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杉清醒後,對于自己能在相識一個月內就得到戴欣怡的吻非常得意。
不過那後果也讓他非常地後悔。
他小骯青了一片,臉上、小腿也盡是瘀青,真可算是體無完膚了。
「你下手真不留情。」他邊齜牙咧嘴地揉撫身上的傷痕,邊瞧著正在他面前梳發的戴欣怡。
她的頭發不是純然的黑色,而是淡淡的深褐色,映著自窗邊溜進來的金芒,閃閃發亮。
他忍不住懊想模一把。
可昨晚才被揍得那麼慘……還是等傷好再說吧!
萬一現在就把小命送掉,他豈非一點好處也得不到?
戴欣怡梳完發,回頭望著他。「我若留了情,又怎能測出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用拳頭測男人的真心?」他朝天翻了個白眼。「我懷疑有幾個男人能受得住?」
「事實上,迄今只有你一個。」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是帶著笑的,盡避那神色還是有著淡淡的漠然,但還是可以看出她心底真誠的喜悅。
因此,梁杉被嚇到了。
他第一個驚訝的原因是,像戴欣怡這樣特出的女孩,應該會吸引一堆狂蜂浪蝶拚命追逐才是,他無法想像她二十七年來都是孤身一人。
而第二個受驚的原因則是,看她眼角含春的表情,似乎真對自己起了好感。這是真的嗎?他原以為她是座萬年冰山,就算用地底熔岩來燒也融不掉的。
「你……從來沒交過男朋友?」
「通常,我一舉揮出去,大家就會閃開。」她雖不是什麼武術高手,但因為一家子都當警察,從小訓練的防身術也不是蓋的。
他模著身上的傷,她的拳頭的確很有勁,不過……他想到另一個更有趣的問題。
「這麼說來,我昨晚有幸嘗到戴小姐的初吻嘍!」
她點頭,毫無羞赧狀。
他想不到她會承認,又是以如此大方的態度,不覺又呆了,直到……
「哇,好痛!」他大叫,想跳起來,卻發現四肢被緊扣在床上。「你干什麼?」戴欣怡正拿著一瓶藥酒在他身上揉著。
「你需要治療一下,否則會痛好幾天。」她說。
他瑟縮一下。他不喜歡痛,當然不願意傷勢久拖,但……
「我不要你治療了,你揉得更痛啊!」他的叫聲越來越慘。「夠了,我不要了,住手啊——」
她只當沒听見,繼續揉。
「我以為男人在女人面前是不喊痛的。」
「痛就是痛,為什麼不能喊?啊,救命,我不要了……」他叫得愈形淒厲。
戴欣怡微微皺一下眉。「你叫是無所謂,但一定要用那種聲音叫嗎?好像我正在欺負你。」
「你是在欺負我沒錯。」說實話,他磁性迷人的聲音叫起痛來真是……頗引人想入非非。
「但你不像在叫痛,而像在叫……」
「你敢說叫床,我絕對饒不過你。」他插嘴大喊。這副好嗓音真是教他又愛又恨。
餅去,他用這種聲音迷惑女人的時候,真感謝上逃鄺賜如此絕技,讓他百戰百勝。
但現在,面對戴欣怡,他有種被吃得死死的感覺,反而惱自己溫和的嗓音缺乏浩瀚氣魄。
「這是你自己說的。」而她,百分百同意「叫床」這句形容詞。
「戴欣怡——」他氣到幾乎忘了痛。
「像你這種好听的聲音,不去干配音員真是可惜。」她還在說。
「我一定要你好看。」
「怎麼好看?」她終于揉完他全身的傷了,停下手,一臉興致勃勃地望著他。
他哼哼唧唧地從床上爬起來。「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也叫出那種聲音。」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也許我們的關系會有進展到身體接觸的一天,但我不認為自己有辦法叫出如你一般銷魂的聲音。畢竟,我的嗓子比你差得多。」
他居然很得意。「當然,像我這樣的嗓子是絕無僅有的。」
難怪寶哥和齊鳳覺得他倆是怪人,這樣的反應和對話的確詭異。
梁杉和戴欣怡收拾妥當後才打開門,準備去找寶哥和齊鳳繼續今天的旅程。
「梁先生、戴小姐早安。」飯店經理領著三名服務生,手持托盤,不知已在門外等多久了。
梁杉和戴欣怡對望一眼。「早安。有什麼事嗎?」
「昨晚的意外敞飯店萬分抱歉,這是飯店提供的賠償,希望兩位見諒。」經理示意服務生打開托盤,其中一個裝著豐富的早餐,一個上頭是張白金卡,另一個盤子里則有一本現金券。
「這是……」戴欣怡問。
「早餐是免費奉送的。白金卡是希望兩位日後能常常光臨敞飯店,終身可享八折優待。至于這疊現金券,則是敞飯店對于這次意外造成兩位心理創傷的一點小小心意。」經理解釋。
戴欣怡翻一下現金券。「SPA、溫泉、浪漫晚餐、游樂園入門票、小艇一日游……經理,這有些並不在貴飯店的營業範圍內嘛!」
「是的。但為了表示敝飯店的歉意,飯店上下還是將縣內八成觀光景點的門票、游樂券全數買來。」為了這疊東西,飯店員工可是忙了一夜,經理只希望梁杉和戴欣怡可以爽快收下,他就不必再受到寶哥、齊鳳二人連手的恐怖摧殘了。
梁杉眨眨眼,他大概猜得出來是誰為他們爭取到如此高額的賠償。
「既然是意外,我也不方便多說什麼,只希望貴飯店加強安全管理。就這樣,沒事了,你們可以走了。」
乍聞赦令,經理簡直不敢相信,早知這老板如此好相處,他就直接來找他了,也不必被那兩個代理人搞得半死。
可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再後悔也來不及。
「謝謝。」他彎腰道謝,讓服務生將東西拿進房里放好,而後躬身告退。
心里不停轉著念頭,下次記得,有事直接找老板,閻王好見,小表難纏啊!
直到飯店經理和三名服務生都走了,戴欣怡輕喟口氣。「寶哥和鳳姊好厲害。」
「所以每回出游,我一定找他們陪伴啊!」那兩個人不只見識廣博、口才伶俐,更有清晰的好頭腦。
旅行期間會發生什麼意外,誰也無法預料,有那兩個超級大保鏢在身旁,就算天塌下來也不必怕。
「是啊!」戴欣怡不由自主地重新審視起梁杉。本以為個性差勁的他,只有甫睡醒時那張笑臉足以顛倒眾生。
懊吧!那副銷魂的嗓音勉強也算是一個優點。
至于其他地方,她實在看不出他哪里吸引人。
但厲害如寶哥、齊鳳之流的人,卻情不自禁地寵著他,那絕不是單純的「同情」二字可以解釋。
彬許,他身上另有叫人著迷的特點。
嗯……也許不是「或許」,而是「鐵定」。畢竟,喜好獨處、厭惡熱鬧的她,也不知不覺地牽掛起他。
梁杉是有那麼一些獨特的魅力。
「欣怡,你要留在房里吃早餐嗎?」他指著那盤看起來很美味可口的吐司三明治。現烤面包、剛起鍋的蛋、鮮女乃……那的確好吃,但太平常了。
戴欣怡搖頭。「我想去試試這里獨有的野菜料理。」
「同感。」梁杉端起那只盤子。「既然我們都沒興趣享用飯店大廚的好手藝,不如將早餐送給寶哥和鳳姊,我們出去外頭溜溜吧!」
不過他們沒把這主意告訴寶哥和齊鳳,兩人只是抓住一個路過的服務生,請他將早餐送到寶哥房間,順便通知寶哥一聲,他要和戴欣怡去玩了。
戴欣怡不是個熱情的人,但事實上,她也只是不熱中于人際關系的交往,至于學習新知、四處見識,她倒挺有興趣的。
兩人手牽手走出飯店。
「要走路還是搭車?」梁杉問。
戴欣怡瞄了他瘀青未消的臉一眼。「搭車。」
「幸好。」他松口氣。「如果你說要走路我就慘了,被你踢得差點瘸掉的腿到現在還在痛。」
「那你直接說要搭車就好,干麼問我?」
「不問問你,怕你嫌我自作主張,大男人主義。」
「無聊。」她翻了個白眼。
他定定地望著她好一會兒,開口︰「你應該沒有很多朋友吧……嗯,不過,會和你長期交往的人應該都是知己。」
「怎麼說?」她揚起眉。
「因為你為人處事一點也不圓滑,但你是真正體貼、又有本事的人,所以能吸引一些同你一樣的朋友。」
「圓滑?」她用力吐出胸口悶氣。「要顧慮別人心思,時時想著一句話說出口會不會得罪人、是不是傷害了他人、將造成什麼後果……天哪,好累!」
「哈哈哈……」他大笑,還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我跟你有同樣的想法。可我比你聰明,我不會表現出來,所以我雖然沒有很多朋友,也不至于造就太多敵人。」
「你是那種對每一個人笑,卻言不由衷的人。」說是這麼說,她對他這種處世態度倒無喜惡,畢竟,每個人都有他生存的方式。
「沒錯。」他牽起她的手,輕輕揉著。「我可以想像,你讀書的時候一定沒加入任何小團體,上課、放學、參加活動也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他越說,聲音越低,漸漸地,變成一種柔和的音樂。
梁杉腦海中浮現了一幅影像,有一個小女孩,總是一個人來來去去于廣大的校園里,身邊沒有一個人陪伴。
對于他這種反應,戴欣怡只是輕輕地皺了下眉。「別隨便同情我,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一個人有什麼不好?事實上,我還挺享受孤獨的自由。」
這會兒連他也皺眉了。「如果你一直這樣想,我怎麼追求你當我老婆?」他認為,一男一女要一起組成一個家,絕對是需要彼此依靠、互相幫助的。
而戴欣怡若始終貪戀單身的自由,享受一個人的快活,加上她本身不錯的能力,那他想正式娶她過門的想法,可就永無實現之日了。
梁杉的婚姻論讓戴欣怡嚇了一跳。
「不會吧?你想跟我結婚?」
「我是很傳統的,我堅持兩人在一起,最終一定要結婚。」
聞言,她微眯起眼。「看不出來。」
他鼓著雙頰,正想反駁。
她突然驚駭地瞪大了眼。
他可以敏感地察覺到,原本和緩流動的空氣乍然變得緊繃。
而對于這樣的異樣,他記憶猶新︰就和昨晚他們差點被倒下來的大花瓶壓傷時,那股危險的感覺一樣。
有了前車之監,這回,他沒有費力尖叫或者失神。
他直接抱起她就往路旁滾去,幾乎在此同時,一輛摩托車從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呼嘯而過。
只差那麼一分鐘的時間,梁杉和戴欣怡就要被撞飛起來。
至于會造成什麼後果,誰也不曉得?
梁杉不知道該說自己鴻福齊天,還是霉運當頭。
突然冒出的飆車族被戴欣怡發現,他又及時反應,救了兩人一命。
但他倉促下選擇躲避的方向卻很糟糕,那是一條又髒又臭的排水溝。
因為慣性加動力,他倆毫無阻礙地一路滾進了水溝里,沾了滿身的爛泥和一身的惡臭。
梁杉的腰還狠狠地撞到了溝沿,疼得他禁不住大叫一聲,然後……
那真是惡心啊!他嘗到了一小口爛泥的滋味,幾乎吐翻了他整個胃。
戴欣怡站在一旁看著他吐。
因為他保護良好的關系,她沒受到什麼傷害,不過身上沾了些可怕的東西。
那味道很難聞,像是腐臭的爛魚。
她幾乎忍不住想立刻沖回飯店,洗去那一身的髒污。
但梁杉一直在那邊吐,她不忍心拋下他,只好勉強忍著惡臭陪他。
十分鐘後,她的耐性終于耗盡。
「你還要吐嗎?我覺得與其站在這里吐,不如回飯店洗干淨比較好耶!」她說。
他瞄了她一眼。「不早說。」
結果,他跑得比她還快。
兩人一身狼狽地沖回飯店,飯店的門房差點把他們攔下來,但因為他們實在跑得太快了,門房攔阻不及,只得通知警衛。
當然,這些麻煩後來全交給寶哥和齊鳳處理。
梁杉和戴欣怡只顧著沖回房間洗澡。
因為這身惡臭實在太恐怖了,他們甚至不在乎男女之防,進房、月兌衣服、一起進浴室里沖澡。
直到大量的熱水洗去了滿身爛泥,梁杉和戴欣怡不約而同松口氣,這才有心思注意對方。
梁杉一雙審視的眼楮將戴欣怡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
她有一副窈窕結實的身軀,一看就知道經常運動,但並非是運動員的那種粗壯體格,反而是帶著某種韻律感的柔和線條。
他一點都不懷疑她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在這座名為社會的叢林中獨自生存。
再加上她性喜獨處的精神,他越來越覺得追求她是一件極困難的事。
而此時,戴欣怡也在仔細觀察他。
她曾見過男人的,不過是在里,現實生活中,這還是頭一遭。
她首先注意到他從胸膛劃到小骯的傷疤,它現在已經很淡了,若不是這麼近的距離、加上熱水的蒸騰,她大概也不會發現。
「你那是車禍遺留下來的疤痕嗎?」
他看了自己的胸膛一眼。「很壯觀吧?」
她點頭。
「當時可差點要了我的命。為了它,我在病床上整整休養了半年,才有力氣再下床走動。」那件事雖然已經過去,但恐懼卻已深烙骨髓,所以他每次清醒時都會很感激上天,因為他的恩賜,他又「活」過來了。
戴欣怡定定地看著他,霎時,他天真的睡顏閃過腦海,她仿佛可以瞧見一個在死神爪下掙扎的孩子,費盡了心力,終于搶回自己的生命。
終于有一些些了解,為何他每次睡醒的瞬間,笑容都如此迷人了。因為他是真心地在體會生命的美好,毫無半絲惡念。
她眼底不禁浮出一抹水光。
梁杉心頭一動,不管她眼底的水霧是水蒸氣造成的錯覺,還是她確實同情自己的處境,他都覺得這是個打動她芳心的大好機會。
「雖然剛受傷的時候,這傷讓我的身體痛了好久,甚至到現在,我仍忘不了那場劇變。不過若你、我心目中的至愛肯幫我揉一下,我一定會覺得很舒服。」他說,笑得十足無賴。
「我不相信愛情會讓人改變、或者有什麼特殊魔力。不過既然你覺得這樣能讓你心里好過一些,我願意做。」她邊說,邊伸手撫向他的傷口。
他嘆口氣,望著她的眼,清清亮亮的,就像夜晚的星空般美麗,又帶著難以接近的疏離。
他情不自禁為她所迷惑,投進了更多的感情。
可他不敢想像這番努力會有得到回報的一天,畢竟,她的冷淡是天生的,而享受獨處則是她的心願,非關後天環境。
「我如果說,你的這番作為讓我非常感動,進而產生一種安全感,可以消除過去所造成的傷害。你信不信?」
她看著他微紅、晶亮的眸,確定他的確很享受自己的服務,點頭。「我信。」
「既然如此,你應該可以理解,我從你那里得到的撫慰和幫助。」
「盡避那是無形的?」
「有形、無形不是重點。真正要緊的是,我的心因為你而覺得快活,同時也牽動我的身體感到愉悅。」
「了解。」她頷首,觀察的視線逐漸往下移,直到……
他突然意識到她在看些什麼,尷尬地脹紅了臉。
「喂!」他下意識地掩住自己的下半身。
她略覺可惜地抬起眼。「小氣,我都沒遮。」
「那是因為我沒有以一種想將你拆吃人月復的眼神看著你。」他沒好氣地道。
「誰叫你要有那麼大的反應?」他幾乎勃發,她當然會好奇。
「那我們交換,換我來幫你按摩,看你會不會有反應?」
她有一瞬間的激動想答應他,那就來試試,不過……
「下回吧!」她想討論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眼下這檔子事暫且擱下。「你洗好就趕快出來,我有事想問你。」說著,她就要往外走。
他卻舍不得地拉住她。「那模一下就好。」
她皺眉。「听說男人的一旦失控,就很難把持住,你的一下確定只有一下?」她的話里沒有戲譫,只有濃厚的疑惑。
「我保證。」他好歹也寫過五年的情色小說,對于這玩意兒頗有研究,自信控制得住。
但他忘了一件事,過去,他對任何事物都只是有興趣,從未投入全副心力。
可對于戴欣怡,他已經由一開始的欣賞、喜歡,到現在興起想要與她攜手相伴一生的念頭。
她已經不只是一種挑戰了,她是他真正放進心里的人。
以至于當他的手觸到她的身體,就好像有一股電流瞬間劈進他體內,打得他頭昏眼花、四肢無力。
情不自禁地,他用力拉過她來,摟進懷里。
「喂——」她想提醒他,他的保證呢?
但他的懷抱太有力,還帶著可怕的高溫,她不知不覺也被燒得迷迷糊糊。
「我完蛋了、我完蛋了……」昏昏沉沉中他只有一個感覺,他願意跟隨她到天涯海角,即便是地獄也在所不惜。
而這同樣是她的想法。
她腦海中閃著之前對于戀愛、婚姻的各種感覺——要與人妥協、要適應另一種生活、要跟更多的人接觸……追根究柢就是一個「煩」字。
然後,那些麻煩現在都有了具體的形象,它的名字叫——梁杉。
她很想推開他,她願意跟他交往一陣子,可不是永久,她一定要擺月兌他制造出來的可怕的漩渦。
但在他強力的擁抱下,她渾身發軟,連一絲一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末了,她只能傾盡僅存的理智低喊一聲。「你至少要避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