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趙風看破了身分,又答應他當好「容小姐」,岑晨便很認命地去學習,模仿所謂的千金小姐舉止,也開始放開心懷去使用房里那成堆的名牌。
這名牌嘛……說實話,剛用的時候戰戰兢兢,但用久了,感覺跟一般東西也差不多。就說那曾風行一時的機車包吧!雖然挺漂亮,設計上卻不怎麼實用。
以她身為一個女人而言,挑選包包,里頭的分格一定不得少于五個,好隨身攜帶像衛生棉、面紙、口紅、鏡盒、手機等等的小物品。
她不喜歡把所有的東西都塞成一堆,那樣要拿、要找都很麻煩。
而機車包完全不符合她的標準,結論是,不好用。
至于衣服嘛,她最不喜歡喇叭袖或寬袖子的上衣。不管寫字、吃飯都很容易沾到髒東西,要很小心,這玩意穿出去炫耀很好,日常生活上嘛!就一點都不舒適了。
丁字褲是她最討厭的東西,那玩意兒除了好看外,根本就是欺負人的玩意兒,穿上它就像戴著枷鎖那麼難受。
她越來越不明白所謂的名牌到底代表什麼,良好的物質享受?但她一點都不覺得使用那些東西是種享受啊!在她眼里很多東西與折磨無異。
不過住在這里也不是什麼都不好,起碼趙風給她請的那十六位家庭教師就讓她非常滿意。
現在她一天要上十六小時的課,用兩個小時處理一些生活雜事,再用兩個小時復習課堂所學,每天只有四個小時可以睡覺,換成別人早累得哭死了,她卻覺得格外充實。
十多年沒有這種全心全意學習的機會了,她遺恨不能每逃鄴十四小時都用來上課呢!
說起來趙風也算不錯,除了請人教她上流社會的禮儀規範、應對進退外,連她額外要求的高中課程都答應了。
她抱著高一英文,喃喃背著單字,幸好她國小,國中的基礎打得穩,現在接著念高中,除了一開始有些不適應外,接下來就順順利利,不過半個多月,她已經讀完一半的高一課程。
但她還是嫌進度太慢,因為待在容家的日子不多了,沒有時間慢慢磨,她最大的願望是可以在任務完成前,同時學全高中的課程。
當然,這願望難度太高,不太可能成真。
她只能盡力而為,以至于都凌晨兩點了,她還在背單字,看書看得眼楮都花了。
「唔!二十五歲的身體跟十四歲的身體相比,果然有差。」她嘆口氣,依依不舍放下書本,太累了,不得不強迫自己休息一會兒。
「算了,去沖杯咖啡吧!」她揉揉眼,伸個懶腰站起來,走出房間,準備到廚房沖杯咖啡來提神。
才到客廳,「喝!」她嚇一跳,看到一個人斜倒在沙發上休息,居然是趙風。
他這個大老板、鑽石王老五到底是怎麼混的?竟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她悄悄靠近一步,探頭把趙風青白的臉色看得更清楚一些,薄薄的唇緊抿著,周身凌厲盡斂,再也沒有那股凍人的氣勢,倒是憔悴得像秋風里幾乎要凋零的黃花。
這樣的趙風看起來一點都不酷了,還有幾分可憐兮兮的感覺。
岑晨這人旁的沒有,母性特別強,就愛照顧人。
雖然打進容家起,趙風就處處針對她,也不知罵了她幾次;她也怕他怕得要死,可一日一看到他虛弱到像只剩一口氣在那邊吊著,她心窩直泛疼。
想了想,她進廚房左翻右找,找到了一瓶雞精、一把蔥、一顆蛋;就拿雞精做湯底,給他做了碗蛋花湯。
湯做好,她端著湯回到客廳,坐到他身邊,輕搖他兩下。
「天亮了嗎?」趙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讓老王先到車庫暖車,我梳洗一下就可以去公司了。」
「現在才兩點半,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呢!」岑晨把湯放在桌上。
陌生的女聲讓趙風混沌的腦子當機了三分鐘,好半晌,他才醒過來。「是你啊!大半夜不睡覺,在這里干什麼?」他的話依然不客氣,但大概是太累了,一點氣勢也沒有。
他身上那股凍人的陰氣完全消失了,岑晨自然不再怕他。「我功課才復習到一半,有點想睡,就下樓沖杯咖啡提提神,看到你睡在這里,給你做了碗湯,要不要?」
她說話的時候,他早已聞到清湯的香氣,點點青蔥中和著細密如絲的蛋花,色香味俱全的樣子,看來廚藝很有一手。
「也好。」他端過湯輕抿一口,熱湯入月復,有股暖流迅速涌上來,將他耗費殆盡的精氣神逐漸補足。
湯碗很快見底,他體內的熱流依舊回旋不絕。
「嗯……這湯……你放了什麼?」一般的蛋花湯不會有這麼好的養身功效,她肯定另外加了什麼秘方,否則他不會覺得這麼舒服。
「這湯底是冬蟲夏草雞精。」看他累成這樣,也只有這種補品可以稍微提點神,但這絕非長久之計。「你最好還是去睡一下,現在是中藥在發揮功效,但長期這樣提神對身體不好,就算賺再多的錢也沒命享受。」這話平常她是不敢說的,不過現在他這麼虛弱,倒讓她膽子大了起來。
「你真當我要錢不要命啊?」他打個長長的呵欠,真是累到兩眼昏花、四肢無力了。「要不是容老頭對我實在好,容蓉又實在太無能,我早把這副擔子卸下了。」
「要報恩也不必拿命去抵啊!」
「我可沒有以命報恩的無聊想法,不過是最近工作實在太多了,再加上……」要現在告訴她嗎?再過兩個多月就是他和容蓉結婚的日子。
雖然婚禮只是做做樣子,不給外人留話柄,認定容老頭一過世,他和容蓉就翻臉。
要結婚,很多工作就得提前完成,所以他這幾天才會弄得焦頭爛額,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工作是不可能做得完的,但小命可只有一條。拿身體健康去搏那些外在的東西,值得嗎?」她很懷疑。
「你呢?這麼晚還復習,拿健康去換那些單字、公式,值得嗎?」他們是五十步笑百步好不好?
「呃!」她窒了一下,又回道︰「我再怎麼熬,也只熬三個月,時間到了,我就走人,你呢?可還有幾十年要熬。」
「我有這麼蠢嗎?把自己一生精力都浪費在一家公司上。」他早就在培養接班人了。「不過你熬三個月倒是必需的,容蓉可能沒跟你說清楚,再過六十八天就是我跟她結婚的日子,現在她跑了,你得頂替這位置跟我把這場遍禮應付過去。」他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給她一些心理準備,省得她到時出糗。
現在輪到她腦袋當機了。「你說誰跟誰結婚?」
「我跟容蓉。不過容蓉跑了,這新娘子就得由你來冒充了。」
「我——」她叫得屋頂都差點塌下來。
「喂!」他搗住耳朵,現在什麼瞌睡蟲都跑光了,倒是全身的雞皮疙瘩被她的尖叫聲給喊得立正敬禮。「三更半夜的,別隨便尖叫好不好?萬一被人誤會屋里發生凶殺案,你不怕丟臉,容家還怕被那些八卦雜志刊上頭版,破壞形象呢!」
「容小姐從沒跟我說過婚禮這件事。」她順從地低語。
「她如果說了,你還肯來冒充大小姐嗎?」
她把頭搖得像只博浪鼓。
「所以啦,」他兩肩一聳。「容蓉好不容易找到你這個替身,哪還會老實告訴你冒充的過程中有多少問題和艱辛?她肯定是把事情說得極度簡單,好像你只是來度假,時間到了,你跟她再無瓜葛。」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她都要懷疑她與容蓉做交易的時候,趙風是不是躲在一旁偷听了。
「看你只帶幾件換洗衣服就敢進來冒充,也知道你把這件事看得很輕松。你可能以為自己住進來,可以就躲在房間里,不與任何一個下人接觸;或者裝病,直接臥床三個月,時間到了走人就好,壓根兒沒想到進容家後會發生這麼多事,讓你躲都躲不了。」
叭!他可真神,不僅將她們的交易探听得一清二楚,連她的心思都猜得分毫不差。
「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何不阻止我跟容小姐互換身分?你不怕我一進容家便被富貴迷昏頭,想佔住小姐位置不放?」
「你想做小姐就做啊!與我何干?」
「你……」她越來越感到他心機深沉,神鬼莫測。「我現在懷疑我和容小姐是不是踏入你的陷阱中,成為你完成某個詭計的棋子。」
他但笑不語,身上又開始漾起一股淡淡的陰氣。
「你……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他笑得更開心了,周遭的冷意更甚。
她心底的疑雲濃如黑墨,有無數問題想要問,奈何舌頭卻被凍住,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可惡、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他每次都用這種方法對付她,簡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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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要代替容蓉跟趙風結婚,岑晨一顆頭就脹成十倍大。
結婚典禮那麼樣大的場跋,她怎麼可能混得過丟?一定會被拆穿的,到時……嗚,她不想被警察抓去關啦!
怎麼辦?逃跑嗎?不行,她收了錢的,工作到一半落跑,太沒有職業道德。
唯今之計只有設法聯絡容蓉,問問她到底有何想法,是否故意陷害她?
趙風只是在一旁看她干著急,她跟容蓉間的聯系早被他阻絕了,想再換回身分,這輩子是別指望了,等來生吧!
「小姐,你功課進行得怎麼樣了?」
「還不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心里雖著急,但也知道擔心無用;反倒是趙風賜給她重拾書本的機會千載難逢,萬萬不能錯過。
「那今天我們就來復習一遍吧!」
「好啊!你想考我什麼?」
「先考社交舞。結婚當天,我們倆得開舞,社交舞若跳不好,立刻露出馬腳。」
她登時一呆,這一天十六個小時的課程里,她每一樣都學得頂尖,就社交舞不行,手腳總是對不上音樂拍子,現在趙風要考,豈非要丟大臉?
「你學社交舞也快一個月了,基本的華爾滋總會跳吧?」他早知她社交舞跳得極差,但這舞不跳又不行,他不逼逼她,到了結婚典禮當天,一定出糗。
「跳是會跳啦!可是……」她真的沒有舞蹈細胞,怎麼跳怎麼錯,社交舞老師已經換了五個了,不是老師不好,實在是……唉,老師一堂課下來,腳都被她踩腫了,三、五天下來,大家都熬不住,紛紛辭職,少賺一份工資,總比腳被踩瘸了好。
他卻不听她解釋,逕自牽起她的手。「跟著我的腳步跳。」
她苦著一張臉。「你要不要換雙鐵鞋來穿?」
他瞪她一眼,身上又開始冒出濃濃陰氣。
她立時閉緊嘴巴,一句話都不敢講了。
「放空腦袋,或者你想背英文單字也行,總之,盡量不要去想跳舞的事,我會帶著你跳。」他說。
她整張臉擠成苦瓜樣,平常努力跳舞都百跳百錯了,現在讓她放空腦袋什麼都不想,還不把他的腳給踩斷?
糟糕,萬一他真被她踩瘸了,會不會告她?修若他要求賠償……天啊,她哪來的錢付?
「唔!」他悶哼一聲,果然被她踩到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越緊張就越出錯。
「哇!」該死,他又被踩到三下。「我叫你放空腦袋,你听不懂嗎?」
她懂啊!可放不開又有什麼辦法?她慌得手腳僵硬。
「呃!」他發誓,他的腳趾一定都黑青了。「閉上眼楮。」這家伙肢體協調性這樣差,真是夠了。「現在听我說,狗的英文怎麼拼?」
聞言,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DOG。」
「貓。」
「CAT。」
「花。」
「F」OWER。」
就在這一問一答間,不知不覺,一曲華爾滋舞罷,岑晨沒再踩過一次趙風的腳。
一直到趙風放開她的手五分鐘後,她腦海里飄蕩的英文字母才漸漸消散,她恍然回過神,睜開眼,就見他臉上那抹溫和的淺笑。
這一刻,他身上陰氣盡散,代之而起的是暖洋洋、如春陽般的光采。
他有一種從容不迫的氣質,如天上雲絮般變幻莫測,卻又慵慵懶懶、難以捉模。
她忍不住靠近他一步、一步、又一步,覺得這樣的趙風好可親、好迷人。原來他也可以笑得這樣好看,怎麼他平時卻不這樣笑,總要板著臉嚇人呢?
「如何?」匆爾,他開口,雲收光斂,陣陣陰風又開始吹來。「這舞跳起來並不難吧?」
「呃!」她嚇一跳,自己怎麼靠他這樣近,也不怕被凍死了。跳離他遠遠的,她才慌張地點頭。「我沒感覺自己在跳舞,曲子一下子就結束了。」
「記住罷才的感覺,反正你沒有舞蹈細胞,就別浪費時間去學習那些花俏的舞步了,一上場,就把自己放空,讓我帶著你走就行了。」
她低著頭思考,一抹靈光閃過。「就好像我是瞎子,你是導盲犬……不,我沒有罵你的意思,我是說……」
「我知道。」他揮揮手,也不在乎她那差勁的比喻,重點是,她真的理解了,並且能全心信任他的引導,舞蹈便不會出錯。
見他不怪罪,她松下一口氣。「對不起喔!以後我會小心說話的。」
「也別太緊張。」容蓉一向無法無天,岑晨如果太謹慎,反而容易被人看穿。「當然,也不能太囂張,我無意把你訓練成容蓉的翻版,你只要適度展現自己、放開心懷去享受金錢帶來的生活便利與舒適,那就夠了。就像現在……」他打量的目光把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你已經很適應穿名牌了。」
「是啊!」說到這個她就泄氣。「任誰在名牌的包圍下過十天半個月,都會習慣的。只是……」她扭捏著,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說?
「你有話直說。」
「先說好,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能生氣喔!」別人惱怒是噴火,他是下雪,她可不想被凍死,所以還是把丑話先說在前頭。
「你想說什麼就說,我答應不生氣。」他回答。
得到他的承諾,岑晨皺眉拉拉身上的香奈兒套裝。「那個……我覺得名牌穿起來不見得舒服耶!而且……你真的認為這玩意兒合適我?」她知道它們很昂貴,但穿著它們站在穿衣鏡前,不管怎麼瞧,她都覺得不好看。「可能我真的沒有富貴命吧!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所以這套衣服算是給我糟蹋了。」
「你真這麼想?」
她有些泄氣的點頭。有人說,高貴氣質是需要時間與歲月去涵養的,看來像她這樣的人,哪怕再努力學習,也飛不上枝頭當鳳凰。
「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個東西不能襯出一個人的特色,你卻覺得是人不好,這不是很奇怪?」
她瞪大眼,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原以為他會狠狠損她一頓的。「你的意思是,名牌不見得就是好東西?」
「我可沒那樣說,名牌如果不好,怎會風行全世界?」
她被他搞糊涂了。「那名牌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看人嘍!有人覺得好、有人覺得不好,有人合適、有人不合適,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每個人都適合的。」
「說到底還是我不好啦!」
「你是怎麼听話的?我的意思是,你穿這身衣服不好看,不是你不好或衣服不好,純粹是不合適而已。其實這些歐美品牌本來大多數就不合適東方人,畢竟,東西兩邊人種的膚色、身材、容貌都大有差異,那些大師們設計衣服時,模特兒多半是西方人,弄到東方人身上來穿,自然有許多不合之處。」
「所以說,以後我可以擺月兌這些名牌,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噢,她懷念死她的襯衫、牛仔褲了。
他眼楮一瞪,又板起臉來了。
她只覺得一陣惡寒自腳底升起,一瞬間,整個人都凍僵了。
「听話听完整,不要胡亂猜測。我現在是告訴你,別盲目追求名牌,要尋找自己的特色、品味。」他沉著聲說。
嗚,她一臉委屈,他明明答應不生氣的,現在又擺這副死人臉嚇她,小人。
她一噘嘴巴,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搖頭嘆口長氣。「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在告訴你道理。」
「你臉這麼臭,還沒生氣?」她才不信。
他臉臭嗎?他下意識模模臉,待會兒去照照鏡子好了。「算了,等你課程告一段落,我帶你上巴黎轉一圈,實地操作一遍,你就能了解方才我那些話的意思了。」說完,照鏡子去。
岑晨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輕吐了下小舌。「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人說女人心海底針,我說男人心才更難捉模,古里古怪的……」
她學著他模臉的動作,這邊蹭蹭、那邊磨磨,半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嘻,想不到他也會有這樣可愛的動作。」剛才趙風那眼泛狐疑、歪著頭模臉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像極了童話故事里的小鹿斑比。
「還是方才的模樣適合他。」想起趙風英俊的模樣,如果眼神能再柔和、溫暖一些,必如春風般可親。
「就可惜他老愛板著一張臉嚇人。」真是糟蹋上逃鄺賜的珍寶了,她大大為他那張漂亮的臉皮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