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排柔長如扇的黝黑睫毛輕輕刷了兩下,一聲悠然長嘆發自兩瓣紅艷如花的櫻唇。「我敢用全部家產來打賭,這兒絕對不是台灣!」雲吹雪細細嗔柔的嗓音里滿含著挫敗。
以一個有教養的閨女來說,她的姿勢算是低級了——四肢大張地躺在草地上,兩眼無神朝天!
尤其她還是個美麗得叫人流口水的天生尤物,莫怪行經武當山的「黃河四鬼」要看得眼珠暴突,欲火中燒了。
「嘿!美人兒,在等親哥哥嗎?」
雲吹雪沒動,只稍稍掃了下眉眼,瞄見他們的穿著打扮,使她嬌俏的臉蛋更形灰暗。「我敢再用腦袋來打賭,這里百分之兩百不是二十世紀。」「美人兒,親哥哥這就來安慰你!」四個獐頭鼠目的男人將她包圍了起來。
「天下烏鴉一般黑,」雲吹雪俐落地跳起,拍拍。「世間男人同樣賤!」
她是個高挑健美的艷麗女子,玲瓏有致的窈窕身材裹在一襲雪白罩衫中,同時融合了妖媚與清純,這樣的女人叫男人心癢難耐。
「老大,這女人還真高耶!」說話的男人留著而撇老鼠須,他是「黃河四鬼」中最矮的,足足比雲吹雪短少一顆頭。
就連被他稱為老大,肩膀上扛著一只流星錘的男人也只到雲吹雪的耳朵。
「她穿的衣服也很奇怪!」
「不過頂漂亮的,嘗起來不曉得味道怎麼樣?」
四個男人肆無忌憚地批評她,可把雲吹雪給惹火了。
「原來這里是蠻人幫、矮子國!」她的目光是冷的、語氣也是冷的。「你們這幾個跳梁小丑,不想死的話就給姑女乃女乃滾邊去。」
「臭女人!」男人是經不起激的,尤是。
一只流星錘砸向雲吹雪,她俐落閃身,四兩撥千金地將武器給彈了回去。
她不是只有嘴巴厲害,身為二十世紀的神秘組織「黑暗帝國」皇帝身旁的侍衛總長,以及「神風萬能社」的美女老大,沒兩把刷子怎麼行?
而她學得最道地的就是中國武術精華——太極拳!
大浪來時如何擋?不用擋,避開它,待浪消勁退時,再一拳擊碎它便是。
她滑溜得像條泥鰍,在「黃河四鬼」組成的攻擊網中進退自如,偶爾興起,還撥一人的劍去打另一把大環刀、架長鞭去糾纏流星錘。
可憐喔!四個男人被要得團團轉。「一群廢物。」她斜眼睨人的表情端地是輕蔑到極點。
「大哥,給這個臭女人一點顏色瞧瞧!」揚動長鞭的男人氣壞了。
「那有什麼問題,你們閃開。」流星錘老大揮退了三個拜弟,手中大錘在雲吹雪頭頂滴溜溜地繞起圈子。
「你們四人聯手都打不過我,就你一個……哼!」雲吹雪輕撇嘴角。「你是找死!」說完,飛起一腿踹中男人的胸口,他的流星錘月兌手飛了出去。
「啊!」四個男人突然大驚失色地閃了開去。
「知道我的厲——」雲吹雪一語未畢,頂上的流星錘驀地爆開,迎風飄散出陣陣淡黃色的燻煙。
「你使毒!」她不小心吸了一口,只覺手軟腳軟,眼前的景物竟開始模糊。
懊死的!居然著了人家的道。雲吹雪邁著酸軟的雙腿,不敢再戀棧,朝身旁密林鑽了進去。
她不該得意忘形的,這個不知名的年代、陌生的地方不是她的地盤,沒有手下、缺乏靠山,她獨身一個女人本該事事小心,結果她卻……
是優渥日子過太久了,警覺心日漸低落,今朝要是有什麼不幸,全是她自個兒咎由自取。
她拚命逃著,咬緊牙關,不停地鞭策自己!
「黃河四鬼」在使毒伎倆失去控制後,嚇得臉色都白了。
「大家快服下解藥!」老大自懷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艷紅色丹藥吞下,再把瓶子丟給三個弟弟。
「大哥,那個臭女人跑了。」
「放心,她逃不遠的。」「吸入我獨門的‘散魂煙’,沒有解藥,她是死路一條。」老大等三個弟弟都吃完解藥後,一揮手。「咱們追,非逮回那個臭女人,大伙兒樂和、樂和不可!」
楚飄風手里牽著寶貝愛馬「閃電」的疆繩,打從邁出武當派大門,那兩片愛笑的唇就一直下垂著。
「老古板、臭牛鼻子道士!這麼有本事不會去打擂台、爭武林盟主的寶座?就會搞些‘解劍岩’、‘下馬坡’的無聊事!」
他轉而對馬兒抱怨︰「‘閃電’你說,他們是不是很過分?居然不準我騎你。
開什麼玩笑嘛,這條山路徒步得走上一天一夜耶!我還得拉著你走……」
楚飄風嘰咕個不停,靈駒「閃電」噴出一口長氣,索性轉開頭去。
「呃——」楚飄風的怨言突然卡在喉嚨里,漂亮的黑瞳不期然地睜大、再睜大。「嘿!‘閃電’你說,那是不是個女人?」
遠遠地,一抹白色的縴影持績地朝他的佇足地接近中。
看不清楚她的容顏,散亂的發絲遮住了她整個臉龐,她腳步顛簸,一身雪白罩衫滿是泥污。
「‘閃電’咱們閃邊點兒,讓人家小泵娘先走。」楚飄風牽著馬盡量有多遠就躲多遠。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如來佛祖請保佑,千萬別叫小泵娘倒在我面前。」楚飄風自承不是君子、亦非俠客。
太多的前車之鑒警告他︰女人是天下第一麻煩的生物,聰明人最好別妄想「英雄救美」這種蠢事;小心美人救不成,「英雄」反而變「英魂」,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頎長的身子又往大樹邊縮進了幾分,但求這位連路都走不穩的小泵娘快快通過。
可是……中了毒的雲吹雪甩甩暈眩的腦袋,希望她沒看錯,大樹邊有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倘若她能搶得這匹馬、騎上它,就有機會擺月兌敵人了。她掉轉方向,更往楚飄風的藏身地行去。
「唉喲!」楚飄風漂亮的五官皺成一團。他不是已經閃了嗎?怎地她還是貼上來了?「‘閃電’,咱們再閃一次。」他拉著愛駒,從左邊躲到右邊去。
由小泵娘不穩的身形看來,她似乎是受傷了。並非他心腸狠硬、見死不救,只因男女授受不親;他要真出了手,那才麻煩呢!
雲吹雪度緊了眉頭。這馬兒是怎麼回事,亂跑、亂跑的,不知她已沒體力跟它周旋了嗎?
她轉個方向,腳步踉蹌地朝右邊行去。
「唉唉唉……」楚飄風英俊的臉龐快苦出汁來了,絆著地上的石子,幾乎是五體投地地撲倒在他腳邊。
「怎麼這樣?」他無語問蒼天。「今兒個是天庭公休日嗎?要通知嘛!那我就曉得今天是大凶,不宜外出,我會乖乖躲在家里修身養性的。」
可現在一切都太遲了,人就倒在他面前、腳跟旁,他不想救都不行了。
「姑娘!」楚飄風彎腰扶起神智已然迷離的雲吹雪。「你還好吧?」
撥開她覆額的散發,他心底的哀嚎更形擴大。死定啦!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這樣的天生尤物通常更是麻煩中的超級大麻煩。
「唔!」雲吹雪痛苦地睜開一絲眼縫,發覺自己竟躺在一名嘻皮笑臉的男人懷中,她只有一個念頭︰才月兌虎口、又入狼嘴!莫非是天要亡她不成?「放開我!你這個壞蛋……」
楚飄風被罵得一愣一愣的。十年了吧!打從他十八歲藝成下山,仗劍江湖後,不論是閨秀淑媛、風塵胭脂,個個當他是塊寶,阿諛奉承唯恐不及,誰舍得對他說上一句重話?今朝他還是第一次被女人罵,呵!這滋味挺奇怪的。
「你確定?我放下你,你可能會站不穩喔!」「用不著你假仁假義假好心!」她咬牙,推開他的懷抱,果然顛簸了好幾下才重新站了起來。
「你……受傷?」他專注地盯著她的臉,青白背白的。「還是中毒?」
「登徒子,滾離我遠一點兒。」她被看得心火中燒。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害她中毒的四個混蛋、還有跟前這不規不矩的無賴,全是一個樣兒。
「嘿!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楚飄風控訴道。「像我這樣一個風度翩翩的大俠客,哪里像登徒子了?況且是你自已一直靠過來,倒在我面前,我‘不得已’才救你的。」他還特別強調「不得已」。
「多管閑事。」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轉向另一旁的駿馬。「我從來不向男人求救,我要的是這匹馬。」
楚飄風笑得可賊了。「嘿嘿嘿!求我啊,我就讓馬兒載你一程。」
「作夢!」雲吹雪啐他一口。「你以為這馬是你的嗎?」
「‘閃電’過來。」他圈指吹了個低低的口哨,大白駒听話地走到他身旁。
「你……」雲吹雪怔愣地張大了口。
「不好意思,這馬就是我的。」他得意地揚高了頭。
「哼!」她轉身,扶住發疼的腦袋,顛顛倒倒地更往密林深處行去。
「喂!」楚飄風心里難得地升起了一種叫作「罪惡感」的東西。「我沒惡意的,我真心想幫你。」
「用不著!」她斷然拒絕,好不容易才月兌離了四雙魔爪,她豈敢再相信另一個男人。「是你自己不要我救的喔!」他高喊,沒得到回答。
雲吹雪踉蹌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密林深處。「女人!」他聳聳肩,雙手合十朝天拜了幾拜。「太上老君、如來佛祖明鑒,是她不要我救,可不是我心腸不好,見死不救哦!」
晴朗的天空一片靛藍,萬里無雲,四周悄無聲息,只聞微風穿過樹梢,樹葉摩準、沙沙作響。
楚飄風輕揚了揚劍眉,轉頭問愛駒。「‘閃電’你覺得呢?」
白馬噴了口長氣,領頭朝前走去。
楚飄風跟在馬兒後面。「要記住,這是你的主意,可不是我的哦!」
這一馬一人走的卻是與雲吹雪同一個方向。
雲吹雪並沒有逃過「黃河四鬼」的追擊。
女人的腳程本來就比不過男人,尤其她還中了毒。
她倚著一株大樹,強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怎麼也不肯束手待斃。
「你們四個無恥鼠輩。」她模索著懷里的掌上型小手槍,依稀記得里面應該還剩下四發子彈,但願這該死的毒沒腐蝕掉她百發百中的神射能力才好。
「這麼潑辣的女人,咱兄弟還是第一次遇見。」使錘老大陰邪地笑著。
「就不知道她的床上功夫是不是同她的嘴一樣辣?」用劍的漢子身形如閃電,一個劍花劃破了她罩衫的前襟。
另一個甩鞭的男子則乘機侵到她背後,一鞭打向她背心,帶起一溜血珠,連同白色碎布片片飛揚。
「唔!」雲吹雪咬牙忍下背部火辣辣的痛楚,現在任何的慘嚎、哭叫都是浪費力氣的愚蠢行為。
她手里揣著槍,暗中瞄準使錘老大,正所謂「擒賊先擒王」。
「三哥,給她好看。」四鬼中的老ど揮起手中的大環刀劈向雲吹雪。她低頭、旋身閃過要命的一刀,不料縴腰卻被長鞭卷住,她輕盈的身軀被高高地甩起。
「唔!」她俏臉煞白,幾番折騰後她體內的毒性擴散得更快了。
「接著四弟。」使鞭的老三將雲吹雪拋給揮刀的老ど。
老ど接過雲吹雪,伸手就在她腰間捏了一大把。
「呃!」她皺眉忍下劇痛與恥辱,握緊手中的槍。
「大哥,你試試,細皮女敕肉的。」雲吹雪又給人拋向了老大。
她一手拉開保險、把住扳機,就待接近的那一瞬間,要叫「黃河四鬼」付出代價。
誰知她人還沒踫著使錘老大的手,一條打斜橫里竄出來的藍色身影就搶先一步將人給劫了去。
「你——」她憤恨地轉頭,想瞧清楚是哪個混蛋壞了她的計劃,迎上的卻是一張輕狂、邪氣的俊臉,可不正是白馬旁那個嘻皮笑臉的無賴。
「我可不是要救你哦!」楚飄風趕緊撇清。「是我的愛駒不小心闖入暴風圈里,我為了拉它回來,才不得不出手阻止你們玩拋人游戲。」
「臭小子,敢管大爺的閑事。」眼睜睜看著到嘴的鴨子飛了,使錘老大氣壞了,他手中的流星錘呼嘯地砸向楚飄風。
「我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嘛!」楚飄風懷里雖然抱著雲吹雪,但俐落的身手依然如鬼魅般靈巧。他深吸口氣,身形拔尖,雙腿連環踢將沉重的流星錘給踢飛了出去。
使錘老大面色灰敗,想不到這年輕小憋子內力恁般精湛,他的右手頓時酸麻不已,而被踢飛出去的流星錘上則清晰印著一個大腳印。
「大伙兒並肩子上。」其它三個人看情形不對,一時鞭、刀、劍齊飛。「‘閃電’過來。」楚飄風啐口招呼愛馬,將雲吹雪疲軟的身子放在馬背上。
「自己找個好地方看熱鬧去,小心點,別掃到台風尾知道嗎?」他輕拍馬身,馬兒長嘶一聲,撒開四蹄,飛奔上臨近的小丘。
「四位大哥,打打殺殺只是浪費力氣,也解決不了什麼事,不如大伙兒心平氣和坐下來喝杯茶、聊聊天如何?」楚飄風身形輕巧地在「黃河四鬼」組成的攻擊網中挪移騰閃,談笑風生的愜意模樣,似是游刃有余。
「臭小子,現在才曉得害怕來不及啦!」使刀的老ど發狠地非卸下楚飄風一條胳臂不可。
「真的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基本上楚飄風是很懶的,可以動嘴皮子解決的事,他絕不願意動手,但……一被逼急,就很難說了。
「跟我的鞭子商量吧!」一條軟鞭在注入內力後堅銳如槍,直指楚飄風的咽喉處。
「小心——」一旁觀戰的雲吹雪看得膽戰心驚。
「唉!」楚飄風狀極哀戚地一搖頭,兩指倏出,居然挾住了鞭尾。
甩鞭老三脹紅了臉,雙手使盡力氣,長鞭依然文風不動;楚飄風兩根手指竟如鐵鉗般將鞭子挾得死緊。
「長鞭不是這樣玩的。」楚飄風兩指一拉,長鞭落人他手中。他抖手甩鞭,長鞭有如鮫龍出海,翻騰出一波波的勁浪擊向「黃河四鬼」。
這鞭在四鬼中的老三手里,充其量只是件沒生命的兵器;但由楚飄風耍起來,鞭影重重如山,竟似祥龍月兌困般,直欲飛騰上天。
「黃河四鬼」的兵器散了一地,四兄弟各自按著右手狼狽退下,他們這才發現惹上煞星了。
「不打啦?」楚飄風氣定神閑地招呼愛駒過來。癱在馬背上的雲吹雪,一張俏臉已由原先的青自轉為墨黑。「各位大哥,做個交易如何?」他手腳一挑一勾,「黃河四鬼」的兵器全落在他手中。「四件兵器換一粒解藥,四換一,很劃算的。」
「黃河四鬼」心里將楚飄風的祖宗十八代罵翻了!有沒有搞錯?那兵器本來就是他們的,用他們的兵器換他們的解藥,天下間豈有這等交易法?
但情勢比人強,也是沒辦法。使錘老大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懷中瓷瓶丟給楚飄風。
「如何服用?」楚飄風拔出瓶塞聞了下,白色的藥丸散發著甜膩的香氣。「不如請大哥先服一粒給小弟瞧瞧吧!」他閃電出手,大掌攫住使錘老大的下巴,倒出瓶里的藥丸就要往他嘴里塞。
「不要、不要……」使錘老大嚇得臉色發青。「大俠饒命啊!我給真解藥就是了。」他拿出另一瓶紅色丹藥遞給楚飄風。
楚風皺著鼻頭,手捏藥丸送到雲吹雪面前。「喏!解藥。」
什麼味道啊?臭死了!雲吹雪嫌惡地撇開頭。「你又怎知這次的藥丸一定是真的?」
「一定是真的!」他認真地點點頭。「你沒听人說︰‘良藥苦口、毒藥甜嘴’嗎?這藥光聞就曉得很苦,絕對再真不過了。」
「神經病!解藥、毒藥能夠用這種方法來分嗎?」雲吹雪行事一向嚴謹,今朝遇到這個瘋子,真是被他打敗了。
使錘老大何嘗不是嘔在心里?早知這小子要的是「臭藥」,他懷里另有一味「七日斷腸丹」更是腥臭無比,拿那個給他就好了,何必浪費一顆真解藥。
「可是我明明听人說過‘散魂煙’的解藥是一種紅色的臭藥丸啊!」楚飄風一臉困惑地搔著頭。
他居然一語道破了「黃河四鬼」的獨門毒藥,這年輕小憋子究竟是何來歷?四個失了兵器的男人不由得驚愕地自了臉。
雲吹雪觀察那幾人的臉後,才信了楚飄風的話,她取餅藥丸,和著唾液吞下。「這就行了!」楚飄風一只手在衣擺處不停摩擦著,好象那藥真的臭氣燻天似的,惹來雲吹雪一個大大的白眼。
他卻渾然不在意,嘻皮笑臉的將手中武器還給「黃河四鬼」。
「四位大哥,想必另有急事在身,小弟不送了,各位慢走。」
「黃河四鬼」面色灰敗地接過各人遺失的兵器,他們闖蕩江湖也有半個甲子了,卻栽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憋子手里,一口怨氣是怎麼也咽不下去。
「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我?」楚飄風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不說可不可以?」
「難道尊駕敢架梁卻沒勇氣報出名號?」
「呃……」楚飄風歪著頭想了一下。「武當——吳尺仁。」
「黃河四鬼」俱皆一愣,武功如此高強的人竟是無名小卒?實在匪夷所思,他們各自一抱拳。「受教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會。」
直到「黃河四鬼」離去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密林深處後,雲吹雪痛苦地捂著嘴,掙扎下馬。
「喂!你怎麼啦?」楚飄風好心過去扶她。
「離我遠一點兒!」雲吹雪沒好氣地推開他。
「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但江湖兒女仗劍江湖,本就不拘小節……」
雲吹雪厭煩地打斷他的滔滔不絕。「閃開,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楚飄風搖了搖頭。「俗話說的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上次……」他一語未畢,只見雲吹雪低頭一嘔,大灘大灘的紅綠臭水吐了他一身。
「啊!我一百零一件見得了人的衣服——」他淒慘哀嚎。雲吹雪投過去明燦的目光里,清楚寫了兩個字——活該!早叫他放開她的,他偏不要,自找倒霉。
「我今天一定是大黑,出門見煞,早知道……」楚飄風雖鬼叫個不停,卻依然溫柔攙扶她走近大樹下,幫她拍背順氣,助她吐盡體內的毒素、穢物。
末了,還挖了個坑,將她吐出的毒素全埋了,以防無辜人等受到二次傷害。
雲吹雪倚在馬旁,看著他善後。這男人外表不正不經、行事瘋瘋癲癲,卻仍不失為一個負責任的好漢子。
瞧來暫時和他在一起該是沒有危險才對。她初來乍到這地方,什麼事情都不懂,急需一名內行人教導解說,就先內定這個人吧!
「吳先生。」她喊了一聲,他沒反應。「吳先生!」她以為他沒听到,索性走過去輕拍他的肩膀。
「你叫我啊?」楚飄風一臉疑惑。
「這里還有第二個姓‘吳’的嗎?」
「請問姑娘芳名?」他反問她。
「雲,」她回答。「雲吹雪。」
「哦!」他微頷首。「那恐怕這里是沒人姓‘吳’」「你不是武當派的吳尺仁?」
楚飄風搖頭。「都告訴你武當派‘無此人’了,你還問?」
她愣了下,驀地靈光一閃。「你騙人!」
「哪有!」他辯解道。「我不是說得很明白嗎?武當無此人,上‘玉劍山莊’就有楚飄風啦!」「你……」雲吹雪挫敗地發現,他真的是個無賴。「那你為什麼叫他們上武當山?」
「這你就不懂了。」他得意地抬高下巴。「他們有四個人耶!四個人等于四個麻煩,而我只有獨身一人,你說我能不避嗎?」
「那也沒必要嫁禍給武當派啊!」她雖不了解這里的情勢,卻看過書,知曉武當系屬名門正派,這楚飄風隨便誣陷好人恐非善者。
「誰叫那批牛鼻子道士叫我看不順眼!」他義憤填膺地比手畫腳。「你知道嗎?他們居然在半山腰上立了個‘下馬坡’,不準人在武當山境內騎馬奔馳!你說過不過分?不能騎馬,從山下走上武當正殿要走一天一夜,我還得牽著‘閃電’,那很累很累的!」
「就這樣?」她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
「這山又不是他們的,憑什麼不準人騎馬?」他說得振振有辭。
雲吹雪搖頭,長嘆口氣,難怪人家說︰「寧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得罪了他們,什麼時候被陷害都不知道?
她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道不同、不相為謀。她舉步前行,打算離開他。
「喂!你又要走啦?」楚飄風皺眉望著她背上的鞭傷,再不診治,恐怕就要惡化了。「救命之恩,雲吹雪沒齒難忘,日後圖報,再會。」她不想跟他在一起,總感覺有氣死之虞。
「可是你背上的傷還沒治療啊!」楚飄風牽著馬趕上她。
這女人跟他以前遇到的每一個都不一樣,她似乎總是迫不及待地想離開他,令人不解。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的行情竟下降到這種惹人生厭的地步?記得他一向是女人眼中的天之驕子,不是嗎?但與那些一天到晚死纏著他不放的女子比起來,這叫雲吹雪的女孩,無疑是有趣多了,他惹起他一丁點管閑事的興趣。
雲吹雪不理他,自幼因著這張比別人稍微端正一點的臉龐,她見多了死纏爛打的無聊男子,早練就了一身八風吹不動的定力,任蒼蠅如何黏人,她都有本事視而不見。「喂!你一個人走,不怕又遇上去而復返的‘黃河四鬼’,這回他們絕不會只是抽你一鞭、或模你一把,恐怕……」
她突然回過頭來,俏臉鐵青地死瞪著他。
「你都看到了?」
「當然——」他頭點到一半,才發現糟了。「雲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她怒罵。「原來你一直站在旁邊看我被人羞辱,直到最後關頭才出手相救,你安的是什麼心?」
「可是……明明是你自己不要我救的嘛!」他可沒忘記,她第一次甩開他的手時,是多麼地威風。
「這麼說來少俠是故意給小女子一點苦頭嘗嘗的嘍?」她怒極反笑,只覺胸口一陣發疼。意外回到古代,本就耗損了她大部分的精神;加上現在毒傷方愈、背部的鞭傷又緩緩滲著血,更是消磨了她所有的體力。她抓住胸口,只覺喉頭一甜,一股鮮血竟然嘔出。
「雲姑娘!」楚飄風這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你恐怕還受了內傷,別再逞強了,讓我為你診治一下吧!」
「放手。」她死命地抿緊唇,推開他。「我又怎知你不是與那‘黃河四鬼’串通好,演出這場戲來欺我?」
「冤狂啊!泵娘,我與‘黃河四鬼’素昧平生。」「那種色鬼、武林敗類,你卻如此簡單就放過他們,說沒有內情誰相信?」
「難道要我殺了他們不成?」楚飄風不免後悔,早知道救她這麼麻煩,他早閃人了。「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殺一人就毀七級浮屠。今天我只救你一人,卻要殺四個人,這不是賠了二十一級浮屠嗎?枉費……」
雲吹雪給一堆浮屠搞得頭暈腦脹,楚飄風乘機一指點中她的「黑甜穴」,她嚶嚀一聲,順勢倒進他懷里。
他失笑地輕撫她猶自蒼白的粉頰。「老天!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這般精明、烈性,連我都快拿你沒轍了」。
他彎腰抱起她,搖頭又嘆氣。「你還是睡著時可愛!教你個乖,想騙男人為你賣命,光厲害是不行的,要懂得施展風情、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