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漠北的黎明,總是來得特別早。
室燈如豆,卻仍熒熒灼亮著。
杜烈火將絲絲的房門一推,見她仍衣著完好地坐在四方桌前,望著桌上燭火,目光凝滯。
「睡不著嗎?」
絲絲一臉彷徨,緊繃的線條布滿整張小臉。「烈火哥,我們該怎麼辦,我們不能害了羲公啊!」
杜烈火對她比了個噓聲,並迅速將門窗緊閉,他知道蔣錕這家伙,說出來的話一定做得到,也許,早已派了許多手下,在監視著驛館內的一舉一動。
「別緊張,總有辦法可想的。」在這一刻,他要比她更鎮定,不能自亂陣腳。
她蜷縮地靠在杜烈火懷里,像只無助受傷的小鹿,滿心焦慮,卻無計可施。
「不如我們連夜快速離開,只要一過了省界,我就會很快找得到我們的族人,十四旗的人我都有認識,一定會有人幫助我們的。」絲絲張著大眼,但願她這意見能有實質上的幫助。
然而杜烈火臉上一點愉悅的表情也沒有,他喟然說道︰「外頭不曉得埋伏著多少蔣錕的人手,只要我們一有動作,消息一定馬上走漏。」
「可是明天中午一到,羲公他……」
「呵,你別嚇成這樣,船到橋頭自然直,天無絕人之路。」溫熱的大手撫著她耳垂邊的幾綹發絲,輕松說道。
這幾句話,是真的有把握,還是只說來安撫人心用的,絲絲半信半疑,鮮少看到有人出了事,還能這樣談笑風生的。」你……」
「嗯,別說。」他輕輕將四節指月復壓在她的唇瓣。「這些日子以來,咱們東奔西走,一刻也沒停下來過,時光總在忙碌匆促中渡過,趁著還有-點時間天才亮,讓我們享受這片刻寧靜,好嗎?」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說話這般出奇地溫柔,這是不是就是她常听到人家說的鐵漢柔情啊?
在這樣接近天亮的破曉時分,一切都是那樣淒迷難測,兩人十指在不知不覺中,已悄悄交握在一起,壯碩的胸膛,正一寸寸朝她挪近,末了.還直接貼在她那起伏不定的胸前。
「你在緊張?」他覷笑著。「那將眼楮閉上好了。」
絲絲愣了會,才緩緩閉上眼楮,杜烈火緩慢地以舌尖挑開她敏感的櫻唇,讓她的壓力從唇齒間釋放出來,並以微弱的掬取探進她的口中,平緩她拮據不安的呼吸。
片刻,絲絲便因杜烈火的滋潤,而暫時忘卻先前的不安。
她睜開眼,羞紅的臉因燭火的照耀,更顯得酡紅了。
「如果有一天,我沒辦法陪你回天山,你會怎樣辦?」他帶著玩笑的口吻,故意問著。
「你說什麼?你不陪我回天山?」絲絲大聲問道。
「我是說如果,也許……我突然生病了,或範曄他們臨時又反悔了,無法一路護送你回去,你能一個人回天山嗎?」
「不,你不會生病,範大哥、範小扮他們也不會臨時反悔。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你……」絲絲整個身子突然抽離開他。「你……你覺得累了,還是我帶給你太多麻煩,你……你怕了?」
「絲絲,你太緊張了。」
「不,我早就知道,從頭到尾我就是個麻煩,我早有自知之明了,沒有我,你們早就回到杭州.日子鐵定比現在還逍遙快活極了。」絲絲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釋,會問這句活,動機顯然就不單純。」你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明天中午過後,我會自動離開,不會再給你添任何麻煩……」
原以為杜烈火會急于解釋,誰知道他連個字都沒吐,便乖乖地听絲絲的話,開門而去。
她覺得這一切真是荒謬極了,前一刻才對她這麼呵護入微,下一刻卻又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他到底是怎麼了,被蔣錕嚇怕了嗎?還是根本就對她已經沒感覺了?這……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越搞是越胡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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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中午,絲絲的心就越紛亂,昨晚杜烈火的反復情緒,讓她一時沒辦法得到平靜,一直等到範暉來叫她去吃飯,她想知道的答案,依然沒出現一個結果來。
「你二表哥呢?人到哪去了,怎麼會是你來叫我?」
「是羲公要我來找你的,至于我二表哥……喔,你不說我都還差點忘了他,從一大早我就沒看到他了。」範暉邊走邊說道。
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他是會跑去哪里?就在她還想不出個所以然時,在範暉的帶領下,她已出現在飯廳里了。
「絲絲,這幾天你趕路也趕累了,我請了廚子給你弄
碗雞湯,你趁熱喝了吧!」羲公嘴上雖掛著關懷,但態度上,還是沒顯示得太過熱絡。
絲絲看著眼前那碗冒著白煙的雞湯,又再回看羲公一眼,見到他泰然自若,一副沒什麼大事發生的樣子,心里頭更覺得怪異,對方那種沒什麼表情的臉,會不會又臨時改弦易轍,要不然,他怎能這樣輕松,還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絲絲姑娘,你為什麼還不喝?」羲公見她動也不動,開口叫了她一聲。
「嗯……這,烈火哥怎麼沒有一塊來用餐?」她左右張望,就是不見杜烈火的蹤跡。
「他回杭州去了。」
「你說什麼?他……他回杭州去了?!」絲絲突地站起來,兩眼露著驚慌,她不敢相信,他昨晚問的話,他竟然都照做了。
「絲絲姑娘,他回杭州是因為有要事在身,他有交代,要我們送你回到天山去,反正現在離天山也不遠了,你至少不用那麼擔心了。」羲公雙眼偷偷瞄向窗外,然後接著便殷勤地替她將雞湯端起。「你快把雞湯給喝了,等會我們就好上路了。」
「我不喝,哼,這個懦弱怕死的膽小表,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沒種面對蔣錕,所以才夾著尾巴跑掉了。」絲絲越說越氣,一想到昨晚他先佔完她的便宜後,再腳底抹油,逃得不見人影,一股氣就不知要往哪發泄。
「絲絲姑娘,有話好說嘛,我們也會好好保護你呀,對你的關心,一定不輸給我二表哥。」範暉連忙過來安慰,一張笑臉還沒送到她面前,就被她給一掌轟開。
「誰希罕你的關心,給我走開!」
絲絲走出飯廳,直接走到外頭的小報園,羲公還鍥而不舍地拿著雞湯,追到了外頭。「絲絲姑娘,這是二公子囑咐,一定要炖給你喝的,就算你再怎麼氣我們二公子,也別拿我們出氣啊!」
三個人在小報園里胡走一通,使得躲在屋頂上的弓箭手,遲遲無法做出進一步的動作,這蔣錕有交代,除非羲公沒有將加有天香軟筋散的食物拿給哲扎丹絲服用,再放箭給予教訓,可從現在這情況看來,羲公是有逼迫哲扎丹絲服用,是她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就是說什麼也不吃。
「你們都不用陪我了,我自己會回到天山,用不著你們來送了。」絲絲逕自朝向自己的廂房而去,一旁的羲公趕了上來,還被她一手將手中的雞湯給撥掉。「不用再那麼假情假意了,我才不需要你們的同情!」
這雞湯一灑,象征著絲絲也不可能會喝到這加有天香軟筋散的雞湯,這時,屋頂上的弓箭手一看,立刻拉飽滿弓,並且朝向羲公的方向瞄準過去。
只听見「砰」的一聲,屋頂上突然有瓦片碎裂之聲,弓箭手突然從屋頂上滾了下來,強大的火槍聲響徹整個驛館,其他的弓箭手見狀,紛紛再拉飽弓,謹慎地看向四周。
就當絲絲還在五里霧中,搞不清一切狀況時,驛館外頭,從陰暗處漸漸冒出三個人的身影,杜烈火將蔣錕的雙手反制在身後,而範曄則拿著火槍,洋洋得意地跟著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上頭的听好了,你們要再不放下手邊的武器,我可就讓你們主子嘗嘗這洋玩意兒的滋味!」杜烈火拉開喉嚨,對著屋頂上幾位仍做困獸之斗的弓箭手說道。
這些人哪敢拿蔣錕的性命開玩笑,紛紛棄弓丟箭,並且全都聚集在小報園前頭。
「好哇,你這死老頭,你出賣我!」蔣錕氣得齜牙咧嘴,當他睡到一半,被人用洋火槍抵著頭時,他就知道大勢已去。
「這不是出賣你,而是我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犯第二次錯誤。」羲公當場掏出那一百萬兩的銀票,並在杜烈火面前撕毀。「二公子,老奴事前曾被蔣錕找了去,這件事一直沒來得及告沂你。請你見涼,你要怎麼處罰老奴.回杭州找任由你處置,絕對沒打半句埋怨。」
「你不但沒有錯,而且還得記你大功一件,要不是你及時將這老狐狸的藏身之地告訴我,我也不可能這麼順利,能在他睡覺時當場鱉逮他。」杜烈火拍拍羲公的肩,過去的事,杜家已對他既往不咎,實在毋需一直耿耿于懷。
兩人說的話。絲絲一點也插不上嘴,顯得像是局外人一般。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地看得是滿頭霧水,完全狀況外。
杜烈火親昵地看著她,口氣輕松地說道︰「這以後再慢慢告訴你。昨晚會那麼說,只是希望你能演戲演得逼真些,讓你緊張受怕,真委屈你了。」
「照這麼說,你會陪我回天山,不會中途先跑走了?」她的心情當場從谷底爬到雲端,當場就環住杜烈火的頸子,開心地貼上他的胸膛。
天啊,好在這一切都只是虛驚一場,要不然真的負氣離去,一路山高水遠的,只怕走不出十里路,就被蔣錕派出的手下,五花大綁地扛了回去。
「嗯,我不但要陪你回天山,還要在進入你們的村落前,采買多一點的禮物,同時.我也派了快馬回杭州,要武師立即將江南最好的絲織綢緞,全都運到你家,當場交給你父母親。」
「你買這麼多東西給我們家做什麼?」
「我若是只用十五只羊的話,我想……恐怕你是不會想嫁給我的。」杜烈火乘機諷刺一旁的蔣錕。
絲絲听了,又不禁臉紅了,她走到蔣錕面前,氣得朝他肚子捶了兩拳。
「都是你這大嘴巴,害我臉都丟光了!」
「你們記住,我不會就此罷……」突然間,一塊破布就這樣堵進他的嘴里。
「唔唔……」
「多謝各位弟兄的合作,這份恩情,我杜烈火會永遠放在心底,等咱們打道回府,個個有賞,絕對會包君滿意的。」他對著眾弟兄說著,全體弟兄當然以熱烈的掌聲與歡呼來回應他,一時之間,歡欣鼓舞,場面可說是熱鬧非凡。
「二公子,那這家伙他……」
「听絲絲說,還有一份他與絲絲父親簽擬的關稅草書,寄放在與他狼狽為奸的一處官員手中,而那官員,正是當地的官員,將他一同押往回疆,順道將此事做個了結。」必須要斬斷他在回疆的整個惡勢力,將來回族的人民,才免受蔣錕的迫害。
「羲公.待會請你盡速前往此地巡撫之所,請他上道摺子上奏朝廷,奏摺請他以四百公里快馬,僅次于重大軍務的速度,飛向京師.要他將蔣錕忤逆人倫,貪贓枉法的事,一並寫上。」他再謹慎地補上一句,「若有必要,抬出杭州杜家的名號,也是可行之道。」
「我明白,我這就去處理。」
羲公領了命,速速前去辦理,其余弟兄們則將蔣錕及其余黨,先行帶人屋內嚴加看管,未幾,整個小報園,就只剩下杜烈火與絲絲兩人。
「你在想什麼?」他看著仰天傻望的絲絲,一把從她身後緊緊將她摟住。
「我還是搞不懂,你和羲公……然後蔣錕又這麼快被手到擒來,不過才父鍪背降氖奔洌你就……?/P
「感到很不可思議,對不對?」
絲絲用力地猛點頭,怎麼想就是想不出這個中奧妙。
「嗯,我肚子有些餓了,你先陪我吃個飯,然後呢……陪我上長城去看看風景,我再慢慢說給你听。」
「你就不能現在說嗎?」怎麼每個男人都愛搞神秘這花樣?
「我忙于一整夜,又忙到中午這時候,你不讓我補充些禮力,這太不通情理了吧?」
「不過就講一下下,你……」
「那就靠你來給我補充嘍!」
他一把將她摟住,並轉了兩圈,一同旋進假山後的花園,他再次用唇封住她,隱隱約約的小石縫間,兩人身影忽隱忽現,仿佛是在小報園內,私自偷情的小情侶。
她的掙扎咒罵聲,漸漸地,成了歡愉的親密耳語,樹蔭下、花叢間,一對緊緊貼靠的影子,正在小陽春的季節里,迤邐成一條長長的翦影。
看來,這一趟絲路之行,杜烈火是沒白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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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原來你一回來,就想到這個辦法嗎?」
「跟你從神農廟回來後,我在房間里想了會,這才決定得跟羲公配合,才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坐在駱駝前座的絲絲,不時張望著好學與好問的眼神,回頭看著那具高大威武的身軀。
「那外頭不都是蔣錕的手下,他們怎會讓你去跟羲公說話?」
杜烈火嘿嘿笑著,笑中多少透露出他的高超智慧。「三更天的時候,我早就將我的計劃寫在一張紙上,然後請驛館的雜役替我打水,順道請他將這張紙,帶往羲公房間,並且讓他繪制一張蔣錕在此藏身的棲所,到了四更天,去找了你之後,我就和範曄偷偷從馬廄里溜了出去,結果就是你之後所看到的那樣了。」
「那你來找我,故意說那些話,不就是……」
「不讓你演技逼真點,你真喝完那碗雞湯,而沒有昏倒的話,恐怕羲公此刻就成了箭豬。」
「那麼……」
「小絲絲,你這十來天已經問了無數次,問得還不夠詳盡嗎?先靠在我胸前小憩一會,到了前頭城鎮,我再叫你,可以嗎?」
「不行,就快回到家了,我不能睡。」即將就快要回家了,亢奮的情緒,哪讓她機會去見周公。
行路在浩瀚壯麗的西域國度,一望無垠的美景,盡收眼底。
絲絲依偎在杜烈火懷中,一切都是那樣幸福甜蜜,一來就快要回到親愛的故鄉;二來她所擔憂的事,幸好沒有真的發生,否則她真的會不知道,孤零零的她該要何去何從。
「你看,那是天山,我看到天山了……」坐在駱駝上的絲絲,突然指著前頭那片綿延無盡的峰巒生嶂,興奮地大叫起來。
從離開嘉峪關後,所有景致開始逐漸煥然一新。
雄偉的冰峰雲嶺,遼闊的草原、浩瀚的戈壁沙漠,美麗的綠洲、幽深的湖泊、縱橫奔騰的河流……盡在這塊浩瀚無比的地域上,顯出大自然的絕色風采。
其他的人,在遙見天山那磅礡懾人的氣勢後,莫不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到萬分崇敬。
每個人的心胸,此刻都感到舒坦與無爭,難怪邊疆民族的人會這樣樂天知命,也並非沒有他的道理。
唯有心胸狹窄的蔣錕,並沒有被這樣的自然美景所感動,反而還咒罵聲不斷,滿臉狼狽地又吼又叫。
「喂,你們別把我綁在駱駝的前頭,它噴出來的氣又黏又臭,我警告你們,你們再……再不讓我坐回駱駝上,我……我絕不饒過你們!」
也真虧絲絲想得出來,用——條麻線,兩端分別綁在蔣錕與駱駝的頸子上,只要駱駝每走幾步就噴一次氣,將蔣錕的頭發噴得是臭氣薰天,又黏又濕。
「急什麼,這只算是干淨的了,要換羲公那一只,你的頭就要爛掉了。」絲絲指著後頭的另一只母駱駝,那奔騰不已的口水,讓人看了簡直是反胃作嘔。
「你別再抱怨了,這只是給你一點點小警告,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為非作歹,仗勢欺人。」杜烈火委請以快馬送交到京師的摺子,相信現在已經到了皇上手中,如果一切都投問題的話,這家伙死期就不遠了。
「我說杜二爺,我已經被你們綁在駱駝前頭,吃了它的口水吃了快十天,你……你就別再折騰我了,我腳快酸死了……」從沒吃過苦的蔣錕,這十來天宛如生活在煉獄,人騎駱駝,他靠雙腳,可真渭苦不堪言。
「哈,現在會叫我杜二爺了,你這遲來的尊重,不嫌太晚了嗎?」
「我以後真的會改過自新,你就饒了我一次,給我個機會吧!」已經沒有半點盛氣凌人氣勢的他,現在跟個路邊乞丐一樣,搖尾乞憐。
「小絲絲,你看如何?」這里是她的地盤,一切由她來作主。
「我想等他將威脅我爹爹的那份契約草書撕毀後,再作打算,這樣行嗎?」還沒徹底鏟除他的根,說什麼都不能輕易寬恕。
「嗯,都听由你的指示。」杜烈火大聲叫喚著前頭的人,「你听見了吧,人家不願意原諒你,民意所歸,我在不能悖離民心。」
蔣錕整個頭都暈成一團,他兩腿癱軟地跌坐在地,痛苦不堪地說道︰「不要了,我走不動了,我一步也不想走了。」
「喂,可愛的駱駝,再噴他幾口氣,看他還走不走。」似乎天生就了解駱駝習性的絲絲,模了模駱駝的腮邊,沒想到,駱駝還真的很努力地噴了兩口大氣,黏稠的鼻涕弄得蔣錕馬上跳起,拖了老命也得走下去。
眾人看了莫不哈哈大笑,這惡人有惡報,看在大伙眼中,全都對著絲絲豎起大拇指,發出欽佩不已的喝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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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南麓,風光旖旎。
必族的男男女女,有的圍成一圈跳著舞,有些則架起爐架,專心烤著全羊,歡天喜地的熱鬧景象,像在迎接著豐年的到來。
宗喀巴祿從蔣錕手中拿過關稅協定簽擬草書,並且在看了一眼後,再交到杜烈火面前。
「沒錯,就是這份草書,萬一真以上頭的稅制來與俄國人交涉,所有的稅收八成都會流人蔣錕的口袋,而回疆的子民,就再也沒經費好建設家園了。」宗喀巴祿心有余悸說道,這官商勾結最為可恥,犧牲的總是平民百姓。
「盟主,這下你終于可以高枕無憂了,不過當地官員的稅賦問題,顯然已到了該重新整頓的時候,我已上表朝廷,希望他們能派遣欽差大臣前來,好好地將危害回疆的這些惡吏,通通繩之以法。」坐在宗喀巴祿旁邊,杜烈火自然也得入鄉隨俗,穿起回族服飾,享受滿桌的回族佳肴。
「是啊、是啊,這都還多虧杜公子的幫忙,而且杜公子還不嫌棄願意娶我這小女,真是我們回族人的一大光彩啊!」宗喀巴祿突然腰部被肘撞了一下,原來是坐在他身旁的絲絲,正咬著一只羊腿,尷尬地望著他。
這什麼叫做不嫌棄願意娶她啊,她是臉上多個疤,還是缺了胳臂少了腿,要這麼拜托人家娶她?
「爹,您……您女兒行情沒那麼差吧,不需要這樣說我,是吧?」她苦笑著,這麼多日子不見,這老爹還是喜歡老扯她後腿。
「當然、當然,我是跟你說著玩的。」
「你放心,我要你風風光光嫁給我,在族人面前,不會再讓你抬不起頭來。」杜烈火站了起來,這讓絲絲感到詫異,他在干什麼?還把所有族人全叫到前頭的大草原上。
滿臉羞窘的絲絲,對于社烈火這種老是出其不意的招術,心中總是忐忑不安,她只能被動接受他所使出的各種伎倆。
「我要送你一份訂情之禮,並且還要在你們全族人的面前送給你。」杜烈火將絲絲挽到身旁,細細于她耳畔說道︰「你的訂情禮,就是等會你將會看到的十五只羊。」
「十五只羊?!」
「是啊,蔣錕只用十五只羊,我當然要跟進了。」
「你……」
不等絲絲開口,杜烈火便拿起牛角,朝向天空吹鳴。
只見在地平線的另一頭,慢慢跑出十五只可愛活潑的山羊,每只山羊後頭,都跟著一位馬幫弟兄。
這十五只羊,全身掛滿了大小不一的珍珠項鏈,黃金煉條,還有用翡翠、琥珀串連而成的首飾,叮叮咚咚走起路來,模樣真是滑稽極了。
而跟在後頭的幾位馬幫弟兄,也全都穿起漢人嫁娶時的大紅綢服,每個人面前捧著個大元寶,在陽光映照下,金光閃閃,亮可鑒人。
「你為什麼都沒事先告訴我?」本來以為要生氣的,看到這陣仗,她只能說目瞪口呆,無法自己。
「事先說就沒意思了,唉,我得要告訴我大哥,必須在回疆這地方多開幾家布莊,你要知道,想找幾件像樣的漢族衣服,還真是難找,不過……這些羊,就好找多了。」他雙手叉腰,顯然對自己這樣用心良苦的安排,頗感滿意。
宗喀巴祿喜不自勝地看著女兒,還默默地朝她點了點頭,這意思是告訴她,這女婿他滿意極了,要想嫁,就別再遲疑了。
而所有族人更是一面倒地傾向杜烈火,許多花樣年華的回族姑娘,都不斷對著杜烈火拋出靦腆的笑,這樣一個快婿,要是絲絲不要,她們可要搶著要了。
依照回族人的習慣,若要女子點頭下嫁,男子得先跳一段祈婚舞,接著再將小報方帽拋出去,若是女子願意去撿回來,並且共舞一曲,那則表示一切好事就將近了。
「快呀,還不快去撿。」宗喀巴祿看到杜烈火已將小報方帽遠遠拋去後,絲絲還兀白站著不動,忙悄聲地朝向左前方指去。
絲絲就是想吊吊杜烈火的胃口,在這麼多族人面前讓他太風光,這會助長了他的焰氣。
然而這樣的吊胃口似乎很快就被一只狗給破壞,只見一只大狗見小報方帽拋出去,以為是什麼好玩的玩意兒,連忙狂奔向前,這使得絲絲兩眼一睜,小腿兒一拔,急急忙狂奔而去。
一人一狗在大草原上競逐著,絲絲想著,哪能讓那條狗兒先咬走,這樣一來,那場面不是挺難看的。
「小心!」杜烈火看她為了要搶到小報方帽,差點跌倒,也緊張地狂奔向前,一把將她從地上抱起。
兩人就這樣滾落到草原的另一頭,被絲絲緊壓在地上的杜烈火,看著她手中緊抓的那頂小報方帽,頓時露出開懷的笑。
「這麼急著要嫁我啊?」他的鼻尖緊貼著她,笑得好滿足。
「那慢慢來也行呀!」
她準備再把帽子拋高,卻被杜烈火給一手抓下。
他沒再說話,只靜靜地維持這樣鼻貼著鼻的姿勢,舒服地躺在這遼闊的大草原。
有她在身旁,他的心是滿溢的,為了她,他決定不再東奔西跑,他要帶她回到杭州,蓋間典雅精致的莊園,讓她在里頭,好好地做她的杜二女乃女乃,不再讓她辛苦地跋涉千山,橫越萬水。
他要給她全天下,最最最安定的生活。
落日漸西,霞光滿天,情人之間的愛戀甜蜜,幸福開創,從今夜之後才要正式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