那場丑陋的婚禮我再也不想看到!」
「-冷靜些,不管-遭受了什麼難堪的事情,但是最應該善待的人還是-自己。」任她撒潑的攻擊,章繼青十分有耐心的說。
最應該善待的人還是-自己……
辛亦-緩下手,抹抹臉上干涸的淚痕,一肚子幽怨,忠誠這種東西對男人真的那麼難嗎?
他怎麼可以跟一個女人極盡纏綿後孕育了孩子,下一秒還若無其事的牽起另一個女人的手,在眾人面前宣示著要共度一生?
多可笑的私心,難道就只是因為她長得美艷,所以她就得這麼被對待?
其實她的美麗也是有缺陷的,多年來,她臉上有一道淡去的破相,只是男人眼中只有她傲人的胸部,哪會注意她下顎上的疤,細細的蔓延至嘴角,他們只看到浮泛的美艷,永遠不會注意到那道疤,因為這年頭的男人總是無心,至于眼楮,已經讓胸部弄瞎了。
模上了疤,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就這麼模糊的隱約浮現,為什麼偏在這種時候想起當初救她一命的男孩,那個胸口刺青的男孩……
他可能已經變成某角頭老大,或者早已橫死街頭?現在想想,與其嫁給三心二意的男人,她寧可嫁給流氓,至少那人就不把她的美麗放在眼底,救了人便走,她突然在這十多年後的今天想起他來,真是莫名,可當時的暖意彷佛還留在心坎。
「-的腳一定很疼,台北的街頭看似乎坦,但是-光著腳板走了大半段路,還是會不舒服的。」章繼青看見她手中被拿來作為武器的鞋子,料想她會奔得不見人影,一定是早早睿智的舍棄了絆腳的高跟鞋。
听見這溫柔的口吻,辛亦-抬起眼睞了他一眼,一時悲從中來,索性號啕大哭起來,比五子哭墓還淒厲,哭者為上,她哪管得了旁人的側目。
「嗚嗚哇哇……」聲嘶力竭。
頭紗早被扔在飯店,發髻上的鮮花掉了,妝糊了,眼哭腫了,連鞋子也只剩手上這一只,渾身上下只有這身禮服看得出她是新娘,只是她很想問,為什麼她的婚禮這麼淒慘?
「-,怎麼又哭了?」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有一種手術可以把女人的淚腺摘除。他俐落的掏出手帕,遞入她的手中。
汲去滂沱的淚,「他怎麼可以這麼卑劣,我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個溫和可以信賴的男人,而他竟然把另一個女人的肚子搞大,還若無其事的牽著我的手說要結婚,就算是逢場作戲,但是這到底算是哪門子的逢場作戲,非得做出個孩子來!」她激動咆哮。
天際帝國飯店舉辦過無數場的婚禮,就數今天這場最混亂,原以為是幸福的開始,卻突然冒出大月復便便的女人,別說面子掛不住的難堪,遭到背叛的感覺更難受,章繼青忍不住同情起這個新娘。
「先上車,想哭就好好的哭,但是別虐待自己的腳。」他拉著她的手,半哄半說的朝緊急停靠在路旁的車子走去。
坐在車內,辛亦-嗚嗚咽咽,覺得悲切又難堪,低垂著頭緊閉著眼,彷佛只要閉上眼,前童往事就可以一筆勾銷,中只有她傲人的胸部,哪會注意她下顎上的疤,細細的蔓延至嘴角,他們只看到浮泛的美艷,/水遠不會注意到那道疤,因為這年頭的男人總是無心,至于眼楮,已經讓胸部弄瞎了。
模上了疤,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就這麼模糊的隱約浮現,為什麼偏在這種時候想起當初救她一命的男孩,那個胸口刺青的男孩……
他可能已經變成某角頭老大,或者早已橫死街頭?現在想想,與其嫁給三心二意的男人,她寧可嫁給流氓,至少那人就下把她的美麗放在眼底,救了人便走,她突然在這十多年後的今天想起他來,真是莫名,可當時的暖意彷佛還留在心坎。
「-的腳一定很疼,台北的街頭看似平坦,但是-光著腳板走了大半段路,還是會不舒服的。」章繼青看見她手中被拿來作為武器的鞋子,料想她會奔得不見人影,一定是早早睿智的舍棄了絆腳的高跟鞋。
听見這溫柔的口吻,辛亦-抬起眼睞了他一眼,一時悲從中來,索性號啕大哭起來,比五子哭墓還淒厲,哭者為上,她哪管得了旁人的側目。
「嗚嗚哇哇……」聲嘶力竭。
頭紗早被扔在飯店,發髻上的鮮花掉了,妝糊了,眼哭腫了,連鞋子也只剩手上這一只,渾身上下只有這身禮服看得出她是新娘,只是她很想問,為什麼她的婚禮這麼淒慘?
「-,怎麼又哭了?」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有一種手術可以把女人的淚腺摘除。他俐落的掏出手帕,遞入她的手中。
汲去滂沱的淚,「他怎麼可以這麼卑劣,我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個溫和可以信賴的男人,而他竟然把另一個女人的肚子搞大,還若無其事的牽著我的手說要結婚,就算是逢場作戲,但是這到底算是哪門子的逢場作戲,非得做出個孩子來!」她激動咆哮。
天際帝國飯店舉辦過無數場的婚禮,就數今天這場最混亂,原以為是幸福的開始,卻突然冒出大月復便便的女人,別說面子掛不住的難堪,遭到背叛的感覺更難受,章繼青忍不住同情起這個新娘。
「先上車,想哭就好好的哭,但是別虐待自己的腳。」他拉著她的手,半哄半說的朝緊急停靠在路旁的車子走去。
坐在車內,辛亦-嗚嗚咽咽,覺得悲切又難堪,低垂著頭緊閉著眼,彷佛只要閉上眼,前童往事就可以一筆勾銷,
「我不要回飯店,反正新郎跑了,也不差我這可笑的新娘。」她哀怨的說。
章繼青沒有多說什麼,關上車門後只是扭轉方向盤緩緩的開車,在台北的街頭兜轉,就等她平復心情。
在台北市繞了好幾圈,辛亦-頂著紅通通的兔子眼問︰「你是誰?」濃濃鼻音。
「我是飯店的職員,-的家人拜托我出來攔-,怕-發生意外。」
「鬼扯,我哪來的家人?」她低叱。
「-是孤兒?」他中心的憐憫多了些許。
「什麼孤兒,你孤雛淚看太多!」她聲音哽咽的駁斥。
原來給錯憐憫了。「因為-說-沒有家人。」
「沒有家人是因為他們已經蒙主寵召,跟孤兒不知老爸老媽是誰的遺棄差很多。」對著他的手帕狠狠的擤了鼻涕。
「抱歉,不過我想-總有其它的親戚吧!」
「沒有,我爸是老榮民,親戚都在大陸,我媽生我的時候我爸已經快七十歲了,我媽是孤女,哪來的親戚?」
「也沒有兄弟姊妹?」
不耐煩的睨了他一眼,「沒,我是我媽老蚌生珠的奇跡,那已經違反人類生殖繁衍的遺傳定則。」
听她說的話,章繼青很想笑,可是想她還在傷感中,貿然失笑似乎不大恰當,所以勉強忍了下來。
「那現在我可以送-回家嗎?」他問。
她搖搖頭,不發一語,只是一徑把臉埋在雙手掌心。
他沒法兒,車子這麼開呀開的,就往台北縣的方向去了。
懊半天過去,辛亦-偶然抬起頭,看著陌生的夜色,「我們要去哪里?」
「不知道,現在應該是在八里吧!」
她搖下車窗,然後把整張臉掛在車門上,風吹得她不禁闔上眼,只能用鼻子嗅著八里的味道。
「是不是不舒服?忍著點,我把車子停下。」他怕她是暈車了,趕緊在一處路旁停下車。
她若吐在車里,章繼姝那潔癖鬼一定會火冒三丈的逼他買下這部名貴轎車。
車子的速度靜止,辛亦-打開車門用赤果的腳踏在地上,這里有淡海的味道,她只是蹙起眉瞅著,一句話也不吭。
章繼青走下駕駛座來到她身邊,「很不舒服嗎?」
她還是搖搖頭,彷佛除了搖頭,她啥都不會。
「為什麼我會變成落單新娘?」她一副棄兒的口吻,「他是我第十個男朋友,還是注定甩掉我另結新歡。」
她真是被詛咒了,每個男朋友都想拐她上床,在被嚴厲拒絕後,他們都選擇狠狠甩掉她,只有郭政鑫屹立不搖,所以她決定嫁給他,可是弄到後來,最卑劣的也是郭政鑫,她真是何苦來哉。
「這不是-的錯,-很好,我敢說,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就會喜歡。」至少他就覺得她不賴。
「對,因為我長得美艷、胸圍傲人,所以想拐我上床。」她不平的述說。
「不是這樣的,那是他們還沒發現-真實的美好,相信我,一定會有一個男人不單喜歡-的美麗,還會喜歡-的真實,男人不全然是-以為的那樣。」
「那你也喜歡我嗎?」她冷不防的問。
「當然!」不忍見她失意,他忽的月兌口而出,「-生氣的模樣很有活力。」
「呵,真會安慰人,-,你真善良。」辛亦-低笑,沒把他的喜歡放在心上。
把目光落向遠方,她的手撫上自己光果的肩膀,風帶來微微的冷意,在這三四月的天里。
章繼青月兌下外套,披上她的肩,眼神朝四周掃過,「-別走遠了,我馬上回來。」不等她搭腔,他疾步離開。
她望向遠遠的淡海,她真的受傷了,她以為她是被尊重的,她以為郭政鑫會是個好丈夫,然而他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的偽君子,即便他們之間沒有熾烈的濃情蜜意,但是,畢竟他們還想過攜手相伴的,只是他背叛了她。
酸澀的腿撐不住身子,她索性坐進車內,借著敞開的車門看向陌生的八里,說來好笑,她在台北生活這麼久,卻從來沒到過八里,就像她認識郭政鑫那麼久,卻從不曾看清他。
今天這個意外何嘗不就意味著對她稚拙的一種諷刺……
陷入回憶的冥想之際,一杯醇香的熱咖啡出現在她面前,帶著納悶的眼光順著那只手看去,這才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楚這個男人的模樣。
「這兒空曠,晚上比較冷,喝杯熱咖啡吧?」
「唔,謝謝。」接過杯子,她的眼楮仍是盯著他瞧,那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本能反應。
他的臉是鑿刻有型的藝術品,鬢若刀裁,濃濃的眉,鼻子高挺的好看,還有那張嘴,薄稜有型帶著飽滿。
原來就是這飽滿的唇瓣,才會吐出叫人放松的口吻……
章繼青啜了一口咖啡,注意到她的視線,轉而低下頭探問︰「怎麼,有事?」
跋緊低下頭,辛亦-搖搖頭,跟著喝了一大口咖啡。
蚌的,「嘖,好苦!」她的眉都緊緊的皺了起來,「天啊,你給我喝什麼藥啊?」馬上吐了出來。
他忍不住輕笑,「咖啡本來就會苦,難道-不知道?」
听出他話里的揶揄,她眼底瞬息發火,「可世界上應該有砂糖這種東西吧?」咖啡的苦在她口中散開,讓她痛苦的猛吐舌頭。
「我已經幫-加了一包。」
「才一包!」她抗議的嚷嚷,「一包哪夠,這種苦得像黃連的東西不加個十包怎麼喝?還你!」她嫌惡的把咖啡推給了他。
罷剛還可憐兮兮的像棄兒,怎麼這下子她馬上精神抖擻得像要大干一場似的,而且只是因為一杯苦澀的咖啡。章繼青搖搖頭,禁不住想笑。
「不許笑。」她帶著埋怨命令說,原想用手掌死命揉去他的笑,突然意識到兩人不過初初相識,瑩白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許久,直到她尷尬的收回。
半晌,「喂。」她喚。
「什麼事?」
「你叫什麼?」
「章繼青。」
「喔。」又低下了頭。
兩人陷入短暫的寂靜……
「-,什麼青的。」
「章繼青,文章的章,繼承的繼,衛青的青。」他細述了名字。
「好啦好啦,章繼青,你怎麼不問我叫啥?」她縮起腳,把那髒兮兮的腳板兒縮進裙-下。
他淺笑,從善如流的說︰「請問小姐芳名?」
「辛亦。」
「唔,辛小姐。」
「是亦-,不是小姐。」她直率的糾正,許久,「什麼青的,我肚子餓了。」可憐兮兮的口吻再現。
「我請-吃飯吧!算是為這杯咖啡賠罪。」
「你真好……」她馬上又下生氣了,彷佛剛剛的咖啡只是無關緊要的插曲,「可是我沒穿鞋子,身上還穿著這礙眼的衣服。」
「我買上車,坐在車子里吃,可以嗎?」
「謝謝,」她看著他半晌,「什麼青的,你真好。」
「章繼青。」他好脾氣的再次重申。
「是,我知道,就是什麼青的。」
章繼青低頭一哂,也罷,她愛怎麼叫便怎麼叫吧!不過是個稱呼。
在八里熱鬧的街上,章繼青買了不少小吃,只見這穿著白紗的女孩,顧不著什麼形象不形象的,埋頭猛吃了起來,好象要借著大吃一頓來宣泄她的心情。
「好餓,為了這場可笑的婚禮,我從早上被婚禮顧問公司的人抓去做造型,還搞了一堆有的沒的,餓得我前胸貼後背差點昏厥,本想晚上就可以大坑阡頤了,卻搞出這麼一場鳥龍,早知道婚禮會變成笑話,我干麼那麼委屈自己的肚子!虧我剛剛還緊張得差點在紅毯上暈倒。」她忿忿的說,狠狠的夾起兩顆水餃塞入嘴巴里。
章繼青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嘴邊還是掛著淡淡的笑,醬汁沾上了她的唇,他無奈的掃了眼剛剛被當成衛生紙擤鼻涕的手帕,索性從後座抓來面紙盒,連抽了幾張湊給她。
「唔,謝謝。」她真的是餓壞了。抹抹嘴,她發現他正瞅著她,「你怎麼都不吃?」
「快吃,吃完回去休息,明天就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聞言,辛亦-的眼眶又要紅了,可她不願意再哭泣,忍著眼淚,努力的把這堆小吃全部嗑光,一點都沒浪費。
「呃,」她打了個嗝,「好飽。」禮服的腰突然緊了些,努力的調整呼吸,只見略低的胸口,雪白的反復賁起。
章繼青頓時口干舌燥,連忙制止,「好了好了,別弄了,當心把衣服撐破。」
她扯出一抹尷尬的笑,美艷的相貌配上那清純的笑容,叫人模不準她是風情還是青澀。
「我送-回去吧!」
一听到要回去,她滿足的心情馬上泄了氣。
她敢說,她的住處一定聚滿了關切的同事,說不定還有那個壞男人,她好不容易才覺得舒坦,為什麼還要去面對那些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憐憫?
「什麼青的,我還不想回去。」
「那-想做什麼?」
「去慶祝,我們去大喝一場,好好的慶祝,你應該知道許多喝酒的好地方吧?因為你是個男人。」
等等,什麼叫作因為你是個男人?他-起了眼,在她眼中,男人好象跟酒是秤坨不離似的。
「-要慶祝什麼?」他以為她要買醉痛哭,竟然是想慶祝?
「慶祝我今天當了落單新娘,慶祝我今天認識了你,慶祝我今天第一次到八里,慶祝我今天終于知道了一些真相,慶祝……」她越說越可憐。
懊吧!看來她的慶祝跟他以為的買醉痛哭也差不了多少,總之是宣泄。
「好、好、好,別說了,我帶-去。」章繼青發現他還挺有成為好人好事代表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