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婚了!」
舒璨璨劈頭一句話,叫舒家三兄弟同時摔了個四腳朝天。
「離婚」,多麼聳動的字眼啊!
這個世界上每逃詡有千千萬萬的人在離婚,本也不稀奇,但發生在郭弋和舒璨璨身上,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天崩地裂。
冰弋和舒璨璨從國中時開始交往,歷經十六年的愛情長跑,幾經波折,說實話,要不是舒家近兩年生意有些沒落了,不如以往風光,加上舒家兩老前年蒙主寵召,沒人擋了。憑郭弋一個小小的高中教官想娶舒家千金,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吧!
他們是一對歷盡艱辛、好不容易才在時空與歲月的催化下,加上舒家三兄弟力挺到底才終于結婚的夫妻。
只不過,有那種浪漫想法的唯有舒璨璨。
冰弋從頭到尾只覺得他找到一個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便死心眼地認定了,不管別人怎麼說,死等活熬地,終于盼到了舒家應允將璨璨大小姐嫁給他。
他快快樂樂地辦了婚禮,偕同愛妻出國蜜月去。過程很艱苦嗎?還好吧!
但從結婚到舒璨璨申言自己「離婚了」,共計三天又十余個小時,連他們戀愛的千分之一時間都不到。
乍聞噩耗,舒家老三博予忍不住跳起來。
「大姊,-在開什麼玩笑?好端端地干麼離婚?」
「郭弋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變態,我要不離婚,還留著讓他整死嗎?」舒璨璨大叫,美麗的長發幾乎倒豎起來。
她的模樣兒生得很可愛,個頭嬌小,身高號稱一百五十五,記住,只是號稱。整個人粉粉女敕女敕,活似尊日本陶偶,脾氣卻像根小辣椒,還是最辣的朝天椒。
她畢生最大的心願是行俠仗義,如果生在古代,絕對是名仗劍江湖行的大俠女。然而到了二十一世紀的台灣,因為考女警有身高限制,她構不上資格,只得淪落到保全公司上班去。當然,干的是文職,畢竟誰敢讓這樣一尊女圭女圭巡邏去?
雖然她每年都申請調單位,又是塞錢、又是送紅包兼走後門;她想放風外出的願望至今仍是個夢,還是根本不可能達成的那種。
不過她也沒死心,成天給上頭遞企劃,再憑著舒家大小姐的身分聯合一班中小企業,由保全公司出面成立一個輔導中輟生的基金會,讓她在里頭擔任一個小小職務——負責將被黑道吸收做小弟的中輟生引回正軌。
這讓她每天有行不完的俠義,成日打得熱火朝天,也算稍稍撫慰了她當不了執法者的遺憾。
舒博予才不信她的話。「大姊,-以為我們都是傻子啊?我們都認識郭大哥十幾年了,他的個性一向中規中矩,走路絕對靠右邊、不闖紅燈,連黃色笑話都沒見他說過一個,這樣一根愣木頭,-說他變態,誰相信?」
冰弋有這麼木頭嗎?舒璨璨心頭不是很高興,自己罵他就算了,听別人罵他,那火苗就是怎麼-怎麼旺。況且根據她這幾天的蜜月心得,她發現他其實……滿悶騷的,進了房,關上燈,他比任何男人都勇猛……慢著,她想到哪里去了?趕緊把心思轉回來。
「你們就沒想過他的老實全是裝的嗎?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人君子到那種程度!」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還可疑地紅成一片。
當然,舒家其它兄弟是不信的,一個人再怎麼會裝,十六年耶!如果郭弋能裝得這樣徹底,他的個性也差不多該改變了。
舒璨璨只好不停地比手劃腳,加強言語的可信度。「是真的,結婚前我也以為他老實,連我的手都不敢牽,但婚後……你們不曉得,他什麼狐狸尾巴都露出來了,新婚夜……嗯!」整得她一整天下不了床的事還是不說了。「總之,他居然在公眾場跋大聲罵我。你們說,這樣一個虛偽的人,我能跟他共度一生嗎?」
舒博予睨她一眼。「該不會郭大哥有特殊性癖好吧?比如,用道具?」也只有這個可能性了,否則正常人哪會交往十六年,還保持清清白白的進禮堂?
「你說到哪里去了?」
「不是嗎?還是郭大哥根本不行?」舒博予這個人什麼都好,長相優、家世棒、各式運動都拿手,就是言行粗魯。
舒璨璨哪容得了弟弟如此污辱丈夫,馬上跳起來反駁。「郭弋比起你不曉得厲害幾百倍!」
「既然「性」福美滿,干麼離婚?」
「你滿腦袋只有那種事嗎?」
「性,乃人之大欲之一,只比吃飯差一點點。」
舒璨璨氣炸,手中的皮包丟向他。「你這個下流混帳、腦袋裝滿的白痴,我為你日後的老婆感到可悲,丈夫居然是個只知道上床、其它什麼都不懂的傻瓜。」
「多謝恭維。不過女人如果都像大姊一樣,動不動就要離婚,我寧可當和尚去也不想結婚。」舒博予這話說得可重了。
舒璨璨當下眼眶一紅。「如果沒事,你以為我想離婚嗎?我也是不得已的,你們就不能為我想想嗎?」她是真的被郭弋嚇壞了。
這問題沒有人回答,滿客廳只聞舒家老大至論先生的低喃聲。「慘了慘了,一、兩百萬的結婚費用就這麼飛了,早知道就不租那麼好的禮堂、不用那麼高級的宴席,禮服也用租的就好,才只穿過一次啊……唉呀,根本連婚紗照都不必拍,反正都是浪費……」
「舒至論!」氣極、也怨極,母老虎終于發威。「你家大姊的終生幸福還比不上幾個臭錢嗎?」
「錢怎麼會臭?那不知道多香呢!」舒至論眼楮都紅了。「當初籌備婚禮,我都說簡單就好,是-說可以從禮金上撈回來,硬要我隆重辦理,結果呢?禮金只收回七成,你們又熬不到一年就要離婚了,這種投資報酬率,不管怎麼算都是虧啊!」
「那你的意思是說,為了回本,我一定要跟郭弋做滿一年夫妻,就算被他欺負死,也不能離婚嘍?」舒璨璨揮起拳頭,大有舒至論敢點頭,就把他揍成豬頭的氣勢。
舒至論一個箭步跳到舒博予身後,整個舒家也只有小弟的體格挨得起大姊幾拳,舒家大哥和二哥都是動腦不動手型的。
舒博予本來也不愛當肉墊,但這事他實在不支持大姊,也就直挺挺地擋在她身前。「-既然要離婚,當初又何必結婚?」
這話一出,三兄弟眼底都寫著「同意」二字。
舒璨璨眼見得不到任何支持,再也難掩怨怒,放聲大哭。
「想不到我的弟弟都是這樣無情的人,眼睜睜看著我被丈夫欺負也不幫忙,還落井下石,我……難怪那些受虐婦女要自殺,她們是如此無助,嗚嗚嗚……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壞,只會欺負女人,我以前真是愚蠢……」
她一哭不可收拾,三兄弟對望一眼,沉聲一嘆。老大和老三安靜退場;一個腦袋只剩下花出去的結婚費用、一個嘴巴癢得只想罵人,都不適合處理這種復雜問題。
這樣的重責大任只能交給老二,機智聰敏的舒明翰。
「說重點吧,大姊,郭大哥這回又是干了什麼事惹-生氣?」舒明翰低聲問著,那音調既柔和又穩定,鑽入耳里,連心坎都被撫得舒暢。
舒璨璨不知不覺停下哭聲,低垂著頭,扁了扁嘴。
舒明翰也不逼她,靜靜地等著。
大概三分鐘後,她嘴皮動了動。「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罵我不知檢點、傷風敗俗。」
哇!冰弋是吃錯什麼藥啦?拿這樣凶惡的字眼罵人。舒明翰心里打了個突。「大姊,-老實招,在他罵人之前,-又做了什麼事?」他是覺得男人不該欺負女人啦!但如果這個女人真潑辣到無法可管,男人被氣炸了,偶爾控制不住嘴皮子說出些難听的話,也是情有可原。
「我……我不記得自己有做什麼壞事啊!」說著,她眼淚就眨巴眨巴地往下掉,這可比之前只有聲量,不見淚水的哭嚎真實多了。
舒明翰趕緊抽了張面紙給她,這大姊雖然脾氣不好,平常倒也不哭的,反而老愛用拳頭代替眼淚,給人一種粗魯的感覺。
但其實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只是嘴硬,心腸其實很軟。
而今,她居然哭成淚娃兒,可見大事不妙。
「大姊,-慢慢說,把事情的頭尾一點一滴說清楚。」舒明翰安撫她。
舒璨璨吸吸鼻子。「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前一天還好好地對人家又哄又笑,只隔一日夜,整個態度都變了,也不要我接近,我想拉他,他就罵人了,還罵得好大聲,全飯店的人都听到了……嗚嗚嗚……他根本不愛我,他說會疼我全是騙人的。郭弋大壞蛋,我再也不要理他了……」說著,放聲大哭。
舒明翰的腦袋脹了三倍大,他不懷疑舒璨璨的話,大姊從小做事就莽莽撞撞、老是惹禍,卻十足地敢作敢當,她說的話絕對是真的。
可認識郭弋十六年,他甚至給三兄弟當過家教,這麼長久且親密地相處下來,說他忠厚可靠,大家都相信,但暴躁易怒?這完全不像郭弋。
「大姊,-有沒有漏說什麼?也許-覺得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或許是郭大哥突然生氣的線索呢!」他試著要厘清事情真相。
舒璨璨抽抽噎噎想了好久。「沒有,是他不好,無緣無故亂罵人……他一定是覺得我嫁給他之後就是他的所有物,再也沒價值了,才會這樣對我……小安,我好後悔,我不要嫁了,我要離婚,嗚……」
舒明翰點點頭,舒家的家規是︰任何事,當事人決定了算。日後不論好壞,自個兒負責。
如果舒璨璨一定要離婚,那麼其它人不會有第二句話,他們要離便離嘍!只是這樣把婚姻當兒戲,真教人生氣。
不管是郭弋還是舒璨璨,都很幼稚。舒明翰心里厭煩,表面上卻沒什麼反應。
「了解-離婚若需要見證人,通知一聲,否則一切-自己作主。」說完,他轉身上樓,給兩個兄弟大略說了下情況,然後躲進廁所里,大聲開罵。
「你他媽的,當結婚是什麼玩意兒,一會兒要結、一會兒要離,辦婚禮不用錢啊!他女乃女乃的,上百萬就這樣丟進水里,連咚一聲都沒有,該死……」他罵了足足有三分鐘,再出來,又是一派的斯文溫柔、笑容可掬。
舒璨璨在樓下,當然也听到了弟弟的激昂咒罵聲,她飛快地躲進房里,吐吐舌頭。「小安還是一樣變態,外表看起來文弱謙和,其實脾氣比暴龍還要恐怖,不過……再變態也沒有郭弋變態,那個混帳王八蛋……」
弟弟們都無法了解她和郭弋愛情長跑十六年,怎麼結婚才三天,她就受不了要離婚?
可要她如何告訴家人,郭弋婚前對她萬般寶貝,他們交往十六年,別說愛做的事沒做過,甚至連個親吻也沒有。
當然,她也曾懷疑郭弋是不是哪里有問題?
但郭弋一直對她很體貼,呵護備至,個性保守的他,婚前絕對不會亂來,婚後也百分百忠于老婆。
交往期間,他除了她之外,連瞟一眼其它女人都不曾。
三個弟弟甚至考驗過郭弋的牌品、酒品,還弄了個大美女去勾引他,郭弋一一通過試煉。
他除了對她嚴守男女之防,極度古板到令人有些悶外,根本是個完美男人。
加上她確實很喜歡他,所以當他開口求婚時,她只考慮了三秒鐘便快樂地點頭應允。
然後,他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準備婚禮、結婚,當日就飛往北海道度蜜月。
對于這樁婚姻,她其實一直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都什麼年代了,哪還有人保持處女之身進洞房?偏偏她是,她從國中就愛上郭弋,他又君子得要死,她就這樣可有可無地守身如玉下來。
值得慶幸的是,舒璨璨同樣是郭弋的第一個女人。
這樣的人在現代人眼中看來是有些奇怪吧?可瞧瞧當今社會靡爛的男女關系,舒璨璨覺得,比起那些流連在燈紅酒綠中的痴男怨女,郭弋的正直更令人激賞。
她已有決心,就算兩個新手的洞房花燭夜會變成一場災難,她也甘心承受。
但事實卻大大地出乎她意料之外,新婚夜當晚,郭弋對她熱情如火,讓她幾乎以為這個老實男人被外星人附身了。
他一上來就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法式深吻,唇舌交纏、橫溢,一雙手從她的頭頂直落肩頸、後背,然後滑入她雪白的豐臀,輕輕地廝磨。
她渾身如遭電擊,兩條腿迅速並攏,卻已來不及,教惡魔之爪闖進,搔弄得酥癢難耐。
舒璨璨揚起螓首,情潮伴隨著恐慌從那小小的嗓子里迸出。
「啊……不,住手……救命……」如此厲害的調情手段會是郭弋所為嗎?太不可思議了。
「璨璨……寶貝。」可偏偏他的言語一樣有禮,舉止也很溫柔,她不得不相信眼前的男人確實是郭弋。
「啊啊啊……」他的手在她的雙腿間來回撫動,然後猛地抬起,讓她整個人弓起來,舌頭在她的背脊上來回親吻,直落股溝。
當他的雙手扳開她豐滿的,她全身抖得像要散開。
他把她舌忝得春潮泛濫,然後強硬拉過她的腰,像要把十六年的分一次補足似的,勇猛地進入她體內。
她只能隨著他的韻律起伏,忽上忽下、時左時右。好幾回,她以為自己會滅頂,但他強壯的手臂卻拉住了她。
然後,她得到了一個高潮連連、美妙無法言喻的第一次,快樂得以為自己登上天堂。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兒古怪了。
冰弋他……他一次結束後居然又來一次,整個晚上他們連合眼睡覺都不曾,就這樣不停地使勁賣力……結果,七回結束,天亮了,熱情如火的郭弋又變回那個忠厚老實、一絲不-的教官。
舒璨璨是有些覺得奇怪,但實在太累了,郭弋一走,她就睡死了,直睡了一天一夜,再清醒,已經是第三天的清晨。
她還是很累,全身酸痛,但心情極好,興奮得直想抱住老公,親他一口。
當然,她也做了。
略作梳洗,她在飯店大廳找到郭弋,二話不說撲上去,一個大親親印上他的臉。
然後,悲劇發生了。
他看著她,眼底涌著不贊同,他伸手推開她,要她行為檢點一些;她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以前還是男女朋友的時候,他顧慮多,不願在公眾場所與她出現稍微親密一些的接觸,這點她能理解。畢竟他是個教官,人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軍營和學校里度過,性子是會木頭、嚴謹一些。
但現在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啊!老公跟老婆恩愛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她親他是因為愛他,為什麼他不高興?
她試著跟他撒嬌、溫言軟語,可是……他發飆了。
有沒有搞錯?她舒璨璨可不是見人就撲的蕩女,若非他是她的親親老公,她見鬼的才會理他。
冰弋這個大笨蛋,前一夜明明對人又哄又憐,不過才隔一天,態度完全改變。
他一定哪里有問題,她神經短路了才會再理他!
「嗚……」想到他罵人時的凶惡,她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流個不停。
她要離婚,她再也不想看到郭弋了。
可是……
她還愛著郭弋啊!十六年的感情豈是說-就可以-?她忘不了郭弋,她愛他愛得太久、太習慣了,他們之間的過去不是一紙離婚協議書就可以解決的。
懊怎麼辦?她沒了主意。
「老姊,郭大哥來了。」老ど舒博予的聲音自樓下傳來。
舒璨璨嚇一大跳,郭弋怎麼會來得這樣快?難道他已明白自己錯了,才急著來道歉?
她興奮地跳下床。「我就來。」
冰弋肯來找她,表示他對她是有感情的,只要有愛,她相信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無法解決。
舒璨璨認為愛情可以克服一切障礙。
冰弋可沒那等浪漫情懷,他不是不愛舒璨璨,不過在結婚前,他以為自己找到的是一個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侶。
他們之間也許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但心靈卻能相通,個性也彼此契合,他們能一起生活,直到死亡。
而在婚姻的過程中,也不需要什麼恩愛甜蜜,真實的生活是平淡而乏味的,幻想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根本不切實際。
當然,兩夫妻關上門是會有一些熱情如火的行為,但那種事情只適合待在房間里,等天黑了、關上燈才來做。
大白天的,又是在公眾場所,人們應該注意自己的儀態,不可失禮。
餅去,他一直以為璨璨理解、也接受他這種想法。他從事的是教育工作,向來最注意身教、言教。
可顯然舒璨璨並不同意他這種作為,否則她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那樣放浪的舉動。
這要讓他父母看到……幸虧當時他父母的視線被其它事物吸引了,沒注意到這方的「春色無邊」,否則非要罵她個狗血淋頭不可。
冰家兩老這回晚他們三天到日本是郭弋安排的,他想,父母年紀這麼大了,也沒出過國,難得他結婚,要上北海道度蜜月,便連父母的護照一起辦了,讓他們一起出來玩。
這事他在新婚當夜在床上對舒璨璨說過了,不曉得她是沒听到還是不在意,居然言行也不收斂一下。
在他家,小夫妻只要出了臥房,別說親吻了,連手都不能牽。他大哥、大嫂有一回在客廳里相倚偎著看電視,互喂對方吃水果就被罵了,像舒璨璨這樣在飯店大廳撲人就吻的行為若被他家人看見……他幾乎可以想象父母心髒病發、當場辮倒的慘樣。
他的家族一向保守,舒璨璨也是知道的,他不明白,她為何會在那當口給他難看?還說什麼要離婚,郭家的男人從不離婚的,當然,他們也不搞外遇、金屋藏嬌之類的蠢事。
冰家嚴格規定一夫一妻制,就算只是交際應酬也不行。對另一半忠實、不輕言離婚,是他們家規的第一條。
至于第二條則是︰謹言慎行、知禮守分。
而舒璨璨在結婚第三天就犯了兩條家規,還是在父母面前犯下的,他真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舒璨璨從樓梯上下來,瞧見客廳里一道頎長健壯的身影,那背挺得筆直,一見就知是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
冰家從曾祖父那一代就從軍,階級最高做到中將,郭戈的父母、兄嫂也全是職業軍人,舒璨璨算是郭家唯一不具軍人背景的外來人物。
冰弋听見樓梯聲響,回頭瞧見她,腦海里驀地閃過兩人初識的畫面,那時她才十幾歲,整個人就像顆頂級寶石,閃著青春的光輝。
她跟朋友邊笑邊走,踏著輕巧的步伐,在鬧區中好奇地探索,像只四處竄動的可愛貓咪。
那是他一輩子也不可能經歷的時光,他的人生有更多的事要做,立正、敬禮、正步、武器……那些才是他的青春。
但他莫名地無法移開目光,他看見她的朋友們在路上邊走邊吃東西,還隨手丟棄垃圾,這樣的女人就算外表修飾得再美,也是丑陋的。
他突然感到有些失望,正想走,卻見舒璨璨把垃圾撿起來丟進附近的垃圾桶里,而且還要她那些朋友照著做。
她那副義正辭嚴的模樣,配上嬌小玲瓏的身材、女圭女圭也似的面孔,奇異地好笑、莫名地感人,然後……他發現自己似乎被迷住了。
而今,她嬌小的身材依舊,可愛的女圭女圭臉上猶掛淚痕,正張著那雙水氣氤氳的大眼似嗔似怨地望著他。
這個女人已經成了他的妻子,但她的一切仍像十六年前一樣,從未改變。
他心底突然起了一陣迷霧,他知道郭家需要什麼樣的媳婦,那得正經、嚴肅,像軍人一樣一絲不-;只是,舒璨璨做得到嗎?
憊有……他希望她變成那樣嗎?
想到一本正經的舒璨璨,他心底打了一陣寒顫。
舒璨璨來到他面前,仰著小小的腦袋凝視他。「你是來道歉的嗎?」
她的神態是那麼地坦然,像是從未想過自己也會出錯。郭弋不禁一陣好笑,他擔心太多了,活潑好動、正義感比一般人強上一百倍的舒璨璨,怎麼可能變得嚴肅?
她一輩子都會像她的名字一樣燦爛奪目。
那他呢?他會是一個軍人,嚴守著禮節和規矩,不管走到哪里都會被冠上「老古板」的綽號。他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但這樣的個性要和舒璨璨過一生……
唉!這十六年來他是不是一直想錯了,他們也許互相喜歡,情真意切,但論到個性契合,那根本是痴人說夢。
他搖頭。「我不會道歉。」
「你在大庭廣眾之下罵我,居然不道歉?」舒璨璨叫起來。
「-的行為確實失禮。」
「什麼叫失禮,你抬頭看看,現在的情侶誰不是當街就牽手、擁抱?而且我又不是親你的嘴,只是吻了下臉頰,在西方人來看,那就是一種禮節。」
「我不是西方人,而且大家都在做的事並不一定對。」
舒璨璨氣結。「你是在強辭奪理。」
冰弋嘆了口氣。「我們認識那麼久了,-應該也知道,我是個很正經的人。」
「你這是說我不正經嘍?」
「-年輕氣盛,腦海里只想著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
「我沒有,我起碼還知道遵守法律。」
「但我指的是發乎情、止乎禮,一言一行都有其規矩。如-所說,飯店大廳是公眾場所,人們本來就該更守本分,在那里卿卿我我就是傷風敗俗。」
舒璨璨快暈了。「你是幾世紀的人?滿大廳的人都是手挽著手一起走,也沒人多看他們一眼,大家都當那是正常行為。」
「大家不包括我,在我看來,那種行為已經構成妨礙觀瞻了。」郭弋頓了一下,續道︰「還有,我是二十一世紀的人。」
淚水迸出眼眶,她無法忍受了。「不管怎麼說,你就是不道歉了?」
「我沒錯,又何必道歉。」
「既然如此,你來干什麼?」還追得這麼快,她前腳進門、他後腳便到。若非有意,怎會如此緊張?
他的來意嗎?心頭百轉千回……一開始他是想來接她回去的,郭家沒有離婚的例子,他不會成為第一個。
況且他們只是有些生活小事談不攏,沒必要鬧到離婚的地步,她只要稍稍收斂一下自己的個性,他們仍能相處良好。
可見到她,與她一番對談,他不禁疑惑,他真想要她改嗎?再說,以她的個性,怕也是終生難改的。
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他茫然的樣子讓她心疼,一直知道這個男人木頭,不會甜言蜜語,也不懂得溫柔繾綣,他們不過情人節、不過聖誕節……舉凡情侶間該有的浪漫他們從來沒有過。
但他會在她生病的時候,開三小時的車去買她任性想吃的東西。他會陪她去跟黑道談判,要他們放回那些中輟生。在她為了畢業論文傷透腦筋時,他一連三個星期,每天載她到國家圖書館找資料,她一看書就是幾個小時,他就這樣默默跟隨,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
有一回,她為了某個中輟生得罪一個幫派,對方趁她逛百貨公司時陷害她順手牽羊,當時她被人贓俱獲,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是清白的,只有他,始終堅定地站在她身旁。
他也許不浪漫,卻是她生命里最可靠的肩膀,這輩子她不可能再找到另一個郭弋了。
只是,他為什麼這樣古板、守舊?
她輕巧地靠近他。「你知道在飯店大廳里,我為什麼突然撲上去吻你嗎?因為我忽然發現,我好愛好愛你,這輩子我不可能再這樣愛一個人了,只有你,郭弋。」
他的心跳驀地停擺,靈魂和身體被撕扯開來。
她輕輕地挽上他的手。「郭弋,你說做人要發乎情、止乎禮。但當時,我確實愛你愛到不親吻你,無法發泄我心中的激情,這樣有錯嗎?」
靶覺到她的接近,他猛地一震。「這里是客廳,我們不應該太親密。」
她滿月復柔情都被怒火燒干了。「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懂情趣,我在跟你撒嬌啊!你就不能感動一下,滿腦子只有失禮?」
他很感動,但他沒有辦法接受。仰頭深吸口氣,他無奈嘆道︰「璨璨,我從小的教育告訴我,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我不能因為一時激情而破壞禮節。」
她氣炸了。「那麼我想,我們並不適合。」當然,這有一部分是氣話,只要他哄哄她,她會跟他回去的。
但他卻同意了。「我也是這麼想的。」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舒璨璨呆掉了,沒細看,否則她會發現,郭弋一向挺直的背在這一瞬間彎了好多,那副寬闊的肩膀似乎承擔了無數的痛苦。
戀愛十六年,結婚到現在第四天,舒璨璨和郭弋離婚了。在他們兩個都萬般不舍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