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的紐約
曼哈頓時報廣場的一處落地玻璃窗里,瞿易修剛從攝影棚離開,走進了僅有一牆之隔的工作室,現在是凌晨四點鐘,他剛把工作告一個段落。
習慣性的拉開椅子,將全身的重量沉沉地交托于上,食指和中指隨性的拈來一支香煙,打火機鏗的聲響,在火光燃起的瞬間,香煙發出了朱紅的光彩,旋即伴隨煙草獨有的氣味彌漫四周。
裊娜的煙姿在他眼前漫升而起,為他和時報廣場之間降下一屋薄霧。
曼哈頓之于紐約,等同于瞿易修之于導演。
瞿易修,知名商業廣告導演,CES影像工作室的主人,因為對影像的追逐,使得他漂洋過海來,記錄著紐約生活。
睇了眼窗外,大雨依然未歇,灰蒙的天色里晨光來得艱困,欲等待一抹白于稍後綻放,也許是三、兩個小時後。
隨意抖落手指上的煙灰,卻意外抖響了桌上的手機,被桎梏的聲音讓手機只能賣力的掙扎顫抖。
「Hello!」清晨對于一個徹夜工作未眠的人來說,並非是個接電話的好時機,若是往常,他定會視若無睹的冷漠拒接,然而望著眼前的紐約,瞿易修今天卻突然不想錯過這通電話,無論重要與否。
「阿修。」電話彼瑞,熟得不能再熟的嗓門喊著他的名字。
濃眉挑起了疑惑,把納悶凝聚在銳利如鷹般的雙眸之中,「裴子郡?」低沉的嗓音中有著詢問和詫異。
「阿修,救我,這回你一定要救救我,要不然我裴子郡就準備收山回家賣陽春面了。」急躁又無奈的口吻由話筒中傳來。
天殺的家伙,這時候打來卻是哭天喊地的窮嚷嚷,說話又叫人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的,早知道是裴子郡那家伙,他肯定不接這通電話。
用著冷極的口吻回話,「裴子郡,你活膩了嗎?你該死的知不知道紐約現在是幾點鐘?」
「霍易修,對于一個嗅著藥水味的將死之人,時間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裴子郡在彼端回以咆哮。
聚攏雙眉,「怎麼了?你在醫院?」他不禁挺坐起身。
「阿修,你挪個時間回台灣好不好?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可以幫我了!」失去了方才咆哮的氣力,他低聲下氣的哀求。
「裴子郡,你到底他媽的發生什麼事情了,給我說清楚點。」瞿易修掛心起好友的狀況,臉部線條倏地繃緊。
「摔車了。」望著自己一身的石膏和紗布,好幾次他都想一頭撞死。
懊死!霉運什麼時候不來,偏偏淨挑這個時間光臨!
「摔車?!」沒好氣的翻白眼,「臭家伙,你都幾歲了,還不知道要遵守交通規則嗎?閻王沒抓你去當女婿已經不錯了。」
苞裴子郡一起尬車好像是高中時代的事情了,時間過得好快,記憶清晰得像是才昨逃邙已,怎麼轉眼間已經過了許多年。
「媽的,不是我啦,是個沒長眼楮的酒鬼,活生生的把車子開向我的車道,老子差點就送命了,你竟然還笑話我,當我還是十七、八歲的毛躁小子啊!」裴子郡不滿的咕噥。
「既然命還在,窮嚷嚷作啥?能救你的是醫生,不是我這個只會拍片的家伙,難不成是想找我拍你的紀錄片?」瞿易修莞爾一笑。還能嚷嚷就是命還硬著。
「去你的紀錄片,我還活得好好的呢,就會咒我死!」裴子郡氣得鬼吼鬼叫,「好啦,偏偏我就是需要你這個會拍片的家伙!」接著長嘆一口氣,「我明說了,我手邊有一個很緊急的拍攝工作,已經進行了兩集,偏偏我在這節骨眼發生這種鳥事,當初合約定得嚴格,如果傳播公司不能繼續把片子拍完,我就等著違約賠償,然後一貧如洗的滾回老家當乞丐。」
唔,看來是正經事。「沒有其他導演可以接手?」
「有,台灣什麼沒有,就是導演滿街跑,但是我只信得過你,我很重視這個工作,而且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機會,我真是不甘心啊!」他對于工作的堅持,就像狗見了骨頭一樣死咬著不放的心情,而這種心情也只有阿修這家伙懂得。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固執啊……瞿易修咧開嘴,露出一抹笑容,「我手邊還有很多Case,而且我從來沒拍過戲劇。」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得打這通電話,因為我唯有相信你可以,不打這通電話我死都不會甘心!」
台灣,許多年不見的故鄉,那時仗著青春漂洋過海而來,一落地就是多年,每日的忙碌追逐叫他幾乎忘了自己還有個故鄉。拜通訊之賜,無遠弗屆的維持著他在故鄉的友誼,而今想想,原來十多個小時的時差其實是存在著的,那是他和故鄉的距離。
瞿易修將手指抵在眉心擰猩著,伸手抓過助理特地留給他的工作行程表審視了一番,深思沉吟。
有個聲音不斷的在心里騷動著,雖然還不確認行程肯定與否,他卻已經月兌口問道︰「劇本呢?先讓我心里有個底。」
「你答應了嗎?」地球彼端的裴子郡心中大喜,樂得幾乎要從病床上跳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貿然開口,瞿易修瞬間怔愣住,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自嘲似的搖頭哂笑。也罷,就當作返鄉探親吧。
「還得挪挪時間,手邊的工作卡得緊,我得趕趕進度,先把劇本給我看過,屆時我才好掌握狀況。」
「嘿嘿,其實劇本還沒有完全寫好啦,不過我會請編劇加快腳步,能夠先給的就先給。阿修,兄弟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感恩啊!」
卑一說完,生怕他會臨時反悔,作賊心虛的裴子郡一不做二不休,連再見都來不及說就趕緊掛上電話。
瞿易修愕然的瞪著手機,忍不住連番咒罵,「劇本還沒有完全寫好?那要拍鬼啊,天殺的裴子郡!」他有種被設計的感覺。
稗恨的捻熄手上的香煙,瞥了一眼窗外,紐約的大雨依然下得沒完沒了,瞿易修揉爛工作行程表往字紙簍里一扔,決定蹺頭回去睡覺。至于沒完沒了的雨,就隨它下吧!
男人的友誼有時候很詭譎,可以三、五年不聯絡,可是一聯絡就是十萬火急的肝膽相照,搏的是生命和交情,這就是男人。
飛機降落在桃園中正國際機場跑道上的瞬間,瞿易修打從心里感覺到——他回家了。
走出機艙,海島獨有的氣息迎面而來,那是和紐約截然不同的氛圍。
此次同行的還有瞿易修的助理克里斯,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一听到老板要回台灣,他死纏爛打都要跟著來看看。
「哇,媽呀,熱死掉了!」克里斯是個ABC,一下飛機就用他怪腔怪謂的中文抗議著台灣的好天氣。
心情大好的瞿易修莞爾的笑了笑,逕自往前走著。
「老板,你有多久沒回來了?」克里斯追上前問。
多久?他在心里問著。「九年了。」毫不猶豫的口吻。
數字之肯定,連他自己都感到震懾,原來他始終惦記著這里,不曾遺忘。
「這種天氣怎麼受得了?」克里斯猛扯著衣襟抱怨。
「心靜自然涼。」
「心靜自然涼?」心如果靜了,豈不就蒙主寵召了嗎?
「算了,你這洋小子不會懂啦!」瞿易修難得露出笑顏。
唔,撲克臉的老板竟然會笑-!克里斯狐疑的看了老板一眼。
真怪,怎麼一踏上台灣,老是板著臉的人竟然會笑了,就連惜字如金的嘴也變得多話了起來,怪!
「愣著作啥?還不快跟上。」瞿易修頭也不回的喊。
「喔,來了!」他連忙回神追上。
大廳里一陣喧鬧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好奇的克里斯把身子繃得直挺,為的就是要清楚看見前方的騷動。
結束在-里島私人Villa閉關寫稿兩個月的沙芙娜,神采奕奕的走進入境大廳,飄逸的長發呼應著她的印報裙擺,腳下的夾腳拖鞋承著輕盈的步履。
才出關,那些風聞她歸期而來的火山孝子已經忙不迭的對她猛獻殷勤,幾個大男人硬是把身材嬌小的她團團圍住,獻花的獻花、扇風的扇風,爭先恐後的搶著幫忙拉行李,若是可以,只怕八人大轎也會被抬進機場。
一群人不斷噓寒問暖,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細碎的步伐,虔誠的態度一點都不輸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邊境。
「Honey,累不累?我在六福皇宮設宴要幫你接風洗塵。」A號火山孝子眨著魅力十足的超強電眼,猛對沙芙娜發出強力電波。
蚌地,突圍竄出另一個頭,「娜娜,你不是一直想去巴黎1930用餐嗎?我今天……」話未說完,B號馬上被人推開。
C號搶白,「親愛的芙娜,我安排一連串的活動要跟你共享今晚的美麗,待會……」
俗氣的飯局被D號一把推到人群後頭,「達令,我的勞斯萊斯已經在等著你,我送你一程。」
「我的豪華賓上350比較舒適。」E號搶話。
「什麼賓士35O?我的Lexus輕輕松松就可以打敗了。」F號神情睥睨。
「哪有!你胡說……」
男人們為了贏得芳心,正幼稚的爭辯著。
墨鏡下的美眸微睇著眼前這些男人的爭先恐後,素淨無暇的臉龐叫人瞧不出心思,僅僅在唇畔勾了一抹弧度,旋即斂去。
沙芙娜,知名自由撰稿作家,因為出塵的美麗與過人的慧黠,因此她的身邊永遠圍滿想要贏得她芳心的男人。
她不是不懂這些男人想要什麼,只是她也有決定給或不給的權力,這就是她的驕傲,也是這些男人急欲征服她的原因。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吐出任何字句,就連笑容也收藏得極好,只是跨著優雅的步伐,而這些男人的殷勤也依舊持續。
「哇,這陣仗是哪個大明星?」克里斯不禁咋舌。
「不是明星,是女人。」瞿易修簡單扼要的回答。
扣除工作必須,男人多的地方只會是因為女人,這是常理。
懊奇心讓克里斯不停的上下跳躍著,想從人群里一睹佳人的廬山真面目,還不忘偷偷挨近這些男人身邊,好順便听听這些家伙都怎麼出招誘拐女人的芳心。
「老板,是個美女,個頭小小的東方美女耶。」他兩眼發亮的回過頭說。
「嗯。」瞿易修冷淡的應了聲,一點也不意外。女人不美怎麼作怪?就跟男人有錢是一樣的道理。
折騰半晌,克里斯才跑回他身邊,「老板,人家又是勞斯萊斯,又是賓士,Lexus,那我們呢?誰會來接我們?其實我也不挑啦,有個TOYOTA也不賴。」
「很簡單,台灣的Taxi多得是TOYOTA,放心,你會滿意的。」瞿易修難得幽默的拍拍他的肩膀。
小逼?!怎麼等級差這麼多?「老板,你說她會上誰的車?」他還是對那個女人感到好奇。
「如果她夠聰明,就不會上任何人的車。」
「為什麼?」
「維持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的生態平衡。」
「啥?生態平衡?」不懂,老板的話太難懂了。
「算了,你這傻小子不會懂的。」
他瘋了,一定是返鄉的興奮情緒讓他像個傻子似的,竟然對克里斯的蠢問題頻頻回答,要是往常他連甩都不甩,只會用銳利的眼神叫他閉嘴安靜。
看來台灣真是一個奇妙的地方,讓不大有耐心的人都變得和善了。
兩方不約而同的走出航廈大廳,沙芙娜踩在隨時都有一名男人敗下陣來的路上,迷眩了每個人的目光。
蚌地一輛休旅車在她面前停下,並迅速開啟車門等待她上車。
臨上車前,沙芙娜以婀娜的豐姿回眸望了眾男人一眼,接著以溫柔的嗓音道︰「很抱歉了各位,因為人家真的很累,所以還是決定先回家休息,接風洗塵的事情就下回嘍!」拋出一抹嬌媚的笑容,縴細的手輕揚了揚。
迷倒眾生之際,沙芙娜迅速地坐上了車,毫不猶豫的關上車門,徒留一群心碎的男人在原地扼腕不已。
「老板!她、她上車了,看來她是個笨女人!」克里斯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大聲嚷嚷。
笨女人?坐上車的沙芙娜依稀听見吊詭的說話聲,于是從車窗探出頭,半取下墨鏡往航廈大樓掃去。
倏地,她的眸子對上了一雙銳利深邃的黑眸。
加上肌肉結實的手臂和高大魁梧的身軀,那道濃眉顯得他威儀天生,不過,就是自負了點。
「媽,你在看誰?」一旁的歐陽-湊過來好奇的問。
沙芙娜優雅的推了下墨鏡,「沒事。」
是他在評論她?那個有著滿眼銳利、肌肉憤起的男人?
扒呵!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幾聲。敢說女人笨,那這些被耍得團團轉的男人是怎樣?蠢到極點嗎?
「這樣好嗎?把一堆火山孝子甩在一旁。」問話的是沙芙娜的好友梁豐艾,她是歐陽-的干媽之一,也是路易絲茶館的老板。
透過後照鏡,兩個好友的目光交會。「不然呢?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分身,無法讓他們每個人都滿意,而且我是個極度平凡的女人,離家兩個月了,現在只想躺在我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覺,而不是去當花蝴蝶,要跟他們周旋,也得等我養足力氣再說。」
「-里島好玩嗎?」青春洋溢的歐陽-開口問。
「丫頭,阿娘我是去閉關寫作,不是去旅行,也許等你放暑假,咱們母女可以一塊兒去度假。」
「等基測結束,我們就一塊兒去,干媽們也一起吧!」歐陽-難得孩子氣的挨在母親身邊。
「好呀!」沙芙娜開心的摟摟女兒。
在外人眼中,二十八歲的她有個十五歲的女兒是何等荒謬之事,可是她偏偏就是有,眼前的女孩就是她的女兒,她的寶貝!
傳播公司的會議室里,瞿易修繃著一張臉,態度嚴肅的瞪著手上的劇本。
「我以為這劇本沒什麼好討論的,全都是依著大綱在走,如果瞿老弟沒什麼問題,可不可以不要在我熬夜工作後還找我開會?」資深編劇神情不悅的望著眼前的菜鳥導演,口氣有些自負。
在戲劇界打滾多年,敢命令他來開會的人沒有幾個,這個美國回來的菜鳥導演真是夠白目,膽敢連著三逃詡命令他出席開會,靠,真是腦袋長在背上了!
暫時忽略編劇吵雜的抗議聲,會議室里顯得安靜,瞿易修聚精會神的用最快的速度瀏覽著剛送到手邊的劇本,每看一句對白,他的臉色就益發凝重,最後他忍不住得掐住自己的手,才能克制著不罵出髒話。
他鎮定的放下劇本,思索須臾。
貶議室里除了瞿易修和王牌編劇外,還有一堆劇組的工作人員,大家都在等著他的反應,十多道目光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這些劇本……得重寫。」他抬起眼楮,凜冽的掃向編劇。
「什麼?」資深編劇當場錯愕得雨眼發直。
別說編劇,就連所有的工作人員也倒抽一口氣。重寫劇本?叫一個資深王牌編劇重寫劇本,別說是不可能的任務,這簡直是在捋虎須玩命。
「重寫,這些劇本根本是……完全不能用。」瞿易修揉著眉心,忍耐著沒把垃圾這樣的字眼吐出。
身為一個編劇,如果仗著名氣便對劇本敷衍了事,別說身為導演的他會崩潰,就算勉強完成拍攝,也是對觀眾的一種茶毒,他不能干這種荒唐的蠢事。
編劇鐵青著臉色倏地起身。「為什麼?這些劇本可是裴子郡拜托了三個月,我才勉為其難答應跨刀的,所有的故事內容高潮迭起,為什麼要重寫?」
「是高潮迭起,但是已經偏離了原本的劇情架構,全部荒腔走板,這是青春偶像劇,你以為你在寫金色摩天輪?」昨天看了台灣火紅的連續劇,害他差點沒從飯店跳樓。
他知道眼前這家伙是資深編劇,裴子郡也不只一次提醒他得小心奉承,可是如果劇本寫在水準之上倒也罷了,偏偏寫出來的卻是這種襤竽充數的作品,他實在沒有勇氣把這種鳥劇情給拍出來。
「這哪里是荒腔走板了?」
「第五集第二幕場景都錯亂了,還有對白大大有問題,我看過前兩集的成品,跟主角的形象完全悖離,這是現代白話偶像劇,不用太拗口、太賣弄,能夠明確的表達出來最重要,不然觀眾去看書就好,干麼還來看戲劇?」
戲劇不是愛得你死我活就好了,還有人生的其他部分,那才是真實的,愛情習慣被編排,但是生活得維持真實。
「你的說法我無法苟同,我就是想要塑造不同的質感。」
「質感?我只要求能不傷觀眾的眼楮,完全不敢對你要求質感,既然你無法苟同,同樣的,我也無法拍攝這樣的作品。」
「我絕對不重寫,我拒寫。」這是污辱!也是畢生的恥辱!只見資深編劇氣呼呼的瞪著他。
瞿易修的態度也很強硬,目光冷淡得不見一絲溫度,「那麼我也會拒拍,直到可用的劇本出現,劇組人員等待的是真正的優質劇本,而不是這種鳥東西。」
真鳥,好好一個青春偶像劇,被他搞得像出怪腔怪調的智障劇!
「我、我不干了!」面子掛不住,惱火的資深編劇當場拂袖而去。
「慢走。」瞿易修不假思索的將劇本卷成直筒狀往回收筒扔去,用行動表達他最大的不滿。「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話一說完,他便凜著臉離開。
他一走,坐在角落的制作助理便小聲的問︰「編劇不干了,那戲還要不要拍下去?」
「瞿導說了,拒拍!」執行制作搭腔,手掌不忘巴上制作助理的腦袋。
「他也真有勇氣,竟然敢挑戰資深王牌編劇。」真是值得敬佩。
瞿易修走後,會議室里討論得很熱烈,你一言我一語,雖然有點不安,卻也覺得大快人心。
「不過,這劇本還真的是越寫越鳥,總該有人出來說說話的。」攝影師一臉的贊同,「對了,花子呢?她是不是該跟裴導說說現況?」
經攝影師這麼一說,大家開始找尋話題主角,驀地,眾人在一張椅子下找到早已驚嚇昏厥,人稱花子的花瑁紫同學。
「花子!報子!」一群人趕緊圍上她。
「完了,她都嚇傻了,我看裴導可能會在病床上跳腳兼吐血。」攝影師搖頭低嘆。
悠哉躺在病床上喝茶看報紙的裴子郡,突然狠狠的打了幾個連環噴嚏。
炳啾!炳啾!炳啾!炳啾……
「怪了,好端端的,怎麼一直打噴嚏?」抓過面紙狠狠的擤了擤鼻子,納悶之余又是一個哈啾。
下一秒,單人病房的門突然被撞開,只見助理兼秘書的花瑁紫臉色慘白的跑了進來。
「老大,完、完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花瑁紫雙腿一軟,整個人攀掛在病床欄桿旁。
裴子郡歡天喜地的收拾起報紙,「花子,你來啦,今天要吃什麼?是牛肉面還是大鹵面?還是水餃加鹵肉飯?」一只腳打上石膏懸空的吊著,另一只腳也纏滿紗布,不過這些都不減他的好胃口。
扒呵,打從知道阿修要回來救火,他的心情便悠閑了起來,胃口也跟著大開,每逃詡期待著花子帶來的三餐,感覺像是度假似的。
至于工作,哎呀!阿修那家伙會搞定的啦!
只見花瑁紫-搖頭,「那個……」她舉起顫抖的手指,「瞿導他……」
「花子,你怎麼啦?干麼喘成這樣?來,先喝口水。」放下報紙,裴于郡用同樣裹上石膏的手,努力要送杯水給她止渴。
抓過水杯,她當場編了一大口,「瞿導他……」還是喘得很呢!
「阿修怎麼啦?是不是把大家操得很慘呀?哈哈,你們這些家伙現在終于知道我有多善良了吧?不過也不用抱怨啦,阿修對工作就是說一不二,對人倒是很和善親切,不用怕!」他兀自笑了笑,「快點快點,快把我的午餐拿出來,我好餓!」
望著眼前這家伙像個孩子似的貪吃,花瑁紫真想一把掐死他,「老大,沒有午餐了。」她都緊張得快要心髒麻痹,這男人還在想吃的。
「為什麼?」裴子郡大感不滿,「我不是叫你要帶飯來給我吃?你也知道我吃不慣醫院的伙食,拜托……」
他還在抱怨,兩鬢早被嚇得發麻的花瑁紫趕緊搶白,「閉嘴,你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你沒說我哪知道啊?」他一臉的無辜。
「很好,你給我听仔細了,你那說一不二的瞿大導,今天一個不小心,听到我的話沒有,只是不小心唷!所以,他在今天的制作會議上把王牌編劇給氣跑了。」她總算把重點講出來。
「嗄?你說啥?」裴子郡背脊忽然一陣發涼。
「瞿導跟王牌編劇杠上了,一個說不寫,一個說不拍。」說出來的感覺真是痛快,她拉過椅子一坐下。
「那新戲怎麼辦?」他大聲哀嚎,還不禁一陣頭皮發麻。
「開天窗了。」她很無奈的搖搖頭。
「花子,給我講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氣急敗壞的叫道。
報瑁紫好不容易順了口氣,開始巨細靡遺的將來龍去脈說得一清二楚,還不忘把兩虎相爭的精采過招加油添醋了一番。
當下心一涼,裴子郡感覺烏雲罩頂,捂著劇痛的胸口。「電、電話給我拿來,我要跟阿修問個清楚。」
報瑁紫十分善良的遞上手機,還不忘為他按好號碼。
只見他焦慮異常的對著電話那端的瞿易修大叫,「瞿阿修,听說你把編劇氣跑了?」開門見山,完全沒有任何客套。
「對。」那頭的人一派從容冷淡。
「媽呀,他是業界王牌編劇耶,我在他家求了三天三夜的王牌編劇!」
「那又怎樣?劇本寫得很爛。」瞿易修毫不客氣的批評。
如果要他回來就是為了拍這種鳥劇本,他寧可在美國睡覺。
「你脾氣收斂一點好不好?那個大編劇我可是把他供在神桌上,天天照三餐虔誠參拜的,你怎麼可以把他當作爛皮球踢走?」
「喔,原來他是三餐聞香的啊,早說的話,我就會禮數周到的拿香扔他,不過如果他不幸真的被我氣死的話,說不定還能早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屆時你更可以順理成章的把他供在神桌上參拜,豈不快哉,你該謝謝我的。」他口氣冷淡,卻充滿嘲諷的回嘴。
「可是他--」
不等他說完話,瞿易修已經老大不爽的掛上電話。
裴子郡一癱,心涼了大半。好,夠瀟灑!照這樣看來,先被放到神桌上被參拜的,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了。
「老大,你還好吧?」花瑁紫同情的望著他。
「我看起來像很好的樣子嗎?」
「的確不像。」
裴子郡一臉無奈的望著她,「你說,再去求編劇有沒有救?」他還想做困獸之斗。
報瑁紫搖搖頭,「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
「但是新戲還是要拍啊,這下子有誰敢接這個燙手山芋?」他真想一頭撞死在病床上。
「看看有誰是愛錢不要命的,現在只能砸錢了事嘍。」蹺起二郎腿,她說得簡單扼要。
王牌編劇罷寫的戲,只怕業界沒人敢接了!裴子郡倒在床上咳聲嘆氣之余,忽地,腦海里竄出一個愛錢不要命的臉孔——沙芙娜。
「花子,世界上有沒有比沙芙娜還愛搶錢的?」
「沙芙娜?」花瑁紫先是一愣,接著搖頭,「沒有,她若是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她最近人呢?」
「不知道耶!」
裴子郡將希望的光芒瞟向她,「花子,找人打個電話探探她的口風。」
「我?為什麼是我?」
「快點!如果連沙芙娜都不接這種爛差事,我就真的要從這扇窗戶跳下去了,然後你等著回家吃自己,失業!流落街頭!餓死!」他聲嘶力竭的吼著。
不需要這麼詛咒她吧?
「喔。」花瑁紫應了聲。地覺得自己實在很無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