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預料到他們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一顆心因為他突然的出現而緊張月兌序的亂跳,臉頰不由自主的泛起淡淡的紅暈。
斑大的身子縮坐在她的小車子里,實在有點狼狽,他將前座的椅背往後一調,尋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听從他的指示,她將車子開向郊區避開人潮。
雖開著車,她卻一直注意到他此刻正坐在一旁,假寐的樣子仍散發著陌生的威脅,讓她緊張的不得不握緊方向盤借以穩住自己的情緒。
車子順著車道蜿蜒而上,最後停在半山腰的一處平台。引擎的聲音陡然停住,她這才听到自己怦然、失序的心跳聲,還有不甚平穩的呼吸。
原以為自己在一年多的工作經驗後變得世故、圓滑了,然而她卻發現根本不夠,她還是稚女敕的很。一旁的他仍在假寐,但是嘴角的笑淺淺的浮現,令人不自覺的皺眉。
手臂往後伸去,拎起皮包,她小心的取出昨夜寫的關于專訪構想的記事本,思忖著該如何跟他談論專訪事宜。
偷偷用眼楮瞥著他的臉,突然,他緊閉的眼楮倏地睜大,逮到她觀察的眼光,笑容逐漸擴大,然而還是皮笑肉不笑的令人討厭。
沈傲君原本心虛的低下頭掩飾臉上突如其來的紅潮,但是一看見他那令人生厭的笑,索性緊抿著嘴不發一語。
「妹妹,好久不見。」他坐直身子,一雙眼楮緊緊的鎖住她,那復雜的眼神有太多含意。
「辜總裁,這是有關專訪……」
不讓她把話說完,辜允中伸手取餅她手里的記事本,看著她娟秀中帶點外放氣質的字跡,「第一次看到你的字跡,我覺得你的字比你的人誠實多了,你的字一點都不孤僻、不冷淡,還有一種外放的頑皮,潛藏的柔美……」
臉上有被揭開面具的狼狽,她拉回正題,「辜總裁,我是真的想跟你談專訪的事,而不是要……」
她的話未說完,辜允中突兀的用雙手圈住她,硬是將她圈住鉗制在他懷中,附在她耳際輕聲說︰「親愛的妹妹,這四年來你好不好?你變得更漂亮了,若不是正面看到你的臉,我可能認不出這長發美女是我認識的妹妹。」喟嘆的氣息拂上她的頸子,讓她畏懼的想退縮。
「辜總裁……」沈傲君使勁掙扎著這樣的親近,然而力氣不如人。
一陣拉扯後,她怯弱的喊著,「學長——」心慌意亂的推著他堅固如城牆的胸膛。
「回答我,你過得如何?」辜允中莫名堅持著。
「我很好!」她氣他的獨霸,氣他的專斷妄為,口氣因而高揚著。
「為什麼生氣了?」他注意到她情緒的轉變。
「我討厭你霸道的樣子,討厭你敷衍、作假的笑容,從以前就討厭!」她蹙著眉,別過臉不看他。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對他發脾氣,或許是氣他突然的出現。沒讓她有喘息的機會,也氣他變得陌生,怎麼都找不回記憶中和善的樣子。
他松開手臂的力道,讓她有機可趁退出他氣息包圍的範疇。
沈傲君忙不迭地往後退去,直到背脊只住車門才停止。辜允中的眼楮依舊追隨著她身影,隨著她的退去,他看見她頸項上垂掛著出外前一晚,他為她親手戴上的鏈子,那飽滿青翠的綠色墜子幸福的平貼在她胸口上,偎著她的氣息成就了這樣晶瑩的亮度。
他忘情的伸手想探觸那顆圓潤的玉石,卻叫她排斥的一掌拍去。
漸漸泛紅的掌印落在他手背上,車內的氣氛充斥著不知所措的茫然、錯愕……
許久,「對不起。」他認真的收斂起嘴角應酬的笑容,真摯的為自己魯莽的行為道歉。
「不……該是我道歉。」她完全沒預估自己會有這樣的舉動。
車內的空氣又凝滯了起來,彼此的心跳聲清晰得像打鼓,她緊張的倚著車門,而辜允中則仔仔細細凝視她的容顏。
漫長的沉默後,他主動打破沉默,看著手上的掌印笑問︰「你何時練了鐵砂掌?」
她忍著緊張的情緒,「那次被你踹一腳後,我決定練鐵砂掌。」她仰起下巴回嘴。
她不想兩人第一次的見面那麼生疏,只能盡可能緩和自己的情緒和他平心靜氣的說話。
四目僵持許久,兩人相視而笑,這一次他不再用高深莫測、邪魅的笑容對她,而她也真誠的為他展顏露出難得一見的巧笑。
他開懷的笑聲掩蓋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化去了重逢的尷尬。
「記仇的妹妹。」他大手覆在她前額一擊。
沈傲君斂起笑,「學長,我都二十五歲了別叫我妹妹!」
「學妹就是妹妹啊!」他食指撐在下顎,肯定的說。
「胡扯,那我不也要叫你一聲哥哥?」
「無妨。」
「才不要,你出外後,有一次在學校真的有人跑來問我是不是你妹妹,弄得我哭笑不得,一臉尷尬。」她埋怨酌瞪著他。
他又凝望著她許久,害她臉上的紅潮怎麼也退不了。
「剛剛在晶華看見你時,覺得你變好多。不但變漂亮了,還變得世故圓滑、成視詆事……不過,你還是一樣刻意跟人保持距離。」
「我才覺得你變得好陌生,那天從電視上看到你,覺得你更冷酷、更高深莫測了,梳著油亮的發型、穿著西裝、一臉應酬的笑容……活月兌月兌是個冷面笑匠。」
「還是那麼討厭我的笑容?」
沈傲君肯定的點點頭,「笑容是要打從心里笑出來的,與其笑得敷衍,我寧願你不笑。」
「那只是虛應而已,在商場凡事身不由己,我也想真誠的微笑,可是每每听到阿諛奉承的鬼話我就不由得冷笑,久而久之成了一種習慣。」他自嘲的一哂,「好,我答應你,絕不對你露出敷衍的笑。」
老實說,听到他回來的消息,她是期待、高興的,只是陌生的疏離讓她覺得很難受,不過現在找回了過去的熟悉,沈傲君覺得很高興。
「好,謝謝你對我的寬容,晚上我請學長吃飯。」
奔允中伸出手掌,「我回來了,妹妹。」
沈傲君微笑近身,伸出手,緊緊的握住他,「歡迎你回來。」
出外前兩人的友情才剛萌芽,他突然的離去讓她有一陣子悵然若失。現在見到他回來了,見到他陌生的外表下仍保有記憶中的熟悉,沈傲君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樂,連帶的對他的態度也好了許多。
「你今天的笑容,比我出外前更開懷了,人也變得活潑。」他揉著她的長發,心情卻不若她平靜……
∼∼∼
采訪車上固定的三人班底——司機、攝影和文字記者。
「傲君,這給你。」攝影師昌哥遞來一個可愛的飾品。
「昌哥,你怎麼有這種東西?」看他平常粗枝大葉的樣子,怎麼會有這樣秀氣的小東西。
「國外買的,跟我搭檔過的漂亮記者都有份。」
「謝謝。」她把玩著別具異國風味的別針,慎重的別在皮包上。
「傲亂你年假休了嗎?」
「還沒,工作太忙了,沒時間。」她微笑以對。
「最近養生SPA很風行,你可以考慮。保證讓你洗掉三層皮!」他露出手臂泛紅的皮膚。
「昌哥,我也想休假去玩,一本護照辦了好多年,我卻連中正機場都沒去過一回。」可憐啊!
「趁單身多玩一點,以後結了婚可沒那麼自由嘍!」
又是婚姻!她排斥的一哂。
沈傲君如是想︰婚姻對女人真不公平,要求女人乖順的依附在丈夫羽翼下,忽視自我,以家人為中心,但可笑的是,女人的三從四德卻未能保全她們的人身安全,有些婦女甚至慘遭丈夫暴力相向。
所以她對婚姻敬而遠之。
沈傲君今天臨時被征調跑一個策略聯盟酒會,主辦單位大手筆廣邀各政商人士共襄盛舉。
這年頭經濟不景氣,許多公司不得不以策略聯盟的型態找到相互依存的利益點,尋求績效的再提升。
記者會聯訪結束,等待攝影記者再取幾個鏡頭,便打算離去,沈傲君在場邊看著冠蓋雲集的會場,想著生活層次的落差。同樣生活在台灣,生活的層次卻落差極大,沈傲君唇角不自覺露出一抹譏誚。
「傲君。」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
轉了個身,看到對方,她的紅唇往兩旁扯出細微的弧度,「辜總裁,你好。」伸出手與他交握致意。
奔允中今天穿了一襲鐵灰色的高級手工西服,筆挺的襯衫、整齊的領帶,金絲框眼鏡更增添他溫文儒雅的氣質。
那天重逢之後,忙碌的兩個人就連打電話聯絡的時間都沒有,今天的不期而遇算是第二次見面。」
「工作結束了?」手掌緊緊里著她的小手,舍不得分離。
「嗯,我的搭檔還在取景,一會兒就回公司。」她縮回被握疼的手。
「對不起。」驚覺自己不當的行為,辜允中滿是歉意。
沈傲君只是會意的眨眨眼。
由于身旁還有許多人在,兩人只得生份的對話。
「那專訪……」
「是,我犯了業界的大忌。」他靦腆的笑了。
今天他是怎麼了,難得也有靦腆的樣子,好新鮮喔!她感到有趣的看著他。
「傲君,好了。」呂哥扛著攝影機越過人群走了過來。
「辜總裁,我會再跟您確認時間。」她淡淡一笑後,連同搭檔一起離開會場。
奔允中的視線緊緊追隨沈傲君離去的身影,他的雙眸透漏太多情緒……
即使已經遠離了會場,她仍可以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尾隨在她身後,離開了酒會會場。
上了車,皮包內的手機便響起。看見來電顯示後,她接起電話。
「喂,有事嗎?」就知道是他。
「晚一點有沒有空?」辜允中渾厚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
「等交了新聞帶吧!」這則新聞夜間新聞要播,得先完成才行。
「下班時打個電話給我。」
「你還不回家嗎?」她詫異他這大忙人竟然有空。
「我正要回‘辜園’,下班前打電話給我,約個地方見面。」他的語氣透漏著堅持。
「那好吧!」沈傲君心想,他或許是有事要跟她談。
看她掛斷電話,昌哥開口,「誰啊?難得听你說話這麼溫柔。」
她不解,「溫柔?昌哥你的耳朵鐵定有問題,我是不希望晚上還嚇到你們兩個。」她隨意的敷衍著。
最近這一星期以來,她不知怎麼的老想到他。各自的工作都很忙,尤其是身為總裁的他常常開會,忙到連專訪的時間都一拖再拖,甚至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只有偶爾傳來簡訊問她好不好,今天酒會的踫面著實難得,只是他們不方便暢談。
∼∼∼
九點鐘下班,沈傲君開著二手小車在晚風徐徐的路上,透過免持听筒,她聯絡上辜允中。
「喂,學長,是我。」她的語調有著下班的輕松。
「你今天開車嗎?」
「嗯,在中山北路上。」
奔允中正坐到車內,發動引擎。「到淡水會不會太遠?」
「不會。」
「那到淡水紅樓好了,在老街上,你知道怎麼走嗎?」他將車子緩緩駛出「辜園」,朝淡水的方向前進。
「知道,去過一次。」
「好,一會兒見。」
∼∼∼
繞過燈火閃爍的迂回巷道,停好車子後,沈傲君沿著記憶中的老街緩緩的走著,轉入一條巷子抬階而上。
莫名地,她像是在期待著什麼,一顆心不斷的飛揚,情緒逐漸亢奮。這陌生的感覺,連她都不知是為什麼?
短短的階梯步道,幾盞昏黃的燈光把她的身子拉得好長,一仰頭,熟悉的身影就倚在燈下靜候她的到來。
「你怎麼比我早到?」她詫異的快步迎上前去。
被下上班時束縛、正式的穿著,輕便的休閑衫讓他顯得更年輕,任誰都很難想像他會是某大企業的總裁。
「走捷徑,超車。」他向她伸出手。
「不遵守交通規則!」沈傲君跟著伸出手,打了他手掌一下。
奔允中乘機將她的手牢牢攫住,牽著他並肩走上三樓,挑了個戶外的座位,遠眺淡水河夜景。
「晚餐吃了什麼?」
「沒吃,怕來不及。」
她急急忙忙趕去酒會采訪,回來打稿、剪接、過音,等交出新聞帶都快九點了,哪有時間吃晚餐。
奔允中心疼的皺眉,招來侍者點了一堆東西,「想喝什麼?」
仔細的看著MENU,精致誘人的簡介讓她難以抉擇,「想吃漂浮冰咖啡上面的冰淇淋,又想喝水果茶。」她很是為難。
「需要我幫你決定嗎?」
「嗯,麻煩你了。」推過MENU,她懶得再思考。
她傾身趴向欄桿,眯起眼楮看著河道對岸熠熠的燈光,微微的風襲面而來,她展顏淡笑。
她向來不喜歡別人幫她決定任何事,可是她卻反常的讓辜允中作決定。不過這樣的改變,或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一杯漂浮冰咖啡,一壺水果茶。」
聞言,侍者微笑的收回MEUN離去。
奔允巾隔著桌子靜默的看著她陶醉的闔上眼眸,嘴角帶笑的模樣,為自己的牽腸掛肚覺得莫名。
一盤盤的食物頓時將桌面堆得滿滿的,她驚訝的看著辜允中,實在不知道從何下手。
「快吃。」他開口催促。
「天啊!學長,你嚇撐我的胃了。」她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食物。
「嚇撐了才有空間填食物,快吃。」他將食物推至她面前。
「是。」現在才覺得肚子真的餓了,她舉起叉子乖乖的吃著。
離開紅樓已經十二點了,街上的行人減少許多。
「待會車子開慢些,我在你後面跟著。」辜允中送她上車
「學長,不用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她獨立慣了。
「這麼晚了,路上治安不好,听話。」他很堅持。
見他如此認真的樣子,沈傲君只好乖乖的不吭聲,讓他一路尾隨著她的車子,直到她家為止。
停好車子,他也跟著下來了,「快上去休息吧!」
「好,學長,拜拜!」第一次,她玩心大起的朝著辜允中扮個鬼臉,用力揮著手,轉身朝電梯走去。
「傲君——」辜允中突然喚住她,在空中揚揚他的手掌。
沈傲君回過頭,會意的一笑,小跑步奔向他伸出手與之交握,不同于寒喧的禮貌性握手,而是小秘密似的握手。
從酒會遇見她那一刻起,他就想這麼緊握著她,聞著她的發香……
而沈傲君多年前缺了角的高牆,如今已經瀕臨瓦解而不自知。
∼∼∼
實際進行專訪已是一個星期後的事了。
巴搭檔蘇政民快步踏進碩邦集團位于敦化南路上的商業大樓,偌大的透明玻璃擦得閃閃發亮,內部空間設計更是氣勢磅礡。走進大廳,兩旁高聳著名家創作雕塑,陣陣涼意襲來,阻去戶外酷暑的熱氣,更添宜人的感覺。
「你好,我是JVTV沈傲君,跟辜總裁約好今天做專訪。」
總機小姐漾著甜美的笑容迅速起身,「是,總裁交代請您直接上二十樓,常特助會安排專訪的地方。」她領著他們進入總裁專屬電梯。
「步出電梯,只見有數面之緣的常智楷迎上前來。
「你好,常智楷。」
「你好,蘇政民、沈傲君。」三人簡單的握手致意。
「總裁還在參加主管會議,請兩位到會客室里稍作等侯。」帶著兩人到會客室後,他交代小姐送來咖啡便又忙得不見蹤影。
趁著空檔,沈傲君和蘇政民討論著專訪畫面的呈現方式。
約莫十分鐘,一陣急促雜沓的腳步聲朝會客室聚集,沈傲君和蘇政民停止討論起身迎向來者。
只見辜允中神情凜然,一邊走路一邊忙碌的簽署著助理們手里捧著的文件。沈傲君不禁感嘆,企業家具不是普通人能當的,連走路都不得清閑。
奔允中手一揮,制止文件再次落入他面前,「先送到我的辦公室。」
三、四名助理一哄而散,只留下常智楷一人。
奔允中旋身走向沈傲君、蘇政民兩人,「對不起,讓兩位久等了。」
撇去兩人相識的關系不說,在她眼里,辜允中堪稱是一個極有修養的企業家,雖然他有時會出現那莫名的獨斷、堅持,不過,他倒是很懂得尊重人。
「辜先生,感謝你撥冗接受我們JVTV的專訪。」
雖然兩人算是熟識的朋友,但這是公開場跋,生份的客套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
奔允中隱忍嘴邊的笑意,看著她。「坐。」他示意兩人別拘謹。
「可以開始了?」
「是的。」他很隨性的坐下,與沈傲君面對面。
她朝搭檔點點頭,攝影記者迅速的調整兩人畫面角度,手勢一揮,專訪就在言談中開始……
∼∼∼
在外頭跑了一整天,下班時間一到,沈傲君到樓下餐廳隨便吃點東西,又趕緊回去加班。專訪的後制尚未完成,她只得趁下班後的時間繼續趕工。
謹慎、犀利的眼楮盯著畫面,她準確的抓出In點、Out點將段落剪輯出來,看著畫面里的辜允中,沈傲君思忖,明天播出時,收視率一定可以扶搖直上創個新高。
當整個專訪的播出帶完成後,她的眼楮已經呈現迷蒙的狀態。
揉揉酸澀的眼楮,一旁的手機響著,沈傲君有氣無力的接起電話,「喂……」
「怎麼了?已經睡了嗎?」辜允中關心的話語從電話那端發出。
「我還在公司。」她笑著,別過視線看著牆上的時鐘,已經十點半了。
「怎麼那麼晚還不回家?」電話那端的辜允中皺了眉,心中掛念她的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
「在剪輯你的專訪,明天要播了。」
「完成了?」他問。
「完成了。」
「我送你回家,十分鐘後JVTV大門見。」
她婉拒,「不用了學長,我可以自己回家。」
車子昨天進場維修,反正搭計程車很方便,實在沒必要讓他又跑一趟。
「听話。」他堅持。
「那好吧!」他的執拗有時比小阿子還難擺平,她只好退步。
收拾了東西,白天熱鬧非凡的辦公室剩下小貓兩三只,她向大家道了再見後,緩緩步出辦公室。
走出旋轉玻璃門,微涼的風襲面而來,沈傲君破天荒的有種孤寂的感覺。
就在此刻,一輛黑色的車子按了兩聲喇叭攫住她的注意力,接著在她面前停下,車門一開,辜允中挺拔的身影大跨步的走了過來。
「車子就停在公司吧!明天我來接你上班。」
「不用,車子我昨天送廠維修,明天我搭計程車來就可以了。」風不斷吹來,佛亂她及肩的長發。
「你車子送修,現在這麼晚你該不會打算搭計程車吧?」他沉聲問。
「是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不由分說,辜允中曲著食指硬是在她前額敲了一記,警告意味濃厚。
「學長——」揉揉發疼的前額,沈傲君覺得自己每次在他面前就成了幼稚的小阿子似的,都怪他老叫她妹妹!
「上車。」他打開前座車門,盯著她乖乖坐上去。
「以後再讓我知道你這麼晚搭計程車,非罰你不可。」他恫嚇著她的率性而為,主要仍是擔心她的安危。
看他這麼嚴肅,沈傲君突然不知道怎麼接話,一路上只好安安靜靜的坐在前座,別扭的側著臉看窗外的街景,完全沒注意一旁的辜允中忍俊的笑意、寵溺的眼神。
車子停在公寓大門前,他跟著下車來,「傲君——」一如往常的伸出手掌。
沈傲君裹足不前,清澈的眼楮先是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見他不再冷著一張臭臉,她才緩緩走向他的身前,握著他的手心,低頭在他身前喃道︰「學長剛剛好嚴肅。」
奔允中突兀的笑著、「妹妹,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說什麼?」沈傲君仰起臉。
他習慣昵稱她為妹妹,害她也不由自主的便把他當做哥哥,將他視做家人般親近。「以前,你像一朵含苞的紅玫瑰,張揚著驕傲的刺,防備著每一個人,誰要是越雷池一步,你就用尖銳的刺逼退他。」「胡說!」她不認同。
「有時我發現你像株蓮花,冷冷淡淡的看著這個社會,徑自散發自己淡淡的美麗。現在我覺得你像瑪格麗特,可愛的緊。」
沈傲君還是不認同的別過臉,「我像花,可是學長的手像鋼筋水泥,敲得我的額頭好疼。」她硬是揪出方才敲在她前額的罪魁禍首。今天她像是撒嬌的小妹妹,指責他的粗暴。他滿意這樣的改變,至少她在潛意識里接受了他。
沉潛的情悻在辜允中心理萌芽,想獨寵她的念頭浮出腦海。
「你好忙喔!」沈傲君直言道,「那天專訪,我看你忙到一邊走路一邊簽文件,真是超人!真擔心哪天你的鼻子會跌榻了。」
「對,我是超人。」他擰了下她的鼻,「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上班,快回去。」
「再見。」她拍去他擰著她鼻子的手。
下一秒,這朵瑪格麗特幻化成一只蝴蝶翩然離去,讓懷中空虛的辜允中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