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的深吻被淺淺的濕濕的細雨降下了溫度,糾纏的兩人也拉開了距離,望著位于咫尺天涯的兄弟,龔擎只感一陣無力,抬手抹去飄落在那陌生臉上的雨絲,也抹掉了那添涂在上面的偽裝,露出了與己甚為相似的五官,卻因為氣質不同而完全相異的面容。
「晨鳴,放手吧!」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既然能憐憫花非語,卻為何不肯接納我?」
「他是一個外人,你卻是與我有著密不可分關系的血緣兄弟,你說,誰親誰疏?」似是而非的論調,一向是龔擎的擅長,他不贊許,不認同,卻也不否決。
「過于體貼的溫柔只是一種傷害,龔擎,今日你硬要插刀于我心,我又豈會放你好過?即使是武力,我也要得到你!」
已經受夠了龔擎拿出血緣說項,左晨鳴手一劈就要劈暈龔擎帶走,未待龔擎反應過來,一道劍光插進兩人中央,為兩人的相距再添一道裂隙,陸慎言仗劍而立,離兩人不到三尺,臉上凝重,手更凝重,瀟湘響應主人怒意,冷冽地散出寒光。
「左晨鳴,強迫他人可不是大丈夫所為,龔大哥身有病疾,你看不出來麼?」
「哼,這世上除我以外,我不允許他人喚他大哥!」被陸慎言口上稱呼激惱,左晨鳴右掌一出,排山倒海的掌風撲面而來,稱霸武林的黑道修羅,又豈是初出茅廬的小子可比,掌風過去,竹林紛紛倒蹋,陸慎言連連揮劍抵抗,這才化去余勁。
「龔大哥,我偏要喚他龔大哥,你看他應否?」挑釁的眼神將左晨鳴的注意力拉回龔擎身上,果然看他微笑致意,心中更是惱火,放開龔擎,便要出手教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
只是未待左晨鳴正對陸慎言,身上便傳來一陣刺痛,麻穴一受激,立刻軟了半邊身子,掌上束勢待發的勁力立刻散去,左晨鳴震驚回頭,卻看到微笑的龔擎手指成劍,慢慢抵在了他的麻穴上,然後一用勁……
這次全身完全失去了力度,左晨鳴軟軟倒在龔擎懷里,任由那比自己單薄的身體將自己抱住,然後听到一陣熟悉的嘆息,隨著黑暗緩緩落下自己眼里,便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
「你殺了他?」
「那是不可能的事。」溫柔地抱起左晨鳴走回自己呆的山洞中,拉過干淨的被褥將他蓋住,「此地是不能再呆了,慎言,憑你的聰明才智,可想到哪里還有安全的地方供我藏身?」
既然晨鳴如此了解他,那便由他不了解的陸慎言出主意吧,這下總能甩開他一時半刻了。
「藏身嗎?」沒有勸龔擎出面面對江湖上的風雨,陸慎言努力絞動腦筋,然後回道︰「既然君山你是不可能再呆了,那倒不如跟我一起回趟劍門吧,我總覺得門主對你成見相當深,相必你失蹤他必定徹查過劍門的角落了,如今你回去,反而不會有太大的搜尋。至于這位左修羅嘛……」
掃眼看了一下昏睡的半熟面容,陸慎言心靈一觸,敏感地聯想到先前在密林里放飛針害人的黑衣人,他咬了咬牙,這才繼續道︰「至于這個左修羅,相信他也應該是先去了劍門再折到君山來找的,他未必會再回去查找。」
「哦?」
挑眉,龔擎拉了拉身上的濕衣︰「可是這劍門我要躲到哪里?」
「我房間!憑我目前的地位,相信也不會有太多人敢搜查的!」陸慎言咬牙切齒道,然後終于看不過眼的拉上的外衫丟過去︰「怕冷就說,這樣縮手縮腳的,成什麼樣子!你到底有沒有照顧好自己身子的,為何你如今的模樣比我幾日前在客棧勸你休息時,更差!」
笑著接過外套,不客套地穿上,龔擎贊許道︰「慎言果然是當大哥的,很會照顧人。」
「那是你自己不會照顧自己好不好?」
對龔擎那不愛惜自己的個性很是討厭,可偏偏更放不下這蒼白的臉色,陸慎言實在不明白,何時,這龔擎竟走進自己設防的心里,讓他像擔憂小弟慎行般擔憂他了。明明這人武藝比自己高,為何卻老在自己面前顯弱呢?
不接話免得招來一頓聲討,龔擎半跪下細心地替左晨鳴擦干臉上的雨水,然後站起來向著陸慎言點頭。
「慎言,謝謝你沒有不相信我。」
「哪來這麼多話!這世上又不單單只有這個人了解你!」一指剛剛自傲得過份的左晨鳴,偷听時便對那句「這世上知你者,除我又有何人」猶感刺耳,這世上誰能真正懂誰,龔擎的心思又不是只有他一人猜得著,憑什麼囂張。
報擎這下忍不住了,掩嘴輕笑,望著像小阿子般賭氣的陸慎言,左晨鳴不知道哪里惹他了,兩人竟如此不對盤,連話也能對著干。
「這個自然,慎言確是夠了解我,不然哪能找到我藏匿此處。」說看到陸慎言出現時不震驚是假的,龔擎真摯一笑,伸出冰冷的手,依賴地放在那有點僵硬的手上,任由陸慎言將自己牽出山洞。
看出自己已沒有力氣的人實在不多,陸慎言到底是哪里看出自己的破綻呢?實在是讓人好奇啊!
留書一封,讓守在君山渡口的丐幫子弟轉交,陸慎言獨自一人踏上竹筏,遠遠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不想與莫笙直接道別,也不想讓閔子倫有機會探知自己行程,以左晨鳴的武藝八成這會已經醒來,並且會指使閔子倫探出自己行蹤吧,畢竟在他昏厥前,龔擎是與自己在一塊的。
若有所思地掃向平靜的湖上,一望無際的湖光十色沒有一個人影,對于龔擎堅持說自己獨自離開君山以策安全一說,他雖是贊同卻也擔憂,快沒有了力氣的他要怎麼逃過丐幫的重重防衛,與自己在前面的小鎮上重逢呢?
只是,自己也無法帶著他一塊離開,如今也只能相信龔擎的能力了。
忐忑不安地走下竹筏,與丐幫子弟一一道別,陸慎言緊了緊手中的劍,再次不著痕跡的回頭,仍舊沒看出半點異象,忍下擔憂,大步向著約定好的小鎮客棧走去,不一會已站在了客棧前方。
「陸慎言公子嗎?有人已在等你了,請進請進。」未等他開口,俐索的店小二已經過來如呼,一開口便準確地報出了陸慎言的名字。
「等我?是怎麼樣的人,是多少人?」敏感一問,心底暗暗提防,陸慎言小心以對。
「就一人,剛來沒多久,一上來便吩咐小的在門前候著,說一會會有一位拿出著劍的陸公子出現。」一邊帶領著,來到客房,店小二復又小聲問道︰「這位爺身體好象不太好,一臉青白呢,要不要請個大夫看看?」
「不必了,他向來長這臉色,看慣便無事。」推卻店小二好心,卻也在懷里掏出超出分量的碎銀放在他手上︰「別讓其它人來打擾,這附近三間廂房我都包了,多的當賞錢,看著辦吧。」
「謝謝陸公子。」興高采烈地離去,店小二下樓去了,只留下站在客房門外的陸慎言,舉步為艱。
房里傳來依稀的水聲,看來房里的人正沐浴,這非禮勿視的困擾讓陸慎言著實煩惱了一下。
「慎言嗎?進來吧,我沐浴完了。」耳旁傳來話語聲,陸慎言一驚,然後舉步推門而進,只見房里一個大木桶,內里雖著水,卻顯得異常寒冷,掃眼望向穿戴輕松的龔擎,臉色也不見沐浴綁的緋紅,仍舊一片青白。
「你這麼冷冰冰的身子,還敢洗冷水澡?」
摻雜了責備,手擔憂地探上額端,果真,那冰寒的溫度連暖意滿身的自己也受不了地打了個寒顫。
「我的確洗得熱水,只是……」
苦笑一聲,由換下的衣裳掏出一個紙包,露出數顆藥丸,芬香滿屋,可見藥丸之珍貴,龔擎挑了一顆仰首吞下臉色稍稍回暖這才面對陸慎言︰「看來連千年參氣也開始保不住我這毒勢了,慎言,若是我昏迷了,你答應我,將我送到京城北面的雪山里,那里住著異人,能替我治這毒。」
「那你干嘛不早過去?」听到前面一截臉色難看到極點的陸慎言總算在听到有救後稍安,一手拖過龔擎將他塞進棉被里,「快睡,養足精神,我們便向雪山出發,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藏個什麼勁。」
「那自然有我不想過去的緣由,雪山上住著的是劍門中的前輩,你若能討教得幾招倒是對你終生有益。」前半句帶點唏噓,後半句卻是歡快了起來,轉移話題的態度異常明顯,陸慎言可不是笨人,一听便知道其中有蹊蹺,只是他也不點破,反正到了雪山,一切便可明白。
「這樣說來,你的武藝其實是在雪山學了吧?」順著話題而下,手也不閑著地為龔擎拉好綿被,與這龔擎在一塊,好象總是龔擎臥床,自己為他蓋被,為這巧合嘲弄一笑,陸慎言拉過木椅,便想陪著龔擎。
「慎言,到外面再要一間客房,你不能與我同處一室。」
棉被下傳來虛弱的吩咐,卻是詭異之極,陸慎言自是不肯,只是龔擎又堅持地再催促了一回。
「離開,慎言,我這毒會傳染,別讓我毒發的時候仍要擔憂你。」
「這到底是什麼毒?怎麼個傳染法……」
「……你走便是了,別管太多。」壓抑地聲調傳來,讓敏感的陸慎言察覺有些不對勁,即便是蒙著棉被,龔擎的聲音也不該如此柔弱,難不成,其實龔擎已在毒發當中?
一手掀開棉被,果然看到那個平常不會瑟縮成一團的男子如今正打著寒顫蜷曲身軀,似乎難耐身上毒性發作的模樣。
「龔大哥,龔……」心急上前察看,只是當溫熱的五指與龔擎相觸一瞬,整個身子竟天翻地覆過來,再抬眼望去時,已看到那個平素冷漠的龔大哥將自己壓倒在了身下。
「好冷,你好暖……」口里吐出的話語毫不理性可言,兩眼已形赤紅的龔擎,似乎是一只野獸,本能地尋找讓他變舒服的方法。
「龔……」未待繼續呼喚,胸膛上的衣裳突然被蠻力撕破,冷入心肺的五指搭上溫暖的命脈,深陷的力度差點讓陸慎言以為龔擎想將他掏心挖肺。
「你真暖……」喃語著,手上也不停頓,將年青散著力量的身體模索著,混然不知自己那冰冷的手讓陸慎言多麼難熬。
原本溫熱的軀體被冷冰冰的撫模,使得雞皮疙瘩全起,這倒還不要緊,問題是那靈活的五指一再地掃過好幾個會酥麻的地方,實在是讓人無法忍受,每每冷熱相觸,心底就會蕩起奇異的感覺,直讓人恨不得抓住那手,只是看到俯視自己的面孔開始露出舒服的神色,自己又下不了手阻止。
「龔擎,咳,你知道你在干嘛麼?」實在是忍不住了,陸慎言就算再不知世事,也明白那越往越下的手有多麼越軌,即便兩個都是男人,也好象太超越了一點。
「我很冷!」只一句便霸道地駁回了陸慎言的欲言又止,隨後整個冷冰身子都覆在了被他撩撥得開始變火熱的身軀上,滿足地汲取那人體暖意。
這實在也太過……霸道了吧?
一手抱住像要在自己身上睡著的人,陸慎言很想挪挪身子好躲開一些不必要的接觸,只是觸手到處,皆是冰涼,甚至連剛剛穿上的衣服都是涼的,他不由大驚,翻身在上把龔擎壓住,快手地月兌下那變得寒氣重重的衣服,然後將那一離開自己身體便冷得發抖的人重新塞回自己懷里,只是太過順暢的動作讓他忘卻了此刻二人不著片縷的姿態,直到赤果的皮膚相貼,他才猛然醒悟,一臉扉紅起來。
「你臉紅的時候很好看……」
連調戲的語調也出來了,這龔擎一中毒也差真多,平常的冷漠跑哪去了。
問天無語,陸慎言只能快手地抓住那只又想撩撥自己的冰冷大手,這樣下去,實在是容易發生些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雖然這樣自己的確會身體很熱……
只是,只是那眼媚春波送的人是誰,這當真是自己認識的龔擎嗎?這實在是……
完全沒料到失去了冷漠保護色的龔擎竟有如此風情,即使是平常不解風情的陸慎言這回也不由痴了,也難怪能讓花非語如此痴迷,龔擎那與平常截然相反的感覺實在是讓人驚艷……
想到此處,心里竟不由起了一把火,即是怒火也是欲火,身一緊,眉一動,竟是有些忍耐不住之勢了。
自問自制力這三年里不斷提升,已是收發自如,為何只一想到花非語早已看過這痴態便要失控呢?實在詭異。
未等想通又是一陣沖擊,這次是微涼的唇舌沾上了臉,惹得心跳加快,血液奔流,腦里竟有些飄飄然起來。
不解他的毫無反應,唇舌慢慢移下,探進了同樣濕滑的唇間,瞬間如電擊的錯覺,讓陸慎言幾乎軟下了身子,任由龔擎在身上放肆。
「別,你醒來可是會後悔的!」總算理性還在,自己雖對這世間道德規範不甚在意,可他也不想冒冒然與沒有了理智的龔擎來段不清不楚的瓜葛。
「我冷,需要你溫暖我。」這句話倒是說得清清楚楚,隨著兩手相交,陸慎言發覺自己的手竟被牽到一個自己原本想也沒想過的地方去。
「進來,幫我暖和起身子……」已是兩眼赤紅的人沒有了平素的冷靜,凍得無法轉動的腦袋只會找尋之前曾有過一次的經驗,當時如此的冷,花非語用的便是這樣的方式為他解冷,為何這次他不肯,他不是很想要自己的麼?
「非語,為何你還不動?」
卑語一出,陸慎言只覺身上一涼,竟沒有了方才的暈眩,掙月兌大手掌握,離開那個秘地,他強硬地抬起龔擎的臉︰「你方才叫誰?」
「非語,別讓我難受,你舍不得我難受的,不是麼?」有持無恐的語氣,似乎早就將身下人掌握得透透,龔擎按著心里殘影,露出了難得的燦爛笑顏。
「我不是花、非、語!」這下再愚笨也明白那兩日花非語與龔擎在山洞里做什麼了,陸慎言氣憤地推卻著龔擎的求歡,可又不敢手下力度過重,讓本已在受苦的龔擎再添痛楚。
「你怎麼會不是他呢?若不是他,又有誰能解我痛苦?」笑著,復又將頭靠在了那脈動強勁的胸前,龔擎嘆著︰「你的心跳好溫暖,為何卻不肯也讓我暖起來呢?非語,難道你不再喜歡我嗎?」
「龔擎,你真狡滑!」即使明知道這些話語的對像是花非語,可是陸慎言還是有些忍不住了,「我不是花非語,你別老拿話激我。」
這樣我會忍不住想與花非語一較高下,看如今到底是誰能溫暖你!
「……非語……」
囈語連連,聲聲喚著的是已逝去的名字,陸慎言想塞住耳朵,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任由那一聲聲「非語」由哀求變成哀泣,早被寒毒折磨得不清不楚的龔擎眼角竟滴下了陸慎言從未曾看過的示弱淚水,一時保護欲大盛,再也顧不得,如今的他是陸慎言還是「花非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