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選世界上最了解姚瑤的人,那非丁絡莫屬。
她跑就是因為對自己沒信心,害怕丁絡被更漂亮、真正的救命恩人柳清清給吸引去了,留下她。當初為了他,她拋下那本以為要一生追求的目標,全心全意跟著他,現在……倘若他不要她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沒有這麼慌亂過,就連當年父母要賣掉祖傳的田園,舉家搬到台北,她含淚揮別心愛的故鄉,順道與童年威風凜凜的自己道別時,她知道生命就此不同了,她緊張,卻不驚慌。但此時此刻,她徹底失了主意。
她只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把自己掩藏起來,再也不要出來了。
「小瑤。」猛地,姚瑤急奔的身影被一只從後頭探過來的長臂圈了過去,她整個人由前沖的勢頭變成往後倒去。「小心!」丁絡放開整個身子護住她,讓她撲跌在他身上,而他的後背則和凹凸不平的地面進行一場異常痛苦的親密接觸。
「唔!」他痛得差點一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
姚瑤驚慌地回頭望去,丁絡看到一張淚痕交錯的容顏,突然覺得他的背不痛了,代之而起的是整個心髒像被兩只手爪狠狠掐住,扭了幾扭。
他大掌按住她的後腦,將她整個人擁進懷里。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他感到整個前襟都濕透了。
他是不是該感到很驕傲,也不過半年余的時間,他讓一個不識情、不懂愛的女人深深地對他動了心。
可他的心在滿足的同時,又感到無比地疼痛和憐惜。
他明知她的內在細膩敏感,完全不同于外表的大而化之,為什麼他沒有事先對她許下承諾,無論發生什麼事,他愛上的都不僅僅是那個十六年前救他一命的女孩,他愛的就是姚瑤這個人。
他愛她,無關外表、無關恩情,就只是因為看著她、跟她在一起,他的心就像被一股春風包圍了一樣,溫暖柔和,生機盎然。
「小瑤,-知道我為什麼把這里取名為桃花源嗎?」他拍著她的背,語似鴻羽般輕柔地問道。
她眨著水氣氤氳的淚眼,怔愣地看著他。他不是最在乎十六年前那位救命恩人的事嗎?如今得知柳清清才是正牌貨,而她不過是個被誤認者,他……他為什麼一句也不問?
他溫柔地扶起她,牽著她的手。「來,我帶-去一個地方,這也是我為什麼選擇這座廢棄的俱樂部為創業起始的原因之一,我心頭最大的秘密。」
她滿月復疑惑,隨他走過一片林蔭小道,一旁濃密的樹蔭讓她懷疑自己是否仍身處台灣,這樣原始而自然的存在,就好像十年前,她那已消逝的故鄉一樣。
現已冬至,風寒而厲,但穿過層層樹叢,刺骨的冰冷卻被一點一滴剝除,剩下的寒冷只除了讓身體稍微瑟縮一下之外,冷風鑽進鼻端,反而讓人精神振奮。
小徑終了,姚瑤看到一片田園,阡陌相連,一座老舊的三合院立在廣大的水田間,只有一條農間小道可以與外界溝通。
姚瑤本已淚光盈然的雙眸流淌下兩行清澈如山泉的液體。「天啊!」她的雙腳開始奔跑,朝著那條農間小道奔去。
小道還不是柏油路,只是普通的水泥路,凹凹凸凸的,這要放在外頭,非被那些路人、駕駛者罵死。
姚瑤卻越奔越是暢快,不過百米的小道盡頭,老舊的三合院就在眼前,幾把舊鋤頭倚牆放著,牆角下還有幾個醬菜甕子。
她渾身發抖地走進院子。「唉喲!」卻踢到門邊一個噴灑農藥的機械,真痛,卻是懷念到骨子里的痛。
這院子、這布置……完完全全就是她祖居的樣子,當然,四周的景致不太相同,沒有那座她最喜歡的小丘,也沒有一片可以讓她挖竹筍的竹林,可是,能夠再看到那夢中的家,已經是個奇跡。
她模索著那磚頭砌出來的圍牆,感覺到土石在呼吸,彷佛也在歡呼著可以重見這位可愛的小主人。
只是……她不懂,它們不是早被拆掉了嗎?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里?
丁絡的腳步聲遠遠地傳來,伴隨著還有一陣朗如清風的誦吟聲︰「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
她投去納悶的眼神,不知他為何突吟出陶淵明的《桃花源記》?
他走過去,由後摟住她的腰,腦袋埋進她的肩頸中,鼻間充斥著陽光中混合泥土的味道,沒有最高級香水的芬芳,卻是那麼地踏實,充滿著生命的趣味。
「父親以為我介意十六年前的事,是因為忘不了親眼看到一條生命在眼前殞落的可怕。我也承認,我一直無法擺月兌那個血腥味四溢的惡夢。但沒有人知道,真正讓我的心陷入死境的是那個男人眼底瘋狂的絕望,那控訴著人生原來是一連串悲慘的絕望。在我十九歲以前,我以為人生中只有光明,我接受精英教育,每個老師都夸我是天才,我要什麼有什麼,我自信自己的命運完全掌握在我手中。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無知,人不是神,沒辦法掌控全部。而一個不容我控制的生命,我要它干什麼?隨便一個比我強、比我瘋、比我敢拚命的人都可以把我當成一塊魚肉一樣,任意切割,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我就是突然覺得生活好可怕、生命好無助,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樣地恐怖。我感到天下再大,也無我容身之處。直到我逃出暗巷看見-,陽光照射在-蜂蜜般的金黃色面孔上,閃耀著星星點點的光芒,驅散了一直籠罩在我身邊的黑暗,我終于又看到了一絲光明、一點希望。」他的聲音低低的,還帶著一些顫抖。
他沒有說出什麼甜言蜜語,她卻能感受到他的感情如潮水般向她涌來,又一次深深地打動了她的心懷。
她忍不住轉過身,張開手臂使盡全力地環緊他的腰。
「我知道這樣說很奇怪,但是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如我第一次讀到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世上真的有那樣美麗而平和的地方嗎?我不知道,可我卻在一個人的身上感受到那樣的氛圍。我立刻明白,那是已瀕臨崩潰狀態的我唯一的容身之地。當那個男人在我面前自殺,當漫天血霧將我全身都染紅的時候,保護我的心不在瞬間崩潰的就是-遺留下來的光點。」他捧起她淚濕的粉臉,輕吮著那點點殘淚。「小瑤,在我心里,-不只是我最愛的人,也是我夢想中的桃花源,那是哪怕再多的救命之恩也無法取代的。」
「丁絡、丁絡……」四片唇瓣意外地相遇,沒有激起電光雷閃,卻有著冬陽一般的溫暖。姚瑤吻著他微帶干澀的唇,彷佛間好像看到一間空蕩、漆黑的屋子,一個孤單的青年團身坐在屋子里,他的頭埋在膝蓋中,不願看、也不想接收外界的任何訊息。
他是那麼地寂寞,她滿懷著心憐走向他,對他伸出她的手。
他遲疑地望著她,她咧開唇角,彎出一抹金光四射的璀璨笑容。
然後,屋子里突然有了光,青年詫異地瞪大了眼。
她的手堅持地伸向他,他又躊躇了片刻,終于猶豫地握向了她的手。
她一個用力,兩個人撐破了那個空蕩,虛無的空間,重新回到現實,回到這一片翠綠色、飄蕩著清新空氣的自然田園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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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燈下,姚瑤痴痴地看著丁絡的臉,方鼻闊唇,憨厚中不失英偉,又帶著一點點忠誠的感覺。
姚瑤曾經很討厭看見這樣的人,總覺得他們要嘛沒腦筋,要嘛就是在裝老實,肯定不可靠。
但曾幾何時,這個男人的細心勾住了她的眼神,他的溫柔牽絆住她的腳步,讓她不自覺地停留在他身邊。
直到某一天,他消失了,她才猛然發現,她竟習慣了他的呵護,依戀上了他的體溫。
這就是愛嗎?她也不曉得,在她二十五歲的生命里,她有過夢想、有過驕傲、有過自卑,獨獨對愛情,她沒有一點概念。
他給她的感覺就像是流浪多年的孩子,在歷經滄桑後,某一天,重新踏上故鄉的土地,心里-喊著︰啊,我終于回家了。
她可以完全放松地待在他身邊,不必掩飾、無須造作,只要真實地展現自己就夠了。
她真不敢相信這樣的日子還有機會降臨在她身上,是夢?還是真實?
「丁絡。」她輕搖他的手臂,驚醒正在睡夢中的他。
丁絡迷迷糊糊睜開眼,迎向那在夜燈下搖蔽的身影,似夢似虛,他心中乍然一緊,深怕那搖蔽的身影會突然消散在夜風中,再無法尋覓。
他猛地坐起身,捉住她的手。「天啊,-的手怎麼這麼冰?-在這里站多久了?」掌握住真實的人兒,他終于有了精神去細思眼前的異狀。
現在……他瞄一眼手表,已經半夜兩點半了,照理說她應該在自己房里睡得香甜才是,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在他房間?
他們雖成婚半年余,他卻始終憂心著她與自己並非兩情相悅,這婚姻不過是權宜之計。
他疼她、寵她不過是想留她在身邊,多享受幾日那溫暖而生趣盎然的滋味,倒不敢存著永久佔有她的奢望。
所以他們雖吃住一起,卻始終保持著清清白白的關系,沒有絲毫-矩。
而姚瑤對他這樣的君子風範原是開心到極點,他要真讓她去學為妻之道,她腦袋才要炸掉呢!最好就是維持現狀,兩個人在一起快快樂樂,其他的就不必多想了。
可是白天被柳清清一嚇,後經丁絡安撫,她心底也安穩了些。
但一入夜,她一個人睡在床上,卻是怎麼躺、怎麼不安。
她這樣跟著丁絡一塊生活到底算什麼?說是朋友,他們又比朋友更親密;說是伴侶,他們婚都結了半年多了,就差最後一道周公之禮沒成,做不了真夫妻。
她怎麼樣也睡不著,反復思索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他的房間。因為這座桃花源的開發還沒有完成,他們住的也就是間簡陋的木屋,只有幾件必備的家具,像是桌椅之類的。水電也是有的,不過沒有電視,因為沒拉線路,收不到訊號。至于門鎖那種東西,就更別妄想了,因此姚瑤可以輕易進入他的房間。
她想要一些更確實的東西來保障他們的關系,比如,讓他們做一對貨真價實的夫妻吧!
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直到丁絡被搖醒,握住她的手,她順勢倒進他懷中。
「小瑤!」他嚇一跳。「-──」
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她縴手捧住他的臉,用力地吻上。
她實在是缺乏經驗,四排牙齒如此劇烈地相撞,痛得兩個人的眼眶都泛紅了。
尤其丁絡完全沒有防備,一撞之下,兩片唇都滲出了點點血絲。
「對不起、對不起。」她沒發現她的唇其實也腫了,只是沒有他的災情慘重而已。「我幫你舌忝舌忝就好了喔!」她自己不小心跌倒時也都是這樣的,推己及人,所以……
當她伸出丁香小舌輕畫過丁絡唇瓣的瞬間,他覺得腦袋里有一顆炸彈爆炸了。
無數的焰火從他的毛細孔里面鑽出來,燒得他不只眼泛紅光,整個身體也都通紅了。
「瑤……小……小瑤……」好熱,連血液都滾燙了,他好想抱著她恣意親吻。
她水蒙蒙的大眼輕眨兩下。「怎麼了丁絡?還是很痛嗎?那我再多幫你舌忝兩下好了。」
「我……」他不痛,但該死的,他身體某個部位脹得快要爆炸了。「小瑤,我……-要不要先起來一下,讓我去洗個澡?一下子就好,然後我們再來談談-為什麼半夜來找我的問題。」他需要冷水──不,冰水更好,他得滅火,否則他就要燒成焦炭一塊了。
「你今天不是洗過澡了嗎?」她靠在他胸膛的臉蛋輕輕地蹭了兩下,抽動鼻子。「你身上很香啊!憊有迷迭香沐浴乳的香味呢,干麼又洗?」
「那……我突然發覺自己對迷迭香的味道過敏,所以去換個燻衣草的香味回來,-……等等我喔……」話都還沒說完,他就把懷中佳人一推,跳下床了。
「唉喲!」她沒想到他會突然把她推開,一個沒坐穩,整個人就往床下栽去了。
砰地,好大一記悶響,她的身子跟大地結實地親密接觸了一同。
「小瑤。」他慌忙沖回來抱起她。「怎麼樣?有沒有摔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呆呆地眨了下眼,然後,一抹委屈的水光漸漸浮了上來。「我不知道你這麼討厭親近我……」
天地良心!他要討厭親近她,現在就不會搞到渾身像要著火了。
「不是的,我……那個……我……」軟玉溫香抱滿懷,他終于忍不住了,低下頭,雙唇封住她粉女敕如櫻瓣的小嘴。
他溫柔中帶著深情的吻跟她剛才的動作完全不同,他的唇先是含住她的,吸吮一下,讓她渾身一麻。
「嗯……」她情不自禁申吟出聲。
他的舌迅速趁著她張口的瞬間,長驅直入那香津滿溢的檀口,緩緩攪動起來。
當他的舌踫觸到她的,她感覺背脊有一股電流在竄動,身體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狂呼著要沖出來。
「丁絡、丁絡……」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火燒的身體在他的雄軀上扭動著向他求助。
理智,那是什麼東西?這一刻,丁絡在心底徹底抹除了那個詞匯。
他打橫抱起她來,放在幾塊木板搭就的簡易床上。
他一邊吻著她,一只手探向她胸前,解起她睡衣的扣子。
她沒有穿內衣。她從來都討厭那束縛的東西,後來又看了一篇醫學報導,說是長時間穿著內衣,束縛著胸部,有礙身體健康,就更光明正大地不穿內衣了。照她的說法就是,跟健康比起來,美麗算哪根蔥?
丁絡曾經勸她穿內衣,他畢竟還是個男人,有專屬于男人的獨佔欲,不愛自己心愛女人的身體曲線被人一覽無遺。
但她拒絕了,她才不要因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心而讓自己的身體感到任何的不舒服呢!不過她把大部分淺色系的衣服都捐給慈善機構了,改買一些深顏色、料子稍厚且寬大的衣服來穿。
這樣別人欣賞不到她的身體曲線,她又保留了自己的喜好。
丁絡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欣喜她不愛穿內衣。當睡衣的扣子一解開,那成熟稻穗般的金黃色胴體躍入眼簾,瞬間化成一股甘甜芬芳的蜂蜜滲進他心坎。
他感覺整個身心都被歡愉與快樂佔滿了。
「小瑤……」他吟唱般地念出她的名字,帶著一種黏膩又清甜的味道。
她可以從他的聲音中感受到他對自己的眷戀與重視,情不自禁,她藕臂輕抬,圈住他的頸子。
「丁絡,我想跟你做夫妻,名實相符那種,一輩子都跟你在一起。」這也是她今晚來找他的原因。
他渾身一顫,有種本來身處地獄,卻在眨眼間被人引渡上天堂,面對那清音四起、煙霧繚繞的仙境,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丁絡,你不願意嗎?」她眼底積蓄了滿滿的悲傷的淚水。
「不!」他拚命地搖頭。「我怎麼會不願意,我作夢都想著與-攜手到白頭啊!」他用力地抱緊她,那力道讓她的靈魂都忍不住顫動了。
她青澀的身體第一次為了他而敞開。
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兩人的結合像一汪溫暖的山泉,柔柔地包裹著他倆的身軀,暖呼呼的泉水一遍又一遍洗滌過他們的身體和靈魂,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放松與舒坦。
他們幾乎舍不得離開彼此,繾綣過一次又一次,直到第一絲金陽從窗縫中射進來。
姚瑤嬌懶地倚偎在丁絡懷里,他們的身體還是緊緊地相連著。「絡,後山那座三合院是我的老家吧?真正的老家,而非仿制那種。」
「每一磚、每一瓦都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他輕輕地在她的體內動了一下,再一次著迷于那溫暖濕濡的包覆。
「唔!」她輕吟一聲,捶他一下。「人家跟你說正經事呢!不準搞怪。」
「噢!」真的太舒服了,不動一動很難受的。
「等事情說完……嗯,再隨你吧!」她說著,一張嬌顏羞紅得快滴出血來了。
「真的?」
她含羞帶怯地輕頷首。
他還不以最快速度一五一十地全數招供。「十六年前我差點被殺的事,之前跟-說過了嘛,後來我一直想跟書包的主人道謝,就依照書包上頭的校名、班級去了-故鄉一趟。其實之後的每一年,只要有空,我就會找時間去看看。不過-別誤會,我可沒做偷窺或調查-身家的事喔,我只是看一會兒就走。」尤其,他最喜歡看她在田園里跑跳歡笑的樣子,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所以你們那塊地區何時被看中、重劃,-家因此暴富……這些事我一直都曉得,也知道-其實很舍不得離開老家,于是我就在你們搬走後,搶在拆建前請人把那整座屋子仔細地分開、搬移出來,然後在這座山里找塊地方,重新拼裝起來。」
他說得很簡單,可是……「就算你能請人將整座屋子都拆走,但那些布置、擺設,你又是怎麼讓它完全按照過去的樣子重現?還有屋子四周種的稻苗,那是我研發的品種,應該只有學校農藝社才有,為什麼你這里也有?」
「屋子嘛,只要在拆之前將每一根梁柱、磚瓦、桌椅、家具……所有東西都預先編號,事後再依序組裝,差異就不會太大了。至于稻苗,那是-的教授提供給我的。」
「教授給你稻苗?他們……我是說,他們不是很討厭我在學校里種田嗎?我還以為他們恨不得把那些稻苗都弄死,省得礙眼,怎麼可能還把稻苗供應給你?除非……你用多少錢跟他們買那些稻苗?」
「一分錢也沒有。」丁絡愛憐地揉了下她的發。「小瑤,-對自己也太沒信心了吧?-難道不曉得自己的研究多有價值嗎?-以為學校和那些教授都是因為-家的錢,才容許-在學校里橫行?不是這樣的。台灣的農業必須改革,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用嘴巴說很容易,真要動手去做又是難關重重,恆心、毅力、耐性、聰明、金錢……這些東西都缺一不可。八年了,-一直失敗,卻從沒想過放棄,日夜不斷、風雨無阻地做著-的品種改良工作,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們雖然沒有說什麼,心里其實很欽佩。這次-退學,很多人心里都很舍不得-,所以我一去跟他們說想弄塊地讓-重新做研究,他們就主動提出說要幫忙,把-留在學校里那些秧苗都移植到這里來。這地是他們墾的,苗是他們栽的,我一根手指也沒動過。」
是這樣嗎?她一直以為教授、同學都很討厭她的,想不到……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眶不知不覺紅了。
「小瑤。」他把她可愛的小臉摟在懷里。「-是最棒的,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未來都一樣。」
「你才是。」沒有他,她哪里能夠感受到人生中變化無窮的千滋百味。「為了我,讓你費了這麼多心思和金錢,謝謝你。」
「看-開心,我就覺得很快樂了。我是為了讓自己高興,才去做那些事,全都是出自一片私心,哪里值得-這樣的感激?」人生的際遇真的很難說,他因為發現家里的黑幕,叛逆失敗後,一直沮喪難振,但後來發現她對家園的難舍,才激起他一點奮發向上的動力。
他就是想替她保留住那個家,才會跟龍易飛合伙做生意,並且拚命累積財富,然後把那座三合院買下來,雇人拆解,但他一時還沒有足夠的錢買地把它們重建起來,只好租個倉庫暫時安放那些東西。可是每次看到那些散落于地的梁柱、農具什麼的,他的心就為她感到不舍,于是有了更大的沖勁上商場廝殺。
他就這樣什麼也不顧,努力埋頭賺錢,足足用了六年的時間,他終于買到合適的地,再請專業人士將屋舍重新建好。
可以說,他有了如今一點小小的成就,真正的動力來源就是她。
要說純粹是他幫了她,其實應該說他們天生就有緣,彼此就是對方精神上最大的支柱。
她被他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抱住他。
「小瑤……」他正準備回抱她。
「少爺!」一條干瘦的身影突然闖進來大叫︰「老爺遇襲,已經不行了,傳你回去見他最後一面!」來者是丁宅那神出鬼沒的老管家。
丁絡在听見人聲的同時,立刻拉被掩住了他和姚瑤的身軀,但頭腦清晰地接收到訊息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呆掉了。
與他身體相連的姚瑤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體溫正在不停地下降、下降、再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