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傍晚,南台灣的火紅夕陽發揮熱力余威,卻是燒不到病房里。
沈佩瑜坐在椅子上,陪躺在床上的二姊聊天。
「佩瑜,有點冷,冷氣調小一點。」沈家二姊沈佩君比沈佩瑜大了十五歲,已是一個略顯蒼老、面容瘦削的中年婦人。
沈佩瑜跑去調冷氣,卻發現早已固定在最小風量的二十八度。
「調好了。」她以手背拭去額上細細的汗珠,不動聲色地回到位子上。
「這次動完手術,感覺身體更虛弱,老是昏沉沉的……」
「二姊,你現在還在復原階段,等過兩天出院了,回家好好休息,身體自然會好轉。」
「接下來要做放療,身體只會更糟糕。」沈佩君嘆口氣。「唉!這次不想再做放療了,順其自然吧。三年前動手術後,也做放療,還不是又復發?」
「二姊,不能放棄啊,也許做治療的過程很難受,可是活著就有希望,更何況你也要為兩個孩子活下去,你這麼多年撐過來,不就是為了他們?他們很懂事,很孝順媽媽,你不要讓他們失望。」
沈佩君輕露微笑。「你提醒我了,沒有他們,我還不知道怎麼活下去呢。」
沈佩瑜握住二姊瘦弱的手,疼惜她不順遂的婚姻生活。
「佩瑜,有時候我會恨那個男人,為什麼我生病了,他不照顧我,反而丟下我離開?也許,這就是他的個性吧,我早知道他是這種人,當年卻因為爸爸和繼母的反對,我偏偏叛逆,為反對而反對,不顧一切嫁給了他,二十多年來,也算是吃盡苦頭。」
「二姊,你別去想他了,想想孩子啊,看看外面的風景,你心情會開朗一些,身體也會變好。」
「對啊,如果不是生病了,我還不能靜下心來體會人生,以前啊,就拼命防著你那大哥、二哥和老四,怕他們把爸爸的財產分掉了,其實,大家還下是流著一半相同血液的兄弟姊妹?我生病,他們也會來看我、介紹好醫生、幫我找一些偏方……唉!人生短短數十年,爭什麼?一場病,兩腳一伸,不過是一場空,我現在看得很開了。」
「二姊……」
「我這次開刀,不想讓大家知道,沒想到你一直很關心我,還是被你問出來,過來陪我。」沈佩君紅了眼眶,捏緊小妹的手。
「二姊,我們是姊妹。」
「姊妹……唉,佩瑜,以前大家忙著勾心斗角,我們都忽略你了,不知不覺,你一下子長大了,可是對于你的成長過程,我卻是一無所知。說來慚愧,我好像是你回台灣工作以後,才發現有你這個小妹的存在。」
「二姊,我一直過得很好,你放心。」
沈佩君感慨地拍拍她的手背。「現在我可得好好關心你了,你也算三十歲了,有沒有對象?帶來給二姊瞧瞧吧。」
「緣份還沒到。」
「緣份說來就來,無緣的話,怎樣都見不到面;有緣的話,說也奇怪,老是會踫在一起,身邊所有的事情也好像在為你們牽線一樣。」
「二姊,你講得好玄。」沈佩瑜帶著淡淡的笑容。「光是緣份還不夠,還要有感情才行。」
「這是當然了,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身家錢財長相都不重要,只要在你生病的時候,有人願意坐在身邊陪你,幫你遞一杯開水,這就夠了。」
二姊的話,像是一根撩動她心弦的羽毛,輕輕撥弄出靈魂深處的震顫。
心頭一酸,淚水不听使喚地滑下。
沈佩君溫言地詢問︰「佩瑜,是不是感情遇到問題了?」
「二姊……」她拿起二姊的手,讓她模上左邊的柔軟異物。
沈佩君很仔細地觸模、按捏,再放下手微笑說︰「這是縴維瘤。」
「只是縴維瘤?」
「乳癌我還不知道嗎?那是硬的,深深扎進去肉里的。」沈佩君側過身子,抽了放在床頭櫃上的面紙。「佩瑜,那個男孩子因為這樣離開你嗎?」
「沒有。」沈佩瑜抹抹臉。
「傻妹妹,那你在難過什麼呢?這世上的男人不完全像我們的爸爸和你二姊夫。你心思靈慧、溫柔善良,我相信你愛上的,一定也是一個很好的、懂得愛你的男人。」
沈佩瑜又掉下眼淚,靜靜地拿面紙抹拭。
「媽媽、小阿姨,我來換班了。」
病床邊的簾幕掀開,一個年輕活潑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琦琦來了。」沈佩瑜站起身,拉過餐桌,幫忙鋪上報紙。
「我幫媽媽熬了瘦肉粥。小阿姨,你要吃什麼?我去幫你買。」琦琦放下小兵子,擺好筷子湯匙,又忙著拿水果。
沈佩君讓沈佩瑜扶了起來,笑說︰「琦琦,讓小阿姨回去休息,她也該回台北……或是回去該回去的地方了。」
「二姊,我再多陪你幾天。」
「不用了,琦琦放暑假,可以陪我;再說我過兩天出院,回琦琦那邊休養,不用掛著這支點滴,生活就很方便了。」
「小阿姨,你放心,我念醫學系的,照顧老媽可是呱呱叫。」
沈佩君欣慰地笑說︰「琦琦總是說,我這個老媽就是她最好的實習對象,以前第一次讓她打營養針,我痛,沒哭,她倒是嚇哭了。」
「媽媽,你又來糗我了!」琦琦笑容開朗,用湯匙拌了拌瘦肉粥,又忙著翻背包找鑰匙。「小阿姨,鑰匙給你,晚上哥哥在便利商店輪大夜班,只有你一個人睡覺,你不會怕喔?」
「我怕的話,再來醫院跟你求救。」
沈佩君笑說︰「佩瑜,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趕你走了。」
「好吧,二姊,我明天早上再過來。」
「小阿姨,拜拜!你覺得無聊,就開我的電腦玩game。」
離開醫院,夜幕低垂,沈佩瑜在附近吃完飯,再開車前往琦琦的住處。
這里是當初兄妹倆陸續考上高雄的大學時,二姊為他們所買下的房子,現在倒成了母子三人最溫暖的安樂窩。
看到二姊能在病痛中得到安慰,她也衷心為二姊高興。
生命縱走,大家都是朝向同一目的地前進,可以獨行,自己笑、自己哭;也可以與人攜手相伴,以心交心,承擔一路上的苦痛與喜悅。
那個人,也許是至親血緣的父母、子女、兄弟姊妹,也許是多年的老朋友,更也許是一個摯愛她的男人……
夜里,她開啟琦琦的電腦,連上網路。
隨意流覽一些新聞和訊息後,她停頓十秒鐘,鍵上緣山居的網址。
在這里,她可以看到小種籽的留言,知道他最近做了些什麼事。
首頁慢慢顯示,出現了不太一樣的畫面。
在特意刷淡的背景圖片上,仍是那行令人心悸動容的文字。
為你栽種一株燻衣草,在山間無盡的歲月里,我等待愛情的歸來。
這行字的下面,還有一堆文字,她以為是新的促銷廣告,拉了滑鼠往下看,才看到第一行,她整個人就被震得無法動彈。
淚水慢慢地凝聚眼眶,他的文字在眼前漫成一片雨霧——
親愛的佩瑜,你回來了嗎?我愛你。
緣山居的月光下,你在睡夢里流淚,我輕輕地吻你,想問你一聲為什麼?
你睡了,只是放開我的手,又把自己織進夢繭里。
我再度緊握你的手,告訴你,別哭,無論什麼事,我都會在你的身邊。
你听到了嗎?
願竭所能,傾我的生命來疼愛你、照顧你。
請你記得,你的悲傷,就是我的悲傷;你的病痛,也是我的病痛。
你哭泣時,我要吻干你的淚水;你驚惶時,我要擁抱你,給你我的溫暖。
你不會孤獨,因為我將牽著你的手,陪你一起走過生命的幽谷。
幽谷背後,是等待升起的太陽。
我的摯愛,此時此刻,你在哪里看日出呢?
我依然在這里等你,站在為你開闢的花圃前,與你t起迎接日出。
破曉時分,讓我們展露笑容,為新綻放的花朵而歡喜。
期待我們愛情的歸來——
愛你的仲恩
她的淚,一直流,一直流……直到視線模糊,看不清楚電腦螢幕。
如果,他願意牽著她的手,陪她等待日出,那麼,她再也不用獨自扯著窗簾,揪心淌淚地度過漫漫長夜……
她抹去淚水,關掉電腦,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行裝,拿起鑰匙離開。
清晨四點半,夏日的天空泛出魚肚白。
白色的Corsa輕輕滑進緣山居的停車場,靜得沒有驚動草地上的露珠。
沈佩瑜熄火,打開車門,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驅走熬夜駕車的疲倦。
她輕推緣山居閉而不鎖的大門,大黃狗趴在大廳睡覺,機警地爬了起來。
「阿黃,早!」她輕聲打了招呼。
「嗚!」阿黃繞著她走了一圈,嗅嗅她的褲管,開心地搖了尾巴。
「阿黃乖,你守門,我到花園。」她蹲下來模阿黃的身子,騷了它幾下。
「嗚!」阿黃乖乖地趴下去。
她站起身,走過無人的櫃台、走過大廳、走過餐廳,打開通往後面長廊的紗門,入眼便是籠罩在朦朧天光里的花園。
天空有些灰白的雲彩,對面的山脈是墨綠色的,薰衣草是黑紫的,玫瑰是暗紅的,大波斯是幽黃的,而她身邊的緣山居,亦是暗沉沉的。
只要陽光出來,天地會重新亮起來。
她打開水龍頭,以沁涼的清水洗了手臉,水珠滴滴晶瑩,她仿佛也變成滋潤朝露的一株小報。
她走上花園小徑,站在最大片的薰衣草花圃前。
山野靜謐,她的心情也十分平靜。
前方的中央山脈靜悄無聲,稜線慢慢地瓖上一道紅光,雲彩也打上一層金粉,後山的日頭正在蘇醒。
前方傳來腳步聲,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由小徑的另一端走來。
他這麼早起?要來看日出了?
她的心開始劇跳,即使他們的關系早已如此親密,但每回見到了他,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臉熱心跳。
清風吹拂,她的心動也傳到了他的心底深處。
康仲恩心頭一跳,驚訝地定住腳步,無法置信地望向心心念念的她。
她就站在花叢前,有如山間里的百花仙子,踏著清晨的露水,盈盈而來。
她這麼突然地出現,難道只是他思念過度的幻影?
他跑向前,緊緊地凝視她,深深望著她那對清靈的眸子,顫聲問道︰
「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
她為他逸出最美麗的微笑,可不知為何︰心頭一酸,視線模糊了。
「佩瑜!」他激動地呼喚她,撫模她的頭發,摩挲她的臉頰,揉著她的肩膀,又按壓她的手臂,似乎是要證明她的真實存在。
他雙手來來回回,同樣的動作又做了一遍,眼眶溢滿了欣喜的淚水。
淚眸相對,兩人除了痴痴對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仲恩……」沈佩瑜還沒喊出他的名字,眼淚又是掉了一大串。
康仲恩心情激狂,又疼又惜,雙臂一張,將她擁入懷里,尋著她的唇瓣,熱烈地親吻她,再深入尋索纏綿,將自己最深的情意,以吻傾訴而出。
她迎上他的吻,任淚水奔流,恣意地讓自己攤軟在他的懷抱里,享受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依賴戚,真正將整個人交給了他……
晨曦透明,清涼的微風吹來,頑皮地在他們的親吻間隙一溜而過。
「佩瑜,佩瑜,佩瑜……」他不斷地喚她,吻著她的淚水,聲音仍然激動地問︰「你怎麼來的?」
「開車來的。」
「什麼時候到?」
「四點半。」
「佩瑜!」他捧起她的臉,輕嘆一聲,眼眸里滿滿是溫柔的責備。「你知道開夜車走山路有多危險?」
「知道了。」
「以後別再做這種危險的事。」
「下次我開的時候,你會坐在我身邊。」她仰望著他,認真地回話。
「佩瑜啊!」他為她的答案又氣又感動,唇畔有了疼愛的微笑。「第一,除非必要,我不開夜車;第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會為你開車。」
「你累的時候,我可以替換。」
「佩瑜!」他又是緊緊地擁住她。
在他心目中,她固然嬌弱,但他也絕對不能忽視她的成熟與獨立。
「這些日子,你在哪里?連手機都不開?」他輕撫她的長發,為失而復得的她而感到欣慰。
「我去高雄陪我二姊,她乳癌復發開刀。」
「情況怎樣?」
「大概明天出院,只要好好休息,配合療程,預後應該很樂觀。」她不自爭地偎緊他的胸膛,語氣流露出些許的不安。
「你怕家族遺傳?」
「我怕。」她抬起頭,定定地看他。「我親媽媽家族那邊,有一個阿姨和表姊乳癌過世︰在我家這邊,先是親媽媽,現在是我二姊,我……」
「所以,你因為這樣,怕你萬一得病了,寧可騙我要去結婚,也不願意我陪你一起面對難關?」他的手掌按上她的左胸,神色十分嚴肅。
「你為了照顧康大哥和曉虹,已經夠辛苦了,我不想讓你辛苦下去,你沒必要承擔我的病……」她語氣漸微,淚盈于睫。
「你忘了你罵過我的話嗎?」
「沒忘。」她搖頭,淚珠掉落。「我只是不想增加你的負擔,反正我們本來就分手了……」講到「分手」兩字,她聲音已哽咽。
「傻佩瑜!」他輕輕地嘆息,深深地吻她。「說的是什麼傻話?!我們從來就沒有分手,你願意承擔我的艱難,同樣地,我也願意承擔你的一切啊。」
「如果我真的生病了,也許你會照顧到很煩……」
「沒錯,我是人,我會煩,以前哥哥跟我發脾氣的時候,我也會不高興。」他拭去她的淚水,堅定地說︰「可是,你們是誰?一個是從小替我打架、偷摘芒果給我吃的好哥哥;一個是我最愛的、想娶來當老婆、好好牽手一輩子的你,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有了愛,我就能承受重量。」
「仲恩……」她心有所感,又掉下了淚水。
他的話像是溫潤的晨光,撫平了她的心頭疙瘩,身與心都暖烘烘的。
他以笑容印吧她的眼淚。「乖乖,別哭了喔。」
「仲恩,你可以放下康大哥兩天,陪我去檢查嗎?」
「沒問題。」他立刻就答應。「別擔心我老哥,我會請人來照顧他,你今年還沒做過檢查?」
「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他驚訝地復述她的話,按住她的肩膀看她。
「在紐約的第二年,我發現了那塊東西,家庭醫生推測是縴維瘤,轉介我到腫瘤科,我借口工作忙,沒去,其實……我是害怕,我本來是不想回來的,這里曾經是傷心地,可我想就算死,也不要一個人孤伶伶地死在外國,後來,我還是回來了……」
他心疼地摟住她,讓她倚靠在他的懷抱里。「回來也沒做檢查?」
「沒有,我不想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尤其听到你即將‘結婚’的消息,我又很氣自己,氣自己干嘛回來,又傷心了一次。」
「佩瑜,對不起,對不起……」他深深懊悔自己的絕情。
「不要說對不起,那時的我,也絕對沒辦法心平氣和找你問個清楚。」
她釋懷微笑,緣份與誤解交錯而過,注定了他們感情的波折。
「後來被你模到,你拼命寄相關報導給我看,加上二姊乳癌復發,我又覺得那塊東西變大了,終于下定決心去找醫生,醫生判斷是縴維瘤,但考慮到我的家族病史,排定時間手術,準備割下來化驗。」
「你沒去?」
「我還是很怕,心里有很多顧慮,也許那是癌,也許不是,也許現在沒事,但以後會發病,我如果只是一個人,我不會想那麼多,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開始自己的事業,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佩瑜!」他凝視她的憂慮,眼眸里有著濃濃的不舍。
「看到網站,我終于明白,若要真正不成為你的負擔,我就必需為自己珍重,我快樂,就是你的快樂;我身體健康,也是你的身體健康,這樣我也才能說︰我愛你……」
她的話消失在他的熱吻里,深深的情意,母庸再說。
黎明破曉的前一刻,他們再一次的相逢、相知、相惜、相愛。
「佩瑜,為我們珍重。」他微笑看她。
「嗯!」她笑里有淚,用力點頭。
「你看,日出了。」他握住她的手,轉身面對青山。
連綿山脈上,金色光芒迤邐天際,含羞的日頭躍躍欲出。
一剎那,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四野,整片山頭都蘇醒了。
陽光灑落花園,為各色花朵著上最鮮艷的彩妝,細長的紅、黃大波斯迎風舞動,潔白的瑪格麗特爭相探頭,薰衣草搖成一片柔和的紫色海浪。
酒紅朱雀啾啾飛過樹梢,冠羽畫眉唱著悠長的「吐米啾——」,紅嘴黑鶉也站在枝頭上啁啁唱和。
他們在陽光下擁吻,為美好一天的開始而歡喜。
長長的親吻結束,她貼在他的胸膛上,靜靜地享受晨曦的美好。
「你願意在這里住下來嗎?」他柔聲問,捏捏她的手心。
「我房子都賣掉了,你叫我住哪?」她眨眨眼。
「唉!佩瑜,我就知道……」
「爸爸給我兩間房子,我本來只是拿來貸款,利息重是重,但我還負擔得起,後來辭掉工作,干脆賣掉,還掉貸款。」
「佩瑜,你沒必要為我背上這個擔子。」他一嘆再嘆。
「我不要看你為錢奔波,我希望你早日蓋好花園,實現你的理想。」她專注地看他。
他輕撫她的臉頰,望進那對深深愛他的眼眸,胸臆全是說不出的感動。
「謝謝你,給了我未來奮斗二十年的資金,我一定會努力,做出好成績回饋你這位大投資人。」他鄭重地說。
「不趕我走了?」
「絕不。」他抱緊她,再度為年輕無理的驕傲而愧疚;心中充滿的只有感恩,一再地說︰「佩瑜,謝謝你,非常謝謝你。」
她眼眶濕熱,臉頰在他格子襯衫上磨蹭,將最後一道淚水擦干。
「可是我目前失業了,該怎麼辦?」她微笑看他。
「我缺個育種培苗的園丁,學歷經驗性別年齡不拘,只要心細,有足夠的耐心照顧花草,你行不行?」他的笑如陽光開朗。
「我一直在挑戰自己的能耐,最近辭職,就是想安靜思考一下,下一步,我該怎麼走?到歐州?還是美國?當園丁嘛……」
「你哪里都不去,就留在這里,為我育種……當我的妻子?」
「育什麼種?!」她泛出潮紅的嬌羞神色,惱得低下頭不理他了。
「今天就開始上班吧!啊,不行,我先帶你去看醫生。」
「明天再去,我開了一夜的車,好累,我想吃你做的早餐,再睡上一覺。」
她帶著微酣欲困的臉色,輕輕地倚在他的肩頭上。
「好!」他微笑牽起她的手,看了手表。「也該幫哥哥起床了,哥哥和曉虹看到你,一定很開心。」
「嗯!」
輕風吹過,浮雲飛過山頭,光影掠過彼此的眼簾,時間帶走過去,驅走悲情,從今天起,他們以心接續對方的心,重新串起永恆的愛情花束。
未來,或許仍有很多變數,凡人亦無法一手掌握命運——但她知道,生命有仲恩同行,她就無須懼怕。
以後的夜晚,她不再孤獨,因為他會陪她走過黑夜。
期待每一個破曉時分,當陽光曬上她的臉頰時,他就在身邊吻醒她。
走過鮮花遍地的小徑,穿越櫻花林,他們回到掛有「瑜園」木牌的矮籬前。
「我們回家了。」康仲恩開啟木柵門,帶她走了進去。
「嗯,回家了。」
沈佩瑜笑意嫣然,握緊他的手掌。
她終于回家了——
救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