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碧綠溪畔的大楊柳垂下長長的綠柳條兒,與那奔逐的溪水交纏嬉戲著。
秋霜扶著秋大娘到溪畔坐下,解開娘親的髻發,仔細梳理著。
「娘,你又長了好多白頭發、,我知道蘭花嬸有一種藥草,可以把頭發染黑。」
「人老了,頭發就該白了,別費神去做功夫嘍!」秋大娘享受微風吹拂。「倒是你的終身大事可不能耽誤,你說那個馮少爺不好嗎?」
「娘呀!你在說什麼啊!」秋霜羞紅了臉。「人家只不過來問生辰八字,你就認真了?」
「娘不認真怎麼行?娘這個病身子,說走就走,只怕來不及看你出嫁……」
「娘又胡說了。」秋霜蹲到親娘面前,握著那長期生病而干枯的手。「霜兒不嫁,霜兒要一輩子在秋水村服侍爹娘。」
「女孩子怎能不嫁呢?找個男人嫁了,才是一輩子的依靠。」秋大娘憐愛地撫著女兒細柔的發絲。
「爹娘給我一座桃樹山,這就是我的依靠,我才不找男人呢!」秋霜說著又轉到秋大娘身後,為她挽起頭發。
「小阿兒心思!」秋大娘笑道︰「等你再大一些,就會急著要出嫁,留也留不住了,瞧你不是整日說著神仙姐姐會情郎的故事?」
「故事是故事嘛!」秋霜低語道︰「我嫁也要嫁給秋水村的人,不然誰來陪爹娘、誰來種桃子啊?」「哎!秋水村沒有和你匹配的男人了。」秋大娘略感惋惜地道︰「過年前方家老三來提親,本想娶了你一起帶到城里,誰知你一口就回絕,我看那個孩子還滿老實的……」
「娘啊!他已經娶了吳家姐姐,還提他做什麼?」秋霜也坐了下來,挽著母親的手臂。「爹娘只有我,我不能離開你們。」
「好孩子!別管我們兩個老人家了。」秋大娘又是欣慰又是疼惜。「秋水村的土地肥,稻米香,可年輕男人一個個往城里鑽,說是要賺大錢,賺錢哪有守著自己的家園好啊!」
「娘,人各有志嘛,秋水村太偏僻了,大家看其他鄉親在城里發財,自然就往城里去了,誰還肯辛苦種田啊?」
「有人往城里去,倒也有人在這里安居下來了!」秋大娘笑指沿著溪岸走來的一家三口。
「秋女乃女乃!霜姑姑!」阿晴和阿雷飛奔了過來,一個搶著幫秋女乃女乃捶背,一個則蹲下幫秋女乃女乃捶膝蓋。
「瞧你們兩個小女圭女圭!」秋大娘笑得樂不可支。「今天不用上學呵?」
「伯母!」蕭辰走了過來。「這幾天春耕農忙,大家都下田幫忙了,學堂停課幾天,我帶他們到大田兄的田里學插秧呢。」
「插秧啊?那很辛苦了!」秋大娘拍拍阿晴的頭。「今天要多吃一碗飯喔!」
「是啊!」背後的阿雷探出頭道︰「要站在水田里,又彎腰,又流汗,我看大田伯伯的衣服都濕了!」
蕭辰笑道︰「阿雷,那你明白一餐一飯,都是得來不易了吧!」
阿晴搶在弟弟之前道︰「我知道,所以爹教我們要心存感恩,感謝上天讓我們有飯吃。」
秋霜笑著站起身。「既然你們來了,我該去做飯了。娘,我扶你進去。」
「我還想在這里坐坐,就讓他們陪我吧。」
秋霜朝蕭辰點點頭,很放心地把娘親交給他照顧。她知道,娘親把兩個孩子當做是親孫子疼,此情此景,多像是一家人呵!
???
吃過午飯,阿晴和阿雷纏著秋爺爺講故事,可能是早上累壞了,才听了幾句故事,兩個孩子就在大床上沉沉入睡。秋結夫婦笑著為他們蓋好被子,老夫妻倆也準備午憩了。
秋霜收拾妥當,望看祖孫共眠這一幕,唇畔綻出一抹笑容。她放輕了腳步,推門而出。
蕭辰不在屋檐下,也不在樹蔭里,放眼看去,正看到他坐在溪邊的大柳樹下。
這些日子以來,蕭辰仍是每日午後教她念書,如果逢著下雨下雪,便留在屋內習字,由蕭辰看她寫字,再一一指點。
「大哥!」秋霜走到他的身邊坐下。「這里很涼快哩,以後我們就在這兒講課了?」
「成!」蕭辰抓過迎風搖曳的柳條。「好大的柳樹,大概有幾十歲了吧。」
「嗯!爹說他小時候就有這棵柳樹,如今也綠葉成陰子滿枝了。」
「霜兒,你才學了這句詩,就現學現賣了?」蕭辰笑著放開柳條兒,又讓那枝葉繼續拂弄清流水。「我只是忽然想起而已嘛!」秋霜扭著指頭,低頭看到一尾游魚在水底滑溜而過。
「你還記得我怎麼解釋這首詩嗎?」
「我想看看……」秋霜想了一下,突然脹紅了臉,懊惱地道︰「這句詩是說,女子已經嫁人,然後生了很多孩子了。哎呀!我一直想成是大樹長滿綠葉、茂茂盛盛的模樣。」
簫辰望看綠柳條。「沒錯,原詩是詩人杜牧感嘆他喜歡的女子已做他人婦。不過,詩隨不同的意境,你也可以有不同的解釋,不必拘泥原來的典故。霜兒,現在我考你,你還背得出這首詩嗎?」
秋霜立即背念︰「自是尋春去太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大哥,對不對?」
秋霜的聲音甜女敕而清越,充滿了背出全文的興奮喜悅感,一點也不符合詩里幽傷哀怨的情境。蕭辰笑了,她畢竟還是一個不解愁滋味的小泵娘呵!
「背得很好,霜兒很用功。」蕭辰望向她。「總有一天,你也是要綠葉成陰子滿枝。」
「大哥……」秋霜臉上紅暈不褪。「你快講課吧!」
蕭辰仍然沒有翻開手上的書本。「霜兒,你覺得馮少爺怎樣?」
「怎又提起他了?還不是兩個眼楮、一個嘴巴!」秋霜又是習慣性地扭著指頭。「別說這個了,一定是爹娘叫你來說的。」
「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啊!」蕭辰總喜歡在祝她的紅顏,他沒有一絲邪念,就是單純欣賞她的天真純美。「大哥也關心你的姻緣。」
「我如果嫁了人,爹娘怎麼辦呀?」
「老伯和伯母在秋水村,有我和阿晴阿雷照料他們,幾位大嬸大叔也常來關照,你不用擔心啊!」蕭辰努力游說著。「那馮少爺就住在鄰鎮,家境不錯,祖父是秀才,馮少爺人品也好……」
「門戶不相當!他們只是找個會干活的媳婦,我才不嫁去讓人欺負哩!」秋霜振振有辭地道。
蕭辰失笑道︰「你是故事听多了,不見得有錢人會看輕村子里嫁過去的媳婦。」
「不,霜兒是窮人家的女兒,我知道自己的本分,也清楚自己想過的日子。」秋霜依然是一臉自信。
「說來听听。」
「嗯!就是陪著爹娘,守著桃樹林,種出好吃的菜,然後……然後和一個願意和我一起在秋水村的……」秋霜又紅著臉低下頭,說不下去了。
蕭辰明白秋霜所指為何,那也是天下女兒心,就是與心愛的人廝守一世啊!
她那細白的頸項低垂著,像是一截白潤的玉如意,蕭辰聞到了她身上的清淡幽香,不覺深深吸聞,神思竟為之恍惚。
是怎樣幸運的男子,才能得到這個溫柔可人的姑娘呵?蕭辰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傷感,雖是為嫁妹子而喜悅,卻也難掩一絲惆悵。
此刻他的心情是否也像詩人一樣,無法把握住伊人,就任她嫁做他人婦、他朝綠葉成陰子滿枝?
蕭辰猛然搖頭。他是想到哪里去了?霜兒是他的妹子啊!
兩人皆是一陣沉默。
懊一會兒,秋霜抬起頭來,眼光越過燦爛如鏈的碧綠溪,看盡一畦畦青綠稻苗的水田,再放眼到更遠的一脈青山,悠悠地道︰「我愛我的爹娘,我喜歡秋水村,我不要離開。」
「即使一輩子不嫁?」
「對!」
「霜兒,伯母要我來勸你,可是現在,我好像被你說服了。」
「怎麼說?」秋霜轉頭看蕭辰。
「如果我是你,我也舍不得離開這里,秋水村山好永好、人更好。」
「就是呀!」秋霜露出笑靨。「你看阿晴吃了秋水村的米,喝了秋水村的水,長得多甜!阿雷也是白胖可愛呢!懊多嬸嬸搶著收干兒子哩!」
「霜兒,這都是你的功勞。」蕭辰望向這個正宗的秋水佳人。
「我只是燒飯而已。」秋霜仍是遙望青山。「秋水村這麼好,還是很多人都離開了。大哥,你是從城里來的,城里真的那麼好嗎?為什麼有人去了,就不想回來?」
「我待過京城,那是一個很熱鬧的地方,想要權力富貴的人都在那里。」蕭辰想到了過去,搖了搖頭。「那不是一個好地方。」
「哇!原來你還住餅京城,大哥在那邊做什麼呢?」秋霜好奇地問著。
「沒做什麼,只在大官家里做事。」蕭辰淡淡地道。
「為什麼要離開呢?大家都是拼命往京城去呢!」
「我不習慣那里的生活,太拘束了,我喜歡逍遙自在,所以就離開了。」
「和嬋娟姐?」秋霜小心地問著。
蕭辰點頭,心思忽地飄回七年以前的生涯……
「大哥,你在想什麼?」
「沒事。」蕭辰轉開了話題。「秋水村真的很好,我是一輩子住下來了。」
「真的呀!那我就可以天天跟大哥念書了!」
「你打算跟我念到什麼時候啊?嫁了人還念嗎?」蕭辰打趣問她。
「哎!我……就一直念嘛!」秋霜的臉又紅了。
「你能念多少,我就教你多少,教到你出嫁為止。」
「我說不嫁呀!我要一輩子在秋水村陪伴爹娘,希望爹娘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無憂無慮,多好啊!」秋霜交握雙掌,仰望藍天,衷心期盼著。
「秋老伯和伯母有你這個好女兒,他們就已經很安慰了。」
「大哥,你的爹娘呢?」
「我爹娘很早就死了,是我義父養我長大的。」
「那你一定很尊敬你的義父嘍!你去接他來秋水村一起住嘛!」
蕭辰搖頭輕笑。「他住不慣的。不過我會默禱他身體強壯。」
秋霜熱心地道︰「我也幫你向上天祈禱,要大哥的義父健康長壽。」
「霜兒,謝謝你。」蕭辰微笑看她,誠心誠意地道︰「你這麼一個好姑娘,一定會很幸福的。」
是啊!守著爹娘,守著菜圃,幫阿晴阿雷煮飯,跟蕭辰念書寫字,這樣的日子,就是幸福啊!
秋霜好滿足,她好喜歡目前的生活,願歲歲年年盡皆平安,永遠喜樂。
???
秋霜的婚事就暫時擱下了,沒想到村里最喜歡幫人作媒的曾婆婆又把目標放到蕭辰。
「我說蕭兄弟啊,那個李大嫂雖然有一個兒子,可也才二十二歲,年紀輕輕守了寡,還有一畝田……」
「曾婆婆,你不是要我教你練字嗎?」
蕭辰很有禮貌地問她。他在學堂剛下了課,曾婆婆就纏上來,果然又是來跟他提婚事。
「哎呀!練字?」曾婆婆笑道︰「瞧我都忘了。不過蕭兄弟,你覺得李大嫂怎樣?」
李大嫂?蕭辰想也不想直覺便答︰「她是一個好母親。」
「對了,既是一個好母親,那你也該給阿雷找一個娘了。」
蕭辰微笑以對。「我們現在過得很好。」
「可你總不能叫霜兒幫你們煮飯,她也要出嫁啊!」曾婆婆唱作俱佳。「那天我在溪邊看到她幫兩個小阿洗澡洗衣,霜兒可是一個大閨女,你該不會對霜兒……」
「曾婆婆!」蕭辰正色道︰「我當霜兒是妹子,你可別胡說。」
「是呀!我知道你們是兄妹相稱,那李大嫂如何?」曾婆婆仍不忘主題。
蕭辰笑著搖了搖頭。「李大嫂賢淑有德,她會有更好的良緣,我蕭辰是個粗人,這輩子安居秋水村,惟願足矣!」
「哇!蕭兄弟又在做文章了,我老太婆都听不懂。」
「曾婆婆啊,別在我身上費心了。」蕭辰收拾好桌上的書冊,頭也不回地走了。
曾婆婆在原地跺著腳。「哎!傍你介紹老姑娘不要,守寡的也不要,難不成還要黃花大閨女嗎?」遠去的蕭辰可不管曾婆婆在想什麼,他只想到枕邊的骨灰壇子,那是他的愧疚,他不能辜負她。
他照例來到秋家,果不其然,阿晴和阿雷離開學堂就往這里跑,此時秋結正帶他們摘菜,兩張小臉充滿了興奮。
阿子對他,仍是畏多于敬,在家里很少有這種表情。他自知平時管教孩子嚴厲,有時也想稍微和緩神色,但一想到為了阿雷難產而死的嬋娟,他還是無法平心靜氣地去疼愛他們。
他答應秋霜要做一個好爹爹,只恐怕努力的還不夠吧!
在晚餐餐桌上,秋大娘竟又提起了蕭辰的婚事。
「蕭辰,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兩個孩子想想,要有個娘來照顧他們啊!」
「霜姑姑照顧我們就好了。」阿雷直言不諱。
「這不一樣啊,娘是娘,姑姑是姑姑。」秋結拍了拍他的小腦袋。
「那就讓霜姑姑當阿雷的娘嘛!」
「對啊!對啊!」阿晴立刻高興地附議。
「阿雷!阿晴!」蕭辰重喝兩聲。
阿子也不曉得說錯什麼話,只是嚇得低頭猛扒飯。
秋大娘瞧了身邊滿臉通紅的秋霜,笑道︰「童言無忌,他們喜歡霜兒,只怕你要找個比霜兒更疼孩子的女人了。」
憊有誰比秋霜更疼他的一對兒女?她不僅把他們調養得白胖可愛,也讓他們享受到家庭的溫馨。蕭辰望向秋霜。
「阿晴和阿雷已經習慣吃霜兒煮的菜,倒是要麻煩霜兒繼續煮下去了。」
秋結夫婦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仍是勸說著︰「找個娘是正經的事,你也還年輕……」
「我蕭辰終生不再娶。」蕭辰鄭重地宣示著。
「唉!」秋結和秋大娘同聲一嘆。他們早就听秋霜講過,蕭辰枕邊有一個骨灰壇子,那就是他的情根所在。
秋霜低頭夾菜,心頭因蕭辰的宣示而突然放松。她知道她不應該有這種想法,可是一想到蕭辰成親了,就會有別的女人幫他煮飯洗衣,從此兩家就分開吃飯,這種想法竟然讓她悵然若失。
若他終生不再娶,而她終生不嫁,是否每天晚上他們都能像一家人快快樂樂地圍桌吃飯呢?
怎能這麼想呢?大哥應該要有妻子,孩子應該要有娘親!她抬頭想勸說,卻對上蕭辰深不可測的眸子。
一瞬間的對望,兩人像是有默契似的立刻分開,秋霜的臉又紅了。
???
夜里,蕭辰招呼兩個孩子上床睡覺後,他自己了無睡意,便推開了門,沿著碧綠溪走著,讓清涼的夜風吹去他的憂思。
今夜無月,淡淡星光照映在溪水上,像是點點銀光跳躍著。隨著這條綴滿珠鑽的銀鏈望去,蕭辰看到大柳樹下的一抹熟悉身影。
那是秋霜!
她赤足站在溪水里,長裙卷起扎在腰間,露出修長的雙腿,而外衣早已褪去,只穿著貼身小衣。在幽淡星光下,她肩臂的肌膚更顯柔滑細膩。
接著,她松開了黑緞般的長發,將一個小缽的草汁抹在發上,雙手輕輕摩拭著,眼楮微合,似乎正在享受濯發的舒適感。
蕭辰躲在樹後,不敢出聲,怕會驚嚇到怡然自得的秋霜。
想必她是趁黑夜無人,這才來到溪邊洗浴吧!
秋霜全然不知身後有人,她繼續搓洗頭發,口里哼著曲兒︰「白雲飄,山水青,春來風暖桃花紅。
阿童笑,女兒嬌,秋水村山下好光景。
鱸魚肥,稻谷香,秋高氣爽喜相逢。
星月明,人情濃,歡笑平安入夢中。」
這是秋水村孩童常唱的小曲兒,此時蕭辰听來,果真唱出了秋水村的特色,特別是眼前這個水靈靈、嬌滴滴的秋水女兒……
秋霜用缽子舀起溪水,清洗她柔長的秀發,又彎將頭發披散在水中漂洗。
突然,她起身張望了一下,很快地將衣衫拋到岸上,整個人坐到溪底浸個痛快。
蕭辰頓覺全身血液賁張,許久未曾產生的沖動正如溪水沖擊著他。秋霜的身體曲線竟能引發他的遐思,他這才發現到,原來秋霜不再是一個小泵娘,她已經長大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閉起眼楮不敢再看,忍受著強烈不安的。他也發現到,原來他還是一個有情有欲的男人。
但他還能再對其他女人動情嗎?
耳邊听著秋霜的歌聲,蕭辰心緒如潮,水聲歌聲交織,也在他心海織出一片錯綜的網。
拌聲停歇,秋霜攏起濕發,穿起衣裳,披上放在岸邊的外衣,汲了一大桶水準備回去。
水桶重,衣裙濕黏著腳步,秋霜走起路來不免搖蔽,走上斜坡時,一不小心腳底一滑,竟然連人帶桶撲倒下去,一桶水又把她的衣裙淋個濕透。
「哎呀!怎麼會這樣?」秋霜輕聲抱怨著。
雙手按著地面準備奮力爬起,一雙有力的臂膀已伸了過來,輕輕把她扶了起來。
「大哥?」秋霜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在這里?」
「我睡不著,出來散步。」蕭辰輕描淡寫。
散步?夜這麼深……那他走多久了?他看到了什麼啊?
秋霜臉蛋驟然燒紅。低頭一看,她披在身上的外衣竟然掉到地上,而她僅著貼身小衣、披散頭發地站在蕭辰面前!
蕭辰撿起她的外衣,輕輕技在她的肩頭,閉了氣不敢聞她的體香,回身撿起掉落一旁的水桶,再到溪邊打了一桶水。
秋霜立即穿上外衣,拉好衣襟,她身上的羞紅熱度幾乎要把濕衣蒸干了。
「水缸沒水跟我說一聲,我來幫你提水呀!」蕭辰裝作沒看見,語氣輕松地道︰「你說,你在這里滑倒過幾次?」
「好多次了!」秋霜囁嚅著。「這土坡不陡,可提著水就不好走了。」
「瞧你跌倒潑得一身濕,有沒有受傷?」蕭辰關切地問著。
他以為她是跌倒才衣裳濕透?那他沒有看到她在溪里洗澡了!秋霜偷偷吁了一口氣,心情也自在了。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巴。
「才沒受傷呢,只是衣服都髒了。大哥,這水我來提。」
「還是我來吧!」蕭辰將水桶提上斜坡,回頭伸手拉秋霜一把。
秋霜臉上紅暈又層層地擴散。那是一雙溫熱厚實的手掌,曾覆在她的手上教她寫字,也曾幫她拂過吹亂的頭發,而今夜,她的手讓他緊緊握著。
蕭辰也感受到她手上的熱度,心頭又是一陣燥熱。他扶秋霜站穩後,立刻松開了她柔弱無骨的小手。
「霜兒,明天我去找幾塊大石頭,在斜坡鋪個階梯,以後你帶伯母來散步就好走了。」
秋霜輕捏著發熱的掌心。「那好啊!謝謝大哥,我提水也不會滑倒了。」
「以後我幫你提。」
「這不成……」
「大哥力氣大,提桶水是舉手之勞。」
兩人慢慢地走回小屋,溪邊到屋子的路太短,腳步再怎麼慢,還是一下子就走到了。
繞到了廚房,秋霜掀開水缸蓋子,讓蕭辰倒水進去。
兩人都不再說話,他們的一舉一動仿佛是一種儀式,一種更接近彼此、貼近心靈的儀式。
蕭辰放下了水桶。「以後我吃完晚飯,就來幫你打水,你不要半夜去打水,萬一有人看到了……」
打水被人看到又如何?他是不想讓人看到她洗浴啊!他陡然閉了口,沒有再說下去。
他是怕她被壞人欺負吧!秋霜單純地想著,即道︰「大哥,村里的人都很早睡,沒有人會出來,除了……」
除了常常睡不著的大哥吧!秋霜也是住了口。
蕭辰不好再逗留,叮嚀著︰「霜兒,你快換下濕衣裳。還有,頭發晾干了再睡,不然會得風寒,知道嗎?」
秋霜低著頭。「知道了。大哥,夜深了,你也快回去睡吧。」
蕭辰不讓她送,又輕輕按住她的肩。「快進屋去。」
四目一交望,雖然是在黑夜里,但他們還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熱。蕭辰放開了秋霜火燙似的身子,迅速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今夜,兩人的心都被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