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仲臣直在帳篷外等到日落時分,才瞧見神情疲憊的敖寒顫巍巍地掀簾走了出來。
「寒兒!」他快步上前扶住她虛軟的身子。「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他怕死了烏依又加害于她。
她倦極偎進他胸懷,長吁口氣。「我還好,只是有點兒累。」
「我送你回去休息。」他彎腰,打橫兒抱起她。
難得敖寒不以在外頭發生親密行為有失禮教的教條訓示他,她的手臂慵懶地勾上他的脖頸,雙眼疲累地閉起。
比仲臣一方面為她的溫馴竊喜不已,另一方面又深覺不安。守禮甚嚴的她怎可能不斥責他失態的舉止,反而安心地將自己交托給他?
將她抱回了另一座休憩的帳篷,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倒在床鋪上。
「我不想躺,坐一下就好。」她親昵地拍拍他的臂。
比仲臣立刻卷起棉被,置于她的背後,以便她坐臥得舒服。
靠在綿軟的被上,敖寒滿足地勾起一抹笑弧。「謝謝你。」
「我們之間還需要說謝嗎?」他下了床榻,走過去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喝杯水,喘口氣吧!」
敖寒睜開眼,接過水,對他綻出一朵柔若春水的笑花。「我說謝謝不是在跟你客套,是真心感激你的體貼。」
「听你的口氣好像已經了解我的心意似的?」他眨眨眼與她打趣道。
她歪著頭,困惑地望向他。
他心髒猛地一撞,為她似天真、又無邪的神情勾去了心魂,忍不住傾過身,輕吻她的紅唇。
敖寒沒有閃避,甚至沒有合眼,只是睜大秋水也似的眸子仔細瞧著他。這舉止、這模樣兒,分明寫滿了愛,可為何他就是不肯告訴她實話呢?
品味著她柔軟濕潤的芳唇,像飲進一杯美酒,沈醉的芬芳直由口唇竄進心坎里;谷仲臣情不自禁地越吻越深入,舌頭挑開她的唇瓣,闖入她的唇腔中,化成一只采蜜的蜂,貪婪地啜飲著她口里的津蜜。
敖寒也不反抗,徐緩地配合他。當兩舌交觸時,她身子再也受不住激情煽動,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這副唇是「谷仲臣」的,那曾經小小的、在她懷中親親愛愛喊著她「姊姊」的小仲臣的。
小時候她還幫他洗過身子呢!可現在,他一只手臂就可以將她整個摟抱起來,當她偎在他胸膛時,像是依在一面牆上,感覺堅實、又可靠;不同的是,牆沒有溫度,而他卻擁有滿腔滿懷的熱情與激愛。
這樣的吻是奇怪、甜蜜、而且扭曲的,因為在吻他的同時,童年時他純真的表情總是不斷閃過她腦海,叫她對這次的吻既想陶醉、又不敢太投入。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兩片同樣的唇啊!為何在她還不清楚他的真實身分,還當他是「陳任忪」時,她就能用對待男人的態度待他,而一旦角色換成谷仲臣……很難……
糾結的情緒-揚得這吻,變得又甜又澀。
「不——」悶哼一聲,她用力推開他。
「寒兒!」谷仲臣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他們之間已經兩情相悅了呢,怎麼她又變了?「你怎麼了?」
瞧著他,她心里百味雜陳。莫非一直以來導致他們婚姻失敗的主因在她、而非因于他?是她拋棄不了童年時的相處形態,而他看出來了,所以他主動求去?
比仲臣捉住她游移在他臉上的柔荑,深情的眸注視若她。「寒兒,你有話想跟我說是不?」
她點頭、又搖頭。「我……你說你喜歡我是不?」
他拉過她的手湊近唇下一吻。「我愛你。」
「你以前從來不曾愛過其他女子嗎?不……我應該說……你有沒有成過親?也不對……我是想問……你是否有過妻子?」
他兩道濃眉蹙成一座小山。怎麼有種感覺,她似乎勘破他的偽裝了?
但是,這有可能嗎?以她耿直的個性是從不會懷疑人的,除非他自露馬腳、或有人告訴了她……烏依!對了,也許是那女人說的。
可她知道真相後為何不吵不鬧?一般女人不都會來那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嗎?
偏偏她不凡得緊,叫他費盡心思也不曉得該如何捉住她的心。
不過也正因她如此特殊,才能完全吸引住他的目光不是嗎?他該慶幸的,在四歲那年,父母就為他訂下了這麼一個舉世無雙的寶貝。
「寒兒,我這輩子還沒與任何女人拜過堂。」
敖寒聞言目光一黯,听他的語氣像似全盤否認掉過往兩小無猜的情誼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話又完全勾住她的注意力了。「但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失誤。」他好笑地輕吻她微啟的唇,樂見兩朵紅雲在她雙頰渲染出奪目的艷光。「我曾經錯過一個女人,我以為我們並不相愛、也不適合,所以自作主張地放我們兩個自由。結果我錯了,我們其實很合適,在心里也是彼此相愛的,只可惜當時我們都太年輕了,不懂得把「愛」說出口,以至于錯過了那段緣。所以這一回我發誓︰心中有愛,我就要大聲說出來。寒兒,我愛你,你呢?」
她大大的眼楮里寫滿錯愕、驚喜、難以置信……萬種情緒,微啟的檀口只能發出微弱的哼聲,卻說不全一句完整的話。
比仲臣嘆了口氣。看來她的心還沒準備好,他該再多等一段時間嗎?
敖寒的手又撫上了他的臉。好幾回,她都想撕下他的人皮面具瞧清他的真面目,但又下不了手,她想等待他自己坦白。
「我……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她又來回模著他的臉。「雖然我還不清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確實喜歡你。」
「愛呢?你愛不愛我?」他渴望地問著。只待她一點頭,他臉上的面具就可以撕下了。
「這一點得等我將事情全部想通後才能回答你。」
他定定地瞧著她好一會兒,輕吁口氣。「好吧!我等你。」他擺擺手,離開了帳篷,剩下的時間就留給她獨思了。
清晨,天才亮,谷仲臣就卸下了易容,神清氣爽地來到敖寒休憩的帳篷。
離她說要思考他們之間的問題、請他給她時間的那日,已過了三天。這期間,她就只專心地顧著烏依身上的瘡,連見他一面都不曾。
他受夠了!耐性宣告耗盡,決定恢復真面目來找她攤牌。
「寒兒,你起來了嗎?」掀開帳簾,簡陋的床榻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哪有敖寒的身影?
難道她這麼早就去給烏依換藥了?他腳步一轉,走向義診的帳篷。「寒兒!」照例,他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掀簾走了進去。
「啊!」自睡夢中被驚醒的烏依,隨手抓過一個枕頭就朝他丟了過去。「你想干什麼?」由于她身上的瘡口正在結疤之際,敖寒要她盡量穿得清涼,以免衣物磨破了新生的肌膚,會留下無可抹滅的痕跡。
女孩子嘛!誰想在身上造幾個疤?當然是越小越好嘍!仗著敖寒下的禁令,沒人敢隨便靠近這座帳篷,她索性全果入睡。前幾天也都好好的,誰料得到今兒個一大早谷仲臣會突然闖進來,嚇得她連找衣服遮身子的時間都沒有。
比仲臣也想不到她會這麼大膽果睡,微顯尷尬地轉過身去。「我什麼也不想做,我只是來問你,寒兒呢?」
「我怎麼知道?」烏依手忙腳亂地找著衣服。
「你會不知道?」谷仲臣霍地又轉過身。「最近她每逃詡跟你泡在一起……呃!」一件肚兜罩上了他的臉。
「轉過去!」烏依低吼一聲,找不到完整的衣物,她乾脆先捉條棉被裹住身子。「你又沒把她賣給我,我怎曉得她去了哪里?」
比仲臣漠然取下臉上的肚兜,心急駭然的腳步一步步逼向她。〔少跟我耍花樣,整個疫區只有你跟她有過節,如今她失了蹤,你絕難逃干系!」
烏依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沫。從前只覺谷仲臣偉岸不凡,是難得的好男兒,所以她很喜歡他;怎就沒發覺到,其實在他俊挺瀟灑的外表下,藏了副可怖到了極點的霸道、狂邪性子?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比仲臣毫不留情地使勁攫住她的下巴。「要是你敢對我說謊,這一回就算天王老子來說情,我也不會放過你的!」語畢,他用力推開她。
烏依軟軟地跌回床榻上,身上的棉被滑了下來,露出玲瓏有致的少女嬌軀。
比仲臣卻連瞄都沒瞄一眼,轉身沖出了帳篷,他的心里只有敖寒一人,其他女人就算月兌光了在他面前果舞,他也不屑一顧。
一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听不見了,烏依才重重吁出一口長氣,過去她是不是太小看谷仲臣了?那樣可怕的男子,她居然當他是好吃的軟柿子,還想與他廝守一生!幸虧她現在瞧清現實了,那種男人還是留給別人吧!她無福消受。
不過……敖寒這女神醫倒有意思,她不美,卻有種叫人想要親近的吸引力。烏依抓著被子又躺回床上,不曉得敖寒還收不收徒弟?她挺想多與她相處些時候的。
比仲臣離開義診帳篷後,就直接找上了吳修和歡介,告訴他們敖寒失蹤的消息。三個男人幾乎將疫區翻過來一遍,才從一位半夜起床上茅廁的阿婆口里得到一丁點兒有關敖寒的消息。
據說昨夜有一名身穿黑衣、臉罩鐵面具的男人騎馬突破了封鎖網,進了疫區逢人就問敖寒的所在,也不曉得他是不是找到敖寒了,不過今晨敖寒的失蹤卻是不爭的事實。
「難道是那個臉罩鐵面具的男人將寒姊姊給擄走了?」歡介臉色發白,凡事一牽扯上敖寒,他所有的理智就灰飛煙滅了。「那個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要綁架寒姊姊?寒姊姊會不會有危險……」
「歡介、歡介!」吳修用力一摟他抖頭不停的肩。「事情還沒有定論,你不要先自己嚇自己好嗎?」
「可是寒姊姊……」歡介眼眶中藏著水霧。在好不容易才將敖寒從鬼門開拉回來後,又突然失去了她,叫他如何承受得了這連續兩次的打擊?
比仲臣沒時間理會他們的慌張,他來回踱著方步,搜索記憶中有關這附近可疑的人事物。
本來烏依是一大疑點,但根據線索促使敖寒失蹤的主因在男性,因此他先排除了烏依這號嫌疑犯。而方圓百里中,有哪一個人是符合線索里所描述︰身穿黑衣、臉罩鐵面具,有能力突破封鎖網,並且無聲無息帶走敖寒的?
「吳修,我記得疫區北面有座馬首山,里頭有窩強盜,那個強盜頭頭外號叫「鐵面修羅」是不是?」
吳修眼珠子一轉,隨即了解谷仲臣所指為何。〔你懷疑是「鐵面修羅」劫走敖姑娘的?」
「符合線索里所描述的條件,又有這本事的,方圓百里內只有他。」傳言「鐵面修羅」武藝非凡,是個相當難纏的人物,不過他向來盜亦有道;雖然劫人錢財,但絕不妄傷無辜。所以谷仲臣就不懂了,他劫持敖寒所為何來?
「「鐵面修羅」是誰?」歡介緊張地問道。
「一個還算有俠義心的強盜。」吳修解釋完,復轉向谷仲臣。「現在該怎麼辦?我們又沒有把握事情一定是他干的,不能大張旗鼓地帶兵去圍剿。」
比仲臣沈思了半晌。「我自己去。」
「等一下,我也要去。」歡介可沒耐性在這里俊等,無論如何,救敖寒他一定要出一份力。
「那我也去吧!多個人多份照應。」馬首山可不是好玩的,吳修不放心這兩個被情迷昏頭的男人去胡搞瞎闖。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谷仲臣還不打緊,少了歡介那張漂亮的臉蛋欣賞,往後他的人生會很寂寞的。
比仲臣想了想,救敖寒,多個人多分力也好。「那就大家一起去吧!」
敖寒真沒想到,馬首山里竟是一處如此美麗的人間仙境!
入了山谷後,花木扶疏的美景中四處分散著數幢竹屋,那些傳聞中可怕的強盜就住在這個幽雅的所在。在這里,他們不喝酒、不吃肉、也不談血腥打殺,男人下田耕作、入山打獵;女人紡紗織布、灑掃做飯;幼童呼朋引伴、四處玩耍……分明一處世外桃源,半點不像強盜窩。
尤其卸下面具的「鐵面修羅」馬明明,「他」竟是個她,活月兌月兌一名嬌俏美艷的大姑娘,江湖上怎會給她那麼一個可怕的稱號?
「敖姑娘被嚇到了吧?」一名老婦坐臥在床上笑呵呵地望著她。這老婦就是敖寒被請來這里的原因,她是馬明明的母親,已僵癱在床多年,無法行走。
馬明明听說名聞天下的「女神醫」來到疫區免費為病人做義診,因此便漏夜商請她來為母親診治,希望母親還有復原、重新行走的一天。
敖寒敬佩她一番孝心,因此答應隨行,只是這里的一切都太叫人驚訝,她才會忍不住失了神。
「對不起!」
「哈哈哈!如果你不吃驚,就要換我吃驚了。」馬夫人雖生病臥床多年,卻不減樂觀的天性,依然豪爽好相處。
「娘!」馬明明低喊了聲。人家大夫在看病,她又在耍什麼寶嘛?
「我說錯了嗎?分明是一個大姑娘,卻要扮成一副殺人魔王的樣子,我看你這輩子別想嫁得出去了。」馬夫人數落道。
「我只是搶劫,從來沒殺過人!」馬明明辯道。「而且我戴面具也是不得已的,誰叫你要給我生一張毫無威脅力的臉,叫我頂著這張可笑的臉出去打劫,鬼才會怕我啦!」
「哎哎哎!為娘的可給你生了張花容月貌,你還有什麼不滿?」
「這張瞼拿去青樓買才值錢啦!去打劫、闖江湖……啐!」她輕哼一聲。真面目要泄了出去,她不被江湖上那些危險份子啃得不剩半根骨,她「馬明明」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馬姑娘戴面具原來是想嚇人?」一點閃光驀地竄過敖寒腦海,她想起易容改妝的谷仲臣。那他的改扮又是為了什麼?
「是啊!」馬明明模模自己的真面目,嬌俏有餘卻威嚴不足,這是迫使她行走江湖不得不戴張鐵面具的主要原因。「咱們做人啊,有時單靠一張臉是不能成事的,尤其我做的這種無本買賣,不長得嚇人點兒,誰肯乖乖讓你搶?但是也不能只靠一張面具走遍江湖,還得隨機應變。就好比你嘍!用恐嚇那一招絕對是不管用。」她記起昨夜去商請敖寒上山一趟時,刀子都架在她脖子上了,她硬是寧死不屈,逼得她最後不得不盡泄底細才請得這女神醫入山。
敖寒腦海里轉著谷仲臣易容的「陳任忪」對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還有自己在得知他真面目前後的兩番不同反應。
餅去,在面對谷仲臣時,她有很多事情做不出來、該說的話也說不出口;他對她亦然。這或許是因為他們在一起太久了,自幼一起長大雖然累積了無數情誼,卻也在他們之間造就了不少鴻溝。
但當他們其中之一換了個身分後,以前存在的禁忌就全都消失了,他毫不保留、大膽示愛;同樣,她亦能以真性情、拿出心底最火熱的愛對他。
是不是在一開始他就想到這個問題,所以才會易容改裝重新追求她呢?也許吧!不管真相為何,結果他是成功的。
嘴角微勾,她眼中的迷惑盡散,柔柔的波光在里頭蕩漾著,讓她自里而外散發出迷人的成熟風采。
「馬姑娘,為了感激你開啟我的疑竇,我一定會盡力讓夫人重新行走的。」
「我開啟了你的疑竇?」馬明明疑問。但敖寒已經專心檢視起馬夫人的脈象,听不見她說話了。她只得靜立在一旁等候敖寒診斷完畢,再與她談開心底的疑惑。
敖寒切完馬夫人的脈,又觀起她的臉、眼、舌等諸位,最後,還細細檢查起她癱軟無力的雙腿。
馬明明等了好久,忍不住打個呵欠。沒想到敖寒診病如此詳細,都過了半個時辰了,還沒診完,害她好想去外頭搬張椅子進來坐,又怕她診完找不到她不好意思,只得繼續傻等下去。
突然,門外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
「干什麼?」馬明明走過去壓低聲音問道。
「山下來了三個人說要找「女神醫」。」來人稟告道。
「知不知道是什麼人?」
「一個是「八府巡按」谷仲臣;一個是「金刀名捕」吳修;另一個自稱是「女神醫」的徒弟,名叫歡介。頭兒,三人中就有兩人是官,要打發他們走嗎?」自古官賊不兩立,沒道理放官兒進強盜窩嘛!
馬明明低頭沈思片刻。「不,「女神醫」好歹是咱們的貴客,對于她的好友咱們不能失禮,我去會會他們。」說完,她大踏步走了出去。
又過了半晌,敖寒才算檢查完馬夫人的身體。
「夫人,我請問你是不是腿足無力、不能起立,而口又健飯。如少忍饑餓,則頭回皆熱,有時還會咳嗽不已?」
「對啊!」馬夫人嘆口氣。「我這病來得突然,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說是我年紀大了的關系,但我自覺身體還算強健,平時胃口也好,就不曉得為什麼站不起來?」
「這是痿癥。乃陽明胃火上升,沖于肺金,而肺金為火所逼,不能傳清肅之氣于下焦,故腎水爍乾;骨中髓少,所以無力起身。加之以胃火焚燒,故能食善饑,久則水盡髓乾而難治矣。」敖寒搖頭。「夫人,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馬夫人笑笑。「敖姑娘啊!我這把年紀也活夠了,你有什麼事直說無妨,我受得住的。」
「夫人這病若初患一年內治,我當可保證你不留餘根、行走如飛,但你已臥床兩年餘,就算治好,腿部肌肉已痿,站立或短程行走是不成問題,至于久行,恕敖寒無能為力。」她很愧疚,才答應要還馬明明一名健康的母親,而今卻……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會深感自己所學之不足。
「哈哈哈!敖姑娘,能站老身已經很高興,你以為我這把年紀還有興趣學那些小憋子、小泵娘滿山亂跑?」馬夫人朝她眨眨眼。
知道夫人是在逗她開心,敖寒噗哧一笑。「我知道了夫人,我保你能立如常人。」
她起身,轉到案邊,落筆開了張藥方,正想交給馬明明讓她去買藥,哪知剛才一沒注意,現在想找人居然找不到了。「那個……馬姑娘……」
「她出去很久了。」馬夫人仰頭又是一串大笑。這敖寒,外表冷凝沈靜、性子卻耿直純樸,專心做一件事就顧不到旁的,又容易將別人的話當真,真是有趣極了!
「啊?」敖寒拿著藥方,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曉得該交付誰去買藥才好?
〔給我吧!」馬夫人笑道。「等那丫頭回來,我再叫她照方去抓藥。」
「喔!」敖寒听話地將藥方遞了過去。「這湯藥一劑火滅,二劑火退,十劑而痿有起色,三十劑可痊愈;請夫人耐心服用。」
「我服藥向來是有耐心啦!只是明明那丫頭,她從來沒那麼大耐心煎藥給我服。」馬夫人嘆道。
「那……」敖寒把她的話當了真,煩惱片刻,便慨然應允。〔要不,待我治好了夫人再下山吧!」
「我不準!」一聲怒吼如平地一聲雷般乍然爆開。
敖寒愕然回頭。「仲臣!」他什麼時候恢復真面目了?而他身後還跟了……「吳修、歡介,你們怎麼全都來了?」
「寒姊姊,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害我擔心死了。」歡介抱怨一聲,就想奔進她懷里尋求安慰,卻叫谷仲臣一把拎住了領子。
「我還沒死,你敢在我面前踫她,當心你的腦袋!」警告完歡介,谷仲臣一把將敖寒抓進懷里。「你居然想躲我一個月?」
「我沒想躲你啊!」敖寒指著病榻上的馬夫人。「我只是想治這位夫人的病。」
「她有她女兒照料,要你多管閑事!」谷仲臣可不是耿直的敖寒,人家說就信,他狡猾似抓,一眼就看出馬夫人在尋敖寒開心,這讓他不悅到極點。「你現在要擔心的是你自己,你答應要給我的答案呢?」
敖寒痴望著這張與她糾纏二十餘載、魂夢相依的俊顏,忍不住伸手來回撫著。「一直以來我都不懂,你為什麼用那種方式騙我?」
比仲臣皺皺眉。「原來你真曉得了!」可她卻不哭也不鬧,唉!這女人,想勾起她心中的火還真不容易。
她輕頷首。「但在我看了馬姑娘的鐵面具之後,我終于了解,有時候人是需要兩張臉,分別去做不同的事。」
聞言,他放下一顆久懸的心,因為她不僅懂得他的行事方針,同時也能體諒了。
「我很抱歉,不過這是讓我們重新開始唯一的辦法。」
「嗯!」她點頭表示同意。「所以我也該給你答案了。」
他緊張地握住她的手,那大掌還微微顫抖著。
敖寒微笑,路起腳尖在他頰上印下一吻。「我愛你,我們重新開始。」
他的大嘴迅速咧開到耳後。「那好,我們立刻回去成親。」
咦?」她楞了下。「那馬夫人……」
〔等成完親後,我再陪你上來一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一把拉著她往外跑。
敖寒只得以歉疚的眼神對馬首山諸人道聲抱歉,然後被谷件臣以最快的速度拖下山去。
「喂,你想把寒姊姊拖去哪里?」歡介追在他們身後。
至于吳修,他依依不舍地望了馬明明一眼,想不到這「鐵面修羅」的真面目如此好看,真想多瞧幾眼,可是……再望一眼歡介的背影,還是歡介美一些。
「歡介!等等我啊!」既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只好追較美的了。
等不及回到疫區,谷仲臣就近找了家客棧,撒下大把銀兩,要人家幫他籌辦一場簡單隆重的婚禮。
敖寒頗不自在地撥拔頭上的鳳冠,盡避這是她第二次戴了,這重量還是叫她承受不了。
「真有必要重新舉行一次婚禮嗎?」其實她早就是他的妻子了,何必多此一舉?!當然!」谷仲臣回答得理所當然。「上一回我沒穿到新郎倌的衣服,我一定要穿一遍。」原來他想再結一次婚的原因在這里。
敖寒低下頭。上回他豈止沒穿新郎服,他連堂都沒拜,她是跟一只公雞拜堂的。
「寒兒,這個婚非結不可。」他萬分嚴肅地對她說道,然後牽起她的手,來到倉促設好的喜堂。
吳修正站在一旁充當司儀官,而歡介則把紅花結在他們兩人身上,再各交給谷仲臣和敖寒一條彩帶。
吳修嘴巴才開,正想喊禮時,只見谷仲臣把手一揮,搶白道︰「我只要三鞠躬禮,把其他不必要的都給我省掉,知道嗎?」
吳修瞪他一眼。「有本事你由自個兒來喊。」
「你以為我不敢嗎?」谷仲臣低斥,說完,他真的自己喊起來了。「一拜天地。」
躲在紅巾下的敖寒真是忍不住想笑,第一次見到有人新郎倌兼任司儀官的,不過她還是隨著他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谷仲臣自己喊完後,又敲皺眉。「高堂沒了,這項也省了吧!夫妻交拜。」
敖寒拉拉他的衣袖。「朝南方「百草堂」的方向拜吧!當然是通知在天有靈的爹娘。」
娘子有令,谷仲臣豈敢不從?便也隨她拜了,然後才是夫妻交拜。
接著,他以最興奮嘹亮的聲音高喊︰「送入洞房——」說完,他迫不及待拉著她進了客棧里的臨時新房。
倍介是含著眼淚觀禮的。過了今天,敖寒就變成名副其實的谷家婦了,唉!可惜這樣一個好姑娘,配谷仲臣真是太不值了。
吳修不懷好意地拍拍他的肩。「我知道愛人結婚了,新郎不是你,你很難過,我的胸膛借你靠吧!」這一輩子,他就屬今天最大方了。
倍介斜眼睨了他一記,撇嘴冷笑。〔你說谷大少今年幾歲?」
「仲臣嘛!他今年二十六。」
「而我才十四,也就是說,如無意外,他一定會比我早死。等他死了,寒姊姊不照樣是我的?」
「那……敖寒的年紀不是更大了?」
「是沒錯,不過寒姊姊天生少言寡欲,不似谷仲臣感情激烈,總是大喜又大怒,有違養生之道,加上我會全心全力保護、照顧寒姊姊。所以你盡可放心,就算谷仲臣在地獄里轉上了十八圈,我的寒姊姊依然會健康平安。」
吳修呆了。歡介的眼神是認真的,這少年確實有意等谷仲臣死後,再尋途徑得到敖寒,也許給他機會的話,他還會乘機殺人奪妻……哇哇哇!這大可怕了吧?目送歡介的背影離去,吳修不禁打個寒顫。
不過……哈哈哈!這場三角關系卻也是越來越好玩,這下子他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他們了。一來,有游戲不玩,非吳修也;二來,有美人不看,更不是他的作風。谷仲臣、敖寒、歡介,這當中既有趣味十足的游戲,又有位天仙也似的大美人,雙重吸引力,叫他怎麼舍得下喔?大概得跟他們一輩子了,他有這種覺悟!
洞房外有一番風雨,洞房內當然也不可能平靜。
從拜堂開始,敖寒就一直忍著笑,到如今……谷仲臣卸下兩人的衣物,兩人赤果相對,那笑卻是再也忍不住地直泄出她的櫻唇。
比仲臣有些挫敗地凝望在他懷里笑成掩口葫蘆的新娘。「寒兒,你這樣很傷我的自尊心耶!」
枉費他這麼努力地吻她、親她、抱她,她不投入也就罷了,居然送他一串長笑,好像他做得多差似的,真缺德!
「對不起!」她搖搖頭,瞄一眼他赤果的身子,又開始笑。「呵呵呵……我忍不住……抱歉……」
夫妻行周公之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到底有什麼好笑呢?谷仲臣實在不懂。他俯下頭,一邊以舌尖挑逗她軟綿的耳垂,一邊呢喃問道︰「娘子,如不介意,可以將你開心的事與你相公分享嗎?」
她又瞥了他一眼,笑得更大聲。「我不是……哈哈哈……故意的……」
「我知道!」他總算發現她是看見他的身子才笑的。這更離譜了!他自信身材一流,腰就是腰、臀就是臀,有什麼地方能惹她如此發笑。「但你繼續笑下去,我怕做到明天咱們也圓不了房,這樣會很麻煩的。」
她點頭、又搖頭,再瞄一眼他的身子,這回可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他深吸口氣,勉力積聚所剩無幾的耐性。「娘子,這樣吧!既然你已笑得說不出話來,那我提問題,你以點頭、搖頭來回答可以嗎?」
她雙手搗住眼楮頷首,笑得快月兌力不敢再亂看「發笑源」。
比仲臣臉色發白又轉青,這種反應,好像他的身體多丑似的,真過分!
「娘子是看了我的身體才想笑?」
她點頭,笑得臉都脹紅了。
他用力合一下眼楮,感覺受傷的自尊心又更殘破了。
「請問是因為我的身體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她搖頭,他的身體很好,只是……太奇怪了!
憊好她沒在他受創的傷口上再撤一把鹽。「那是我的身體很難看嘍?」
她又搖頭。他的身材好斃了,簡直好得令人匪夷所思。
什麼都不對?他忍不住氣悶。「難道是我身體上寫著「好笑」二字,娘子一見就想笑?」
這一回她居然點頭了,而且笑得眼淚直流。
比仲臣的火氣終于爆發。「我的身體好笑?它哪一點不合你意了?」他拍拍自己厚實的胸膛,頗為自豪。「這樣的身材,我雖不敢夸稱它是天下第一,但我若稱第二,還沒人敢去搶那第一呢!」拐彎抹角的,他還不是自夸為天下第一?
「我沒說……它不好……」她邊笑、邊結結巴巴。
「那你還笑?」笑到他們只能月兌光光相對看,如此洞房花燭夜,恐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
「它不是不好,呵……只是奇怪……」她只要一瞥見他的身體那笑意就怎麼也忍不住。
「奇怪?」他濃眉鎖出了幾個死結。「你倒給我說清楚,我的身體哪一點好笑了?」
她一雙俏眼從他的臉龐、胸膛、腰桿……直往下瞄到他胯下,視線就停住了。
他瞪大眼,也往自個兒的胯下瞄。很正常啊!威風凜凜的,世間少有呢!
「我記得上一回我見它的時候它不是這樣的!」她突發驚人之語。
「上一回?」他的眼珠子隨著她的話語直往外凸。
敖寒用力一頷首。「我幫你洗澡的時候。」
「你幫我洗澡?」他的眼珠子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完全暴出眼眶了。
「嗯!是在你四歲、五歲、還是六歲的時候呢?」她煩惱地回憶著。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谷仲臣怒吼一聲,翻身將她壓下。「幾百年前的事了,它當然今非昔比啊!」
「才二十幾年,你夸張了——唔!」
他俯身堵住了她的嘴,再听她說下去,他絕對會氣死、提早去見如來。
把她吻得氣喘吁吁、幾乎窒息之後,他自傲地揚起眉。「你很快就會了解到什麼叫「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了,更何況是二十幾年!」他拉下床罩,掩住床上無限的春光。「我會讓你把過去的一切都忘得一乾二淨,連自己姓啥名誰都記不得。」
「可……」她忸怩著身子,在他的下,體內的欲火一點一滴被點燃。「如果忘不掉怎麼辦?」
他突然想起那種可能性,往後要是每回行魚水之歡,她都會指著他大笑一遍「今非昔比」,不必等閻王收他,他就先自我了斷了。
「你不會再有那種今昔交錯的困擾了。」
「咦?」莫非他想洗掉她的記憶力?
「以後你會有一個每天變換不同容貌的相公,你光記我的臉就夠忙了,保證你沒時間再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他自信易容術天下無雙,不信治不了她。
這下敖寒可驚呆了!這豈非代表往後每一晚她都得跟不同容貌的男人共度春宵?那……會不會太離經叛道?
「相公,可不可以打個商量?」
「嗯?」他的聲音自她豐胸悶悶地傳出。
「別每天改變容貌,一個月改變一次就好,行不行?」這樣就不算「離經叛道」了吧?
到底算?還是不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