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奧韞霆終于完全康復了,他能跑、能蹦、能跳,當然也能追求路箴茗了。
不過這卻是路箴茗噩夢的開始,只因他的追求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如果說牛皮糖是一種黏性很強的東西,那郝韞霆無疑可以用「三秒膠」來形容了——就是那種一沾上就絕對拔不掉、非得拿刀子來切切切,才分得開的玩意兒。
當然啦,既用上了刀子,就不可能一切兩面光,雙方都受點兒皮肉傷是難免的!無奈的是,傷痕累積多了,再強健的身體也受不住,總會留下痕跡,可能一輩子也消除不了。
「唉……」路箴茗手持著掃把,直覺地悵然。
與他這一段,怕是無法善了了。即使結束,她也回不去往昔自由自在、無牽無掛的日子……
才想著,門鈴就響了。路箴茗驚跳起來,瞧見郝韞霆就站在鐵門外,她趕緊丟下掃把,往車庫的方向跑去。
水如新走出來開門。
「嗨,兒子,好久不見,大不是來看老媽的吧!」
「答對了。」他噘唇一吻印上水如新的頰。「我來找你的未來兒媳婦,她不在嗎?」
「剛剛不是在那兒掃地?」她指著院子里的老榕樹。
「奇怪,不見了,跑哪兒去啦?」
「原來……」他用力一拍額頭,因為她今天把頭發都盤起來,穿著一件燈籠褲、小可愛,大異于以往綁馬尾、襯衫、牛仔褲的打扮,他差點就錯過她。「我知道她在哪里了。」他瞧見掃地的家伙躲進車庫里了。「我去找她。」
「小心啊!別又氣壞了我的干女兒。」自從這寶貝兒子來追箴茗後,小女孩就成天臭著一張臉,好像她欠她幾百萬似的,搞得她都想離家出走了。
「我會好好哄她的。」郝韞霆笑著回道。
追路箴茗是一件挑戰性十足,又趣味到極點的事。三天前,她給他出了一道題目。如果他能連續一個月,每天、不重復地送她一樣擁有花名,卻不具花形花意的花,她就考慮跟他交往。
扒!被成其他腦子鈍一點兒的男人,怕不早給嚇跑了。
但他是郝韞霆,公認最機智狡猾、靈巧多變的男人。
她想趕走他,怕還得多一點兒功夫才行。
今天是第四天,他照樣準備了一樣出人意表的「花」來送她。
走進車庫,里頭只有一身工作服的司機老陳在擦車。
他舉手打了聲招呼。
「嗨,陳伯,你們小姐呢?」
老陳伸手比了比主屋。
「這麼快就回去啦!」他抬頭,望了眼二樓她的房間。
窗戶緊鎖著……路箴茗是那種一進房就非得開窗戶讓空氣流通的人,而今窗戶沒開,她會在嗎!「陳伯啊!你喉嚨不舒服是不!」
老陳比手劃腳、連點了幾下頭,才抬起機油、灰塵弄烏的臉對他一笑,手指比向二樓。
「那我去找她了。」郝韞霆眨了眨眼,雖然疑惑,還是往主屋走去。
老陳頷首,跟在他身後離開車庫。
就在他閃過他身側時,郝韞霆鼻端聞進一抹熟悉的香味兒,是茶玫瑰,路箴茗最愛用的沐浴乳味道。
「箴茗!」他迅速轉身,雙手摟住了「老陳」的腰,那縴細柔軟的觸感,果然是屬于路箴茗專有。「哈!差點被你騙了。」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圓睜著瞪他。
「你明明沒有認出我,為什麼……」
他伸出舌頭舌忝了下她挺俏的鼻頭,嘗到灰土的味道,惡心地吐吐舌。
「我只是眼力不好,其他感覺可靈敏了。」
路箴茗賞給他的白眼依舊犀利。前不久,她就曉得他眼力特差的變態病了。听說他還曾經把大嫂和二嫂搞錯了;開車送二嫂唐欣到大學跟大哥郝韞然共進晚餐;卻把二哥郝韞禮的天敵大嫂時心紫給弄到攝影棚,跟郝韞禮大吵了一架。回家之後教郝韞禮給狠狠修理了一頓。
就是捉著他這處弱點,她才幾度化妝改扮欲躲避他的糾纏;想不到卻都失敗了。第一回敗因于嗓音,他眼力不好,听覺卻一流,尤其熟悉了她的音質後,不管她換哪一種地方腔調,他都能輕易分辨出真偽。
昨天則是不小心給他踫到了手,他一下子就認出她的膚觸;所以她今天才會話都不敢講,還躲得遠遠的,不教他踫到一根寒毛,可怎麼這樣他也能認得出來!懊不會他的眼力差勁也是騙人的吧?
「味道。」他把她緊摟在懷里,鼻子像小狽般在她身上磨來蹭去的,「你像百花仙子似的,渾身上下充滿不可思議的馨香,我一聞就陶醉,怎可能錯過?」
她下巴殼應聲掉了地。她身上有花香味兒!不信,拉起胸前的工作服聞了下,!幣塵和著汗水味兒,得她差點兒吐出來。
「你鼻子有問題啊!我全身都是汗臭味兒,哪來不可思議的馨香!」
「是嗎?」他歪著頭,一派的無辜。「人家不都說︰‘情人眼里出西施’,換到我身上,大概就變成了‘情人鼻里出花香’了吧?」
「听你在撒謊!」她縴腰在他懷里不馴地扭擺著。「大騙子,放開我。」
「不放,我今天還沒送你花呢!」
「花——」她全身的血液凍結成冰。「我不要花了,那項要求取消,你走開。」
天曉得這王八蛋是不是故意整她!她開口要一個月、日日不同、具有花名、卻沒有花形花意的花;他若做到了,她就考慮與他交往。
他答應了,第一天,送來一盒「麻花辮兒」。她雖然不喜歡吃,卻還是勉強接受了。
第二天,他一見面,就兜頭賞她一盆冷水,澆得她濕淋淋的,那是「水花」,她咬牙,恨不能順便咬下他一塊肉來,倒也認了。
昨天,他開車戴她去海邊,氣溫三十八度C,紫外線超強,她給曬月兌了一層皮,臉到現在都還紅著,他卻告訴她,那叫「浪花」。當下她只很不得將他剁成肉醬、包成人肉叉燒包喂狗去!
今天……誰知道他又要出什麼鬼主意整她了?她不要「花」了,死也不要。「你滾吶!討厭鬼,不要踫我……」
她不斷地掙扎著,但終究是一介縴縴弱女子,怎比得過西洋劍擊的冠軍!奧韞霆輕輕松松就把她給抱了起來,又回到庭院。
水如新已經很識相地自動消失了。
他則在老-樹下,尋了一塊平坦的地方,輕輕地將她放下。
「對不起,昨天曬傷的地方還痛嗎?」那雙大掌好輕巧、好溫柔地撫觸著她燙紅的肌膚。
她的眼眶立刻不爭氣的發酸了。
「不要你管啊。討厭鬼!」
「對不起嘛!我不知道你的皮膚這麼不經曬,才一個小時就曬月兌皮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皮粗得子彈打不穿嗎?」
「所以我來道歉啊!憊準備了一樣你最喜歡的‘花’喲!」
「哼!」她冷嗤一聲,別過頭去。
奧韞霆走出去,自門口的轎車內抱出一個手提冰箱。
「你瞧!」他打開冰箱。
「三色豆花!」她驚喊。
「喜歡吧?」他端起一杯,送到她面前。
炎炎夏日的,他手中的豆花還不停冒著冷霜白氣,好清涼退火的樣子……路箴茗忍不住本噥,咽下一大口唾液。
「要不要吃呢?」郝韞霆的聲音充滿誘哄。
她粉色的小舌在干裂的唇緣舌忝了圈,險些就許下喪權辱國的諾言。
「不要!」很有志氣地,她用力開了頭,鼻端順勢噴出一道不屑的冷哼。
「很好吃耶,不吃你會後悔哦!」他打開三色豆花的杯蓋,一股冰冰涼涼的甜香味兒沖了出來。
她幾幾乎乎要為一杯三色豆花而折腰了,但同時也猛然想起自己飽受摧折的自尊,便又倨傲地抬高下巴。
「唉!既然你不喜歡,那就算我枉做小人羅!我自己吃吧,不然退了涼可不好吃了。」
路箴茗再度舌忝了舌忝唇。是啊!退了涼就不好吃了,那……就再刁難他一次吧!只要他肯求她第三回,她就接受他的道歉……
才想著,耳邊便傳來唏哩嘩啦的聲音。
不會吧!她回頭,看見郝韞霆吞下最後一口豆花。她的眼眶立刻泛紅。他居然……再求她一次,他會死嗎?這麼過分,把她的豆花吃光了!
嗚……路箴茗吸吸鼻子,情不自禁覺得自己好悲哀,為什麼要惦念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家伙!她實在是笨透了!
「唉呀,我跟你鬧著玩的,怎麼這樣就哭了呢?」輕手輕腳地,他將她摟進懷里,柔聲慰哄著。
「誰哭啦?」明明眼淚都已經滴下來了,她還是逞強地捶打著他的胸膛。「我只是眼楮進沙子了,才沒有哭。」
「是是是,你沒有哭,是沙子不好,弄痛了你的眼。」
「沒錯。」她又吸了下鼻子。「你這個討厭鬼,放開我。」
「好,我是討厭鬼,這個討厭鬼再送你另一杯豆花要不要呢?」他像變魔術似,又在小冰箱里拿出一杯豆花、連同一根塑膠湯匙。
她水霧的雙眸瞬間發亮,差不多要點頭了,又想起她不容欺負的自尊,便再度可憐兮兮地咬住吧裂的唇。
這是她的傲氣。郝韞霆無可奈何地一笑。
她是獨立、自我、直率又高傲的,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嬌柔,卻深深吸引住他的心。
當然,他有時也會在心里薄責她為何不對他多撒嬌一點?可他真心全盤接受她的一切。所以也不想教她改變,只是希望她能熟悉在生命里多了一個他的事實。
將冰豆花和湯匙一起塞入她懷中,他站起身。「我還帶了一罐絲瓜水來,大嫂說那對曬傷很有幫助,我進屋里拿毛巾,讓你清洗、兼冷敷一下,臉就不會這麼痛了。」
他走得很快,一次頭都沒回。
路箴茗咬著唇,瞪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手里的豆花又冰又涼、還不停對她發散著「吃我、吃我、吃我……」
的訊息。
他……應該沒這麼快回來吧?
她瞪大眼,又朝屋里望了會兒,不見他的人影,大概還在找毛巾。
路箴茗終于忍不住掀開了豆花的杯蓋,她想趁他回來之前吃光、他沒看見,就不會丟臉了;只是得吃快些,若正吃著時被他逮到、那更沒面子了。
拿湯匙舀了口豆花入嘴,冰冰涼涼的香甜順著喉嚨滑入胃里,周遭的暑氣霎時盡消。
她滿足地閉起了眼,一口又一口吃著豆花。「好好吃!」她感動得幾乎要流淚了。
至于郝韞霆呢?
他就躲在窗戶邊看著她,直到她吃完豆花,將殘余毀尸滅跡後,他才甩著一條毛巾,悠悠然地走了出來。
「呀!今天太陽大,好熱啊!」
她隨便點了幾下頭,以示附和。其實冰豆花還在她胃里,涼透她全身,她才不熱呢!
「我幫你把臉上的黑灰擦干淨。」他手里卷著濕冷的毛巾欲上她的臉。
「我自己來。」她的臉痛死了,就怕他心存報復,用力摩擦它,會扯掉她一層皮的。
「你別動嘛!」偏他就愛跟她接近。大掌迅速擒住她秀巧的下巴,毛巾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溫柔廝磨過她的肌膚。
那股子舒服勁兒,感動得她眼眶又開始發酸。
「下回要偽裝,記得別弄骯髒的泥土,小心你的皮膚又要過敏了。」郝韞霆邊叮嚀著,邊幫她拭淨所有的黑污。
「嗯!」她輕應了聲。因為太舒服了,使她不自覺收起利爪和尖牙,軟軟偎進他懷里。
陸陸續續進屋擰了四趟毛巾,她臉上的黑污終于弄干淨了。他又從小冰箱里取出冰鎮的絲瓜水,倒在化妝棉上,輕敷她的臉。
「這絲瓜水是我大嫂的,听說是一個頂尖模特兒叫什麼……‘神秘X’教她用的,對于消炎、美白……」
「呵呵呵……」她壓低聲音、悶笑不停。原來他還不曉得她就是「神秘X」啊!有夠差的眼力,和遲鈍的聯想力,不過……她是不會主動告訴他的。
「喂,干麼笑成這樣?」他輕推著她笑癱的肩膀。
「沒什麼……呃!只是太舒服了。」她笑岔了氣。
「是嗎?用絲瓜水敷面真這麼舒服!」能夠教她一張臭臉變笑顏,那可得試試了。他也倒了一些絲瓜水拍上雙頰。「哇——」也許是冰過的關系,或者絲瓜水的效用真神奇,總之感覺挺清爽的,令人暑氣全消。
「干麼?」她眯起一只眼瞄他。「沒事別亂叫好不好?」
「太過癮了嘛!吧脆我也來敷好了。」他說,邊用沾了絲瓜水的化妝棉貼了滿臉。
他一張臉被白色化妝棉糊滿的情形,更是教她笑彎了腰。
「拜托,把你這副尊容放在小說封面上,看還有誰會去買你的書。」
「當然是有意從事美容護膚工作的全國美容師們-!」
「也對.買回去做錯誤教材示範嘛!」
「嘿,這樣不公平。」他突然跳起來大叫。
「哇!」她嚇了一大跳,腦袋差點從他的大腿上滾下來。「你干什麼!不高興人家躺就明說嘛,用這種卑鄙的方法欺負人,下流!」
「你把我的聰明機智都學去了,這樣不是更小人?」
「啊!」這對話的主題又偏到哪兒去了!
「別想賴。」他伸直腿,好讓她在他的腿上躺得舒服些。「你本來沒這麼機靈的,都是因為跟我在一起久了,受我的薰陶,嘴巴才會變得這麼厲害,不該感謝我嗎?」
她猛然挺起上半身。「你臭美啦!誰受你薰陶了!」
他低下頭,俊臉靠近她的花顏;他們眼對眼、鼻抵鼻、唇……當然也是彼此摩挲著。
「除了你還會有誰呢?」在呼吸都可以交融的情形下,他伸出舌,輕繪了下她的唇。
「呀!」她心跳登時漏了一拍。
他黑如暗夜的瞳眸里寫滿她的身影。「可以吧!」他的手指在她的唇齒間挑逗著,然後伸入她溫暖濕潤的唇腔。
當她的舌初嘗到他粗糙的手指,她的心跳開始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刺。
他的手指很快被舌忝濕了,勾引出透明的涎液,同時也潤澤了她的唇。
那粉紅,又光亮的唇瓣深深系鎖住他的目光,他情不自禁地俯下頭,雙唇堵上她的……那原本伏貼在他們臉上的化妝棉,在連番摩擦下紛紛掉了下來。
在她的鼻端、口腔間充滿他的氣息前,她知道,她為他多變與多彩的性質所吸引,進而喜歡上他了。
但當他們的唇舌開始纏綿難解時,她體會到,喜歡尚不足以形容她對他的感覺;能夠這樣心靈相通、熱情如火的,只有「愛」了……
愛戀上他?這個想法令她忍不住恐慌,怕自己受不住束縛,更怕他綁死了她自由自在、四處翱翔的靈魂。
可以只享受愛,而不要束縛嗎?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路箴茗閉上眼,思慮不出一個結果,干脆先將一切拋諸腦後,此刻,她意願陷溺在這份美好的感覺里……
吻她的感覺鮮美如花、郝韞霆沉醉其中,不願清醒。
「箴茗,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不想放開你。」
她渾身一顫。不要,她還不要這麼早面對現實,說她懦夫也好,她只想繼續品味這份美好。
閉著眼、雙手上伸勾住他的頸項向下拉,他們的唇又相抵觸、糾纏在一起。
奧韞霆輕嘆一聲、沒得到答案令他有些泄氣,不能摧折他想要追求到她的意念。
只是一時的失敗而已,沒啥兒了不起,而且他們已經大有進步了,不是嗎?起碼她是用吻,而不是拳頭來回答他的告白。
成功是指日可待的,他很有自信——
這幾日路箴茗很忙,有一位急需換心的病人,在台灣已經等了三年,還等不到一位自願捐贈者。
在台灣,器官捐贈畢竟還是不暢行。是中國人的觀念太保守了吧!怕死無全尸投不了好胎,結果白白累死了一堆人。
家屬透過網路找到她,拜托她幫忙,她尋遍了歐美各大醫院,最後終于在德州尋訪到了一名車禍腦死的傷者,其家屬願意做出遺愛人間的義舉。
但要安排病人去美國就診,還有一大堆手續待辦理,尤其還牽扯到兩國人民的器官捐贈,簡直忙壞她了。
所以最近都沒空與郝韞霆約會,甚至……唉!忙得連跟他好好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他會不會她氣跑呢!
路箴茗用力一敲額頭。「搞什麼?我還有時間想那些有的沒有的嗎?人命關天啊!」果然戀愛會摧折人的心志,她的意念已經因為情愛而軟弱了。
「我必須有心理準備才行。」她猛然一掌拍在電腦桌旁。從前她就好幾次被人問過︰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朋友重要?既然要做男女朋友,理當以對方為第一優先,豈還能時時心懸于工作?
但她做的事不一樣啊!她經手的不是一筆又一筆的生意,總有機會重來;那是性命,無可替代的人命啊!
所以她躲避戀愛,卻想不到成功了多年,最後還是栽在郝韞霆的身上,過不了幾日,他大概也會問她相同的問題吧?雖然他到現在還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但——一定會的。
「嗨,箴茗。」郝韞霆沒有敲門就闖進了她的工作室。
她回頭橫過去一記白眼。「別我,我很忙。」
「我知道啊!所以我帶便當過叫來了,再忙總得吃飯吧?」他手里晃著兩盒排骨飯。
陣陣食物的香味,這才勾起她對時間的注意。「該死!都中午了,醫院怎麼還沒把病人的病歷傳過來?」美國那邊要求先了解台灣病人目前的身體狀況、有無藥物過敏、最近幾年是否動過大手術——等全面性資料。
她已經跟台灣這邊的醫院連絡過了,他們答應將病歷傳真給她,再由她傳真到美國去,但都過了兩小時了,怎麼還無消無息?該不會又出問題了吧?
可惡!他們以為一顆心髒能保存多久時間?再耽擱下去,怕要完蛋了。
「該不會是醫院蓄意拖延,不願將病人轉診出去吧!」
奧韞霆嘴里含著一顆鹵蛋,說話含含糊糊的。
她愕然回頭望他。「你的意思是……」
「我听說你的作風很強硬,讓醫院很沒面子。」他狼吞虎咽地吃著飯盒。
「那是他們行政效率太差了,手續又煩雜得要命,簡直是故意刁難人嘛!」
「大醫院都這樣的,你又不是沒去看過病。」
「所以我才生氣啊!」
「那就難怪羅!」他喝了口湯灌下嘴里的食物。
「可是……」腦海里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你都知道?」
「今天去找王成听他說的,你的事在醫界弄得風風雨雨。」他頷首。「你手上那位病人的主治醫師可是全國知名的名醫,尋常人等還請不到他來動手術呢!你卻這樣搞,他要不生氣才有鬼咧!」
「我知道他很厲害,紅包數額收得才高咧!」她輕蔑地撇撇嘴。
他仰頭大笑。「看來你很不滿喔!這樣好了,為了幫你出這口氣,下回我寫一本有關醫界秘辛的小說,把那些丑事都揭發出來,這樣你高興了吧!」
「不高興?你要揭發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我手上這個病人,他該怎麼辦?」
「打電話去求梧邢啊!只要他肯說句話,包管三分鐘內,你就能拿到那份病歷了。」這就是權勢的厲害之處,雖然有很多人不屑這種作法,但郝韞霆從不因噎廢食,權勢用在好的地方還可以救更多的人呢!
「我打?」她與君梧邢很不對盤耶!萬一他一接到她的電話就掛斷,那病人……
「是你的病人,當然要你打羅!」郝韞霆一派悠閑地喝著羅卜清湯。
「你不幫我?」
他舉起食指在她眼前搖蔽著。「自己的工作自己負責。」
「你這樣還算人家的男朋友嗎?我很懷疑,你一點兒都不愛我。」
「那你認為怎樣才算是愛呢?」他笑眯眯的模樣,倒有幾分無情的味道。
「關心我、照顧我、幫我處理麻煩、為我扛起一片天啊!」
「你願意把一切都交給我來負責,包括你的自由、自主和自立!」
路箴茗登時啞口,自由、自主和自立是她一向最重視的,渴望到願意為它們放棄戀愛的幸福,她怎肯將它們拱手讓出去?
她突然發現,他似乎沒強逼她改變過任何一項生活習慣或個性,他只是自然而然地融入她的生命中,不強求,亦不妥協,單單尋求著一處和諧共處的平衡點。
比如這幾日,她忙,他就不再纏她了,只是抽空與她共進一餐,偶爾說些無傷大雅的笑話逗逗她,教她在忙碌中,也能保持著平穩的心情工作。
她沒談過這樣的戀愛呀!似水柔情,他真的就像水一樣,熨貼著她,卻一點兒也不抹去她的本性。
原來也有這樣的戀情!原來真的有……
奧韞霆已經吃完飯了,收拾好殘余,走近她身邊,大掌置放在她的肩窩處,緩緩摩按著。
「呼!」她舒服地吐出憋在心口的一股悶氣。
「箴茗,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害怕的是什麼。」
她抬頭,眼里積滿疑惑。
「呵!別懷疑,你忘啦!我是寫寫實小說的,沒有過人的直覺、觀察力與機智,我如何能在這一行一混就七、八年!」
她嘲諷地撇了撇嘴。
「你以為我在吹牛嗎?其實你也不笨,只要仔細想想,就曉得我不是在自夸;我除了眼力比較差、不甚相信永遠的感情之外,在其他方面,我絕不輸人。」
路箴茗嘟起嘴,明白他所言不虛,但就是不服氣。
對于她的孩子氣反應,郝韞霆也不惱,只是淡笑了幾聲。
「但我遇見了你,我曾對你做過很差勁的事,可你從未完全舍棄我,你讓我了解,其實感情只要用心去維護,還是有可能永遠不變的;所以我立下誓言,定要追求到你。而在好幾次你對我若即若離後,我努力做了功課,我曉得你其實是喜歡我的,但在愛與自由之間,你做不出一個取舍。可我要你相信我,跟我在一起,你不會有任何的壓力;充其量,你只要付出體諒、關心與愛就夠了。」
「我不懂,我愛你,就忍不住要為你做一些事倩,這不就已經是壓力、是束縛了嗎?」
「我一向也沒有找人共餐的習慣,但這幾天我日日買飯盒來這里吃,陪陪你、跟你說話,你覺得煩嗎?」
她想了下,搖頭,其實很感激他的用心的。
「我無法承諾你完全不變,因為兩個人不是一個人,我們總得找出一個平衡點,以維持長久的和諧相處,是不!但我認為這一點必須是我們兩個人都認同的,不特別犧牲某一方來遷就另一方,這才是我要的男女關系;我深信,這亦是你喜歡的。」
她沉吟了半晌。「我一直很害怕,怕你要我在工作與你之間作個抉擇。我選不出來,好幾次我都好想逃,而……幸好我沒逃,韞霆,我……」
「先打電話吧!」他把電話拿給她。
她邊拔電話、邊看他。
他噘唇在她頰邊印上一吻。「未來,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
路箴茗笑了,烏雲盡散、顏若朝華,在電話接通後.她又一頭栽入工作中。
奧韞霆沒有打擾她,靜靜地離開了。
他們的愛又更進了一步,雖然離終點還有一大段距離,但他深信,他們會一同到達!