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大校園,鐘聲剛響過,原本寧靜的校園里又再度人聲沸揚熱絡起來,樹影幽深的林蔭小徑上盡是下了課的學生。
「傲君——」就讀外文系大二的田羽真在人群中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單手抓緊包包快步越過人群,伸出另一只手及時勾住沈傲君的手肘。
「傲君,你最近怎麼都沒來社辦,來練習場的次數也減少許多?」
沈傲君F大新聞系二年級學生,一頭削薄、具層次感的短發,身著輕便的T恤、牛仔褲和一雙運動鞋,姣好的容貌、縴細的身材常令人欣羨的失神駐足,只為了觀看她自然不矯作的模樣。
但是大家都只是看看而已,因為她那冷淡、獨來獨往的模樣已經讓許多男同學望之卻步、望而興嘆。那與身俱來、渾然天成的冰冷氣質讓人既傾心,卻又怕褻瀆了她的美好。
「羽真,」沈傲君露出一抹淺笑,看著緊勾著她手臂不放的人,「好久不見。」那笑容弧度小得幾乎無法被察覺。
「沒課了吧?」田羽真問。
「沒了,我向來不選最後一節的課。」她的兩片薄薄唇瓣因說話而若有似無的微掀著。
「那我們到社辦去逛逛。」田羽真興奮的邀約,接著便抱怨著,「自從你上回贏得了比賽,你好久都沒來參加例行的練習活動了,你都不知道法文系那個羅妖女多張狂……」嘴巴委屈、厭惡的嘟成了個小圓形,她滔滔不絕的細數著某人的不是。
打小開始,沈傲君的父母總以為一個女孩子不適合抬腿弄拳的,嚴格禁止她參加跆拳道、空手道、柔道之類的活動,想她那寶貝弟弟老是從道館里頂著滿頭大汗回家,她就羨慕的想哭,恨不得自己趕快高中畢業,考個外地的大學好月兌離父母的嚴格監控。
懊不容易考上大學,為了一償多年宿願,她偷偷的參加跆拳社。巧的是大一升大二那年暑假,她參加生平第一次比賽,竟然讓她順利的得了獎,這讓她一整個暑假都沉溺在獲勝的喜悅里,樂陶陶的。
「最近不用練習嗎?」她拂去垂掉在前額的頭發。
「要啊!听說期末還有個比賽,可是那女人真不知她是來釣男人的,還是真的想參加跆拳道社,成天打扮的像應召女在社辦晃,練習時就裝柔弱,干擾大家的練習時間,真惡……」田羽真一手壓著胃,努力壓制住惡心的感覺。
「羽真,你太夸張了。」沈傲君淡淡的一笑。
「找個時間來一下嘛,你不來秀一下,那群男人根本不知道努力上進,期末的比賽一定很慘烈!」田羽真不死心的邀約著。
「我最近系上事情忙了點,有好幾份學期報告得去找資料,等有空就會去。」沈傲君白皙、修長的食指推推順著鼻梁下滑的眼鏡。
「那好吧!」田羽真有些失望。「啊!對了,那天社長說,期中考過後會請個教練學長來進行特訓,這次你不能缺席,別忘了要來喔!」田羽真提醒。
「我知道,下個禮拜我就會去練習了。最近實在是瑣事太多抽不開身,再不去發泄一下,我一定會瘋了。」淡然的表情跟她說出的話語一點都不相符,真不曉得沈傲君到底有沒有情緒。
「一言為定?」田羽真一雙眼楮定定的看著她。
「一言為定。」沈傲君肯定的回答。「我還有事,先走了,下回再聊。」
「下禮拜見。」田羽真高興的揮揮手,心滿意足的松開原先緊勾著不放的手。
沈傲君將下滑的背包拉回肩上,轉身離去。
即使是身處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但她那引人注意的身形、容貌仍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不過這寡言、冷淡的主角一點也不在意,依舊故我,只要旁人別妨礙她的生活即可。
她並非完全的冰冷,只是習慣一個人投注心力在她的課業上,不喜歡和同學攪和在一起,久而久之,她便成了獨行俠,和同學的距離也就愈來愈遠。
田羽真近乎崇拜的看著她翩然離去的身影,心想,如果自己是個男的,一定會心悅臣服的拜倒在沈傲君的石榴裙下,因為她實在太特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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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首在圖書館內查閱成堆的資料,直到脖子酸疼的叫人吃不消,沈傲君才將身子往椅背上靠去。修長的手指秀氣的揉揉酸疼的脖子、隨手將眼鏡擱在桌上,合上雙眸停止文字的荼毒。
昨夜留在閱覽室通宵趕報告,雖然獎學金不是她的目標,但力求完美的沈傲君仍是鉚足全力用心做每一份報告。當其他同學都忙著聯誼、唱KTV,沈傲君仍是維持著一貫的態度,專注在她的課業上。
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的腳步聲,來人挨著沈傲君的椅子蹲,壓低音量,「傲君,終于找到你了。」
听見聲音,她睜開眼,「羽真,有事?」一雙疲憊的眼楮完全掩飾不住她熬夜的事實。
「就知道你又忘得一干二淨了!今逃諗團集訓,社長怕你不來,特地交代要我來找人,不惜押解你到團聚的場地。」田羽真壓低音量,捂著嘴巴在她耳畔鄭重提醒。
「今天?」她一臉茫然。
她最近肯定是讓傳播統計學的報告折騰得腦細胞大量驟死,幾乎要忘了今夕是何夕。
「可不是,幸虧我及早來尋人,否則我又得挨罵了。」田羽真干脆坐在地板上嘟嘟噥噥的。
「最近趕報告忙得昏天暗地,所以忘了。」揉揉因一夜未睡而酸澀不已的眼楮,接著將擱在桌上的眼鏡戴回鼻梁上,遮去她與眾不同的眼神。
田羽真倏地站起身,「不管,快收拾東西走人了,要休息到社辦去。」
不等她有所回應,田羽真雙手利落的收拾沈傲君面前的東西,然後,二話不說拖著沈傲君便往外走。
沈傲君這人雖冷淡、獨來獨往了點,但是對于田羽真這樣主動、又充滿活力的人,她向來是毫無招架之力。
角落,一雙眼楮毫不掩飾的望著離去的身影,有著欣賞、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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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上衣服,系好腰帶,一群人全聚集跪坐在榻榻米上,聆听著跆拳社社長的例行訓話,一夜未合過眼的沈傲君強打起精神跪坐在田羽真身旁。
「各位,期末有一個比賽相信大家都有耳聞,這一次我們為了要爭取包好的,成績,所以請各位要加緊絛習,這次……」社長語調興奮,然而听的人卻渾沌未醒的樣模。
听著漫長、無意義的談話,大家無不一臉茫然的呆坐著,眼神呆滯的看著前方仍意猶未盡的社長。
「咳——真是個大笨蛋。」田羽真疲累的伸伸懶腰,「他啊!什麼都好,就是嘴巴不饒人,不知道長話短說的道理。」雙手捂著嘴,遮去一個哈欠,她壓低音量靠在沈傲君身邊說著。
沈傲君臉上並未出現任何表情,只是默默的听著。
「傲君,你看看斜前方十五度角的那個男的,听說他就是這次社長透過關系找來的教練學長。」田羽真細細的嗓音維持在兩人可听見的音量。
順著田羽真的話,她瞥了眼那一臉帶笑的陌生男子,一頭帥氣,整齊的短發,一張過于斯文、俊美的臉,嘴巴維持著一定弧度的笑意,乍看之下似乎很親切、陽光,然而隨著視線上升,他那未達眼楮的笑意泄漏出他深邃眼眸的詭譎。
她不解,有這樣一張好看臉孔的人為何會那樣陰沉的眼神。
「他是辜允中,碩邦集團未來繼承人,今年是研二,听說他曾是跆拳社社長,得過不少獎項……」田羽真依舊滔滔不絕的訴說著那男子的來歷,語氣里有著崇拜。
原來是商人子弟,有道是︰無奸不成商,光是看他一臉不真誠的笑,就挺符合他的身份。
就在她打量他的同時,辜允中也察覺到她的注目。四目膠著的定住對方的眼楮,誰也不退讓。只見他左眉挑了一下,嘴上的弧度依舊在笑,不過沈傲君卻意會到他挑釁的意思。
「……那麼我們就把時間交給辜學長。」社長終于結束了長篇大論,換人發言。
在大家熱烈的鼓掌下,辜允中利落的站起身,筆直的走到正中央的定點,「很高興今天可以跟大家一同切磋,我不多說,馬上開始。」高挺的身材微微向大家鞠躬。
沈傲君很是佩服他始終不減的笑意,難道他都不覺得嘴酸?她低下頭掩飾嘴邊的那抹難得的譏誚。
「謝謝。」他氣定神閑的一鞠躬,「首先,我可否請這位女同學上來協助示範?」眼神定在沈傲君臉上,擺明了不讓人拒絕。
沈傲君遲疑了一下,心知這是他拋出的戰書,避不得。取下鼻粱上的眼鏡,她毫不畏懼的站起身走上前去。
「怎麼稱呼?」辜允中明知故問。
「沈傲君。」她用沒有起伏的音調說出自己的名字。
她明白他並不是單純的想謂她示範,而是挑釁她方才的注視。
瞧!他的借刀殺人之計使的多好,台下那些慕名而來的女子莫不覬覦她的好運而七嘴八舌的驚呼著。
兩人互相鞠躬致意後,跨步上前近身。
「冒犯之處請多見諒。」辜允中低沉的道,接著便開始示範著各種比賽可能出現的情形。
即使是基礎的動作,兩人仍以極佳韻默契一-完成,動作之流暢、利落莫不讓在場的同學都欽佩的睜大眼楮,生怕錯過精彩的動作,女同學雖不滿沈傲君的出現,但也不得不認同她的基礎動作的確做的很好,甚至趨近于完美。
場外眾人此起彼落的贊嘆著,然而場內兩人之間暗潮洶捅的對峙意味卻在此時轉濃。辜允中一雙眼楮緊鎖著眼前的女子,每個動作都刻意控制力道借以揣測沈傲君的能耐,而她讓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只得不服輸的回瞪著他。
庇拳的假動作在沈傲君眼前一晃,真正發出攻擊的腿也跟著抬起,若不是沈傲君機警的發現他的意圖,及時做出反應,否則現在可就慘了。
實在是很陰險的行為,沈傲君在心中一再的評論著。
他的眼神狀似無害,實則透露出叫人膽顫的詭譎,在旁人眼里辜允中十分專心的示範模擬情形,但是枕傲君則認為他是在挑弄他的獵物,等待獵物筋疲力竭的時候,他便會毫不留情的伸出爪子恣意捕食。
隨著他的力道加重,他的氣息因長時間的近身接觸而融合在她的呼吸中,陽剛味撲鼻而來,讓沈傲君一時閃神,差點又要被K中。
昨夜一夜未眠,現在又遇上這性情古怪、笑里藏刀的家伙,她實感力不從心,幾次交手下來,沈傲君已經呼吸混亂、臉色局促不安,因參加比賽造成的腳踝舊疾更是隱約傳來刺痛。
只見辜允中趁她又一個閃神,腳使勁一踹……
「呃——」沈傲君吃痛的蹲,呼吸急促的喘息著。
「你還好吧?」罪魁禍首的聲音傳來,她意識到兩人的靠近。
沈傲君不回答他的問題,靜靜等待一切的不適散去。
「傲君。你還好吧?」田羽真率先奔到她身邊焦急的問。
她翻開疲憊的眼皮看向一臉緊張的田羽真,「OK!太久沒練了,有點吃不消。羽真,先陪我回去休息吧!」她伸出手臂搭在羽真肩上。
她知道她再不閃人,所有的人就會盯著她不放,而忘記今天團聚的用意,況且她的腳踝可能又要兩三天不能行動了。
「好吧!」田羽真伸手要拉起她。
「我來——」搶在田羽真之前,辜允中伸出修長結實的手臂。
「不用了。」沈傲君直接拒絕。
他不在意的笑著,擺明了不理會旁人瞠目結舌的樣子,更不接受沈傲君的推辭,硬是從田羽真手上奪過沈傲君。
他將她的雙手從背後固定在自己的頸項上,雙手往兩旁勾住她的白皙小腿輕松的將她背在身上,不顧眾人詫異的眼神,大跨步的走出人群圍住的小圓圈,更不忘在門口拎起屬于沈傲君的背包、眼鏡。
當然,他嘴上招牌似的笑容仍舊掛在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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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外的風陣陣吹來,沖散了活動過後的熱氣。
「請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回去。」沈傲君掙扎的想離開他厚實平坦的背。
「如果你真的可以自己回去,就不會輕而易舉的讓我一腳把你甩飛出去,老半天起不了身。」辜允中語氣里透漏著不妥協的堅持。
「我承認我是疏于練習,況且你底子很好,將我一腳甩出並不令人意外。」沈傲君雖不願意,但是為了月兌離這樣尷尬的姿勢,她稍微妥協,「要不我可以搭著你的手走。」
「女孩子家別太愛逞強,一夜未眠、腳躁上還有舊疾,你到底想逞強到什麼時候?」他的語調有著譏諷,「不過你膽子倒是很大,看我的眼神盡是批判、鄙夷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我某前任女友的妹妹呢!」他不莊重的揶揄。
沈傲君先是頓了一下,防備的看著他的後腦勺,「你怎麼知道我一夜沒睡?」
「因為我在圖書館的閱覽室睡了一夜,可是你翻了一夜的書吵得我沒睡好。」他不在意的笑出聲來,「住哪里?」
「學城二樓右手邊。」她連多跟他說句話都懶,只想趕快擺月兌他。
「看來你當真是忘了我。」他若有似無的調佩道。
沈傲君納悶,有什麼是她該記得的嗎?「初次見面何來此說?」她盡可能的把字句簡化。
「哈哈——」他爽快的笑,「無妨,以後自會有機會。」
奔允中像識途老馬般,穿越校外商家的街道,走上一處校外宿舍的二樓。
「開門。」他站在鐵門前,命令肩上的人。
不得已,沈傲君只得伏低身子,讓身子緊貼著他散著熱力的背,盡可能的把手中的鑰匙插入孔內。可是,也不知怎麼的,她的手竟不停顫抖著,就是無法把門打開。
看不過她動作遲緩,辜允中松開一只手,奪過她的鑰匙命令道︰「我來,抱緊我。」
沈傲君心虛的勾.緊他的肩膀,只見他輕而易舉的打開大門,快步的走進屋子。
奔允中將她在床邊放下,轉過身面對她,「剛剛有沒有摔傷哪里?」
「沒有,謝謝學長。」她不喜歡這樣跟人接近,直覺推辭他的關心。
沈傲君抬起頭看向他,突然發現他掛在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松了口氣。
她討厭他虛假的笑容,反而覺得現在這樣子比較符合他的本性,斯文、干淨、溫文儒雅的長相,沒有令人生厭的笑……
「干嘛盯著我?」那抹掩飾的笑又再度浮現。
沈傲君微微蹙眉,並未回答。總不好直說她討厭他的笑容吧!
他看著她蹙眉的神情半晌,蹲子捉住她的腳踝輕輕的按壓。
「學長——」她發出驚呼,因腳躁上的疼痛而蹙眉。
這人怎麼可以這樣隨便握著別人的腳,沈傲君不由得臉色微慍、泛紅……
「明明受傷了還嘴硬。」辜允中不理會她急欲縮回腳的力道,單手扣得緊緊的,仔細看過後隨即放下她的腳,「你先去洗個澡,水溫別太高,知道嗎?」
她吸吸鼻子,「學長,你可以回去了,我真的沒事。」沈傲君推辭,她不喜歡有人入侵她的世界。
「我說的話不喜歡被拒絕。」辜允中直截了當的說,「快進去梳洗,我等著幫你上藥。」
「我自己會處理,學長,你可以先離開了。」沈傲君堅持。
「進不進去?」辜允中略帶威脅的低聲問。「再不進去,我只好親自拎你進浴室去了。」他蹲著身子,一副要脅的狠樣,屋內的空氣開始變得詭譎,「我給你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後希望你乖乖的坐在這里。」
沈傲君皺眉點點頭,別過視線掩飾臉上尷尬的表情。
「洗完澡穿著袍子,我幫你上藥,現在我回去拿點東西。」辜允中說完便拿著她的鑰匙離開。
「我的鑰匙……」沈傲君錯愕的喊著。
大門砰的一聲合上,她的呼喊沒人理會,沈傲君只覺得今天運氣很背,不只渾身黏答答的還一身酸痛!她忿忿的拿起衣物進了浴室,打算把今天的霉運全數洗去。
她的情緒跳出波瀾不興的境界,挫敗的感覺在心中逐漸上揚,她沒意識到,她竟對這家伙有著不同以往的強烈情緒。
懊不容易洗好澡,她一拐一簸的從浴室走出來,辜允中已在外頭等候多時。
「過來坐在床沿。」他伸出手臂引領著她。
沈傲君將手交給他,緩緩的來到床沿坐下。
前方的小桌子上有一些紗布、藥膏,只見他將黑色的藥膏均勻的涂在白色的布塊上,繼而用打火機略微烤熱。看著他的動作,沈傲君這才發現他有著一雙修長、賞心悅目的手指。每個指節都很勻稱,連身為女生的她都好生羨慕。
沈傲君忍著痛看著辜允中旋過身用手掌托起她的腳,手指輕輕的按壓後,取餅那藥膏緩緩的包裹住她的腳踝,那修長的手密實的裹著她的腳,讓沾著藥膏的白布穩穩的密合于皮膚上,接著取餅一捆紗布,從腳底往上繞,隨著白色紗布的旋轉逐一的將藥膏固定在她的腳踝,他打了個簡單的結。
「好了。」他仰起頭。
「謝謝……」沈傲君聲若蚊蚋。
兩人的視線就在此時交會、停駐,莫名的隋愫在兩人眼底傳遞著。
「學長家里有人學中醫嗎?你好像很熟練。」雖然早在社長訓話時,羽真已經在她耳邊說過他是碩邦集團的少東,但沈傲君實在是找不出話題,只好隨口胡謅。
「三折肱而成良醫。」他自嘲的扯著嘴角。「明天早上有課嗎?」他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沒有。」
「明天早上十點我帶你去看醫生,這樣比較保險。」說完,他背起背包,大跨步的離去。
「不……」她的口頭拒絕被他合上的門擋去。
見他走了,沈傲君總算松懈了緊繃的心情,吐了一口氣。
這一夜,不單是腳踝的不適讓她無法熟睡,辜允中詭異的笑始終困惑著她,像場無解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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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下學期已經接近尾聲,隨著期末考、繳交報告最後期限的逼近,圖書館里是人滿為患,沈傲君看著平常三三兩兩的松散座位突然變得擁擠,心里覺得有些煩躁,索性收拾桌上的筆記本起身離去。
「沈傲君。」在圖書館門口,一個陌生的聲音叫著她的名字。
沈傲君循著聲音緩緩旋過身,一襲白色休閑衫、刷得泛白的牛仔褲映入眼簾,隨著視線的上仰,一張她曾經厭惡的笑臉正在她面前。
「學長——」她有點驚訝這次的相遇,自從上學期傷好了後,他們就不曾再踫面、聯絡了。
「好久不見!」不分由說,辜允中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去。
「學長,你要拉我去哪里?」她試圖掙扎著。
「找個地方坐著聊。」腳下的步伐持續著,堅定的不讓人阻止。
「放手,我自己會走。」
不理會她的抗議,辜允中像是耳聾似的,徑自往前邁開步伐。沿路上就見他忙不迭地向迎面而來的人打著招呼,看來他交友廣闊,這跟她平凡的生活比起來還真是天壤之別!而拜他所賜,她也就成了大家注目的焦點。
「學長,你女朋友?論文過了沒?」一個瘦高的男同學在林蔭小徑對面扯著嗓門問。
「他是我妹妹!」他喊了回去。
沈傲君微蹙著眉,這家伙在胡謅什麼呀?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
懊不容易避開人潮,他拉著她來到校外一處停車場。
「學長,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沈傲君微慍的看著他,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先上車,好久不見了,我請你吃飯。」他為她拉開前座車門。
「我不餓,如果沒什麼事我想先回去了。」她不喜歡他獨斷的樣子,她討厭別人幫她決定任何事。
兩人站在車旁誰也不肯讓步,默默互相凝視著對方。
奔允中早該知道,眼前的女子可不同于追在他身後的瘋狂女人,第一次見面她就以批判的眼眸盯著他瞧,更遑論是現在。
「因為我們一整個學期不見了,所以我今天特地到學校找你,想請你吃飯,我想你一定在圖書館,所以……」辜允中放低姿態。
「為什麼?」她意興闌珊冷淡的道,「我要回去準備期末考。」
「憑你的腦袋,小小的期末考你不會放在眼里。」辜允中聳聳肩,「而且你是唯一被我踹過的女生,所以我想在研究所畢業前請你吃頓晚餐,算是賠罪吧。」他露出一臉真誠的笑。
見他不再敷衍的露出虛假的笑臉,她對他的排斥感總算沒那麼強烈,想他也曾經熱心幫她,吃頓飯又何妨?
「可以,不過不行耗太久。」
奔允中做了個「請」的手勢,沈傲君合作的彎坐進車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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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他熟練的掌控下駛出校區,順著蜿蜒的山路直騁而上,來到一家點著火把的露天地中海式餐廳。
奔允中選了個角落位置坐下。「想吃什麼?」
「你決定。」她喝了一口水。
奔允中招來侍者,點了幾道招牌萊,待侍者離去後他開口問;「你是獨生女嗎?」
沈傲君回視著他,輕輕搖頭否認,「我有個弟弟。」
「你個性很冷淡,比我這獨生子還孤僻。」辜允中笑著說。
「或許吧!」他不是第一個這麼說她的人,沈傲君不在意的聳聳肩,轉移話題,「學長,你為什麼總掛著笑,嘴不酸嗎?」她蹙眉的盯著他的笑,「我不喜歡你太刻意的笑。」她挑明說。
「當然很酸!總算有人不喜歡了。」他如釋重負的斂起笑容。
「你什麼時候入伍?」沒了那討厭的笑容,沈傲君開始跟他閑聊。
「我明天就出外了。」
聞言,她錯愕的抬起頭,「明天出外?不用當兵嗎?況且還沒參加畢業典禮呢!」
「我近視超過一千度,所以不用當兵。」他指指自己的眼楮,「時間很趕,所以明天就上飛機了。」
沈傲君湊近一看,那黑色、深邃的眼珠子上覆著一片隱形眼鏡,自己的身影在他眼中清晰可辨令她有些閃神。下一秒因意識到兩人過于靠近而警覺的後退,低頭靜靜的吃著東西。想到他出外在即,他們交情淡的連想多點時間互相認識的機會都沒有。
頓飯吃下來,原本昏黃的夕陽已落下,黑幕升起襯托著繁星的閃耀,雖是夏季,山上的晚風仍是泛著涼意,沈傲君用手心撫著袖子下的手臂,企圖撫退那股涼意。
奔允中察覺她的冷,考慮她還得回去準備期末考,不適合久留,「走吧!」他示意著她上車。
「嗯。」
一路上無言的順著來時路回到校區,車子停在沈傲君租賃的學城宿舍外,兩人都下了車。
「出外在即,所以無法邀你參加畢業典禮。」
「學長,希望你在外國一切順利。」她抿抿嘴,「今天晚上你的笑容比較真誠,我比較習慣這樣的學長。」她抬起手,拂著被風吹亂的頭發。
奔允中但笑不語,突然從車窗探人車內,打開前坐的置物箱,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禮物靜靜的躺在里頭。
他伸手取出鮮艷的盒子,打開後遞至她面前,里面是一條細長的K金鏈子,上頭有一顆翠綠的玉石。
沈傲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視線再次看著盒子里的東西,心想他該不會是要她幫忙鑒定送女朋友的禮物吧!
既然兩人算是朋友,當然要給他一點信心,況且這鏈子真的很美,細長的鏈子每個切面都閃著亮度,珠圓玉潤的翠綠玉石有著渾圓飽滿的美感。
不假思索,她真誠的贊美,「很好看,你的眼光很不錯。」
听到她的話,辜允中取出鏈子,雙手繞至她頸後為她戴上。
「學長……」他的舉動讓她一陣錯愕。
扣上鏈子的環扣,他的手圈著她的頸子感受她的溫度、她的氣息。
「學長……」她不習慣這樣的靠近,急欲推開他強壯高大的身子。
可辜允中不動如山,反而一把將她擁在胸前,壓低音量在她耳邊說︰「以後練習時要小心,別又讓人踹到了,自己要多保重。等我回來……」說完,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個溫暖的吻,在她尚未回魂時上了車。
車子引擎聲音響著,沈傲君耳中嗡嗡作響,只是呆呆的佇立在宿舍前,看著他的車子漸駛漸遠,直到消失了蹤影……
「等我回來……」他怎麼會對她說這句話?這算什麼?她不懂。
奔允中給她的感覺很奇特,陌生卻又仿佛熟稔……
那天起,她心里的高牆就這麼缺了一角,她曉得自己再也無法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