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了最熱鬧的午餐時刻,翔飛科技大樓的餐廳里,只剩幾桌同事把握有限的午休時間,努力加餐飯。
「不知道母貓會不會咬獸醫哦?」靜香還在擔心。
「我錯過好戲了。」艾咪扼腕不已。她只不過跟同事討論事情,晚一點點上樓看貓咪,卻錯失另一場頒動武林驚動萬教的愛情大戲。
最初是有人發現公司頂樓來了一只母貓,躲在牆角生下四只小貓;因為頂樓向來是公司煙槍們飯後吞雲吐霧的地方,母貓所在地點又是穿裙子的女生不好翻過去的矮牆邊,一群女生便趁午休之前上去關心,這一看下來,有人跑去買牛女乃,有人照顧貓昧,靜香向來喜歡貓咪,舍不得走,又想帶母貓離開,龔茜倩和湯淑怡便陪她一起想辦法。
財務部的桑宇帆像瘋子似地突然跑來,他以為湯淑怡要跳樓,又哭又叫,干脆熱吻告白,搏得所有圍觀同事的熱烈掌聲。
最後是吳嘉凱找來獸醫,麻醉了護子心切的凶悍母貓,連同四只尚未睜眼的小貓全部帶走。
懊戲結束,肚子也餓了,女主角湯淑怡紅著臉、低著頭,拚命吃飯。龔茜倩心不在焉地吃飯,回想剛才頂樓桑宇帆表白的那一幕,又想到她和吳嘉凱會有這樣公開、得到眾人祝福的一天嗎?
就是他了嗎?果然愛上他了嗎?
可現在嚴重困擾她的,不是愛情,而是衍生而出的工作問題。
「我問你們,副總離開好不好?」她開口問道。
「不會吧?」靜香驚疑地問︰「副總做得好好的,干嘛離開?」
「沈董和吳董叉鬧翻了?」艾咪也受到驚嚇。
「副總不能走啦,他一走翔飛又要亂了。」湯淑怡也顧不得臉紅了。
「那我離開吧。」
「龔姐?!」三個女生緊張了。
「是副總不肯給你加薪嗎?」湯淑怡忙問。
「副總要求你做太多工作了。本來嘛,你是很能干,但畢竟只是副理職等,不該擔那麼多責任的。」艾咪抱不平。
「還是副總早上碎碎念,管你不吃早餐,還有揀龍眼的事?」靜香幫忙說好話。
「也許副總管太多,但你是他的重要副主管,他當然關心你。龔姐你不要生氣,不要這樣就辭職啦。」
「什麼揀龍眼?」湯淑怡和艾咪立刻問。
「副總就突然跟我說,不要三揀四揀,揀到一個賣龍眼的。我一直猜不透他的意思,後來才知道,他是在跟龔姐講話。」
「副總關心龔姐的感情問題了。」湯淑怡恍然大悟。
「龔姐的感情問題會被副總看出來,一定很嚴重。」艾咪著急地說:「龔姐你踫上了什麼問題?那是怎樣的男人?你跟我們說,我們三個臭皮匠可以提供你意見。」
她是否已經愛上了吳嘉凱?天!這教她怎麼說得出來?!
「沒事的,你們不要亂猜。」龔茜倩壓抑下她的問題。
「龔姐」三個女生還是擔心地看她。
「謝謝,真的沒事,我可以處理。」她很感激她們的關心,但她跟吳嘉凱唉,她都抓不住自己的心思了,又如何說出口?
「那你就不要怪副總多事喔。」靜香勸說。
「是呀是呀!」湯淑怡也哀求說:「龔姐,我還沒跟你學完本事,你千萬不能走。」
「別亂猜了,吃飯。」龔茜倩露出微笑說:「淑怡,不需跟我學吧,你不是有一個很懂得國際金融質易的現成老師?」
「不要說他啦!」湯淑怡把一張隻果臉埋進餐盤里。
「副總好像有傳不完的排聞。」結束緊張的話題,艾咪輕松地說:
「我上去的時候,听到沈專員說,副總在追什麼玉山的,我還阿里山呢,這又是哪家千金?為什麼蕭專員會想砍副總?」即使蕭昱飛已經離開翔飛到大學任教,大家還是習慣喊他蕭專員。
「昱珊是蕭專員同母異父的妹妹,日立昱,珊瑚的珊。」龔茜倩做說明︰「有時候他們表兄弟開玩笑,但沈專員很老實,听了就信以為真。」
「很難想像以前冷冰冰的沈特助會變得這麼古意。」艾咪說。
「蕭專員的妹妹跟副總沒血緣吧?」靜香想了一下親子關系,「副總還是可以追呀。」
「副總不會再跟蕭專員扯上更復雜的親戚關系了;本來蕭專員是他表哥,因為和嘉璇結婚,變成他妹夫,換成蕭專員喊他哥哥,如果他去追昱珊,他又會變成蕭專員的妹夫,他反而要叫嘉璇一聲嫂嫂」
「等等!龔姐你在說什麼?」三個女生昏頭轉向。
「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龔茜倩也講得混亂了。
這是吳嘉凱曾跟她說過的。他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右腳搭在屈起的左腳上,自顧自地分析起他和蕭昱飛的親戚關系;講到最後,他靈活的腦筋卻嚴重打結,便跳起來找紙筆畫出關系圖。
那時她坐在梳妝台前抹乳液,轉頭偷偷笑著,笑完了轉回身繼續擦乳液,卻發現他趴在床上速寫她拍腿的撩人姿勢,她惱得去搶紙,卻讓他給箝住手腕,轉而將她壓在他堅挺的下面
「龔姐好像很了解副總。」靜香的話喚回她的意識。
「有時候會聊個幾句,听到的。」
「哎呀,湯沒了。」跑去舀湯的湯淑怡失望而返。
「回去喝咖啡吧。」艾咪建議。
「最近咖啡變得好苦,我不喜歡喝。」靜香頓時苦了一張臉。
「龔姐,你怎麼叫妹妹買這牌子的?」
唉,不就是吳嘉凱喜歡的口味!所以她也為辦公室準備了相同品牌。
「剛喝下去是有點苦,」她已喝出心得。「但你再喝一口,就會覺得舌根有一股香醇的勁道,不必多喝,那味道就能久久留住。」
「哇!龔姐可以去賣咖啡了。」湯淑怡笑說。
「龔姐還可以賣咖啡杯。」艾咪最會觀察別人的衣服配件用品之類的。「你最近換了一款有玫瑰花的小咖啡杯,看起來就很有品味。」
「咦!我都沒注意到。」靜香問說:「龔姐,你不是用一個白色的馬克杯?都用好幾年了。」
「換了。」龔茜倩淡淡地說。
就是為吳嘉凱送上咖啡的那一天,他們開始了新的、不尋常的關系。她曾想偷偷拿回她的杯子,卻不知道被他藏到哪里去,每天就見他拿著她的杯子去倒咖啡,著實讓她心神不寧一陣子;後來他不藏了,就大刺刺地擺在桌上,茶水間拿進拿出,幸好那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白色無圖樣馬克杯,沒人發現那是她的。
「馬克杯。﹒副總現在也是用白色馬克杯耶。」艾咪注意到了。「哈,大概是咖啡好喝,也得搭配好杯子,不能再用紙杯了。」
報茜倩坐不住,深怕再坐下去,就會讓她們發現她的秘密。
「我一點半約了協力廠商,我先上去準備,你們慢慢吃。」龔姐一走,三個女生立刻交頭接耳。
「到底是怎樣的男人?是不夠好嗎?不然龔姐怎會很困擾,還影響到工作?」
「我一直以為龔姐抱定不婚主義,沒想到真命天子終于出現,她可能是在掙扎結不結婚吧。」
「既然是真命天子,還是結婚吧。」跟了龔姐最久的靜香說:「我覺得,龔姐在單親家庭長大,她不是真的不婚主義,而是對婚姻有更嚴格的期待,若不是一個她很了解的、頂好的、足以讓她信任的男人,她甚至不會和他交往,會讓她考慮掙扎的,恐怕是交往很深入了。」
「有道理。龔姐愛的,一定是一個超高標準的好男人。」
「真希望趕快看到那個幸運家伙,然後我們幫忙打分數,再一起鼓勵龔姐嫁出去。」
「我倒覺得奇怪,我們都看不出來,副總怎會看出龔姐的心事?」湯淑怡滿月復疑問。「龔姐都不跟我們說了,更不可能跟副總說的。」
「淑怡,我們也看不出你跟桑副理耶。」靜香笑笑地說。
「對喔,都忘了拷問你,你還騙我們說桑副理是你表哥!」艾咪為其他對桑宇帆懷抱夢想的女生打抱不平。
「表哥是他說的,又不是我說的!」湯淑怡趕忙辯解。
三個女生吵吵鬧鬧,暫時忘了她們的龔姐,不知當她們發現龔姐的真命天子是何許人時,還敢不敢為他打分數哦?
***
又是一個獨處的夜晚。龔茜情坐在電腦前面,瀏覽陳老師的賞鳥部落格,連續十來張照片,生動鮮明地記錄小?鷈一家的生活動態。
青綠的池水上,母?鷈背著三只幼鳥,身邊聚著兩只自個兒劃水的幼鳥,公?鷈則在旁邊護衛著;下一張照片,母?鷈彎過頭輕啄背上的幼鳥,公?鷈也不甘寂寞,伸長脖子去清理另一個孩子的羽毛;然後,公?鷈嘴里刁著小蟲,送往幼鳥的嘴里'母?鷈專注地看爸爸喂食;所有幼鳥都下水游泳了,重心不穩,歪歪斜斜的,爸爸媽媽看著孩子,守護它們不致發生危險;最後,所有的幼鳥排成一列,跟在媽媽身後游過池塘,快樂出航嘍。
彬許是取鏡人有心,不管怎麼拍,小?鷈一家皆是聚在一起,父母孩子,相偎相依,和樂融融。
這不是龔茜倩第一次看小?鷈的「居家」照片,卻看得她心頭微緊,眼眶發酸,將大小?鷈全淹進了她的淚池里。
彬許今天才看過母貓帶小貓,她的感受特別強烈吧。
小?鷈,一夫一妻制,親鳥共同擔起養育幼鳥之責;而母貓呢?公貓跟它愛完了,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獨留母貓自個兒懷孕生產哺育。
雖說環頸雉、貓、小?鷈不同物種有不同特性,但她還是一再地擬人化了;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潛意識所期待的,一個有爸爸、有媽媽、有小阿跑來跑去的美滿家庭?
圖文下面有許多賞鳥同好的留言,大多是贊美照片「五告水」、「精彩佳作」之類的詞旬,然後她看到了昵稱「凱子」的他的留言。
「小?鷈一家真幸福,點一曲甜蜜的家庭給它們听!」
這個男人啊,一心想建立甜蜜的家庭,跟兒子追逐,為女兒織夢;他闖進了她的生活,讓她擔憂,讓她歡喜,日復一日的相處,一點一滴的了解,她的心也一天天融化,一天天柔軟,一天天改變。
愛上了,她的確是愛上他了,愛上這個想盡辦法寵她的男人。
憊抗拒什麼呢?幸福就在眼前,婚姻是愛情的延伸,既已相知,便能相愛,然後攜手同行,直走到白發蒼蒼,依然要互相扶持,繼續走下去。
她有個沖動,很想跑去見他,但她立刻按接下來,怨嘆自己畢竟是個理性熟女,不像純情少女不顧一切,半夜也會赤腳穿睡衣跑去找戀人。
他今晚有個兩岸工商團體飯局,都十點半了,應該早已結束。拿起手機,撥了電話,她都還沒喂,他就喊了她。
「茜倩!」他的語氣顯得十分熱烈。
「你回到家了?」她被他喊得心髒亂跳。
「停好車,在走路。」
「我沒什麼事啦。」事到臨頭,她反而說不出心里的話。「只是要跟你說,下班後我和靜香她們去獸醫院,母貓和小貓都很好,醫生說再觀察幾天,幫母貓補足營養,小貓身體好些,一家五口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明天下班我再過去看,順便買些養貓的東西。」
「你真的要帶回去給你爸爸養?」
「真的啊。」
「他會養?」
「哈!你別小看他,他做事很有恆心毅力的。」他笑說:「最近他學會發伊媚兒,每天寫一句座右銘教訓我,還會上網訂高鐵車票,上星期日才跟我媽媽去一趟高雄。」
「其實我想養的」
「你要養只小貓來陪你安度晚年?」
「不、不是的。」她趕緊解釋,腦筋卻打了結,難以拼湊出完整字句來。「我、我是想說,既然你爸爸要養,有空的話,假日,嗯那個,我想,欸,貓食,我帶」
「想來我家看貓?」他幫她說出來,放開喉嚨大喊說:「當然沒問題!我家就是你家,歡迎光臨!」
「你開超商了哦?」她笑得流淚。
「想不想吃面包?」
「超商的?干干硬硬的,不大好吃。」
「我晚上回來,路過你很喜歡吃的那家面包店,我沒記錯的話,是肉松起酥?」
「是啊,他們的女乃油很香,派皮很酥,用的是上等的肉松'也填得很飽滿,吃了會有幸福感。」
「我買了要給你吃。」
「你都帶回家了,怎麼給?」她不覺吞了口口水。
「我請快遞送啊。」
「快遞再怎麼快,半夜也不送了。」她有些緊張地說:「你不要明天拿去辦公室給我,被同事看到會問東問西的。」
「你還不想公開我們的關系?唉,我憋得好難受。」
「憋得難受就去上廁所。」她玩著自己的指頭,心念其實早已動搖,但還是笑說:「你早點休息了」
打滴咚滴當!樓下大門的對講機唱起歌來,她疑惑地走過去。
「奇怪?有人按門鈴,你等一下。」
「喂?」她帶著戒心接起對講機,獨居的單身女郎總得謹慎些。
「龔茜倩小姐,快遞!」
「喔。」她一愣,怕時間己晚,該不會是壞人藉口闖空門,可壞人怎會剛好藉口送快遞?而這個刻意捏出腔調的宏亮聲音
「啊?!」
她登時震愣得無法動彈,熟悉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渾身都熱了。
「喂喂喂?」樓下的「快遞員」喊她。
「門開了。」她按下開門鍵。
幣上對講機,收起手機,她走到客廳,打開大門,等他。
跳躍的腳步聲快速而上,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聲,有生以來,她看到的最西裝筆挺、最英俊瀟灑、最讓她想念的快遞員來到她面前。
「面包快遞來了。」吳嘉凱持高手里的一袋面包,笑說:「給你。」
她沒有接過去,只是輕咬唇瓣,讓他進了門。
「這是巷口便利商店買的鮮女乃。」他將面包和鮮女乃放在茶幾上。
「你、你你怎麼來了?」眼前起了一層酸酸的水霧。
「給你送早餐啊。」
「我都喝咖啡」
「光喝咖啡不夠。」他柔和的聲音帶點責備,笑意溫煦。「我叨念你不吃早餐,可我做了什麼?我就嘴巴念念而己,直到令天早上,我看到了淑怡在吃桑氏特制的三明治,我才發現我做得太少。」
她低下頭,更用力抿緊唇瓣,好似這樣就能抑住快要掉下來的淚水。
「我沒有桑宇帆的廚藝,做不出好吃的三明治,但至少還懂得去買面包來喂你。」
「可是,好晚了」
「順路。」
「一點也不順路。」
「能為心愛的人準備一份早餐」他輕撫她的臉頰,柔聲說:「看她很幸福的吃著,這就是我的幸福。」
溫熱的指月復撫過,有如觸動淚腺的開關,她匯眾多時的淚珠終于一顆顆掉了下來。
「傻瓜,多愁善戲了?」他輕輕抹掉她的眼淚。
「你」他輕輕抹掉他的眼淚。
他凝視那雙想哭又想忍淚的眼眸,水汪汪的,霧濛濛的,怯生生的,好似一只羽翼未豐的幼雛,孤伶伶地從枝葉縫隙探出頭來,試圖尋找能給予她溫暖的庇護,這模樣怎能不教他心生愛憐呢?
他模模她的頭,揉了揉,便將她摟入懷里,用力抱緊。
就是想疼她、愛她。是她讓他發現了愛情,她卻躲回了窗簾後面,不敢一把掀開遮蔽的窗簾,讓大片陽光灑進她的心室。
懊幾個想她的夜晚里,他來到她的樓下,幾乎按撩不住想去按她的門鈴,但他還是克制住沖動,只怕躁進會使她以為他精蟲沖腦,追求,卻模糊了他是因愛情而渴想擁有她的焦點。
他得讓她自己發現,其實她的三三行、一舉一動早就已經在愛他了;他更要她完全明白、完全安心、完全信任他想愛她的心意。
一路走來,或許有點辛苦,但能換來彼此更深入的了解,以及感受到更多的體貼和關心,作為穩固婚姻的基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住地親吻她的臉頰,舌忝舐她的淚痕,輕憐蜜愛,柔聲勸哄。
「茜倩,不哭,吃個面包也要哭呀?」
「嘉凱」她哽咽地輕喚他。
低低的呢喃,卻是石破天驚,強烈震蕩他的心髒,令他狂喜不已。
這份巨大的喜悅遠遠超過他所接過的任何一筆訂單,這可是一筆終身的、長期的大訂單啊!
心髒持續震蕩。打從接到她的電話,他就平靜不下來。今晚是她第一回主動打電話給他,第一回親昵地喊他名字——唉,他等好久了。
耐心經營的愛情開花結果,他迫不及待地尋索了她的吻。
唇瓣柔軟,就連她放松的身軀也柔軟得不可思議,他焦燥難當,更加深入地與她交纏。
「茜倩,喔,茜倩」該死,男人也有眼淚嗎!
「嘉凱」她伸臂圈住他的脖子,主動再吻。
她的呼喚像是魔咒,一再引誘他,他爆出低低的吼叫,瘋狂地摟吻她,吻了又吻,綿綿不絕,好久、好久,直到兩人氣息紊亂。
她緩緩抬起頭,為他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
「你沒抽煙。」
「為了吻你,我不敢再抽。」他眷戀地輕吻她的唇瓣,微笑說:「我想,為了要吻你吻個過癮,我必須戒煙了。」
「這什麼理由!」她的臉蛋暈紅。
「還有啊,以後你要當孕婦,在那之前就得避免讓你吸到二手煙。為了下一代的幸福著想,我得提早準備做一個好爸爸。」
「你就會扯!」她笑著推開他,很自然地說:「去洗澡。」今天是星期三,不是周末,她讓他留下來了。
她去幫他拿內衣褲和睡衣,將還想毛手毛腳的他趕進浴室去。她暫時喊卡,是希望他洗個澡,舒服些,並不代表她想冷掉。
拍拍燥熱的臉,她看到面包,忍不住嘴饞,吃掉一個充滿幸福滋味的肉松起酥,再將剩下的面包和鮮女乃收妥,然後回到房間,掛好他的西裝。
他的衣物越來越多,從最早留給她洗的內衣褲,然後是一條領帶、一件襯衫、一雙襪子、一套西裝;接著是休閑衫、望遠鏡、看完的財經雜志、專用的男性保養品還有那套她藏起來不給他穿的歐吉桑內衣褲。
她坐到床沿,輕撫她添購的一條雙人被,配上同色系的枕頭套和床單,玫瑰花大朵大朵奔放在他們的身體下面,完整了他們的愛情。
她帶著滿足的微笑,順手拉開床頭櫃檢查的存量。還是不用了?
憊發著愣,她听到了他打開浴室門的聲音,趕忙關上抽屜,就見他左手按住右肩頭,輕輕用著右手臂,歪七扭八地走進房間。
「肩膀怎麼了?」
「有點酸疼,不知道什麼時候‘跩’到了。」
「你躺下,我幫你按摩一下。」
「啊!」他一副累壞了的模樣,呈大字形趴倒床上。
「不保證有效。」她笑著坐到床上,伸手去捏他的肩膀。「上了年紀,工作又忙,難免這邊酸,那邊疼,有空我會去做個紓壓按摩,沒空就自己捏,可是很多地方捏不到,也不好出力。」
「我來幫你捏。」他說著就想轉身。
「躺好啦。」她按下他。
她先去放了一張適合入夢的CD,再回到他身邊,開始為他按摩。
肩膀的確緊了些,她輕緩按捏,就像她為自己按摩似地,輕輕柔柔地,小心呵護,按開郁結的點,舒緩不適,放松他緊繃了一整天的肌肉。
只想他好,就像他待她那麼好一般。
平靜的音樂流海四周,像是無形的按摩,撫慰了疲憊的身心。從肩頭按到背部,從右邊到左邊,她听到了埋在枕頭里的衛聲。她笑了,拿指頭輕輕耙梳他的頭發'卻驚醒了仍淺眠的他。
「我睡了。」
「你翻過來。」她順便扳他的身體。「這樣睡會流口水。」
「嘻!」他轉過身,睜著惺松睡眼說:「後面捏完了,捏前面吧。」
「得寸進尺。」她怕有個東西會越捏越大,笑著拍一下他的肚子,再幫他拉起被子蓋好。「你不是睡著了?趕快睡。」
「好。」他閉上眼楮。
她卻舍不得這樣睡去,就抱著雙腿,坐在旁邊看他。燈光溫柔,音樂溫柔,還有一個與她共眠的溫柔男人。
她低下頭,以她的指尖輕輕踫觸他的指尖,很輕地,不敢吵醒他地,繞了一圈又一圈,好似與他以舌纏吻
「茜倩?」他張眼看她。
「嗯?」
「我愛你。」
她心頭一熱,淚水隨之涌出,她趕忙拿手背拭去。
「你今天怎麼像水龍頭一樣?」他坐了起來,伸手擁抱她。
「還不是你打開的!夜深人靜的,說什麼嚇人的話。」
「那你可要小心,我還會常常的嚇你喔。」他笑著吻她,跟她撒嬌︰
「茜倩,你也嚇嚇我吧。」
「不要。」
「我想結婚了。」
「這句你說過了啦。」
「我還在等我的新娘子跟我回答說:我願意。」
糟!眼淚又流出來了。心里惱著他的甜言蜜語,身體已不听使喚地臥倒他的懷里。
「這星期六,我帶你正式去見我爸媽,好嗎?」他吮走她的淚。
「好。」
他的吻陡然變得激狂,順勢將她放倒床上,一雙長腿坑邙有力地纏絞而上,手掌也隨之伸入她的睡衣里,肆意揉捏。
咦!他不是腰酸背痛、睡意正濃,怎麼馬上變成一尾活龍了?
她才想張嘴問,就讓他的深吻給吞沒。
看來,今夜要很晚、很晚、很晚才能睡了。
***
兩個星期後,星期五下午四點鐘。
報茜倩拿起卷宗夾,走進副總辦公室,這才發現吳嘉凱正在跟技安談事情,不是單獨一人。
「副總,這是我的評估報告,不打擾了。」她放下卷宗,順便放下掩在下面的一個小包裝餅干。
技安疑惑地盯住那包餅干,肚子有點餓了。
「好。」吳嘉凱點頭,又說:「晚上幾點?」
「七點。我得核定校園征才的最後面談名單。」
「好,就七點。」
「先吃個點心墊墊胃。」
「你也一樣。」
「嗯。」她面無表情地出去了。
「副總,你晚上要跟龔姐吃飯?」技安看了半天,問道。
「是啊。」吳嘉凱笑咪咪的。
「你們真辛苦,下班還要吃飯討論公事。」
「呵。」
吳嘉凱三聲無奈。他們明明是想讓同事看出來的,但不知是否他本來就能言善道,還是她向來認真寡言,一動一靜,剛好抵銷,兩人眉來眼去,遞咖啡,拿點心,約時間,就是沒有同事看出他們的火花。
算了,還是工作吧。
下午五點鐘,離下班時間還有半個鐘頭,事業發展部仍然忙碌,但已有臨近周末的休閑氣氛,有人一邊忙著,一邊聊著今晚上檔的院線片。
「艾咪,你們吳副總要請婚假啊!」人事室的菁菁打電話過來。
「瞎毀?!」
「九月!他寫了簽呈,挑了九月的空檔請婚假,陳總都批了,剛轉到人事室要我們建檔做記錄。」
「救豆媽爹,你說誰要請婚假?」
「你們吳副總啦!」
「吳副總要請婚假?!」艾咪驚聲尖叫。
所有同事被她一叫,全都往她看去,既驚訝又好奇,還有八卦的,立刻跑到他桌邊一起听電話。
報茜倩鎮定地低下頭,繼續忙她的公事。
鮑司有規定,協理級以上的主管除了緊急事病假之外,若要請三日以上的年休,必須先排好假程,以確保決策階層的主管休假不致重疊。
「誰?!誰?!」艾咪又朝著電話筒吼叫:「我們副總要跟誰結婚?!最近都沒他的花邊新聞,也沒听說他跟誰在一起啊!」
「我怎麼知道!我就是要問你。」菁菁劈哩叭啦地說:「我問我們吳經理,她笑笑的,不肯說,說要給她哥哥自己公布。」
「副總?」艾咪轉頭看副總辦公室,男主角不在家。
「等你問到了,再跟我說。」
「哇哇哇!」放下電話,艾咪還是繼續驚聲尖叫︰「副總要結婚了!」
「副總要結婚了!」整個事業發展部同仁無心工作,個個變成了回聲器,也是不斷地重復這句話。
氨總當然會結婚,問題是︰跟誰結?與哪家豪門聯親?還是哪個女星嫁入吳家豪門?又是哪個女人能收服咱浪蕩花心的三太子?
大家議論紛紛,但全是提問,沒有答案。
「副總要結婚了,龔姐,你有听說嗎?」靜香轉身,急忙詢問。
「有。其實」龔茜倩結巴了。
「有怎麼不跟我們說啊!」靜香好激動。「到底他要跟誰結婚?」
「我——」
「小倩!」黃經理跑來打岔。年輕人結婚沒什麼好大驚小敝的,他先天下之憂而憂,最先想到的就是業務和職務代理問題。「副總請婚假期間,要麻煩你一起幫忙,多多代勞了。」
「可是,我那時候不在。」
「你為什麼會不在?準備出國玩嗎?」黃經理愁眉苦臉地說:「拜托啦,時間重新喬一下,不能副總不在,你也不在。」
「黃經理,你別擔心,同事們都很能干。」她安慰說。
自從去年走掉兩個經理之後,吳嘉凱陸續補進不同職等的同事,有新進員工,有公司內調,也有外頭進來、具備優秀資歷的干部,新血換舊血,代代有人才,業務又是蒸蒸日上、穩定發展,事業發展部並不會因為少了誰就無法運作。
「你還是看看——」
「哇哇!」更大的驚呼聲打斷黃經理的話。
「請問吳嘉凱先生在嗎?」有人抱了一大束玫瑰花走進辦公室。
「咦?來了!」吳嘉凱也在這時上洗手間回來。
「副總,有人送你花!」櫃台的妹妹朝他大叫。
「不是別人送我花。」吳嘉凱眉開眼笑,簽好送花單子,拿起那束玫瑰。「這是我訂的花,拿來送人的。」
報茜情頭大了!他們是有共識,就順其自然,同事們遲早會發現他們的關系,可是可是,他太高調了,這一點都不自然!
她立刻找尋逃生路線,但同事全擠在前面,出口被堵住,難不成要她從逃生窗口爬出去?
「我曾經說過,」吳嘉凱大聲說:「如果我有了對象,一定會介紹她給大家認識?」
「對!」大家猛點頭。
「那麼,我令天就要鄭重介紹她。」
報茜情決定坐下來,埋在電腦和公文後面,把自己縮得看不見。
同事們引劣邙盼,個個睜大眼楮;既然副總是從外面走進來的,該不會他的女朋友就在門外,等著他介紹出場?
可副總怎麼抱著花束往辦公室里面走進去了?那帥氣的笑容真是迷死人不償命,女同事雖然早已放棄尚想副總,但還是徒呼負負,從此這個笑容只專屬未來的副總夫人了。
等等!大家目不轉楮地瞧著,副總是要走到哪里去?都走到最後頭龔姐的位子了。
嗯,龔姐勞苦功高,接受副總獻花也是應該的,但,不對啊吳嘉凱站定在龔茜倩的辦公桌邊,很有架勢的比出介紹手勢。
「各位親愛的同仁,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龔茜倩!」
眾人的表情瞬間凍結,覺得自己應該是听錯了吧,或許該找個耳鼻喉科醫生來清清耳朵,好能听清楚副總到底在說誰的名字。
報茜情仍龜在位子上,完全不敢抬頭。
「茜倩?」吳嘉凱柔聲喊她。「做什麼啦!」她低聲抱怨。
「送花給你。」他微笑扶起她,將花束送到她手上。
捧住鮮紅的玫瑰,清郁花香撲鼻而來,象征愛情的甜蜜芬芳,她一顆心怦怦跳,臉頰映上了玫瑰的緋紅。
望向他帶笑的柔情目光,抱怨歸抱怨,眼眶卻紅了。
「噯。」他輕摟她的腰,往她臉頰送上一個吻。
這下子全體同仁如夢初醒,沒錯!他們听到的是︰未婚妻龔茜倩;看到的是︰副總吻副理,喊她茜惰,公然在同事面前放閃光!
「喔買嘎!」有人在胸前劃十字。
「我的媽呀!」有人起乩似地猛搖頭。
「真命天子竟然是副總!」艾咪驚叫不停。
「瞞得我們好苦哇!」靜香踩了踩腳。
「真是不敢相信!」湯淑怡捧了臉頰大叫。
「我這個後知後覺的阿呆!」技安猛拍自己的腦袋。
「我年紀大了禁不起刺激啊!」黃經理按住胸口。
「小倩讓副總拐走了!」鄭課長呼喊著。
「我的眼鏡啊!」更多人扶住掉下鼻梁的眼鏡。
「喂喂,大家祝福一下嘛。」吳嘉凱琵異地看著同事們的反應。
太震驚了,大家根本還沒反應過來,腦袋立門空白,哪有什麼祝福的話可以說!
如果是個明星或千金,那也就罷了,但,是龔姐!龔副理耶!大家天天上班,天天在一起,天天相對看,他們什麼時候開始談戀愛?又什麼時候就突然跳到決定結婚了?
可瞧瞧,俊男美女,郎才女貌,明明就很登對,笑容也很像,超有夫妻臉的,為什麼大家從來不會將他們連在一起?!
「淑怡,你說,」艾咪呆呆地說:「該給龔姐的真命天子打幾分?」
「只能打一百分啦,不然考績會被打丙等。」
「這分數應該由龔姐來打。」靜香再一個多月就要結婚了,走過戀愛種種歷程的她心有所感地說:「你們看,龔姐笑得好美、好美。」
「是啊」女生們的目光都迷濛了,不再為帥帥的副總,而是帶有幸福笑容的美麗龔姐。
「能當上咱成熟、理性、冷靜的龔姐的真命天子,一定不容易,一定是個對她好得不得了、很愛她,愛到要將她娶回家藏起來的好男人;所以龔姐也很愛他,愛到答應跟他結婚過一輩子。」
靜香的話有點繞口令,听到的同事細細品味,有些明白了。
雖是副總和副理,但也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換句話說,很簡單,就是兩人相愛,修成正果,功德圓滿,準備請大家吃喜酒了。
「哇呵!」技安率先用力拍手。
「啊啊啊啊!」更多人跟著歡喜大叫,掌聲不絕。
「恭喜恭喜!永浴愛河!」
「太好了!翔飛大喜!該放假一天才對。」
「趕快打電話報八卦!」
「副總,你們很不夠意思耶,到底是怎麼開始,然後又怎麼交往,要跟我們交代清楚啦!」
「是啊是啊!副總,趕快說,坦白從寬!」
「工作了工作了。」吳嘉凱看了看手表,笑容可掬。「事情沒做完的不準下班啊。」
「啊!都是副總害的,我件趕不完了。」
「糟了,要加班了。」其實也不過耽誤了十來分鐘而已,問題是待會兒大家津津樂道,加班到半夜也說不完。
大辦公室沸騰喧鬧,還有听到叫聲和八卦的其它樓層同事也紛紛趕來湊熱鬧,副總辦公室的電話響翻了天,有同事代接,原來是其它部門主管接到消息,火速打來道賀。
「我去接電話。」吳嘉凱趁機開溜。
「龔姐」幾個女生過來,既好奇又興奮,想探更多秘密。
「以後有空,慢慢再說。」龔茜情帶著淡淡微笑,將玫瑰花束擺放桌上,不改專業冷靜的口吻。
「慢慢再說?」女生們哀號著。
懊怎麼說呢?龔茜倩坐下來,望著盛開的嫣紅玫瑰,不覺發了呆。
從賞鳥開始?還是從赫爾辛基的夜間電話開始?或是更早,從他收買人心的咖啡機開始?
必去再想嘍。上班時間得專心工作才行,不然她的副總大人就給她的考績打丙等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